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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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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ファミ通文庫] [自翻][本田 誠]空色PANDEMIC 8.26下载放出 (好一个穗高结衣的忧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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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22 10:4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zegao 于 2011-8-26 18:25 编辑

[本田 誠]空色PANDEMIC(空想流行病/空色幻想大流行/空色感染爆发)
著:本田 誠
插画:庭
翻译:zegao
修图:junhongbill
润色:lewsl                  
========================================
轻之国度:https://obsolete1.lightnovel.us/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译者,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转载时,请注明以上信息,尊重翻译者的辛勤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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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找到你了,贾斯提斯之敌!!」「……哈?高中入学考试的早上,我与那位少女在车站的站台上相会了。她……结衣同学好像是“空想病”发作而把自己当成了正义的使者。这之后不知为何结衣从学总是不时我出现在我眼前。我可不会大惊小怪地跟她打交道,最初我是这么想的。为了守护她而与世界为敌战斗之类的,我根本想都没想过——获得Entame大赏优秀赏,喧闹而又纯真的「Boy Meets 空想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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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貌似有前辈翻过,但是坑了,目前处于废弃状态……在下刚进日翻组,就决定将其作为入组第一个自翻了。
虽然前人已有30余页的翻译,不过为了保持翻译风格的统一,我还是完完全全从头来过了,毕竟这样也来得舒服一点。
新人第一次开单行本,如有不妥之处,还请各位指正。

PS.  Discuz!不支持注音格式,所以遇到特殊注音的状况,网页版用小括号代替,还原原文的注音格式还请等待doc版,谢谢

这本有代理了=口=!
不过从进度来看是不可能被爆掉的=v=
尖端乖~慢慢来~
===================================================================
8.26下载放出,一直以来谢谢各位支持了~

评分

参与人数 14轻币 +1492 收起 理由
海龟暗礁 + 50 精品文章
xtrxtr + 10 终于给力的完坑了~~~
seroc + 1 没有被尖端NTR实在太好了XD~
belmont + 50 很好看的书
fujibayashi + 600 - -蛋定啊!
sd_nagi + 100 加油啊,虚君
qq1zero + 50 七夕节妹群红包。虚翻译看来完全不辛苦呢
冰格列尔 + 100 我等这本书等的超辛苦的……现在终于等到阿.
账单 + 1 魂淡!既然修图写了我就赶紧把修改版挂上啊.
junhongbill + 100 笨蛋,把封面给我修一下……不仅有折痕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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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22 10:4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zegao 于 2011-8-24 18:04 编辑

序曲


  是守护世界,还是守护你?
  每当究级的选择迫近,看到故事中为其烦恼,行动踌躇的主人公,少年时代的我总会浸入到小小的空想当中。
  如果我是主人公的话,要如何是好呢?
  是扎根对你的思念,守护你一人呢?
  抑或是为了人类的未来,守护整个世界?
  在崩坏的世界中,你我二人相濡以沫,感觉不坏。
  可是,守护了世界,一面寄思于已然不在的你,一面在这种悲哀中被赞为救世的英雄,感觉亦不坏。
  当然,因为当时的我,并没有相当于那个“你”一样的恋人一般的存在,所以那个年龄段的我的世界非常狭小。但正因如此,我才能毫无牵挂地享受这一选择肢。
  话虽如此——
  
  ——是守护世界?抑或是守护你?
  
  这甘美的回响,搔动着我的少年心。
  无论选择了哪边,主人公的未来都会变得充满悲哀吧。但是,没有比存在些许阴影的主人公更加帅气的存在了。
  在我很小的时候,所谓的“世界系”的设定曾大为流行。
  主人公的意志与世界的本质、根基、存在方式有着深层的关联,由于其行动诱使世界灭亡的可能也存在。这种故事被人们称为“世界系”。
  如字面所言,即便仅以世界存亡为唯一主题来描写,故事自身仍会以狭小的社会和狭窄的人际关系为主轴推进。世界面临灭亡的危机这一事实,只有与主人公关联甚近的人才有所认识,这种场合也时常存在。
  主人公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为了人类与世界之敌作战。同时,也要牺牲对主人公而言最重要的“某物”。
  有时,那个“某物”就是主人公思念的女主角。
  啊啊,果然好帅气。
  为何我就没有这种命运呢?小时的我对此感到非常不甘心,甚至为其咬牙切齿。
  但是,几年之后,在我已将那幼稚的愿望彻底忘掉时,那究级的选择出现在我面前。
  
  『你已经明白了吧?现在的你,正面临着攸关世界命运的巨大选择。于是……你是要守护整个世界,还是要守护她一人呢?』
  
  而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我并非是要对世界弃之不顾,但是,我也不能对被世界排挤在外,一人颤颤发抖的你视而不见。
  「……已经足够了,景。」
  那时,被几个警官按倒在地的我,无视无法自由行动的身体,把视线投注于你。被冬风冷却的沥青硌刺着脸颊。我们的周围被警车所淹没,在覆盖了国道一号线的黑夜之中,红色的灯光慌慌张张地到处乱窜。
  华丽地摔倒,油箱重伤却依然大无畏地运转着引擎的SHADOW Classic 400(译注:本田公司的一款摩托车),作为坐具仍在那里等候着我。
  被身着僧衣的青年把双手反剪在背后,你静静地低着头。
  「结衣同学不想再活下去了吗?」
  「我并不想死。但是,这世界上有着许多对我而言非常重要的人。我不想让他们死……如果我的死,可以拯救这个世界的话……那就足够了。」
  你轻柔的声音随风飘散。
  我仍在努力。仍在,拼命。仍然有着潜藏的保护你的力量。虽然没有根据,我仍这么坚信着。
  「但我,也不希望结衣同学死。」
  你摇了摇头。
  「已经,足够了……真的足够了。我知道景你很温柔。所以……足够了。」
  虽然不能看清你被前发遮住的脸,但是你肯定,在哭吧。
  我回忆起与你共度的每一天。
  冲击性的相遇。一直有你在身边的教室。和你一起看的电影。在步道桥上静静地编织思绪的你的背影。
  闭上双眼,伴随着鲜艳的色彩,这些情景一一浮现在脑海中。
  不,只要我伸出手,一切都尚能触及。
  我下定决心,开口道。
  「我……我和结衣同学在一起非常开心。虽然可能被摆了一道,但我还是很开心。我现在才注意到,和结衣同学共度的时光是多么的不可替代。所以,我不想失去那样的每日,为此我愿做任何事。」
  你抬起头,看向我。
  而我,除了你之外,已经看不到其他,亦听不到其他了。
  在雪花纷飞堆积,只有两人的安静世界中,我找寻着你。
  「……从今以后,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泪水从你的眼中滴落而出。
  「嗯……!」
  用颤抖,但却有力的声音,你回答道。
  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我下定决心,哪怕与世界为敌,也要守护你。

评分

参与人数 2轻币 +300 收起 理由
fujibayashi + 200 万恶的600分上限- -
sd_nagi + 100 加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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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22 10:4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zegao 于 2011-7-27 15:55 编辑

第1章  陌生女孩的讨伐


  「……不过,病得还真可怕呐。」
  无意识地,我嘟哝道。
  「嗯?你指什么?」
  坐在在我旁边座位的结衣同学轻轻歪了歪头,偏过来看向我的眼睛。
  她未曾表现出对当下流行风潮的兴趣。
  但是,今天的她却穿着非常有萝莉塔风情的哥特式黑色礼裙。戴在她头上的发带的饰边,随着从窗外吹来的和风飘飘而动。配上她整洁的容貌,看起来就像是制作精巧的西洋人偶一般。
  右眼戴着的眼罩,包覆右手的绷带,从旁看着就使人觉得很痛。
  绷带的一部分被染成红色,但实际上好像并未出血,这是她的表演吧,还真是个细心的人。
  早上,像往常一样在最近的车站的检票口等待结衣同学的我,被面带笑容出现的她的容貌惊得目瞪口呆。我以为自己已经习惯她那离奇的行为举止了,但是,看来是我想错了。
  「那个……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嗯?什么?可以啊,没什么。不用客气。」
  请说吧,结衣同学伸出右手。
  「你的眼睛,怎么了?」
  结衣同学忽地皱了皱眉,把右手覆到眼罩上。
  「……很疼。」
  超越了看着会痛得等级,这已经,不是单单用疼痛就能够形容的状况了。
  「很疼吗,是这样啊。」
  除此之外我也说不出什么。要作出什么其他的反应才好呢?
  「是啊,很疼。取下这个眼罩的话,似乎就能看到什么……嗯。」
  结衣同学毫不在意我泄气的回答,说着点了点头。
  「说不定若是我睁开这只右眼,周围的人就会因此受到坏的影响。所以,眼罩是绝对不能摘下来的。」
  「这样啊。那可真是件大事。」
  我故作夸张地说道。
  能看到不可看到的东西的眼睛。能看到本不能看到的东西的眼睛。
  亦或是,只消看上一眼,就可以无条件魅惑他人的眼睛;将他人石化的眼睛;让他人看到幻觉的眼睛;稍微再想想,可复制他人的异能力的眼睛等等能力至今都已经出现过了。
  我除了为结衣同学的想象力而感叹之外,也别无他事可做。
  结衣同学露出满意的微笑,“嗯嗯”地可爱地点了点头。
  「是件大事呢。所以,我把它隐藏起来了。」
  「那,那条胳膊呢?」
  我指向结衣同学被绷带包覆的右臂。
  结衣同学再次皱了皱眉,用左手轻抚右臂。
  「……很疼。」
  ——又是这样吗。
  「很疼吗,是这样啊。」
  除此之外我也说不出什么。但是,该做点什么比较好呢?
  「是啊,很疼哟。把绷带拿下来的话,似乎就会被什么不好的东西附身……嗯。」
  结衣同学毫不在意我泄气的回答,说着点了点头。
  「说不定我若是取下这绷带,周围的人就会因此受到坏的影响。所以,绷带是绝对不能摘下来的。」
  「这样啊。那可真是件大事。」
  我故作夸张地说道。
  拥有发火、发电能力的右手之流只是初步中的初步;满是毒物仅凭一触便能杀死他人的毒之手,还有,握住武器便可发动右手上的符文,成为万夫莫敌的战士之类的也有。稍微再想想,能打消世间一切异能之力的神之右手之类的设定至今也都出现过了。当然,异能力之类的东西,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
  用两臂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肩,结衣同学微微颤抖着。
  这次,她的脑中又有着什么样的情景呢?
  「……开始疼起来了。」
  「这次是哪儿疼?」
  「身体、身体好疼……已经,不行了……我无法忍耐了。」
  再没比这更能挑动男性想象力的话了吧。但是,病发的她和那种场景完全无缘。有过经验的我对这点非常清楚。
  「怎么办,景?我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如果我的心灵被占据,那我就不再是我了。没错,我是不应在这里的存在。」
  她的声色染上一层恐怖。在知道实情的人看来不过是滑稽的行为,不过为说是强制观念也不为过的深层空想所支配的她而言,那就是现实本身。
  我从背后静静地抱住她。
  「……景?」
  结衣同学洁白的脸颊稍稍染上红晕,这一幕没能逃过我的眼睛。
  「结衣同学,没关系的。只要是结衣同学,无论如何我都一定会守护的。」
  耳边响过一声短暂的吐息。
  「我在这里也可以吗?」
  「当然了。因为这里本来就是结衣同学的居所啊。」
  「这样啊,我在这里也可以啊……」
  这么说着,结衣同学把小小的头靠在我的胸口上。
  结衣同学患有特发性大脑觉醒病,即所谓【空想病】。
  因为她喜欢漫画、小说和游戏,受其副文化影响病发时会发生带有深厚此类色彩的反映。
  差不多五分钟后,结衣同学的空想像是结束了,红着脸低头正了正姿势。发作算是勉强稳定下来了。
  她把笔记用具和课本扔进书包转向我,「……今天我先回去了。」她冷淡地说道,站起身来。
  虽然结衣同学患有空想病,但她仍有着与年龄相当的常识。所以,她对自己之前的行为和当下的装扮有如何丢脸有着相当的自觉。
  我拉住结衣同学的左手。
  「反正马上就要下课了,一会儿一起回去吧。」
  结衣同学猛烈地摇了摇头。
  「我这种装扮不太……」
  「是吗?挺合适的哟。」
  她的脸一下变得通红,顺势抄过右臂,给了我的鼻子一拳。因为这完全是预想之外的展开,所以我也没能避开。
  我被从椅子上打飞,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骚动声。
  「你、你干嘛啊?」
  我擦擦鼻子,坐起身来。
  「惩罚啊。」
  「惩罚……?」
  「对你耍我的惩罚。」
  「我可没有耍你啊。我不是说了很适合你了吗!」
  结衣同学攥起拳头,威吓我道:
  「还想挨揍吗?」
  「所以说……」
  这么说着想站起来的我,脚下一飘单膝着地。看来身体受到的伤害要把比想象中的大。
  「好像很痛苦唉,没事吧?」
  她就像在说着别人的事一样。丝毫不像罪魁祸首本人会说出的话。
  「怎么可能没事——」
  话说到一半,冷不防的被拍了一下肩膀的我回头一看,目光阴沉地盯着我们的老师的脸映在我的眼中。
  「请到走廊上站着去。」
  放眼一望,教室中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了我们身上。也有几个学生发出了奇怪的窃笑声。真是让人感到非常羞耻。
  因此,我心情愉悦地听从老师的命令,来到走廊罚站。
  「都是结衣同学的错呢。」
  虽然令人不快,但不说出来我就无法平静。
  「是因为景是个笨蛋才对吧。」
  「只不过是说了合适而已,非什么就非得挨打不可啊?很奇怪吧,那种理由。」
  「根本就不合适。什么女孩子会和眼罩和绷带很搭?别脑残了啊!」
  我渐渐明白了。
  「……那个啊,我说的“合适”,并非是指眼罩和绷带,是指那件衣服哦。」
  「唉……?」
  「所以,我是在说,那件哥特风的裙子非常适合你。」
  「衣服?」
  「对,衣服。」
  「是这样啊。」
  结衣同学像是泄了气一样缩起肩膀。
  「但是,都是说出会令人误会的话的景的不好。」
  看来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自己错了。
  「那,到底怎么办?这节课结束之后,马上就回去吗?还是说继续上下午的课?」
  结衣同学转过身来,面带微笑,摊开双手。
  「很合适吗?」
  「都说了,很合适啦。」
  用指尖挠了挠鼻尖,「是吗。」结衣同学有些害羞地说道。
  「嘛,算了,既然景都这么说了,就穿着这件衣服和你一起上下午的课也可以啦。」
  靠在墙上,这么说着的她,脸上浮现了害羞的笑容,「但是,眼罩和绷带可要摘下来。」她接着说道。
  不过,还真是可怕的疾病呐。也只能把它看成是神随性的创造了。
  特发性大脑觉醒病。
  通称【空想病】。
  所谓空想病,是患者在病发时,会深信自己是像电影或是小说的主人公那样特别的存在,而后在脑内创造出相应的世界观,并由妄想支配其精神的疾病。
  但是,那些空想病患者会发出被称为【梦境脑波】的特殊脑波,有时会对他人有直接的精神共感能力。正因如此,空想病与单纯的妄想癖、统合失调症等精神疾病有了明确的界限。
  空想病患者们,会根据将周遭的人感染的力量的有无,被分到两个范畴中。
  首先是【自我完结型】。
  如字面所言,是指在病发时只有患者自身会被梦境脑波影响,没有感染力的空想病患者。结衣同学就是这种类型。
  然后是【剧场型】。
  这个便是指有感染力的空想病患者了。患者发出比自我完结型更为强力的梦境脑波,将自身空想的世界观强制对周围的人进行同化共有,并让他们演绎符合其世界观的角色。那种广泛感染的状况从远处看来,会呈现出一个大舞台一般的样子,因此,这类患者被称之为剧场型。
  置身于剧场型患者的支配下的人被称作【感染者】,虽然这样叫常常会招致误解,但他们仅仅是被患者的空想感染,并不会染上病症本身。空想病在最初被认为是先天性疾病。然而,学者之间也有着诸多说法,现在无法给出明确的证明。
  最后,还有一种并不包含在前两种范畴之中的【天地创造型】存在。
  剧场型的空想病患者与其他的空想病患者接触,并同时发作的场合,因互相发送的梦境脑波发生共鸣,感染范围会发生爆发性的扩张,最坏的状况里,全世界都会被卷入其中。
  被称为『幻之第三次世界大战前夜』的全球规模的感染暴发,便是由梦境脑波的共鸣产生的天地创造型引起的。
  那时的人们,都在彻底拼命地扮演着被赋予的角色。世界人口的大部分都丧失了自我,注意到自己被别的人格替换的人根本寥寥无几。
  感染源是一男一女两人。在这个全民出动的,名为第三次世界大战前夜的巨大演出的展开过程中,两位空想病患者之间,一种被大国之间的对立卷入,被此等残酷的命运玩弄仍不动摇的爱情孕育而生,使二人成为了现代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共同演绎了一段好莱坞大片与之相比也会黯然失色的爱情故事。
  但是问题在于——接下来才是空想病的可怕之处——那二人的空想,当然也会毫无例外地感染各国的首脑。在空想的世界中,成为谍报机关人员的二人屡次抢夺对方持有的重要情报,使得世界的紧张情势涨至极限。国家间的对立发展为武装行动,按下核发射钮,被认为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不用说,日本也不例外,见到头张飞过的战斗机编队和走在大路上的战车队列,我幼小的心灵也感受到了一种恐怖感。
  未被感染而保持着正常心智的极少数人们,受到了被当成头脑混乱的异端者一般的待遇。即便他们反复声明这些危机不过是因空想病而引发的虚构的设定,可这些声音始终无法传入被新的世界观囚禁的感染者的耳中。他们沐浴在感染者无数的冷笑之中,受着生命危险。尽管如此,他们仍为了抑止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爆发而抱着必死的觉悟行动着,最终成功停止了感染源的发作。
  回忆起当时发生的事,其中一人这样向记者回答道:
  ——那里和这是不同的地方。没错,那简直是新世界了。我们则是为了守护旧世界而与新世界开战。
  到那为止的人们,都只对空想病有“偶尔会将他人卷入的,令人迷惑的疾病”这种程度的认识。但是以此次事件为契机,全世界都将空想病,特别是发作时会发生感染的剧场型视为危险,为此各国都设置了官方的专门应对空想病的对策机构。
  虽然全世界都在进行着研究,但是治疗方法和感染对策都仍然还在探索之中。空想病,现在依然是不时可能越过一切步骤直接感染世界本身,危险、壮大而又长远的疾患。
  
  
  
  我和结衣同学的相会是在距今半年前,在一个寒冷干燥的冬风呼啸的日子。
  高中入学考试当天,我用毛巾盖住下半边脸,一边耐受着似乎要冻结一切的寒冷,一边在站台上等待因不明的事态一晚再晚的电车。
  也不知道路上会发生什么事,所以早点出门吧——我表扬着尊重了姐姐这句话的自己,不,因为是电车晚点了,所以即便不是那么尽早出家门,结果也不会发生什么变化吧,像这样,我想着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
  书包里除了准考证和笔记用具,还装着参考书。
  从社团引退的这半年中,要为考试而做的准备已经全部做好了。
  所以,即使在空闲的时候,时已至今我也懒得再次翻开参考书了。虽然对“既然如此,那有为什么要带着它呢”这类疑问感到困惑,嘛,就算是个祈祷吧,对,就像是护身符一样的东西。
  『电车已从前站发出,请各位旅客稍候片刻。』
  我一边看着从电子宣传屏上流过的文字,一边向两手吐气取暖。
  「找到你了……!」
  充满了憎恶的声音。
  听到与早上的站台并不相称的声音,我回过身去。
  那里站着一位美人。从气场来看,她的年龄应该比我大。
  仿佛带着冬天的冷气的纯白肌肤,还有给人以相反的温和印象,全部由柔和的曲线构成的容貌。淡栗色的眼瞳,还有左眼角的两颗黑痣配合起来给人以绝妙的平衡感。直伸腰际的黑发,朝阳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她直直地看着我,说不定得说是瞪着才对。那目光中满是怨恨。
  「那个……有什么事吗?」
  她伸出右手,拎起我的领口。
  她的脸近到了可以感受到呼吸的距离,不禁使我心跳加速。
  「小丑•THE•撕裂者!我要在这里报了贾斯提斯的仇!」
  对话的内容向奇怪的方向偏离过度。完全意味不明。
  「小丑……?贾斯提斯?」
  她把右手拉近,轻轻咬住我的上唇。
  「什……?」

  我以不能称之为声音的音量发出呻吟。面对这脱出常轨的事态,我就只有困惑的份。
  周围响起一阵呼喊。我听到许多鬼鬼祟祟的嗫嚅声,大概都把刚才当作是打情骂俏了吧。
  她的舌尖妖艳地描过我的上唇。然后把脸拉开,再度瞪视起我来。
  「你装傻也没用,你知道我的《圣法(由神授予的奇迹之标)》吧?悟得事物真实的《强制告解(烦恼的羔羊因恐惧神罚而坦白罪孽)》。无论是怎样的伪装在我的唇前都是无力的,小丑•THE•撕裂者。果然,贾斯提斯是你杀害的吧。」
  完全无法理解。
  我可是应考生啊。而且,今天是第一志愿考试的日子。
  在这样的我面前,出现了一个美人。
  她,称呼我为小丑•THE•撕裂者。大概就是撕裂小丑之类的东西吧,不过就算明白了这个,也解决不了当下的事态。
  还有,那位没见过面的贾斯提斯先生。应该不是本名吧,我觉得那肯定是通称之类的称谓。
  最后,《强制告解(烦恼的羔羊因恐惧神罚而坦白罪孽)》。与此相关的东西根本连考察的头绪都没有。
  「从刚才起,你在说什么?小丑•THE•撕裂者什么的?」
  「我们《教会(Ecclesia)》已经入手了你的情报。当然,《罪名(CallSign)》也是。」
  本能发出警告:不要与这个人再有进一步的联系了。
  「是这样吗?是这样啊。那真是……糟糕呐。那,再见啦。」
  我动作轻柔地想把她的手拿开。但是,她的手却纹丝不动。大概她是使出了相当的力气,厚厚的大衣都被抓得皱巴巴的了。
  她抿嘴一笑。真是个让人讨厌的眼神。
  「我的身体已经过了《教会(Ecclesia)》的《洗礼(神圣的奴隶认定)》的强化。看起来,你的命数已尽了呢。那,在那之前……」
  她把视线移向我的书包。「能不能把贾斯提斯所持的《圣典(Sephiroth之诏)》还予我们呢?」
  「《圣典(Sephiroth之诏)》……?」
  她用空着的左手粗暴地躲过我的书包,打开之后把把它倒过来。书包里的笔记用具和参考书纷纷落向地面,散成一片。
  看到使用过无数次,已经变得破烂不堪的参考书,「这就是《圣典(Sephiroth之诏)》啊。」她说道。
  不,那是数学参考书。顺便一提,那是我在书店花八百日元买的——我连这么说的兴致都没有。那时的她全身散发出异样的魄力。
  「……贾斯提斯。」
  这次,像是呼唤着逃亡生涯中的伴侣的名字,她用感伤的语调低喃道。「终于到了为你报仇的时候了。」
  她把手伸入怀中:
  「这是教皇授予的《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Blade)》……啊嘞?」
  这么说着的她,神色慌张地把手从我身上拿开,用两手搜遍自己全身。
  「啊勒,骗人的吧?《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Blade)》呢?唉?是哪里弄错了吗?」
  就像因没有门票而惊慌失措的小孩子一样。
  在这一小段时间,我就在一旁看着她发愣的样子。
  她的脸染上红晕,眼瞳湿润地瞪着我,用食指指向我的鼻尖。
  「等、等等,你在这里等一下。我马上就把《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Blade)》拿过来,还、还有,《圣典(Sephiroth之诏)》我拿走了。」
  她把参考书,也就是圣典拾起,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走向与检票口相连的楼梯。
  在跑上楼梯的途中,她回过头来,「听好了,一定要在那等着哦!」如此恳求一般地喊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一边捡起散乱在站台上的笔记用具并收好,我一边说道,在我的视线一隅,一只手伸了出来,将我的橡皮捡起。
  抬起头来看,那是个女人。身着正式的黑色长裤,外面套上双排扣的大衣的她,带着爽朗的笑容,将橡皮递给我。
  「抱歉。」
  她摆了摆手:
  「该道歉的是我们这边。事出突然,你也很困惑吧?」这么说着,她递给我一张名片。
  【特发性大脑觉醒病研究所  东京本部代表    穗高真由】
  我马上联想起一些事。
  十年前发生的世界规模的空想病感染暴发,『幻之第三次世界大战前夜』。
  空想病之名无人不晓。然后,日本有专门的管理组织这一点,我脑中也有认识。
  「该不会,那女孩是……?」
  女性点了点头。
  「没错,是空想病患者。刚才,突然就,发作起来了呢。也没来得及阻止她。或许你也知道,想要制止发作,自然地等到空想结束才是最上之策。所以,刚才我稍稍观察了一下,看起来她还没有满足呢。」
  她像是有些困惑般歪了歪头。「虽然很抱歉,但在那孩子买回《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Blade)》什么的东西之前,能不能请你在这里等一下呢?」
  「买回来?」
  女子淡淡地笑了笑。
  「只要像是那回事的东西,什么都无所谓啦。刚才,她把普通的参考书称为《圣典(Sephiroth之诏)》吧?只要是形态相似的东西,那孩子可以很轻松地在脑内补完。」
  「哈,原来如此。」
  『各位乘客久等了。电车即将进站,请站在白线内侧候车。』
  响彻站台的广播,让我因遇到奇事而变得有些呆然的脑袋里,回忆起了“考试”这个词。
  「啊,不,总之,很不巧啊。我,今天是要去考试的。必须马上赶到陵青高校了。因为已经差不多要迟到了。」
  穗高女士歪了歪头,困扰地耸耸肩叹了口气,「考试……吗。那样的的话,就没办法了。」她这么嘟哝着,从大衣内侧掏出一个记事本,向我递来。
  「能不能告诉我你的联络方式和名字?没有你的协力我就无法制止这次的发作。当然保证会有【出演费(Guara)】。」
  空想病由政府出面管理的理由之一是,抑制天地创造型。决不能再度引发那种大惨事的发生已成为人类的共识。
  第二个理由就是,如果可以解明空想共有的媒介——梦境脑波的全貌的话,就能在各个领域有效运用,同时对其加以预测。还可以制出近年急增的精神疾病的特效药。另外,也曾有人考虑过例如给屡次犯罪的人刷入良心以抑止其行为等等的活用方式,但也有很多人高唱这是洗脑的反论。
  从伦理的观点上看,梦境脑波的活用是非常敏感的问题。因此,呼吁即刻废止相关研究所的政治、宗教团体也有不少。
  但同时,认定梦境脑波有着即使堵上耳朵隔绝批判,也得继续研究下去的价值的人,才是多数派。
  因此,空想病患者受到了热情的保护,人们对空想病的发作也会宽容处理。基本上空想病患者发作完毕之前都会有人被派去照看。
  世界上也发明了很多抑制发作的药物,但被日本认可的的不过是极少的一部分。
  梦境脑波是非常强力的脑波。
  也就是说,抑制其的药物相应的也要非常强力。因此,副作用也很大。滥用的话可能导致生命危险。
  所以,在日本剧场型发作时,除非是攸关任命的危险性发作,否则禁止使用药物。
  然而,也不可能把药物放置在剧场型空想病患者周围的人们手里。原因就是,他们无法知道自己何时会被空想病发作卷入。
  为此,不论是被剧场型还是自我完结型的空想病发作卷入,人们都会得到名为【出演费】的政府支付的补偿金。这便是【出演制度】。
  那其中也有靠着出演费维生的人。他们被称为【演员(Cast)】,在空想病还被当作吸引眼球的大新闻的七、八年前,还在电视上做过不少特集。
  话虽如此,【出演费】【出演制度】【演员】等称呼完全只是通称,它们还有另外正式的名称。当然,我并不知道正确的称呼方式,因为新闻媒体的报道也都是采用通称,所以我根本就没想过要记住原名。
  并非只有我一个人,估计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想的吧。
  记住和空想病关联的名词,还不如用手机查查本日运势更能有意义地消磨时间。
  要说的话,世界对空想病抱有的危机感,也就是那种程度。
  的确,『幻之第三次世界大战前夜』是人类史上罕有的危机。那时,就算人类灭绝了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空想病是一种危险的疾病,这毫无疑问。
  但是,也没有因为空想病而也不能寐的人吧。
  实际上,比空想病危险的东西,这世上要多少有多少。
  核武器便是其中之一。
  公元一九六二年的古巴危机,是可能在大国之间引起核战争的超级危机的大事件,联系起来说,在古巴危机之中的『黑色星期五』便呈现了与『幻之第三次世界大战前夜』酷似的情势。
  如果使用了当时存在的所有核武器,人类的文明就得倒退几百年了吧。
  另外还有,陨石撞击、全球变暖的异常气候、太阳风引发的电子器械故障或是年年都在变异的病毒等等,导致人类灭亡也不奇怪的事物实在是数之不尽。
  说到这里,会因为那些事物而过着无法安眠的日子的人,也只是极少数吧。
  当下,直面人类的危机也有无数种。但是,实际上,我们是如何走至现在,今后亦将如何走下去吧。
  世界就是这样。
  我把写好了手机号码和名字的记事本还给穗高女士。
  「谢谢。那个……」
  穗高女士扫了一眼记事本。「仲西景对吧。谢谢你协助我们。傍晚时我们会再联络你,请多关照。」
  电车驶入站台,吹动了穗高女士的头发。
  「好的,我知道了。」
  因为晚点,站台上的人比平常满了不少。人潮中被推来挤去的我听到发车铃响,慌忙钻上电车。
  「祝你好运,小丑•THE•撕裂者!」
  穗高女士带着开朗的笑容向我挥手,在我挥手回应时,电车的门缓缓关上。
  
  
  
  考试结束后,还要五、六个人一组进行面试。
  一般的入学考试还要面试的学校很少见,大概是想要把升学名校的名头打出去,这样做起来比较彻底吧——目光真挚的看着并排坐在钢管长桌后的面试官,我的内心考虑着这些事情。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听了我的志愿理由,面试官边搔首便点了点头,给人一种反映稍微迟钝的感觉。直白交待了离家比较近之类的真心话,果然还是不太好吗。
  但是,坐在我边上的名叫青井晴的考生,陈述着远远超越我,足以将我的答案打飞不见的志愿理由,把面试官惊得目瞪口呆。
  「这的制服很可爱。因为我想穿贵校的制服所以志愿来这里。」
   他毫不畏惧地说道。清亮的嗓音响遍全场。
  面容也是稍显中性的标致。看起来很柔软的头发,还有线条纤细的轮廓。实在像是个女生的容姿。
  但是,对于允许穿着私服来校的陵青高校而言,制服不过是形式上的东西。从他刚刚说的话来看,似乎是有着三年都要穿着制服来上学的意思,不过,不是「帅气」而是「可爱」,这是怎么回事?
  「但、但是陵青的制服可是立领的学生服哟。穿学生服的高中并不少见吧。那你为什么,选择了我校呢?」
  对着面试官的提问,名叫青井的学生点了点头作出回答。
  ——不会吧,这家伙。
  「我喜欢女装。」

  完全把危机意识丢掉了。在考试的面试中到底有什么必要非得暴露自己的特殊兴趣啊!
  「这、这样吗……」
  面试官一边向后缩了缩一边说道。不擅长的话,还是该告诫他不要开这种玩笑比较好。
  但是,在场者谁都没有这种确信。
  ——这家伙是认真的。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青井的脸。
  「贵校会奖励穿私服上学的学生对吧?我入学贵校之后会购入一套贵校的女生制服当作私服。所以,我穿着女生制服来上学,也没有任何问题吧?」
  听了青井的话,面试官陷入了沉默。唉,这世间还真是有着形形色色的人,我无意识地赞叹道。
  这时,教室的门被粗暴地打开,室内的视线都集中到门口。
  「找到你了,小丑•THE•撕裂者!看我用《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Blade)》把你从大罪之中解放吧!」
  今天早上的空想少女正站在那里。她的右手握着一个红色的塑料制玩具球棒。大概那个球棒就是《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Blade)》吧。虽然完全名不副实,不过那种事怎样都好。
  为什么,她会来这里?
  到这我想起来了。
  
  ——啊,不,总之,很不巧啊。我,今天是要去考试的。必须马上赶到陵青高校了。因为已经差不多要迟到了。
  
  我抬起头,越过空想少女的肩膀看到了穗高女士的身影。她把两手在面前合实,向我作出“抱歉了”的姿势。
  估计是无法抑制少女的暴走,无可奈何之下把我的行踪告诉了她吧。
  面试官面对着再次发生的异变,好像已经完全陷入混乱了。顺带一提,其他的考生也是一样。
  就连知道事情原委的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呆呆看着那位空想少女。
  在这样的气氛之中,作出行动的是青井。
  「等等!」
  青井充满威势地站起身来,把一只脚跺到钢管桌上,像是威吓少女一般吼道。
  「你是……?」少女一片茫然。
  「我是,他的……没错,小丑•THE•撕裂者的挚友!」
  ——说什么呢,这家伙?
  我向青井投去冷淡的视线。
  「小丑•THE•撕裂者的?」
  空想少女长长地吐了口气,定睛看着青井。
  「我不知道那回事,请给我闪开。」
  「在那之前,你先听我说。你为什么,要追着他?」
  少女脸上染上阴霾。是回忆起只存在于空想之中的贾斯提斯了吧。
  「……那家伙是,我的同伴,贾斯提斯的仇人。」
  少女用玩具球棒,也就是《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Blade)》向我刺来,说道。
  「的确是他打倒了贾斯提斯。但是,他也有着他的理由。」
  青井的行动实在是难以解读,不过,也有一件很明显的事,那就是他非常机智。没有事前知识,便能应付得了空想病患者的人可不多见。今天早上,我就亲身体验了这种实感。青井与我不同,可以说有着【演员】所必要的能力吧。
  「理由……?」
  「贾斯提斯企图让世界崩坏,然后进行再构筑。」
  竟然能轻轻松松地扯出这等大话。
  「别说傻话了!他可是为了守护世界而战斗的!为此,他把《圣典(Sephiroth之诏)》……」
  「连《圣典(Sephiroth之诏)》的真相都不知道……真是可悲的少女呐。」
  青井向少女投去悲哀的目光。演技也很好。看起来就像是在鉴赏话剧一样。
  「别再胡说了……!」
  少女急躁地念着,挥动起玩具球棒向青井突进。
  另一方面,青井站在原地不动等候着少女。
  「接招!《永远的赎罪(EternalAtonement)》!」
  还以为是什么招数,其实不过就是简单地把球棒挥下来而已。当然,在她眼里《永远的赎罪(EternalAtonement)》是否有着什么视觉效果我就不得而知了。
  「没用的。」
  青井露出冷酷的微笑,用右手挡住玩具球棒。少女睁开眼睛,看向球棒的前端。她看起来似乎很动摇的样子。
  「怎么会……《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Blade)》,还有《永远的赎罪(EternalAtonement)》都没有效果……?」
  即便是专业格斗家,要说把玩具球棒当成凶器,也就只有退治蟑螂的时候了吧,更别提用它杀人了。
  所以,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看起来你还尚未成熟嘛。被你这样的人驭使,《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Blade)》会哭的哟。」
  「别胡说!」
  少女瞪视着青井,抓住空隙,咬住了青井露出的脖子。
  「干什么……?」
  少女把嘴唇从青井的脖子上移开,像是夸耀胜利般笑着擦了擦口水。
  「没有《强制告解(烦恼的羔羊因恐惧神罚而坦白罪孽)》不能知悉的事。你的弱点我也认识到了。」
  「……不会吧。」
  青井脸色变得苍白。连这也都是演技,实在太可怕了。
  「贯穿罪恶吧,《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Blade)》!」
  少女叫着,把玩具球棒向青井的眉间刺去。
  「咕……可恶。」这么说着的青井跌落到地板上。
  看青井的样子便知,好像他已确信那位少女患有空想病了。但是,为什么他要配合空想病的发作呢?
  「来世,你再向贾斯提斯道歉吧!」
  像是要弹掉血迹一般把球棒砸向地面,少女的视线又转回到我身上。
  「那,死心吧,小丑•THE•撕裂者!」
  好像这次轮到我了。
  但是,突然站在舞台上我也很困扰。我又没有青井那样演技的才能。
  「唉……不是,那个……」
  无法断念,我步步后退。
  不理会困惑的我,她投入大量感情咏唱起来。
  「吾以神之御名祈求福音降临此处/吾,将予身处使者之侧,罪孽深重的汝以光之制裁/罪孽深重的人哟/侧耳倾听吾之声,侧耳倾听吾之歌,以赎罪为食粮/响彻永远的福音哟」
  玩具球棒未见任何变化。少女却像是很炫目一样地看着刀身。
  「咏唱之光降临解放。这可是毫无杂质的纯粹的光哟。把你那污浊的眼睛烧尽便好了。」
  她把球棒举过头顶,向我迫近。
  「《永远的赎罪(EternalAtonement)》!」
  她挥下的球棒打到我的头顶,“啵”的一个可爱的声音响起。
  教室内的空气完全静止。
  大家的视线都聚集到我身上。
  大家,都期待着我能够做出行动。看起来在场的全员,都注意到少女是空想病患者了。
  我向穗高女士看去。
  而她,向我作出“加油”的姿势。
  我做好了觉悟。
  「被、被打败啦~」
  在青井之后,我也倒在地板上。我的演技果然很烂啊。
  
  
  
  那之后少女仍在继续发作。把我漂亮地惩戒的她拿出手机与什么人连络了起来,但是,她口中说出的话还是充满了像是《七大罪(Seventh•Sin)》,或是至今已经听到完全耳熟的《圣典(Sephiroth之诏)》之类的词汇。话说回来,她握着的手机是否处于通话状态都有待商权。
  我趴在地上看了少女一会儿,冷不防地,她周围的气氛改变了。不过用语言却很难表达,非要说的话,就像是附身的邪灵离开了一样。她脸颊染上红晕,纤细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那好像成了一个信号。
  突如其来的,几个男人拥入教室。其中一人与少女做了短暂的交谈。
  仔细听的话,像是“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这类的台词传入我耳中。他礼貌地把手放在少女背后,将她带出教室。
  冗长的把戏终于落下帷幕。我慢慢站起身来。
  穗高女士吧事情的原委和面试官进行了说明,并简单地道了歉,然后看向随意地躺在地板上的青井。
  「你在因为恶作剧暴露了而难为情吗?已经晚了,所以差不多该起来了吧。还是说,你不想和我见面?」
  青井无可奈何一般地站了起来,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然后向穗高女士低下头。
  「好久不见了。话虽如此,真是偶然呢。」
  「偶然呢。话说回来,你妹妹还好吗?」
  青井向穗高女士微笑道。
  「一切安好。不过,你就算不问我也可以吧?以你的立场,应该很清楚的。」
  穗高女士耸了耸肩,「社交辞令嘛」说着整了整头发。
  「这次就先原谅你,今后不要再做多余的行动了。太过淘气的话,神奈川支部可是会来抗议的哦。」
  「谨记在心。」
  穗高女士哼了下鼻子转向我,仲西君,谢谢您的协力,这么说着向我伸出手。我慌忙在裤子上蹭了蹭手心,握住她的手。
  随后,向面试官和其他的考生浅浅地行了一礼,穗高女士走出教室。
  剩下的我们之间,有一种无言的微妙气氛。事已至此,也不可能再认真地继续面试了。
  就这样,我和青井给面试官留下了难言好坏的深刻印象。我能在陵青的考试中合格,说不定完全是托那位空想少女的福。
  「本来很无聊的考试,多亏了你和那个少女才变得有趣哟。」
  面试结束后,青井带着清爽的微笑说道。
  ——考试很无聊?
  患有空想病的少女也好,公言自己有女装嗜好的青井也好,都是我至今为止没接触过的类型的人。说他们打破常规才更合适吧。
  坐到并在走廊里的椅子上,一边越过肩膀看着外面的景色,我一边心不在焉地想到。
  
  
  
  那之后又过了一个月,差不多要迎来初中的毕业式了。围着校庭而种的山樱还尚无花蕾,显得十分冷清。在作为会场的体育馆延伸出来的走廊上,一个仰头望着枝头的毕业生一边说着「明明是植物就别偷懒呀」一边作出苦笑,樱花也不是为了我们而每年盛开的。
  「因为山樱也演化出了很多品种嘛。」
  一个女学生笑着一个男学生说道。
  校长先生的致谢祝辞结束后,是在校生代表的送别辞,接着是毕业生代表的答辞,等到开始合唱『仰望尊恩』的时候,便稀稀落落的开始有毕业生流下泪水。
  我的胸中涌出了不少回忆。想想这三年,真的是白驹过隙。
  把这种感伤的气氛破坏掉的,是她。
  在所有的活动结束,在校门口和朋友告别之后,我的肩膀忽地被拍了一下。我转过身,看到站在那里的人的脸,身子不禁冻结。
  我完全无法理解事态。那位空想病少女正站在那里。
  虽然不知因何这么兴奋,总之她的脸颊绯红,眼睛微微湿润。
  「好久不见!还好吗?」
  她把脸靠近我,用琴弦弹动一般地声音说道。她看起来好像很高兴。
  ——不不不不不。奇怪的地方太多了吧。好久不见?还好吗?
  首先第一点,她满面笑容地站在这里,然后第二点,不如说这点才比较重要,我和她的关系无论多么好心地解释,也不是会说着「好久不见!」并为再会而开心的的程度,也不是会说着「最近还好吗?」就聊起近况的关系。
  我因被眼前不可解的事态惊讶,没能作出任何回答,这时少女的脸色突然阴沉了下来。
  「……已经把我忘掉了吗?」
  怎么可能忘啊!总之,那是仅仅一个月前发生的事啊。被头顶红色球棒压迫的印象还未来得及被烙在脑海里。
  「啊,不……我当然,还记得啊。哎,为什么,你今天在这儿?」
  她又转回笑脸,再次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当然,是为了来见你啊。」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她把眼睛闭上,故弄玄虚地乍了乍舌,在我眼前晃了晃手指。
  「手段可是要多少有多少。」
  肯定是耍了什么无聊的花招。看着她自信满满的脸我就可以确信。本名和手机号码,再加上应考的学校,入手了这些情报之后再去的其他的个人情报也是极有可能的的吧。
  ——不对,等等。
  「名字也好手机号码也好,我都没有告诉你把?」
  「我去拜托姐姐了。然后说因为要找你道歉,所以需要联系方式,快点告诉我吧之类的。」
  这家伙的姐姐是何时登场的?
  「姐姐?」
  「你拿过名片了吧?我们是姐妹。」
  身为初中生的我拿到成年人的名片的机会可不多。所以,那时的事情我还留有印象。我回忆起穗高女士穿着笔挺的长裤套装的身姿。
  原来如此,虽然年龄有一定差距,但是两人面容的确有些相似。但是,研究所作为公立的机关,个人情报的管理却并不彻底,这让我感觉有些不爽。
  事实上,我的目光也很不爽。
  「是这样吗。那,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呢?」
  「所以啊,之前不是说了要道歉。把你的考试弄得乱七八糟,我为那件事道歉。」
  即便连着说道歉道歉这类的词汇,但从她的语气和表情中我丝毫感觉不到诚意。该怎么说呢,太过轻浮了。
  「啊,没什么,我也没太在意所以没关系啦。」
  「即便你没事,我还是很抱歉。」
  这么说着的她低头抬眼看着我。「喂,一会儿有空吗?」
  「哎?嗯嗯。嘛,算是有。」
  被她满面的笑容迷惑,我连自己也感到惊讶地顺口回答道。明明没有必要像笨蛋一样这么直白地回答的。
  「那,一起去吃饭吧。」
  我感到一阵失去空气般的眩晕感。
  虽然很粘人,但我和这个人,绝对不是会说着「好久不见」为再会而喜的关系,也不是会用「最近还好吗?」之类的话聊起近况的关系。更不用说围在桌旁叽叽喳喳地一起吃饭,我们本是绝没有那么好的关系的。
  无论如何我也要阻止这个提案。
  我死命地反复思考。
  「抱歉,今天,我没带钱……」
  就只有这种毫无人情的句子浮现在脑海里。
  「没关系。我来请客。否则的话,就不能算是道歉了吧?」
  我拼死作出的抵抗,就这么简单的被蹂躏了。
  我抬头望了望校庭里的山樱。觉得当下连开花的意思都没有的樱花,正暗示着我黯淡的未来。
  这个人到底有什么企图呢?
  「那,走吧。」
  她迅速地向前迈出步子,无可奈何的我只好从后面追上。
  “就这么逃跑吧”这种聪明的想法浮现脑海,不过我的个人情报已经被她掌握,这样也无法解决问题的根本。
  毕竟是闯入我初中毕业式的人呐。就算能闯进我家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或许,她的话里包含了很多谎言吧。
  她说过,她是因为想向我道歉才调查我的种种的,而且,可能玩了什么不光彩的小花招。
  从前提来看就有问题。只是为了向我道歉的话,知道我的手机号码就足够了。像这样特地查清我的个人情报,对着道歉的对象作出出其不意的突击,实在是没有任何必要。
  生日礼物或许还好,道歉或是谢罪根本就不需要惊奇。
  这么考虑的话,我就是被她盯上了。为此,我的个人情报便是必须的了。这个推理,应该没有任何漏洞吧。
   因为如此,我还不能对她解除警戒。
  我窥探着着少女的背影。哼着小曲儿踩着轻快的步伐前行的她,现在看起来果然很高兴。和我正是完全相反的心境吧。
  「喂,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她看着前方说道。
  「不,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就交给穗高同学吧。。」
  「真是个没主见的孩子呢,那样是无法成为出色的大人的哦。」
  她耸耸肩,像是被惊到一般地说道。
  「啊,不是。那,我想吃汉堡。」
  我带上自己的想法说道。无论一句话的反应能否完全考量主见的有无,人类总是会读气氛的。
  「真是个小孩子呢!」
  ——这女人……
  她轻轻地笑了起来。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是他的肩膀在微微颤,动所以不会有错。
  「喂,大家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少女回过头,越过我的肩膀对什么人说道。
  受到影响我也回过身,如山脉一般的社会人士集团屹立在我眼前。
  「哎,哈……?」
  因为动摇而后退的我,撞到了背后的穗高同学的身体。
  「吓到了?」
  她像是支撑我一般握住两手,把脸放在我的肩膀上打趣道。
  脸好近。同时我的背上传来一种柔软的触感,我的脸燥热起来。这个人是穿上衣服会显得很瘦的类型。
  「这些人是谁啊?」
  我看着那五个男人问道。
  「我的安全保镖哟。」
  「安全保镖?」
  我重复着她说的话。
  「吓到你就抱歉了。」
  集团中的一人露出爽朗的笑容请求和我握手。
  发出「唉,啊啊,哈啊」这种不明所以的嘟哝声,我握了握他的手。
  「主要来说就是我的监视者。因为我也不知道空想病何时会发作。外出的时候一定要有像他们那样的监视。那就是安全保镖。」
  「监视?为什么?」
  穗高同学把脸挪开,把前发拢上。
  「你好好听人说话了吗?还是说你很笨呢?」
  真是毫不中用的一句话。完全没有要考虑一次又一次的遭遇不测状况,头脑变得稍显混乱的我的情况的意思呢。
  「为了能在发作时迅速做出对应呢。」
  男性保持着笑容说道。
  「啊,是这样吗。」
  「那,你们几个没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穗高同学用高高在上的态度对这些男性问道。集团的人大概都在二十几岁后半到三十岁之间。全员都比穗高同学年长。
  在年长的男性面前,用「你们几个」这种称呼不是很失礼吗。
  和我握过手的男性嘴角笑着看向穗高同学。
  「我们想吃汉堡吧,而且你也喜欢的吧,汉堡?」
  听到男性的话,穗高同学的脸微微带上一抹红色。
  「这话是,笑话我吗?」
  她脸红着瞪着男性,威吓一般地问道。
  「怎么会。」
  男性耸耸肩,像是辩解一样摊开双手。明显是刻意的动作,刚才的台词果然是打趣她吧。
  「哼」地哼了下鼻子,她从男性处转回目光,然后「嘛,算了。汉堡啊」这样说道。
  我们来到的是一家毫无特色的家庭餐厅。不,我根本就没听说过什么有特色的家庭餐厅。
  我和穗高同学面对面地在一个厢座就坐,安全保镖们则坐到了她背后的位置上。
  我一面假装看着菜单,一面窥探着穗高同学的样子。
  她正微微笑着看着菜单。是看不出有什么阴谋企图的无垢的笑容。
  「那个,问个问题可以吗?」
  我下定决心,问道。
  「唉,什么事?」
  她把菜单放到桌上,歪头问道。
  「不,我希望你告诉我一件事。」
  「嗯,不用在意问吧。」她点了点头。
  「希望你不要说谎。」
  「嗯嗯」她再度点头。
  「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哈?」
  她眉头皱起。
  「不,我是说,为什么你要拉着我到处走?」
  「别说拉着这种难听的话啦。而且,我说了好多次了吧?是要道歉啊,要——道——歉。除此之外的理由就完全没有了。」
  「不,那个啊。只是为了道歉的话,为什么非要做到调查我的详细这一步不可啊?知道了手机号码,用那个来解决就足够了吧?」
  突然,少女的态度发生改变。
  「唉,那、那……个。」
  刚才的余裕消失无踪,她用非常动摇的视线彷徨地东张西望起来。
  「为什么要调查我的详细状况?」
  「那,那个啊。」
  虽然我不太明白,不过形式好像逆转过来了。这次一定要毫不留情的进攻下去。但可悲的是,我的头脑在这时却转得不太灵光。
  「……因为,不了解清楚不是很可怕吗?」
  她用几近消失的声音对着玻璃窗念道。
  「唉?那是什么意思?」
  突然转回头的她像是看着杀父仇人一般地瞪着我,右手在桌子上“砰!”地狠狠一拍。那足以振动玻璃杯里的水面的气势,让我不禁猛一哆嗦。
  听到这么大的声音,安全保镖们转过来看着我们。
  「发生什么事了?」
  坐在穗高同学正后方的一个人看了我一眼,问向穗高同学。
  「没什么。你们安静。」
  她用充满威压感的语气回答道。
  他们「哈啊……」地回答道,让后再次转回背向我们。不过,他们的耳朵还在仔细的听着这边的状况呢吧。因此,我这边什么都做不了。
  「仲西君。」
  她改用名字称呼,畏畏缩缩的我立刻「是」地挺直背脊礼仪周到地答道。
  「我为了向你道歉而来到这里,你为了接受我的道歉而来到这里……以上。此外的提问我一概不予回答了。」
  她一面用指尖在桌子上打着拍子一面说道。非常不像是要道歉的态度。
  但是,我也无法反抗。虽然很可悲,但我有点怕她。
  「……了解。」
  「很好。」这么说着,她用右手抚着脑后的头发,按下了点餐铃。
  她点了和风汉堡午餐。或许点和风食品是她能做出的仅有的抵抗了吧。无论如何,也就是是被一位安全保镖随便问道「剩下的萝卜,都好好吃掉了吗?」的程度。
  把我的味觉看得跟小孩子一样,看起来她吃东西的喜好比我更像小孩子。
  往餐前的冰咖啡里加了三次糖浆就是个不错的证据。即便如此她还是露出了稍嫌苦涩的表情。
  这时也有一位安全保镖「今天不要『牛奶满满的热咖啡欧蕾』吗?」这样逗弄她道。
  这次她气得大声叫唤。
  「我一直都是点这个的!我已经是大人了!」脸蛋通红的她说着像小孩子一样的话。
  然后,结果萝卜还是被剩下了。
  ——什么啊,这家伙。
  干净地吃完了餐后点的巧克力香蕉雪糕之后,她满足而轻快地「道歉完毕!」这么说道。
  我完全没接到道歉。只是她的食欲得到了满足吧。
  我就只能身心俱疲地叹了口气。
  「那,我就要走了。因为接下来还有事。」
  她整整服装匆忙站了起来。
  「还有……事情吗?」
  「对,傍晚之前都不得不去研究所呢。你慢慢休息。我还留下了一位安全保镖,买单的事交给他就好。」
  「哈啊。」
  「那,再会了。」她笑着挥手道。
  ——稍微等等!
  方才,她,说了,再会。毫无疑问地说了。
  「唉,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的话好像没能传入她的耳中。她的身子很快消失在店外,只留下我茫然地望着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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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22 10:4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zegao 于 2011-8-6 23:12 编辑

第2章  亲吻骚动
  
  
  在陵青高校入学典礼当日,作为新入生代表被教导主任叫到名字的青井,如当初的宣言一样穿着女生用制服登上了舞台。
  他有着穿女装这种特殊的嗜好,但却用着完全无视世间负面眼光的堂堂正正的态度朗朗地读着将来三年间的抱负。在完成代表的任务之后,他又向新入生和老师们殷勤地行了一礼。
  虽然看起来只是个可爱的女子高中生,不过在我眼里他非常地威严。
  他从舞台侧面的阶梯上走下来,注意到坐在最前列的我后右目一闭送来一个眼色。我则以含糊的笑容回应他。

  「那孩子,是你女朋友吗?」
  坐在我旁边的森崎小声问道。
  我和他在开学典礼之前有过一点交谈,森崎是唯一一个和我出身同所初中并来到陵青高校的学生。四周都是陌生人,这种奇怪的氛围围绕左右让人感觉有种完全搭不上话的孤独感和不安感。
  「只不过面试时是在一起而已。」
  「你啊,明明说着自己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却已经和那么可爱的女孩子走得很近了啊。」
  森崎很不甘心的说道。虽然没什么恶意,但稍微受到恶作剧之心的驱使,我就先保密一下青井的性别吧。
  入学典礼结束之后,我和森崎在学校食堂吃了午饭,随后便在校园里无所事事地闲逛了起来。
  陵青大学近年为生源不足所扰,在距今十年前把所有的学生都集中到了青山校区,接替了世田谷校区,本来位于埼玉的陵青高校就被转移到这里来了。明明大约五年前就搬过来了,陵青高校的设施却依然显得很现代而且精于装修。
  穿过漂亮的拱形正门,有一条笔直通向五层主楼的白色石板路。小路两旁绿地广阔,而且在各处设置了长椅,也可以当成学生们休息的地方。然后,围绕本馆建设的小路,延伸一步会散成扇形的七条小路,分别与第一分楼、第二分楼、第三分楼、图书馆、社团大楼、研究楼、操场和体育馆等等设施相连。
  位于世田谷的这片广阔的土地原本是大学校区,今天大概因为回来了不少拼命的宣传小组和社团等乱七八糟的高年级学生,宛如祭典一般乱哄哄的。我接连不断地受到劝诱,对此只得一边暧昧的笑笑,一边回答“我会考虑的”。今天的书包被社团介绍的传单塞得满满当当。
  「森崎你想过要参加什么社团吗?」
  森崎大大地摇了摇头。
  「没有,一点也没。仲西呢?」
  「完全没有。」
  「没有兴趣吗?」
  「之后会培养的。」
  「有什么事要做吗?」
  「拿下摩托车的驾照。」
  「根本没对上刚才的话题嘛……」森崎惊讶地说到。
  大概,他是误解我的话了吧。
  「我生日是在四月哦,所以我已经开始去驾校了。我想下个月拿到驾照。」
  森崎搂住我的肩膀豪爽地笑道。
  「真的吗?挺厉害嘛。不过,摩托车你打算怎么办?你有钱吗?还是在打工?」
  在发出一连串的疑问之后,森崎的面目突然变得认真起来。
「仲西。你的手机是不是响了?」
  「唉?」我反射性的应了一声,把手伸进裤子口袋里。如森崎所言,手机正在振动。因为周边喧闹的缘故,手机的来电音就像是消失了一样。
  打开折叠式的手机,我看向屏幕。
  没见过的电话号码。
  因为某种讨厌的预感,我静静合上手机。空想病少女的形象从我脑中闪过。
  「不接也没关系吗?」
  森崎像是感到不可思议一般问道。
  「是我姐打来的电话啦。大概是想支使我跑腿吧,所以没问题。」
  在我这么说着并耸了耸肩时,背后传来了预料之外的回答。
  「唉…?我是什么时候变成仲西君的姐姐了?」
  一瞬间,我的脊椎仿佛被冻结。
  「喂,回答我啊。我什么时候变成你姐姐了?」
  她的声音再次从我背后传来。好像发觉到是我认识的人,森崎越过我的肩膀向她微微颔首。
  我早已听天由命,即便如此却还是一次次的感觉到恐怖。穗高同学把眉毛吊了起来。
  「那个……是和新生代表不同的家伙呢。」
  森崎在我耳边小声说道。
  看脸就知道了吧?而且她也没穿着制服,最重要的是青井的容貌至少要比眼前的穗高同学温和数倍。
  「刚才,穗高同学是我的姐姐什么的,是什么意思?」
  她静静的指向我的手机。
  「刚才那电话,真的是你姐姐打来的吗?」
  「唉,那个,有什么问题吗?」
  我装傻道。说实话的话后果会很恐怖。
  「哼?装不知道啊。」
  「所以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手机,借我。」
  我看向手机,咕哝了一声「什么?」
  「好了好了。」
  说着,她抢走我的手机,随随便便地开始操作起来。
  「你们是什么关系?」看着我们的争吵,森崎问道。
  「我也想问呢。」
  我看着持续操作手机的穗高同学回答道。
  「好了,这样就OK了!」
  她笑着合上我的手机。
  「你干什么了?」
  「登录了我的邮件地址和电话号码。反正你该发现电话是我打来的了吧?这是为了防止听到装傻充愣的理由的对策。」
  见到陌生的号码脑海中直接就浮现出穗高同学面孔的我今天的直觉还真是敏锐,但是,她蛮横的行为更是超出我的想象。
  我耸耸肩,叹了口气后向她问道。
  「那,今天有什么事?」
  「道歉哟。」
  她用高高在上的态度说到。如往常一样,连微尘大小的诚意都感觉不到。
  而且要是道歉也就罢了,可那基本上不就是借着道歉之名的单纯的惩罚游戏嘛。背后是陌生的五个男子,眼前是前些日子用球棒敲我的空想病少女。简直是四面楚歌啊。说是如坐针毡也可以。
  而且就在我的身后还特意打来电话联络。窥探我这边的态度,这样的人实在是没有要道歉的感觉。
  「嘛,考试那时的事情我已经不在意了。上次你请客的那顿饭就足够了。」
  她快速地摇了摇头。
  「不是因为破坏了你的面试哟。」
  「哈啊?」
  「我就说,是其他的事啦。」
  「那,是什么事?」
  她害羞地笑了笑,看向森崎。
  「如果不是两个人的话,有点……」
  好像是在请森崎回避一下。
  但是,批发商可不会卖东西给他(译注:日本熟语,指事情不会那么简单顺利),即便批发商要卖,我也会全力去阻止。和这家伙而人独处的情况可不是开玩笑的。
  但可悲的是,森崎是个对气氛很敏感的人。
  「今天我还要打工,所以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这么说着,森崎拍了拍我的肩膀清爽地笑了起来。
  「高中第一个朋友是仲西君真是太好了。」
  「什么意思?」
  「你的周围全是些美人啊。我先告辞了,再见。」
  留下这句白痴台词,森崎离我而去。
  「啊啊,糟了。我也要去打工啊。穗高同学,抱歉!道歉的话还是下次吧。」
  当场撒谎想以此从非常事态中逃出来的我,被少女从后面抓住衣襟。
  「你根本没有打工吧?」
  这家伙对我的事到底调查到多深了啊。
  「啊……对了对了。是这样没错。我还没有打工。不,但是,我正要去找……不,真的是这样啊。真的…………」
  我激烈地尖声回答道,可这笨拙的辩解完全都是徒劳。
  「无聊的借口都说完了?」
  她用无聊至极的口吻问道。是,我垂头丧气地回答道。
  「很好。」
  她的手松开我的衣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竟然开始帮我整理起衣着。
  「你在干什么?」
  「因为你胡乱抵抗,衣服弄皱了可就不好了。」
  她一面礼貌地拉平褶皱一面说到。意外的,她也有着乖巧的一面。
  「没关系啦,那样的话。不说那个,新的道歉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我非常在意啊。」
  最后她啪啪地拍了拍我的上衣,“嗯嗯”地点了点头。
  「完美。」
  她看着我的衣服说道。她肯定没有听我说话吧。
  「好了,在安全保镖到这之前出发吧。」
  她迈步向校内的广场走去。和往常一样没有等待我的回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她的话好像是绝对的。
  我一边追在她后面,一边环视四周。
  「说起来,那些安全保镖都在哪?」
  「在校门口被保安挡住了。但我就普普通通地进来了。嘛,因为他们怎么看也不像是高中生所以也没有办法。现在他们可能已经跟保安把事情说明了吧。安全保镖还真是不得了的工作呢。」
  她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说道。实际上,对她而言那真的是别人的事情也说不定。
  「这么说来,穗高同学在校内不会很不妙吗?要不要去什么别的地方?」
  穗高同学意外地「唉?」了一声。
  「没什么,这就可以了。总是拉着你乱跑也不大合适。我就是为此才来到陵青高校的。」
  「不,一般,与学校无关的人都是禁止入内的。说来安全保镖被阻止应该就是因为这个理由吧?果然很不妙啊。」
  听到我的话,穗高同学把手提包打开取出钱包,将一张卡片送到我眼前。
  「那个,这是什么……?」
  「看了也不明白?」
  不大明白。她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
  「空想病的诊断书哟。」
  「啊啊,这就是传闻中的【免罪符】吗。」
  穗高同学抱起两臂洋洋自得地点了点头。
  世间的认识是「空想病发作」=「轻犯罪的累积」。无论如何,发作状态的常识和良知都已崩坏的他们都是依照这空想世界的伦理观为基准做出行动的。
  住宅侵入罪、盗窃罪,在一定的场合中还会有伤害罪。
  但是我们也无法向发作时候的他们问罪,因为那时的他们说是处于心智丧失的状态也没错。因此,空想病患者被赋予了不会被逮捕的特权。
  如此一来,不觉中空想病的诊断书就被称为【免罪符】了。
  「不过是不法侵入,不会有人来追究我的责任的。不管怎么说,还有安全保镖跟着的嘛。」
  穗高同学咯咯地笑了。
  她那公主一般的气质就是在这种环境下孕育而生的吧。
  广场因拿着茶和点心谈笑的学生显得热闹非凡。
  我和她找了个椅子坐下,然后到自动贩卖处出买了两人份的饮料。这么做并不是要配合当下的气氛,而是为了做好心理准备。
  总之,我是又被无可奈何的展开卷入了吧。
  做好觉悟回到桌边,我把看着名字就觉得很甜的咖啡欧蕾递给她。
  「唉~?就你而言,还算个不错的选择呢。」
  喜欢甜的东西就坦率地表现出喜悦的表情就好了吧?从她接二连三的傲慢话语里我读出了些许焦急,于是我稍显直白地问道:
  「那,你是想为什么事情道歉呢?」
  于是,刚才很有余裕的态度不知飞向何处,她洁白的脸颊突然染上一丝绯红。
  到底是什么事啊。
  「那、那、那个啊。问个奇、奇怪的事,可、可以吗?」
  「奇怪的事?」
  穗高同学从我身上别开目光,把脸埋了起来。
  「你就只回答可、可以还是不、不行就好了。」
  看到不知如何是好的她的态度,我确信这不是个什么正经问题,但还是「好」地回答道。
  怎么回事呢,突然间有这么大变化。
  「那,那个、那个……啊,仲、仲西君、仲、仲西君……至今为止,接、接过、接过……」
  支支吾吾地说道这里,她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抬起头,脸都红到了耳根。
  「接过吻吗……?」
  我完全无法理解她提问的意图。有没有经验这种事,会影响到什么?
  稍作考虑后我直率的回答:
  「不,没有。也没交过女朋友。所以说,那又怎么了?」
  穗高同学把两手放在大腿上,靠两腕支撑,像是终于忍不住一般俯下身来。
  「抱……抱歉了啊。」
  她用嘶哑的声音痛苦地说道。
  话题的展开已经控制不住了。没有接吻经验和她的道歉究竟有着什么关联性啊。
  「那个,从刚才开始,你在说什么?」
  「嗯啊,那个……把你的初吻夺走那件事。」
  我意识到时,话题已经向无可救药的方向飞跃了过去。
  「啥?」
  穗高同学低着头抬眼窥探着我说:
  「……《强制告解(烦恼的羔羊因恐惧神罚而坦白罪孽)》。」
  我在头脑中搜寻着这个词,然后想起了一切,也理解了她所说的话。
  那天,她在车站的站台上咬住了我的上唇。那的确是唇与唇之间的接触。顺带着她还用舌尖妖艳地舔舐了我的上唇。
  但是,那究竟能不能叫做接吻呢?
  怎么说呢,也不能说它仅仅只是《强制告解(烦恼的羔羊因恐惧神罚而坦白罪孽)》的发动。
  「啊啊,那件事啊。我一点也不在意哟。」
  「是……是吗?那,那就没什么了。」
  这么说着并扶起前发的她动作有些笨拙,感觉她根本做不到佯装平静。
  「喂,我也能问个问题吗?」
  她歪歪头。
  「可以啊,什么?」
  「穗高同学曾经接过吻吗?」
  她的脸又像是蒸熟一般通红,现在好像还能看到上升的热气。
  「是第、第一次哟。所以怎么了?有意见吗?」
  虽然我觉得满脸通红地瞪视着我作出回答的的穗高同学很可爱,不过也不能被这一时的气氛给迷惑了。
  又过了一会儿,一脸疲惫的安全保镖们前来迎接穗高同学。大概是因为我们学校的保安死活不肯通融,他们费了好大力气才拿到入校许可的吧。
  穗高同学在离开的时候,再会吧,这样说了句。
  事到如今,我已经不会再惊讶了。
  
  
  
  陵青高校是在东京都内都很有名的升学名校,是个导入了单位制有些与众不同的高中。
  所以,学生可以修习与普通高中有所不同的多种多样的科目,选择的幅度也很广。班级这个概念也很薄弱,大家都过着随心所欲地高中生活。
  一言以概,就是像大学一样的高中。
  正因这个理由,在入学典礼结束之后,新生就不得不考虑自己的课程表了。首先是已经被分配好的必修科目,然后还要加上不得不从预定的三项中选择其一的选择必修课,在这些的基础上,再选择自己想学的课程。另外修习的课程数每年都有上限,达到上限就不得再做安排了。
  我屡次和森崎讨论,不知不觉就把课程表定好了,然后在人声混杂的学生部窗口上交了履修表。
  管理相关事务的大姐姐,机械性地处理好我递过去的提交资料后,「好的,没问题了」这么告知我。
  就这样,我的高中生活走上了轨道,而和青井的再次对话是在四月即将迎来中盘的时候。
  那天早上,我收到了森崎因身体不舒服而要休息的短信。
  我和森崎基本都是一起上课,所以他请假的话,这一天会变得实在很无聊。
  到第四节课上课为止我都玩手机打发着时间,前座男学生们的对话自然地传入耳中。
  「那家伙真可爱啊……」
  「但是,不会有点太正经吗?穿着制服的时候有点……」
  「估计是什么地方的大小姐吧?我们学校也有不少有钱人。」
  我的兴趣完全被从手机上吸引到了对话内容里,追随着男学生们的视线看去。
  一个可爱的学生站在那里。可惜的是,那家伙是青井。
  他好像非常喜欢陵青的制服。森崎也不在,我站起身来向青井走去并出声叫他。
  「是青井君啊,好久不见。」
  他看到我的脸,露出友好的笑容。
  「啊啊,是你啊,入学典礼以来就没见到了呢。」
  因为那时曾经互相使过眼色,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青井君是一个人上课吗?」
  「不,平常是和小组里的人。不过对方因为感冒在家休息呢。」
  「我也是啊。一直以来一起上课的家伙请假了。」
  「说不定是流行性的呢。」
  青井用下巴指了指邻座的空位。
  「可以的话,一起上课吧。」
  「啊啊,也是呢。」
  我坐到椅子上,从书包中拿出笔记本和笔记用具。
  「真的买了那身制服了啊?」
  青井微微一笑。
  「当然了,我就是为此才进入陵青高校的。看着很合适吧?」
  这是有着自身的容姿优于他人的自觉并以此为基础说出的台词吧,不可思议的是这并不令人讨厌。应该是因为他温和的性格使然吧。
  青井是个率真的家伙,上课时一直注视着老师的方向,并把黑板上写下的东西连带着注释整齐地记在笔记本上。这样子让我不敢随便搭话,我觉得这就没有两人坐在一起的意义了嘛。
  但是课程结束之后,受到青井一起喝茶的邀请,我们去到主楼的露天咖啡馆。
  天气晴好,爽朗的春风摇动着树木的枝叶。
  「之前就想问青井的……」我把姓氏后面的敬称去掉了,因为他是这么和我要求的。「面试的时候,为什么你要作出那种行动?」
  一边轱辘轱辘来回转着冰咖啡杯子,青井一边问道「那种行动?」
  「配合穗高同学……那个孩子的发作那件事啊。你很了解空想病吧?而且你好像认识研究所的人。」
  「啊啊,我是【演员】,那时我只是在做自己的工作罢了。不过,因为我恶作剧过头惹穗高所长生气了。」
  「演员?」
  青井喝着冰咖啡点了点头。
  「没错,我是政府公认的演员,神奈川支部所属。所以和穗高所长认识。」
  「这个年龄就是演员了……?好厉害。」
  「因为有门路啦,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门路是指?」
  「我妹妹是空想病患者,而且是日本仅有七人的剧场型。从小时候起,因为常被妹妹发作所卷入,所以迫不得已的就获得了这一身演技。不,说是沾染上还比较好吧。我的妹妹处于神奈川支部的管理之中。」
  剧场型是和天地创造型相联系的危险存在。为了防止感染暴发,患有剧场型空想病的人都会在一定程度上被政府所限制,甚至到了外出时必须要向上申报的程度。
  然后,与自我完结型相比,人们知道剧场型的梦境脑波要更强力、波及范围更广,因此,法律规定剧场型空想病患者每个都道府县只能住一个。
  「……妹妹是剧场型吗。」
  我无意识地紧张起来。
  「没错,所以应付空想病的技巧也是手到擒来的东西。那时候只是稍微有点做过头了。」
  「这样啊。看起来就觉得好厉害啊,我就不会有那种演技。」
  「不,我想说其实并不是那么回事。那时我已经感觉到了她的发作马上就要结束了,穗高所长也知道那点,所以事先已经跟我说好了。」
  「什么意思?」
  青井用单手扶住脸,以「这就说来话长了……」为前,开始了说明。
  首先,演员的工作就是停止空想病的发作,也就是让患者们的空想完结。
  所以,演员所需要的素质并非只有演技。
  比起演技,能够读出空想病患者造出了何样的世界观、追求着什么的洞察力才是必要的。在了解空想的动向的基础上,边摸索出最有效率的终结空想的方法边配合表演,演员就是为了引导空想走向完结而存在的——青井强调,然后继续说道:
  「配合空想是谁都能做到的事。但是,单纯地配合也可能会为空想火上浇油,使事态扩大。变成那样的话,想要收拾事态而回收庞大的伏线时会不断出现新的伏线,让患者和演员陷入胶着状态。最后,就只剩下使用抑制剂一条路可走了,即便知道那是烈性药物。」
  青井把腿跷起,把咖啡拿到嘴边。
  「面试的时候,我自称是小丑•THE•撕裂者之友,在她的空想世界通名报姓。然后,因为我让贾斯提斯的阴谋暴露,这就扩大了她想象中的世界观,患者会对周围之人的言行进行补完不断构筑新的设定。《圣典(Sephiroth之诏)》便是如此。」
  「总之就是说,青井创造了多余的伏线对吧?」
  青井点了点头,啜饮一口咖啡说道:
  「没错,这是演员不应作出的行为。我也因为那事被穗高所长处罚了。」
  「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青井洁白的牙齿闪闪发光。
  「因为无聊。那时,在面试会场看到那女孩的言行,我马上就理解了她的目的。如果就那么放着不管,再过个一分钟她的空想就能完结了吧。因为那样很无聊,所以我就想稍微说点什么来延长一下。结果,我还反过来受到了她的《强制告解(烦恼的羔羊因恐惧神罚而坦白罪孽)》。我觉得那正是个机会。我没什么和她发作相关的情报,太过得意的话,引起『空想世界悖论』可就不妙了。」
  「空想世界……悖论?」
  「就是说设定矛盾,是周围的人赋予了与空想世界的根干部分矛盾的新设定时,空想世界的悲惨终幕。引发了空想世界悖论的患者有着精神崩坏的危险,所以,设定矛盾是我们演员的禁忌。实际上因为空想世界悖论,精神崩坏的患者在日本也存在。面临那种事态的演员会得到一切许可。」
  不过是有一个空想病的妹妹,青井就有了比我多了太多的相关知识。或许,他正是为了妹妹才学习的也说不定。在我面前微笑着的青井,看起来有着毫不在意这种辛苦的强大忍耐力。
  「我稍微有点疑问……」
  「什么?」
  「不,我已经很了解演员的厉害之处了,那份工作很重要这点也是。既然如此,为什么政府认可把终结空想的任务交给一介门外汉的行为呢?行事笨拙的话,可能会成为把事态扩大的因素,最坏的状况中,就算引起了那个什么空想世界悖论也不奇怪吧?」
  「嘛,空想世界悖论也并非那么容易就能引发的事情啦。设定稍微出现矛盾的话,患者随随便便就能创造出把那个矛盾补完的新设定而且近年来,空想病发作波及一般人的情况也在减少,因为空想病患者周围总有着公认的演员在防备着。在前年,美国研究所发现空想病患者在发作时,会从亲近的人之中分配角色,所以,周围若是有与患者熟识亲近的演员的话,他们就会自动被选为空想世界的居民。」
  青井说的话条理清晰,非常便于理解。但是,我有个无法理解的地方。
  「如此说来,那时,为什么我会被选上?」
  青井耸耸肩,「谁知道呢?」他如此说道。
  「青井也不知道吗?」
  「因为情报太少了。虽然我也没多想,但或许仅仅是因为周围没有演员也说不定。」
  「但是,她姐姐就在身边。总比陌生人的我要亲切吧。」
  「或许是因为小丑•THE•撕裂者在设定上是男性,不可能分配给女性的穗高所长,抑或单纯是因为选你比较好也说不定。」
  「选我?为什么?」
  青井很开心地笑着,再用拇指擦了擦嘴唇。真是个充满色气的动作。
  「也是呢。亲切的人这种说法可能有些语病也说不定。正确来说,应该是患者对其抱有好意的人。」
  「那我就更不明白了。我和她在那之前可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啊,她也没有对我抱有好意的理由。」
  青井爽朗的笑了。
  「真笨啊,不是有『一见钟情』这种说法吗?」
  这么说着,他用指尖轻敲着我的前胸。周围把我们看成了嬉闹的恋人也说不定。
  喝完咖啡,我们笔直地朝着停车场走去。
  「好大的摩托呢。你有大型驾照?」
  看到姐姐留给我的摩托,青井说道。
  「大型驾照要到十八岁才能拿。这架是400cc所以没问题。」
  「你喜欢摩托啊。」
  「与其说是我,不如说我姐姐喜欢。是她把我带进单车旅行之路,帮我拿到驾照的。」
  「唉~?姐姐吗。真帅啊。」
  「怎么说呢」这么回答的我,并不会因为姐姐被表扬而不自在。
  转动钥匙,按下启动钮,斜切式消音器发出令人愉悦的声响。
  戴上半罩式头盔,我先走了,下次再会,我说道。
  「仲西,没事的时候我会给你打电话哟。」
  在露天咖啡厅的时候我们交换了手机号码。
  「嗯,我等着。」
  我踩下油门,向校门口开去。
  当然保证会有出演费——这句穗高(姐)女士说过的话,我已经彻底忘光了。虽然不是对金钱漫不经心,但在考试当日发生了太多事情,而且从那以后又过了近两个月。
  所以,当在校门看到正在等我的穗高(妹)同学向我递出可爱的信封时,我还不太能理解事态。
  「那个时候的演出费哟。」
  「演出费?啊啊,演出费啊。这么说来,穗高女士的确说过这事呢。」
  穗高(妹)同学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说过演出费的事?」(译注:日文中仲西对穗高姐妹的称呼都是“穂高さん”,因此穗高(妹)产生了误解。)
  「是姐姐的那个穗高女士啊。」
  「啊啊,这样吗。不过,真是不容易明白呢。」
  她把食指抵在嘴唇上露出思考的表情,继续说道:
  「今后,你就叫我结衣同学吧。那样就能区别了吧?」
  对于这句像是提案又有命令成分的话,我就直白地回答了声「是」。大概,即便抵抗也会无功而返吧。
  「那,从今以后我也直接称呼你的名字了。明白了吧,景?」
  ——别人叫的话就要加上敬称,自己就省掉了啊!
  穗高同学,也就是结衣同学两手背在身后,抬眼看着我的脸。
  我苦笑着点点头。
  「不过,没有出演费也无所谓的。」
  她摇摇头。
  「这是法律决定的哟。」
  接过她强塞过来的信封,我有些动摇。还真挺厚的呢。
  「……出演费有多少啊?」
  「根据情况不同也有变化,简而言之,我觉得景的状况应该有相当多吧。」
  「为什么?」
  「出演费是与被波及限制的时间、时机的不妙程度成比例的。景是在考试当天吧?另外不是还在面试会场遇到情况了吗?因为实在非常糟糕的时机被卷进来,所以会因为那些加钱啦。」
  「不,不管怎么说也太多了。」
  「好啦好啦。」她从我手中拿过信封,「嘿」地说着放进了我的书包里。
  「但是……」
  当我语塞的时候,被谁从背后啪地拍了一下。
  「仲西,你还在啊。我还以为你早就回去了。」
  青井爽朗地笑着说道。「然后,那个人是谁?」
  ——装什么糊涂呢,这家伙。
  青井也是面试会场混乱的当事人。当然,也见过结衣同学。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忘掉吧。
  「青井,你想干什么?」
  我在青井耳边小声说道。
  但是,青井无视我的那句话,向结衣同学说道:
  「初次见面,我是青井晴。你是?」
  「哎?啊,我是穗高……穗高结衣。」
  结衣同学像是对突然出现的青井有些胆怯。
  「哼嗯~」
  用十分女性化的语气说完,青井毫无预警地亲上我的脸颊。
「什!?」
  一边微笑,一边说着「今晚,我会给你打电话哟」的青井,向着车站的方向走去。
  「那家伙,想什么呢啊……」
  看着青井的背影,残存的嘴唇的感触还在刺激着我的脸颊,我不自觉地嘟哝道。
  「喂,景。刚才那人,是谁?」
  结衣同学慌慌张张地拉着我的袖子。
  无意义的对话将要变得很长,我关掉引擎从摩托车上下来。
  「我的朋友……之类的认识的人吧。不过说话却是今天第一次。」
  「认识的人在告别的时候会kiss?」
  我从结衣同学注视着青井背影的目光中感到了一种微妙的违和感。
  可能先把青井是男性的话说在前面会比较好。
  「那个……穗高同学。」
  被叫到名字的她不高兴地看向我。
  「结、衣。」
  那种细枝末节怎么都好,但是对她而言这好像是最优先事项,表情非常坚定。
  所以,我服软了。
  「啊啊,抱歉。那,结衣同学。青井他……就是刚才那家伙,那家伙是男人哟。」
  「男人?」
  「对,青井是男人。绝无半点差错。」
  结衣同学像是理解了我的话,却并未相信,毫不客气地说了句「真是无聊的玩笑。」
  要想让结衣同学想起面试时青井的面容,还得要很多的时间。而且女装时青井总会毫无破绽地化好妆,这更使得回忆难度上升了。
  在我为如何解开结衣同学的误解而叹气的时候,车道上停着的敞篷车突然鸣了声喇叭。
  我将目光转向那辆非常高档的车,看到穗高女士坐在驾驶位上。
  她把身子从车里探出来说道「结衣,话已经说完了吧?差不多到时间了。」
  看来今天是穗高女士代替安全保镖陪在结衣同学身边的。
  「我知道啦。最后还要买点果汁,所以在稍微等下。」
  穗高女士回应之后结衣同学就跑走了。是打算去校内的自动贩卖机买吧。
  不能无视穗高女士的存在,于是我向她打了个招呼并走向车子。
  「穗高女士,好久不见了。」
  「很精神嘛,年轻人。」
   
  穗高女士的脸上浮现柔和的微笑。
  「唉哎?托您的福。」
  「看起来你和结衣相处得不错嘛。」
  虽然不是出于本意,但果然周围是这么看的吗。
  所以我就「哈啊,差不多吧」这样泄气地回答道。
  「那孩子呢,看起来好像很在意你。虽然不是作为姐姐该说的话,但是结衣很可爱吧?」
  把破天荒的性格和飞跃式的行为除去的话,她的确如穗高女士所言一般可爱。
  「是啊,很可爱呢。」
  所以,我带着半分场面话说道。
  「是吧?我觉得这对你而言也是个不错的发展呢。」
  这么说着,穗高女士靠到椅背上。
  简直是说着他人之事一般的口吻。不应该是如此单纯的状况。
  把和自身关联性很强的事物像他人的事一般不管不顾,恐怕是家族血脉中传下来的习惯吧。
  这对姐妹非常之相似。
  那之后,待抱着大量罐装咖啡欧蕾的结衣同学在副驾驶的位置坐好,穗高女士便开车离开了。
  结衣同学笑着,再见了,对我说道。
  最后说一句,穗高女士开车真是粗暴。
  
  
  
  我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青井的电话,「今晚,我会打电话给你」之类的话说不定是恶作剧的一环。
  但是,我却不得不去弄清事情的真相。不管怎么说,那可是被男性亲吻这种完全无法理解的事。青井喜好女装,但性格上却是男性,我并不认为他会对同性的我抱有友情以上的好意。
  应该是有某种目的。
  所以,我为了问那个“某种目的”给青井打电话过去。
  『喂?』
  青井的声音好像有些疲惫,没有平常那种清亮的感觉了。
  「啊啊,是我……」
  稍微沉默了一会儿。
  『抱歉。本来我是想打电话过去的,不过稍微遇到了点麻烦。』
  「麻烦?」
  说不定,我是在非常糟糕的时候打电话过去的。
  「现在,不方便打电话吗?」
  『没有,没关系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我妹妹空想病发作了,因此支部的演员全数出动,刚刚才将事件解决完毕。』
  说完之后,青井小声笑了笑。
  『今天的设定相当壮大,比平常要辛苦不少呢。』
  听了青井的话,我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小小的疑问。
  「青井的妹妹是剧场型的吧?」
  「啊啊,没错。」
  「剧场型会把空想的世界观强制赋予周围的人,然后配合其世界观人们的自我也会发生改变,剧场型感染是这样的吧?」
  『没错。』
  「这么说来,在剧场型的周围配备演员不就没什么意义了吗?演员的使命是引导空想完结对吧?但是,对于自我被改变了的演员而言那是不可能做到的吧。不,当然了,一般人被卷入的话会更不明白状况。」
  『就如仲西同学所说哟。普通的演员大体上都无法胜任,所以剧场型的周围配备的演员都是有【ADM】的人。』
  是这样的安排吗,我理解了。
  ADM是anti dream matter的简称,换句话说,就是反梦境脑波的荷尔蒙。
  沐浴在剧场型发出的强大梦境脑波之中的大脑,正常的神经传递被阻碍、扰乱,以致大脑被符合空想病患者所描绘世界观的妄想、幻视和幻听所支配。
  ADM可以使梦境脑波所持有的信息传达能力和精神共感能力无效化,无论怎样和剧场型患者放在一起,也不会被他们所影响。
  四年前,美国研究所发现了ADM。当时他们认为它可能成为抑制天地创造型的王牌,投入了整个研究所的力量,同时,有关人士对ADM赋予了相当大的期待,全世界的媒体也有不少议论。
  那之后,拉下『幻之第三次世界大战前夜』帷幕的英雄们,也被美国研究所查明是ADM的拥有者。
  与ADM持有者相同,正在发作中的空想病患者也不会被其他的剧场型空想病患者所卷入,因为梦境脑波之间会相互抵消。
  梦境脑波的共鸣是在两名空想病患者同时发作时才会发生的罕见现象,在此基础之上,至少有一方是剧场型空想病患者的时候这种现象才会发生。但是,无论几率多么低,对动辄可能会把人类引向灭亡的天地创造型严重警戒,都是理所当然的事。
  「那,青井也……?」
  『当然,我是ADM持有者哟。ADM好像是只会从常年受到强大梦境脑波影响的人身上诞生,像是耐性一样的东西呢。我从小时候就一直和妹妹待在一起,会有ADM也是当然。』
  好厉害啊,我咕哝道。有女装兴趣,还是个演员,另外又是ADM的持有者,真是有着各种各样的特征啊。
  『那,仲西都特意打电话过来了,是还有什么其他事情想问吧?』
  青井的语调突然变的明朗起来。大概,他已经察觉到我会问些什么了吧。
  「那个kiss是什么意思?」
  青井扬声笑道:
  『那女孩,在嫉妒我吧?』
  「嫉妒?」
  『对,嫉妒。』
  我回忆起白天时结衣同学对青井的微妙目光。青井把那叫做嫉妒吗。
  我沉默了一瞬,青井像是肯定我的疑问一样朗声说道:
  『我觉得她喜欢仲西同学你哟。嘛,说是喜欢可能有些言过,但她至少有这种意识。说到底,她那时候到学校来干什么?』
  「好像是要把演出费交给我。考试那时的。虽然我彻底忘了。」
  『以那个为借口和仲西见面吗……已经可以确定了呢。』
  青井用欢快的声音说道。像是从心底享受自己随意的想象一般,真的感觉很像是在和女孩子说话。
  「借口什么的……按结衣同学的说法,我又不能拒绝。」
  『仲西,你真是个直率的家伙啊。支付出演费,都是在拿到邮寄的文书之后到指定的银行账户取钱出来哟。你不觉得直接用手传递现金有点时代错误吗?而且,患者直接去送就更是异例中的异例了。说起来那有什么必要呢?』
  如青井所说,换个角度想的话,对研究所而言的确没有让无可替代的结衣同学直接出面的必要性。
  「那,结衣同学是因何亲自前来呢……?」
  『都说了,是想见仲西啦。不是很可爱么?虽然她比我们大上一岁,但因为她被东京本部极其重视地抚养着,所以那边看起来更未经事故呢。』
  我觉得她已经十二分圆滑了。
  「大我们一岁?」
  『你不知道吗?穗高结衣比我们大了一岁啊。』
  「不,我也想过她会比我们大。但是为什么青井会知道?」
  『那是因为,即使支部不同,但我也是研究所的人。虽然较剧场型而言,对周围影响力很小的自我完结型不太受重视,可因为穗高结衣是所长的亲妹妹,所以在我们业界中也很有名。』
  青井稍作停顿,斟酌了一下继续说道:
  『不过仲西,你怎么想?』
  「唉?」
  『你是怎么看待她的?』
  「就算你这么说……」
  我不擅长应付那个人的意识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消除掉的。
  『真是犹豫不决的家伙呢。』青井笑道。
  那之后我们又继续说了些没营养的对话,像是初中时代如何如何、高中的教师如何如何,内容五花八门。
  青井属于剧团小组。实在是很适合他,我笑道。
  『我们会在六月的陵青祭上借来文化会馆表演舞台剧。方便的话仲西你来看吧。』
  「嗯,我会去的。我很期待啊。那,下次学校见。」
  『啊啊,再见。』
  留下清爽的余韵,我挂掉与青井的电话。
  之后,我躺在床上,想着青井和结衣同学交换性别这种不可能办到的白痴的事。
  理所当然,就算那真的实现了,也无法根本地解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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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22 10:4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zegao 于 2011-8-16 23:54 编辑

3 女装的邀请
  
  
  「好吃吗?」被这么问道,我直白的回答「很好吃啊」,还不忘加上一句「我吃饱了」。
  「是吗,很好吃啊。」
  青井高兴地笑了,假惺惺地点点头。这是有什么企图的动作,我无法抑制心中的不安。
  我们正在学校附近的文字烧(译注:一种菜和面搅拌后烧烤吃的日本小吃)店《文文字》。这家店价钱合理分量又足,在此之上,出示陵青的学生证的话还会有一百日元的优惠,因此博得了不少好评,因此过晌时分,店里总是会混杂很多放学后过来的学生。
  我一边喝着水,一边看向青井的眼睛。
  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我渐渐明白,是因为青井坐在我的旁边。
  在吧台的话自然会排好座位,但是现在我们却坐在四人用的房间中。只有我和青井,两人相向而坐。实际上,在店员把我们引向房间时,我完全没有对用自然的口吻说着「到最里面去吧」的青井产生疑问,虽然邻座的青井看起来好像什么也没想,但仔细想想实在是极度不自然。
  究竟要多悲哀,才不得不和一个男性二人并肩吃饭啊。
  「青井,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唉~?很敏锐嘛。」
  青井用单手支着桌子,凑过身来。
  「要演舞台剧吗?」
  「舞台剧?」
  「我之前说过我们小组要在陵青祭上表演舞台剧吧?」
  「我还记得。」
  青井用吸管戳着玻璃杯里的冰块开口道。
  「仲西要参与其中哦!」
  毫无脉络的对话进行到这里,我也就只能叹气了。
  「哈?为什么?」
  「演舞台剧很开心哦。」
  「抱歉,我没兴趣。再说我也完全没有演技,面试的时候你已经很清楚了吧?」
  青井摆摆手。
  「没关系,也没有台词。」
  像是一开始就没有期待我的演技的说法。
  「何况,不一定得是我吧?其他家伙也可以吧。」
  「演技并非是必要的,但非仲西不可。」
  「为什么?」
  青井把脸凑近我的肩膀并抬眼看我。就像是女孩向恋人撒娇一样,感觉有点恶心。
  说不定不知情的男性看了还会羡慕,但无论怎么说,我已经知道了青井的性别。
  「不是会骑摩托的人就麻烦了。」
  「舞台剧和摩托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这次我们要在舞台剧里骑摩托啊,我们正在找有摩托又会驾驶的人呢。」
  「舞台剧中骑摩托?」
  青井小声笑了笑。
  「就高中生创作的戏剧而言,相当有冲击力吧?」
  「是要在文化楼的大讲堂里表演吧?骑着摩托在室内乱跑没问题吗?」
  「已经取得学生处的许可了。我们只是讴歌了一下自由的校风,就简单地得到通过了。」
  我最近强烈感觉,陵青把自由这个词误解了。
  「真厉害啊。」
  「是吧?所以,不一起来吗?」
  「不,我还是算了。」
  「那,要来试着看看排练吗?今天我们打算从头到尾排练一下。虽然没有穿着戏服,大小道具也不能齐备,但我觉得那大致能看出我们的想法。」
  「你那么做,是打算慢慢把我拉进去吧?」
  青井耸了耸肩,往我的脖子上吐了口气。我后背一凉。
  「文字烧,很好吃吧?」
  「……很好吃。」
  「这次是谁请客来着?」
  原来是算计着这个啊。一听到他要请客就痛痛快快跟来的我真是个傻蛋。即便反抗,我的钱包里也就仅有毫不顶用的三百日元。出演费被姐姐没收了。在高中生的钱包中出现与其身份不符的高额现金时,这也是当然的处置。
  「……是青井君。」
  「听不见啊。」
  青井开玩笑似的笑了,脸颊几近贴上我的肩膀。
  随即,我的头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被声音惊到的青井把脸从我手臂处移开,我回过头,看到把卷起来的漫画杂志搭在肩膀上的森崎站在那。
  「都被人看见了啊。还以为你是没来上课,原来是偷懒在和女友吃饭啊。」
  森崎快活地笑了。
  「森崎也来吃饭吗?」
  「不,只是在去车站的路上看到你们,就想来调戏一下。」
  我暗自盘算起来。
  「森崎,你现在带着多少钱?」
  察觉到我的意图,青井把脸凑过来。
  「仲西,你这不是在用卑劣的手段吗?」
  「那是我的台词啊。你才是常常使用卑劣手段的吧?」如此回应道,我看向森崎。「那,你带着多少钱?」
  「啊,一万左右吧。怎么了?」
  足够了。
  「能借我一千圆吗?明天绝对还给你。」
  森崎缩起肩膀。
  「你啊,在女朋友面前借钱都不会感到羞耻吗?」
  继结衣同学之后,森崎的误解也相当严重呢。
  「喂,森崎君也这么想吧?」
  青井用比平常更高的音调说道。明明是个男人,却想使用女性的武器。
  「这么说来,你是入学典礼上打招呼那位呢。你的名字是?」
  「青井晴。青色的水井,晴天的晴。请多关照。」
  露出坏笑的青井,熟知这种动作可以骚动男人的心。因为他是男的,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啦。
  「啊啊,请多关照。不过,你们两个是从何时开始交往的?」
  森崎向青井问道。
  「嗯,那个啊……」看向以这种不明所以的前言作为开头的青井,我连想要叹气的心情都没有。反正他是在策划着什么坏事吧。无论如何,要阻止他也很麻烦。
  而且,被误解也没什么可困扰的。
  「我打算,从现在起开始交往。」
  听到青井的话,森崎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从现在起?」
  「方便的话,森崎要不要一起来呢——到我们的舞台。」
  青井真是足智多谋。结果,被我我预定为借款人森崎,让青井用漂亮的怀柔手段和我一起被带到了社团楼。青井真是个爱用卑劣手段的家伙。
  看起来,社团楼的楼顶好像被用作了练习场。
  这时候,森崎渐渐明白自己被卷入到了麻烦的事情当中,「我之前还没有看到过话剧呢」他苦笑道。
  屋顶大概聚集了三十名学生。按照青井的话说,在这的大概有陵青高校剧团小组《银世界》成员的一半。
  稍微坐下等一会儿——在顺从地如青井所说坐下等待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看过手机屏幕之后,我的太阳穴痉挛起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
  不用说,当然是结衣同学打来的。
  「喂……你好……」
  『什么啊,这要死掉的声音。』
  开口第一句就是过分的台词,这点和往常一样。虽然实际上我真的是用了快要死掉一般的声音也说不定。
  「很遗憾,我还精神的很呢。那,今天你有什么事?」
  应该不是要道歉了吧。
  『我给景买礼物了。』
  「礼物?」
  『对,礼物。』
  我们什么时候变成会互相买礼物的关系了?
  「你去哪里了吗?」
  『纽约。』
  这是足以引起我兴趣的地方。
  「唉哎,纽约啊。旅游?」
  『和你不同,我可不是那种闲人。』
  真是说话没一句让人感到痛快的家伙。
  「那是为什么?」
  『去那边的研究所。与一般空想病人不同,我的梦境脑波好像有着特殊的波长,在全世界都很稀有。美国和日本的研究所早就有着合作关系,所以为了提供资料,我要到那边去做各种详细的检查。』
  「唉哎~好像很厉害啊。」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啦。』
  虽然这么说着的结衣同学语气轻快,但那对我而言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事了。结衣同学和我根本就在完全不同的世界。
  明明就是毫不相关的人,为何这缘分还是藕断丝连呢?
  『景现在在哪?』
  「在学校哦。」
  『我知道啊。一直在校门口等你却怎么也不出来,我才给你打电话来的。』
  她像是指责我一般说道。我决定,明天以后放学都从后门回家。
  「社团楼的楼顶。从正门来看,应该是右边靠里的高大建筑。或者说,我去接你?」
  『不用。我眼前就有个学校的示意图。社团楼啊。我现在就过去,你稍等哦。』
  挂断电话,森崎全无男子气概的表情映入眼帘。大概是我露出了疲惫的表情吧。
  「是上次那个美人吗?」
  「……你还真清楚。」
  「只是猜测嘛。不过,女朋友没问题吗?」
  这么说着的森崎,向对小组成员作出指示的青井看去。
  「青井只是普通的朋友啦。」
  「那边可不一定这么想哦?」
  森崎像是很乐在其中,表情也松弛下来。
  过了大概五分钟,小心翼翼地抱着手提式纸袋的结衣同学现身屋顶。看到如此之多的人聚到这里,她稍显困惑,见到我之后马上又露出以往那种明快的笑容向我跑来。
  「久等了。顺便说来,好久没和景见面了呢。」
  「好像的确是呢。」
  拜未见面所赐,我得以风平浪静的度过每日——这么说的话,她很可能会生气吧。
  森崎露出亲和的微笑向结衣同学打了个招呼,并简单做了自我介绍。结衣同学也对其作出回应。
  「给,这是礼物。」
  把双手向我递来,结衣同学说道。
  「总之谢谢了。这次我会报答的。」
  礼貌地接过礼物,我回应道。
  「报答什么的无所谓啦,快点穿上。」
  结衣同学抬眼看向我。
  「穿上?」
  「买的是衣服,我觉得很适合景呢。」
  「唉?是衣服吗?」
  结衣同学抱起双臂点了点头。
  「说到纽约,那就是时尚的圣地吧?机会难得,我就把它当作特产买下来了。」
  我看向纸袋,上面印着未曾见过的logo。我觉得,从纸袋的质量大概就能看出价格。
  「该不会,这个,相当值钱吧……?」
  结衣来回挥挥食指,乍了乍舌。
  「那种俗气的事情有什么好问的吗?真是个笨蛋。」
  不过是说错一句话,为什么非得要被你当成笨蛋啊。
  「好了好了你快点穿上吧。」
  我瞟了一眼纸袋里面,礼物被礼品盒郑重其事地包得严严实实。我慎重地将包装纸打开。
  虽然只是件简单的黑色夹克,但做工却非常高档。
  ——这个,绝对超贵的。
  我一边拿着夹克在眼前乱晃,一边侧眼看向结衣同学。她看起来好像满心期待。这下就更不能拒绝了。
  我将错就错的把手伸进袖子。
  「穿起来感觉如何?」
  「非常不错。」
  「喂,转到这边来。让我从正面看看。」
  结衣同学高兴地笑着。「嗯,很合适。」
  在我看着结衣同学满足的脸时,彩排准备完毕的青井的声音传来。
  「怎么回事,那件夹克?好像很贵啊。」
  「结衣同学送给我的。」
  青井看了一眼纸袋,向结衣同学低头道:
  「你好,穗高同学。」
  结衣同学仔细地用目光扫了一遍青井的脸,困惑地笑了。
  「你好,青井君。不过,果然看起来完全就是个女孩子呢。」
  「我经常被这么说。」
  青井用食指在鼻子下面蹭着。
  「我问了姐姐关于青井君的详细情况。你们认识?」
  「因为我是所长的部下,所以认识。请代我向她问个好。另外,穗高同学,你现在有空吗?」
  结衣同学微微歪头。
  「嗯。不过,有什么事?」
  「一会儿我们要进行舞台剧的排练,方便的话,要和仲西他们一起看吗?」
  结衣同学毫无顾虑地微笑道:
  「这样的话,请务必让我观看。」
  「话说回来,这舞台剧的标题是什么?」
  我向青井问道。
  「『活死人恋人』。」
  接着,把我们三人和一些内部人士当作观众,整场舞台剧的排练开始了。
  女主角由青井饰演。由于太过没有违和感,我不觉发出苦笑。
  我还是第一次看舞台剧,虽然时常有一些喜剧特有的演出方式和台词,但故事本身平易直白,通俗易懂。
  也就是说,这不是高中文化祭作品中常有的仅仅自我满足的作品。在陵青祭上上演的话理所当然会有很多和话剧毫无瓜葛的人,看起来他们的剧本是好好的考虑到这点了.
  在阴暗而不可思议的场景中,故事开始了。
  
  
  
  『活死人恋人』
  
  登场人物
  高槻         男,十七岁,高中生。
  夏目         女,十七岁,活死人。
  夏目 小夜子    女,二十九岁,遥的义姐,活死人研究机关《温彻斯特》的所长。
  远藤 和义      男,二十七岁,《温彻斯特》的成员。
  夏目 京子      女,四十八岁,遥的义母。
  温彻斯特研究员A
  温彻斯特研究员B
  女教师
  老人
  咖啡厅的大师
  卢梭的虚像
  
  
——可以说我们两次诞生到这个世界上。
    第一次是为了存在。
    第二次是为了生存。
                                    -雅克·卢梭
  
  
  
    第一场
  
  男子在综合医院的停车场处仰望病房的窗口。日已黄昏,医院正对着的国道上传来车行的声音。
  
高槻   (没有对着任何人的语气)在听到遥的讣闻时,与其说我在困惑她为什么死了?不如说,我改而思考:她为什么还活着?
  不,遥到底是还活着呢?还是说,她果然死了?
  从医学上讲,遥完全死了。她的大脑,她的肺,她的心脏,在与我相遇之前,机能就不可逆转地丧失了。
  但是,借用法国的思想家让-雅克·卢梭的话,遥毫无疑问地活着。
  
  身着中世纪服装的男人(卢梭)登场。
  
卢梭 生存并不是呼吸,生存是行动。
  
  卢梭面带微笑,在慎的后方坐下,开始读书。
  
高槻   遥没有呼吸,可她的行动却很活跃。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的知道,我直面自己的想法和感情,这一切所作所为都超乎常理。我只是在狼狈地胡闹。
  但是,遥选择了那种生存方式,也有着她的理由。
  她非常寂寞。一直以来,遥都饱受疏远感和孤独感的折磨。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与常人相比,遥的身体太过异质。
  遥,和被称作僵尸的存在相似。因为生存所必要的机能完全丧失,她身体的一部分已经腐败。虽然没有腐臭,但她身体近两成的皮肤组织发生坏死,严重的地方皮肤脱落,肌肉、血管甚至神经都裸露了出来。
  
卢梭  (视线仍放在书本上)即便如此却没有引起日常生活中的问题吗?
  
高槻   是的。身体上对于日常生活并没有什么问题。伤痕或是剥落的部分都用特殊化妆之类的东西补上了。
  不如说,精神、心理上的负担才更大。她一边对世间隐藏自己的秘密,一边还不得不静静地生活下去。
  
卢梭  (以下,目光离开书本)原来如此。
  
高槻   遥把那种状态称为「拟态」。面对那样的她的自嘲,我却无言以对。
  即便是拟态下的遥也是位美人。本来她的面容和身体曲线便美丽无比,除去腐败部分的她,有着即便被看到眼熟,也仍然能在不觉间把人视线夺走的可爱。
  
卢梭  也就是说,你爱上她了,是这样吗?
  
高槻   是的。但是……
  
卢梭  但是?
  
高槻   但是,我,可能并没有爱上她的资格。
  遥终归是一个活死人,而我,却没有接受和理解这一现实的想象力。
  她的心要比我想象得更脆弱,即便说平常她那强硬的行为,都是为了将自己隐藏起来的盾牌也不为过,因此她的本意更让人无法捉摸。
  
卢梭  然而,人是很容易伤到他人的心的。
  
高槻   ……如您所说。像是自卑感和心理创伤这种心中的脆弱之处,只消用指尖轻轻一碰,便会形成一道伤口。
  尽管如此,我能为治愈她的伤痕所做的事实在太少了。
  我伤害了她的心。当然,我意非如此,可就结果而言,伤害她的是我本人,这点终究无法改变。
  我想要道歉,直率地传达我的心情。
  但是,她已经不在了。
  
  高槻仰头望向星空,叹了口气。
  卢梭渐渐从书本间抬起头来,看向高槻。
  
高槻   因为遥的死,我察觉到了好多事情。
  无可奈何的喜欢着他的自己也好、世间的艰难困苦也好,何为正确、何为错误也罢,我自身的世界中,溢出了好多这种没有明确答案,分外暧昧而抽象的问题。
  想着遥的时候,我心中就充满了舒适的微风。
  留下心理创伤的冲击性的相遇、高中的再会。那时的遥还令我讨厌。遥和收到的无聊的讲义、被强行带去的北边的街道。因为无法理解遥的行动而发生的壮绝的争吵,最终演变成以她的拳头落下帷幕的大冲突。这些全部都被染上了温柔的颜色。
  正因如此,直视遥不在的世界却也无法挽回什么,一种寂寞感向我袭来。
  我的身体被倦怠感所支配,对一切事物都失去了兴趣。
  我甚至对自己的存在也感到麻烦,想就这么停止自己的呼吸。
  
  卢梭站起身,拍拍慎的肩膀,然后背向他。
  
卢梭  你已经死了。
  
  卢梭就此离去。慎原地坐下。
高槻   (露出自嘲的笑容)您说的对,一直以来,我才是活死人吧。
  那天,灰色的天空从早晨起就下着小雨,街道也变得阴郁。
  从检票口出来的人们,像是争先恐后地逃离冬风一般,慌慌张张地从那里四散离开。在我眼前走过的人们,有的并肩谈笑、宛若恋人,有的则面目严峻。
  会浮现各种表情,是因为大家都活着。
  无精打采地站在被指定为回合场所的车站检票口前,仍在等待到了时间却还未现身的《温彻斯特》的研究员的我,朦胧间想着这些事,然后让思想徜徉在与遥共度的时光中。
  
慎像是想逃走一般,离开舞台。
  
  序章到此结束,接下来正篇开始。
  虽然突然出现的卢梭有点让人不知所措,但拜有趣的剧本和精湛的演技之赐,很快就不让人在意了。
  全场排练在蓝天之下进行着。由话剧特有的台词和夸张动作构成的这个故事,让被阳光照耀的屋顶氛围为之一变,我们也稍稍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
  本篇以主人公的回忆为主轴推进。
  大致的结局在开头就有所提到,搞笑的一幕也可以窥见结局一斑,这独特的场景贯穿全场。虽然我不太懂情节安排的技术,但为了突出女主角遥只能等待无法逃离的死亡到来的命运,故事的全体都被安排在了悲惨和凄凉之中。
  不过,遥的性格有些难以应付。
  遥因为某件事而悲叹。
  『有什么你一个人做不到的事吗?我什么都会去做的。』对着担忧的主人公,遥讽刺道:
  『那,马上去死。切断你的喉咙,停止你心脏的跳动啊。死后你就会成为和我一样的存在了。那样,你就可以理解我的痛苦了吧。不过,你做得到这点吗?你容许自己这么做吗?说什么不论何事都会去做,别口气轻轻的说出这种办不到的事,烦死人了。』
  那是如寒气一般彰显自己恶意的攻击性的台词。
  因为我对电影很有兴趣,所以也看了不少活死人题材的恐怖电影,但是像遥一样,与恐怖电影不同、对人类露骨地表现出恐惧的活死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活死人的存在本身就有着猎奇性,然而遥的言行更是大大加强了这种印象。
  『弱者之间互相舔舐伤口到底有什么意义?想就这样得到治愈吗?真是乐观呢。但是,我告诉你,你的话不过是诡辩罢了,令人作呕。』
  浮现冷笑,同时将主人公逼入绝境的她说道:
  『听好了,慎。被你保护的只能是我。所以,请你今后只听闻我一个人的话。』
  她展露出对解释的主人公的精神上的依赖:
  『你说过要一起死吧?从一开始我就死了的话要怎么办呢?』
  她天真地笑了。
  在故事的中盘,主人公一次次的被卷入到骚动之中,想到我和结衣同学可能就是这种感觉,我不禁苦笑。
  但是很快,那位女主角的心结也一个个被主人公解开,展露出了自己的弱小。本来遥是很少说出真心话的,那个场景深深触动了我的心。
  
  
  
    第四场
  
  深夜,在横跨国道的步道桥上,慎和遥撑伞相对。从早上起雨就一直猛烈地下个不停。慎对昨夜自己说的话感到后悔,脸色显得有些窘迫。
  
夏目   你从听小枝子那里听说了吧?就是那样。科学家弗兰肯斯坦的目的并非制造出人造人,而是对活死人的研究。
  他是最古老的从科学上研究活死人的科学家。在那之前虽然也有一些分散的研究,但都是些没有科学基础的无意义的东西。
  像《温彻斯特》这种正规的研究机关的设立,是在弗兰肯斯坦去世又过了一百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前后。
  在那之前,不可救药的实验就肆无忌惮地进行着了。把脑、心脏全部摘出根本就稀松平常,残酷得狠。最后,我们已经不是被当作人,而是被当作怪物对待了。
  那么,慎。你觉得脑和心脏全部被摘除的活死人会怎么样?
  
  慎像是不堪忍受一般捂住脸庞。
  
高槻   会死掉吧?
  
  遥笔直地看着慎的脸,缓缓摇了摇头。
  
夏目   错。还活着。摘除之前也好摘除之后也好,看起来没有任何区别。不过,马上那人就会因发狂而死。
  喂,慎。普通人都是用大脑来思考的吧。
  但是呢,我没有大脑也没关系。
  然后,心脏不是人的精神的象征吗?
  我们经常说心痛,内心动摇之类的话吧?虽然声张心脏并不会思考,没有感情的医生也存在。
  不过呢,我没有心脏也没问题……对我来说,大脑和心脏都是不需要的东西。
  
  遥把伞扔掉,把脸埋入慎的胸中。
  
夏目   (用快要消失的声音)喂,慎。我的心在“什么地方”?
  我又在“什么地方”?
  死,是不是连那“什么地方”也没有呢?
  
  慎无法做出回答,只是抚着遥的头。
  
  
  头上仍是一成不变的万里晴空。
  但是,配合上响彻屋顶的效果音和演员们技艺高超的表演,连我也感受到了一种正在降雨般的临场感。
  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一旁候补等待出场的演员,我一直注视着舞台中央。
  之后,故事描述了遥形成这歪曲的人格的理由。
  与周围的人相异的遥有一种深深的自卑感。无法接受被研究所束缚的环境和异质的自己,即便如此又直率的想要喜欢上自己,就这样,她的心在这种进退维谷的环境中备受煎熬。遥不过是渴望平凡的日常,想成为平凡的女孩子罢了。
  当初对遥的言行持批判态度的我意识到这一点,一下子就感觉自己代入了感情。
  在遥死掉的那个场景,我甚至掉了泪。
  故事渐入佳境之时,结衣同学突然握住了我的右手。我惊讶的看向那边,只见结衣同学像是毫无依靠一般眉头紧皱,直直盯着戏剧排练。
  像是想要出声又感到迷惑,于是作罢。说不定会打扰到话剧排练。
  剧中并没有详细的说出遥的死因。她是像睡眠一样,静静停止呼吸的。结局的时候,没有凭依的精神生存也会迎来界限吧。
  遥死后,主人公烦恼着是生存还是毁灭这一问题,浑浑噩噩地度过每日。完全排除宗教性思想、彻底由等身大的高中生进行思考生死观的演出,深深留在了我的心里。
  
  
  
  在周围被树林包围的殡仪馆。第二天,遥即将被火葬。在小夜子的考虑之下,慎和遥度过着最后的时光。
  慎抚摸着棺材里的遥。
  
高槻 虽然事已至此,但我注意到了。我一直思慕着遥。一直,在考虑着遥的事情。大概,这一点以后也不会变吧。即使几十年后偶然间再想起遥,我还是会流下泪水吧。
  但是,我觉得这样就可以了。悲伤、寂寞、痛苦一类的感觉袭之而来也无所谓。我明白了,包含着这种心情,我们才能活着。
  虽然,这有些劳神,但没关系。我要活下去。
  我,托遥的福,明白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所以,还想和遥说更多的话。
  
  慎在无人的房间中张望。
  
高槻 (用温柔但含着悲伤的语气)喂,遥。我永远都喜欢着你哟。这份心情我用不会忘。从今以后,永远。
  
  慎,像是在等待答案一般陷入长长的沉默。
  仿佛象征着遥的死,场景渐渐变暗。
  
  
  
  「怎么样?」
  青井一边用毛巾擦汗,一边笑着问道。
  「呀,比我想象的要有趣啊。呐,森……」
  侧眼看到号泣的森崎,我反射性地拉开身子。看起来这家伙有着非同寻常的感受性呢。
  「说得好啊。」说着,森崎把手搭到我的肩上。
  「啊、啊啊……是啊。」
  「能让你感动到这个地步,我也很高兴啊。」青井笑着说道。
  我转向结衣同学,她表情有些复杂,一种淡淡的寂寞感从她的脸上散发出来。
  「结衣同学,怎么了?」
  她「唉?」的一声惊呆地望向我,然后像是遮掩一般露出微笑。看起来像是强颜欢笑。
  「啊,没。没事的。有点……」
  「很无聊吗?」青井询问。
  「不会。大家演技都很好,演出的都非常好。你看,那个场景的——」
  之后结衣同学分别对舞台剧的内容进行了赞誉,但到最后也没有说“有趣”二字。
  「那,仲西,你决定了吗?」
  青井把脸靠向我。
  「决定什么?」
  「是否参演舞台剧。我们打算在私奔那个场景使用摩托车。脸部都用头盔遮住的话,就算替换掉主人公观众也看不出来吧。」
  顺便一提,今天的排练是使用代用的自行车。
  「机会难得你就上吧,我不知为何都想参加了。」
  森崎一边擦掉眼泪,一边摇晃着我的肩膀。
  「哈?」
  「决定了啊。」青井笑道。
  「不,现在还没作出决……」
  「景也参加演出的话,嘛,也可以来看看嘛。」结衣同学如此说道。
  请饶了我吧。但是,大家都没有放过我的意思。
  
  
  
  参演舞台剧真是太好了。
  过了还没一周我就这么想到。虽然是自说自话,不过我的状态不错。
  《银世界》的人们都很直爽,遇到什么麻烦事大家都会去搭一把手,他们都是这种心地善良的人。
  森崎帮忙制作着大道具。本来他的手就很巧,配合着简单的设计图,把零件漂亮的组装到了起来。
  我看到森崎手里的电钻,开口道。
  「那个,不是牧田(译注:日本的一家大型器械公司)的嘛。你还真有好东西呢。」
  「是我老爸的。」
  随着轻快的驱动音,森崎回答。「你对牧田什么的很了解吗?」
  「因为要摆弄摩托所以要备齐工具啊。」
  「啊啊,这样啊。不过,工具什么的都差不多吧?」
  「但这声音就只有牧田能发出来的吧。」
  森崎察觉到我的玩笑,溢出笑容。
  「这是钻头奏法啊。用了这个,会在摇滚界刮起一场旋风吗?」
  「只会落得被说成炒冷饭的下场吧。」
  我和森崎都听了不少八、九十年代的西洋音乐。其他方面我们也有不少共同的兴趣,所以才能像现在这么要好吧。
  「说不定RYOBI(译注:日本一家器械公司)之类的还会成为赞助商呢。对了,把那个螺钉拿给我。」
  我拿起螺钉,递到森崎手上。
  「不过,你好像很乐在其中嘛。」
  「我喜欢做这个。说起来,你没事的话也来帮忙啊。」
  我用拇指指向背后的排练场。
  「我差不多该出场了。」
  「不过是个小角色就乐成那样啊,喂。」
  森崎玩笑似的笑了,然后继续作业。
  「没有那回事啊。因为练习的缘故摩托也受了点小伤。不知道翻车多少次了。」
  「稍微有点进步了没?」
  「姑且,算能做到车轮空转了。」
  「那离加速回转还远着呢。」
  「有时我也在想,为什么非要做到那一步呢?」
  「你啊,被青井拜托的时候,不是笑嘻嘻的说着OK吗?」
  「我没想到会这么难啊。好莱坞电影里,大家不都简单就做到了嘛。又大又重的Shadow可不是给初学者秀雕虫小技的。」
  我的摩托车,是明明国产却背负着被称为美国货的讽刺命运的重量级车子。
  要问为什么私奔场景一定要有加速回旋,回答是像好莱坞电影里经常看到的一样,为了要牵制迫近主人公和女主角的追赶者。
  「嘛,加油吧。也不能现在再说做不到吧?」
  森崎笑道。
  早上去上学,课程结束之后来到社团楼的楼顶,直到黄昏为止都会努力排练或是为舞台剧做其他准备,然后去家庭餐厅闲聊。这样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感觉每天都洋溢着青春气息。
一天,   结衣同学来到校门口等我。因为有了几次经验,所以我已经不会再惊讶了。
  但是,因为她过于沉迷于掌机游戏中而没有注意到我。
  「结衣同学,你在玩什么游戏?」
  她惊恐的看向我这边。
  「是景啊,吓死我了……」
  「这么热衷啊。那是什么游戏?」
  「今天新发售的,感觉好像不错。」
  「喜欢游戏吗?」
  「我?游戏也好,动画漫画或是轻小说也好,那些东西全部都很喜欢。」
  嘛,相遇时结衣同学的空想就是那种类型。
  「不去外面玩吗?」
  「我,没什么朋友,所以也不怎么出去玩啦。」
  结衣同学表现得有些寂寞,但是她又勉强露出了想将其抹去的笑容。感觉实在是强颜欢笑。不知为何那声音听起来让人心痛。
  「景,你知道空想世界悖论吗?」
  「虽然多少听到过,但不清楚详细。」
  「虽然空想世界悖论是在五年前发现的现象,但在那之前,空想世界的设定被搅乱的危险性就被考虑到了。所以,空想病的孩子不能去上普通的小学。因为孩子的世界意外的难以控制,容易引发异变。孩子的想象力比大人要丰富呢。空想病发作时有数个小孩子在一起的话,就会看到设定的暴走吧?所以,我实在研究所接受义务教育的。因此,我,没有朋友。」
  「是这样啊……」
  感觉情绪变得有些阴沉。「话说回来,今天有什么事?」
  「当然是来找景的啦。」
  这么说着,她微笑道。和刚才不同,是发自内心的天真笑容。
  「去吃饭吧。我请客。」
  
  
  
  次日,我在楼顶的一角制作小道具。太阳西斜,只有中庭三两学生发出声音,安静得就像白天的热闹场景是骗人的一样。学校到了晚上会展现出不同的风貌,锤子敲打的声音传向空中。
  我持续着作业,把脸转向青井。
  「青井为什么要演话剧呢?」
  青井喝着罐装咖啡,微微一笑。
  「当然是因为喜欢了。」
  「不,我不是问那个,是问喜欢上的契机啦。」
  青井越过围栏看着远处的街道。太阳完全被遮蔽。每到了星期四,小组的成员都早早的结束作业踏上了归路。
进展方面,因为今天必须要做好的小道具还没有完成,所以我留了下来。我可不像森崎那么手巧。
  「你怎么看待空想病?」
  青井认真地问道。
  「什么怎么样,也就是觉得很可怕……」
  「还真是普通啊。」
  「普通是指?」
  「虽然这么说起来可能不太谨慎,但我觉得我很羡慕有空想病的人。」
  青井在混凝土地面上坐下,抱起两膝望向天空。
  「人生没有道理可讲啊。不可能像游戏一样选择容姿,分配能力。只能凭着被分配到的容姿、被分配到的能力活下去,过着只有一次的自己的人生,然后死去。但是,空想病患者却不一样。发作的时候,不同的人生在等着他们,那里有着不同的人格,不同的世界……对他们而言,人生是无限的。」
  我伸手打住,看向青井的眼睛。
  「不论怎么说,那都是空想的事吧。」
  青井摇摇头。
  「这我知道。但是,那么说的话,现实也是相似的东西吧?能证明自己存在的只有自己。说不定,在我眼前的仲西也只是空想中的人物。」
  我用右手捏住青井柔软的脸颊。
  「我就在这里。」
  青井把自己的左手覆盖到我的右手上,微微笑了。
  「这我也知道,只不过是打个比方而已。嘛,我是很贪婪的,想过过各种各样的人生,感受各种各样的世界。这么考虑的话,会羡慕空想病患者也就是无可奈何的事了。但是,人们说空想病是先天疾病,不是想得就能得上的吧。所以,我开始演话剧。舞台上有着和现实不一样的崭新世界,在那里,我能成为别的人。自己创作好剧本,然后自己来演,如此一来演话剧便能做到和空想病发作一样的事了。」
  听到青井的这番话,我胸中那句令人怀念的话再次浮现。
  ——是守护世界,还是守护你?
  就是这回事。少年时代的我非常崇敬迫近这个究级选择的主人公。换句话说,我也想过,想要走上这种人生试试看。青井的话让我回忆起纯真年代的自己。
  「嗯,青井想说什么,我稍微有点明白了。我觉得我也有这样的心情。」
  我把手从青井的脸颊上拿开。他揉着脸颊歪了歪嘴角。
  「陵青祭结束之后,《银世界》也会留下来吗?」
  「不,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站起身,我手扶栏杆,俯视着校门延伸出的道路。学生们好像都因明天的休假而雀跃不已。
  「但是,青井做得已经足够了。」
  「唉?」
  「无论怎么想都不会觉得我们是同龄呢。青井对事情考虑周到,也有想做的事情,女装也是为了这个吧?的确,摆平性别的障碍的话,演出的范围可以增大,空想世界的选择支也会增加吧。」
  「这个评价太高了。我……」
  这时,轻快的旋律在屋顶想起。好像是青井包里的手机响了。青井带着拘谨的表情,接起电话。
  「发作了?好的,我明白了。我马上过去,嗯,是。」
  口气很认真。挂掉电话后,青井拿起楼顶的钥匙看向我。
  「好像我的妹妹发作了。虽然很抱歉,今天就先回去吧。」
  「啊,嗯。我知道了。」
  我慌忙开始整理。把装着衣服的旅行袋跨在肩上,青井若有所思地开口道:
  「仲西,明天,你有什么安排吗?」
  「没有。」
  为了不让木材和工具被雨淋湿,我们两人把一个大大的塑料单子该在了上面。
  「今天晚上,要到我家住吗?」
  我有些困惑。明明他妹妹都发作了,我完全不明白青井引我到他家的理由。
  「为什么,这么突然……」
  「你还没见过剧场型发作吧?穗高结衣也有这种状况,为了将来见识见识,学习一下不是很好吗?还是说你没有兴趣?」
  「兴趣什么的,就因为那种兴趣就去围观,对你妹妹不是很失礼嘛。」
  「你太正经了啊。」青井笑着说道。「反正,我家除了我和妹妹也没什么别人,你不用顾虑。」
  「唉?双亲呢?」
  青井摆摆手。
  「已经不在了。之前,在事故中去世了。」
  我察觉到因为无知说了不该说的话。
  「啊,抱歉……」
  「别在意。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结果,在刺激之下产生的好奇心的驱使下,我接受了青井的提案,向姐姐发送了今天会在朋友家住之类内容的邮件,和青井两人去向神奈川县的藤泽。
  在电车中,我收到了用孩子气符号做装饰的「了解~所谓朋友就是可爱的女孩子吧?」回信。我回复道「一半错误,一半正确。」青井很可爱,但不是女孩子。
  话虽如此,青井家的占地非常广大,两端的距离少说得有三百多米。
  但是,着并非是因为他家有钱,好像是研究所为他们安排的住所。说不定研究所会被指责浪费税金吧。
  青井家周边的街道,都被研究所的职员禁止了出入。
  几辆白色的旅行轿车像是聚集在一处停在玄关,后面座位被拆掉,堆积了很多器材。职员们戴着耳麦,在和看不见的什么人取得着联系。
  青井出声叫住像是指挥官的人。
  「佐伯先生,您久等了。」
  被称为佐伯的人摘下耳麦,露出笑容。
  「是晴啊,比我预想的还早点呢。帮大忙了。」
  「状况如何?」
  佐伯先生把车门打开,从桌子上拿出一捆文件,递给青井。我窥探一眼,看见封面上印着意思不明的文字串。好像又不是外语。
  「这是到五分钟前的记录。看过之后,你也去参与将空想引向完结的任务吧。」
  青井接下资料,热心地一页页扫视起来。
  「你在读吗?」我问道。
  青井目光不离资料,点了点头。
  「是速记哟。患者和感染者,还有演员的交流都会由书记官实时记录。这是为了能向后来参加的演员们传达正确的情报。当然,影像和声音资料也有收集汇总,但把录下来的成品慢悠悠地看掉的话,空想世界也会随之发生各种展开,所以速记是相当有效率的做法。」
  「那边那孩子是?」佐伯先生向我看到。
  「我的朋友,名叫仲西景。同时他也是穗高结衣的朋友。」
  青井特意强调了结衣同学的名字。您好,我向佐伯先生打招呼道。
  「所长的妹妹的……?」
  「是的。因此,他并非是完全的局外人。事实上,他曾有一次为完结穗高结衣的空想做出了贡献。」
  「这样啊,请多关照了。」
  我握了握佐伯先生伸出的手,回应说:我这边才是。
  「我大致明白了。看来这设定是受到星期日早上看到的动画的影响了呢。」
  目光离开资料,青井说道。
  「观测官也有同样的见解。现在,佳织成为了魔法少女,在与一个演员战斗。」
  「再过不久,佳织的形势就要不利了吧?」
  佐伯先生摇摇头。
  「不,实际上已经很不利了。」
  「那么,也就快完结了呢。陷入危机的魔法少女肯定会被飒爽登场的谜之绅士相救,那是这部动画的套路。」
  佐伯先生嘴角微微上扬,说道:「那就是你的工作了哟。」
  「我会在五分钟之内完工的。」
  无畏的笑了笑,青井消失在自家用地中。
  「仲西君,你就在这里看着里面的情况就可以了。」
  我和佐伯先生一起,用安装在旅行轿车后门的液晶屏看着用地内上演的发作剧的状况。
  『咕……真卑鄙……』
  一个大概初一的女孩子单膝跪地,瞪视着一个大叔。这孩子是青井的妹妹,佳织小姐——佐伯先生向我说明道。
  和佳织小姐周旋的大叔也和其他职员一样穿着白衣,想必他是持有ADM的【演员(Cast)】吧。
  『卑鄙是对我的褒奖哟。』
  大叔冷笑道。
  『纯白天使,你这家伙的命运也就走到尽头了呢。』
  『我是……我是不会放弃的!』
  『瓮中之鳖还多什么嘴!不会放弃什么的,是你还没做好死的觉悟!』
  大叔把卷起的体育新闻报高高举起,向佳织小姐迫近。这份体育新闻在佳织看来也是特殊的武器吧。
  『等等!』
  不知何处传来了青井的声音。那家伙好像在画面之外。
  「这里显示着呢。」
  佐伯先生指着另一个显示屏说道。伫立在阳台的窗框上悠然地俯视着佳织小姐和大叔的青井映在画面中。
  「这不危险吗?」
  佐伯先生露出洁白的牙齿:
  「帮手总会在高处出现。」
  ——还真能扯啊。
  佐伯先生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笑着说道:「你在想“还真能扯啊”呢吧?」
  「不,嘛……稍微有点。」
  我慌慌张张地答道。
  「我也这么想。但是,因为这是工作所以也没有办法。」看起来真的无计可施的佐伯先生说道。
  扮演帮手的青井讨伐了扮演坏人的大叔,用公主抱抱起成为纯白天使的佳织小姐。
  佳织小姐微微笑着闭上眼睛。
  「昏迷过去,最后醒来时会发现自己睡在家里的床上。和观测官的预想一样。」
  佐伯先生心情愉悦地说道。
  「已经是结局了吗?」
  「对,空想完结,也就是发作被停止了。」
佐伯先生戴上耳麦,马上对着麦克风发起了指示。
  画面映出了握着兄长的两手,无邪地微笑着的佳织小姐。从空想世界中解放出来的佳织小姐正高兴的向哥哥报告着空想的内容。青井只是微笑着静静聆听。
  稍微过了一会儿,只留下几个职员,所有的轿车都从青井家撤出。
  「大家都回去了吗?」
  我目送离开的职员们,问青井道。
  「因为神奈川的空想病患者不只有佳织一个嘛,所以也不可能为了对应一个人花费那么长的时间。话虽如此,佳织的确是被特别对待的呢。」
  「特别对待?」
  「你看,」青井指向大门旁边的水泥制小屋。「那是神奈川支部的办事处,ADM的持有者会轮流驻扎在这里,此外还有至少一人的书记官和观测官,大概是这样吧。说起剧场型,必须要警戒的就是和其他空想病患者的接触。嘛,因此,外出的时候会被严格的移动手段所限制。」
  我回头看向一旁。
  「话说回来,她本人呢?」
  「佳织吗?发作结束之后,是不是在看电视啊?」
  是该说天真烂漫呢,还是该说太过随意呢,即便得病不是自己的错,但是也不目送一下停止自己发作的人们马上就去看电视的感觉,我有点无法理解。
  「看电视……吗。」
  呆愣地,我说道。
  「好像是有很有趣的动画的特别节目。」
  青井像是在庇护佳织小姐一般说道。「我来介绍一下,你也过来吧。」
  进入大门,在广大的空地正中,建着一个小小的家庭。我和佐伯先生一起看的用地内的影响都被聚焦到了佳织小姐和她的周围,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围墙内是这个样子。
  「……完全和土地有效利用无缘呢。」
  青井笑了笑。
  「没有办法啊。剧场型发作卷入一般人可就麻烦了。早着空地上有着看不见的可以吸收梦境脑波的墙壁哦。距离中心的家,外墙大概有100米以上吧。佳织的感染范围最大半径是七十二米。也就是说,在房间内发作的话,梦境脑波野川不到外界的人们那里。另外不是只有我家这样,其他的剧场型的住所大抵也是这样。」
  看起来很小的住宅,走近一看相应就大了很多。我觉得大概是4LDK吧。两人来住已经是十二分足够的空间了,事实上,青井也说有着没有使用的房间。
  进到玄关,啪嗒啪嗒的轻快脚步声传来。
  「哥哥,快点快点。『猫与项链与魔法使』已经开始了哟。」
  满面笑容从转交跑出来的佳织注意到我的存在,表情突然紧张起来,像是面对威胁的猫一样再次从死角消失。
  青井抿嘴笑笑,向着角落的佳织说道。
  「是哥哥的朋友哟。不用害怕,出来吧。」
  佳织像是窥探这边一样战战兢兢地探出头来。
  「你好,佳织小姐。我是仲西景。请多关照了。」
  这么说着,我对佳织小姐露出微笑。
  佳织小姐像是解除了警戒心,显得有些害羞。
  「嗯,请多关照。」
  佳织小姐用幼儿一般口齿不清的语调说道。
  说实话,我了个囧囧囧囧囧囧——我的内心想道。
  虽然不一定是故意的,但都这么大了还显露出这种幼儿行为,比起天真更让人感觉到蹩脚。
  她是在日夜苦练塑造特质也说不定。
  「我马上就会去起居室了,你先去等我吧。」
  青井温柔地对佳织说道。
  「嗯!」
  佳织小姐很有精神地点点头,向起居室跑去。我说过不要在家中跑了吧——青井对着佳织的背影说道。
  我们为了放书包来到二层,进到青井的房间。
  「你的妹妹孩子气过头了吧,有点。」
  我把包放在床边,说道。
  「……因为佳织的精神年龄是四岁,所以没办法啊。」
  「唉?」
  我看过去,青井的表情要比外面的黑夜还阴沉。
  「以前,我说过的吧?空想世界悖论。有因为那个导致精神崩坏的空想病患者。」
  我胸中开始嘈杂起来。太过幼齿的佳织同学,还有我指出这点的途中,突然发生变化的青井的态度。
  想到青井所说的话,我陷入了想堵住耳朵的心境。像是打算给这样的我以最后一击一般,青井开口道:
  「……佳织就是这样。然后,引起悖论的就是我。那是五年前的事了。佳织的精神在那时被重置了。所以,佳织的心灵现在大概还只有四岁。」
  青井坐到床上直直地望着我的眼睛,我也无法阻止青井说下去。说到底,就是我的懦弱吧。所以,我继续认真听着青井的话。
  青井兄妹没有父母。虽然佳织小姐未曾开口说出来,但她果然还是很在意那点的吧。
  空想世界经常反映出患者的愿望,梦想或是憧憬。
一天,   佳织发作了。就只有那天,持有ADM的人一个也不在。
  五年前,一种新型的流感在国内大为流行。神奈川支部的ADM保持者都被这种流感侵袭,支部的机能陷入几近麻痹的状态。
  虽然当时青井已经被判明拥有ADM,但他并不是演员。以当时的青井的年龄来考虑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对青井而言,抑制佳织小姐的发作都是大人的使命。
  但是,在青井兄妹附近当班的支部成员全体都被佳织感染,与青井家关系较好的附近的人也都被分配了角色。在空想世界中,大家为派对做着准备。
  那是,双亲的结婚纪念派对。是个将附近的人都邀请到家里展开的盛大的派对。
  好像是受了美式家庭连续剧的影响。
  过了两三个小时,派对的准备就都做好了。但是,无论过了多久,青井的双亲都没有回来。
  那是当然的。因为他们本来就不在了。
  即便这样,大家仍在等待着双亲回家。
  那时,佳织小姐的脸色渐渐暗了下来。看到坚持地等待着不在人世的双亲的佳织,青井感到无法忍耐了。
  因为佳织小姐太过可怜,所以也没有办法。
  因此,觉得说了更好的青井对佳织说道:
  爸爸、妈妈都不在了。在佳织小时候就已经死了。
  说到这里,青井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这就是真相。但是,这个真相和佳织的空想世界存在致命的矛盾,是禁忌的设定。就因为这句话,引起了空想世界的悖论。」
  「青井……」
  「我不知道!」
  青井像是要将我的话语弹开,语气强硬地说道。近乎悲鸣的让人心痛的声响残留在我耳边。
  「或许这是个懦弱的说法!但是,那种事会发生,我就连梦里都没有想到……我也没听过空想世界悖论的事,也没有恶意。但是,一切就这么结束了。我什么都做不到。面对痉挛着,口吐白沫,双眼翻白的被痛苦所困的佳织,我就只能用背靠着墙壁,径自颤抖,就连直视也做不到!我什么都做不了。就连悲叹自己的无力都做不到……只是一味害怕着。」
  我把目光从青井的眼睛上移开,现在我能做到的事也就这个了吧。
  青井进一步继续说道:
  「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但佳织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就只有心智回归到了刚出生的状态。我每天都在后悔,简直快要被自责的念头碾碎。我考虑着自己能怎么赎罪。两年后,我找到了答案。重新获得语言的佳织叫我“爸爸”,有时她又叫我“妈妈”。我从那天开始穿起了女装。什么佳织创造出和上次那天同样的空想世界的话,我想成为她的父亲,我想成为她的母亲。哥哥也好姐姐也好,弟弟也好妹妹也好,只要佳织有所愿望,我一人就可以全部承担起来。我在心中起誓,为了守护她小小的空想,我会出演女性角色。发作只是一时的,就如短暂的梦一般。即便如此也好,我要守护那个虽然短暂,但对佳织来讲却至关重要的世界……我如此想道。」
  青井哭了出来。他抽抽嗒嗒地,在这里停下了话语。说罢之后青井从背后抱住我,把我压倒在床上。
  有那么一会儿,青井静静地哭着。
  明明都是男性,我却不可思议的没有感到违和和嫌恶感。
  压在我身上的青井,身材比我预想的还要纤细。因为他的身体柔软而又纤弱,让我的头脑中忘记了青井的性别。或者说,那让我错以为青井是个女生。
  青井用必死的力量驱使纤细的肢体,撑了起来。从黄昏时,我就知道了青井给人以强大感觉的理由。
  青井也不擦眼泪,直接向我看来。
  「仲西,你回答我……我做的这些事是不是蠢到家了?」
  青井的眼泪落到我的脸上。那泪珠非常温暖,就好象渗入了他的温柔一般。
  「没有那回事。」
  我摇摇头,觉得没必要说什么多余的话。所以,我只说出了直率的心情。
  青井抓起我的前襟,把脸埋入我的胸口继续抽泣。
  强大并不是生来就具备的素质。感受自身弱小痛苦、毫不逃避地直面自己的弱小和伤痛并将其背负于身,如此才是真正的强大——青井的哭声让我察觉到这点。
  但是,强大也会对心灵造成压迫。肯定,有时会无法耐受这些,心也会发出悲鸣,那就如现在的青井吧。
  我抚摸着青井的头,仰头看向天花板。
  只有一件事挂在心头:为什么青井要和我说这些真心话呢?

 楼主| 发表于 2011-7-22 10:4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zegao 于 2011-8-22 13:48 编辑

第4章  跃动的舞台和你的真心
  
   
  到了陵青祭当天,天空一片清澈的湛蓝。
  学校到处都被手制的饰品装扮得多姿多彩,在炫目的阳光照耀下显得华丽无比。
  受到天气的恩泽,陵青祭盛况非凡。不但既有着穿着其他学校制服的人,看起来像学生的家长的人也有不少,陵青大学或是充满社会气息的人也随处可见。简直像是男女老幼无一例外都聚集在这里了一样。
  陵青祭是凭票入场制,每个学生会被分配五张。因为做工不太精致,所以好像每年伪造票都会泛滥,不过校方却没有重视这个问题。
  假如有拿着票的人引发问题,即便那是真票他也会被一视同仁地轰出去。这样的话,一开始就废止门票不就好了——我对青井说道,他笑着回答:
  「这到底是一流私立大学附属高中的排场呀。」
  「真是复杂啊。」
  「聚集了好多人了啊。」
  青井从舞台的侧面窥视着会场说道。如青井所说,离开演还有三十分钟却已经坐得相当满了。为了适用于入学典礼和毕业典礼,文化会馆屋内空间很大。虽然只有靠着舞台的一般设置了钢管椅,但那也有三百个座位了。
  或许是宣传海报帮到了大忙吧,那上面腐坏的美少女妖艳微笑,一旁写着『即便死亡,爱也不会终止』这种煽情文句。当然,那美少女就是青井。的确很有冲击力。
  好像是剧团用神奈川支部的印刷机印了一百张海报、一千张传单,我也确实核对过传单的数目。说不定是因为传单全数发出,所以发挥了相应的作用。
  结衣同学坐在最靠前的位置上,她的旁边是真由女士。结衣同学周围的年轻男女肯定是研究所的安全保镖吧。
  「你妹妹不来吗?」
  青井指向用掌机游戏打发时间的结衣同学。
  「剧场型是不能和其他患者接触的吧?先来后到。」
  「啊,这样吗。总觉得抱歉呐。」
  青井爽快地笑着摆摆手。
  「相比而言,对佳织来说这个话剧太过复杂,最后肯定会看到睡着吧。」
  「喂,晴。过来一下。」
  被《银世界》的前辈叫到,穿着戏服的青井对我做了个“抱歉啦”的眼色就跑了过去。
  不一会儿,在我注视着结衣同学的时候会场里广播响了起来。
  「让大家久等了!现在开始,陵青高校剧团小组《银世界》带来的『活死人恋人』就要上演了!」
  会场的灯光熄灭,骚动也随之停止,一下子静了下来。
  稍过了一会儿,厚重的大幕画画拉开,接着舞台剧开始了。
  在山一般的观众面前,大家都表演得异常卖力。
  差不多该到我出场时,和戴着全罩头盔从舞台旁边跳出的主人公轻轻击掌交换,我启动引擎。
  连接着斜切式消音器的水冷V双引擎发出的鼓动,超出我预想地响彻会场,摩托车冲进舞台中央时会场内爆发出欢呼声。
  虽然因为只是初学者临阵磨枪而显得不太流畅,但加速回旋时博取到的掌声也算是给了刻在摩托车上的小伤相应的回报。
  我完成自己的任务,回到舞台旁边从摩托车上下来。手上已经汗津津的。这也难怪,在众目睽睽之下,与话剧毫无瓜葛的我会紧张也是情有可原。
  「辛苦了。这不是很完美吗?」
  森崎爽快地慰劳我道。
  「谢谢。」我笑着回答。
  通过遥的死,舞台剧向着高潮突进。
  《银世界》所有的人都认为,这场舞台剧就会这么平安无事的结束。
  但是,她——结衣同学并不允许。
  「等一下。」
  声音从会场最前排传来,大家都把注意力转到结衣同学身上。她突然站起跑向舞台,用右手一撑翻了上来。
  会场内喧哗起来,但是马上又收住,看起来是因为结衣同学的态度太过自然,以至于观众都把这当成了演出的一环。
  当然,这并不是演出。
  但舞台剧也不能这么中断。
  出演主人公的男生向结衣同学问道:
  「你是……?」
  结衣同学用紧张的声音回答道:
  「大阪的活死人研究机关《Cross Rose Mall》的人。」
  ——娘啊。又想出这么bug的设定了啊,这家伙。
  话剧没有这个角色,也没有这种里设定。总之,就是结衣同学发作起来了。
  进到舞台侧面的青井慌忙在白色的板子上用记号笔写下信息,并将其展示给饰演主人公的演员看。
  『她是自我完结型的空想病患者。恐怕是发作了。』
  主人公向青井点头表示了解,开口道。
  「《Cross Rose Mall》?我可没听说大阪还有什么研究机关。遥也没有提过。」
  「那是因为东京的《温彻斯特》和大阪的《Cross Rose Mall》关系相当恶劣,身为被实验者的夏目遥自然不会知道我们的存在吧。《温彻斯特》是以厚生劳动省和民营企业为后台开始运作的。相对的,《Cross Rose Mall》是以防卫省和美军为背景。这两个机关因为背后撑腰的组织不同,所以对活死人的研究目的也有些许差异。因此,二者会发生理念上的冲突。」
  主人公耸耸肩。
  「你的来历我知道了。不过,《Cross Rose Mall》的人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告诉你夏目遥的死因。」
  「死因?」
  主人公惊讶的重复着结衣同学的话。
  「『致死的疾病』你听说过吗?」
  「是思想家克尔凯郭尔说的吗?」
  「真是博识呢。」这么说着的结衣同学却完全不像是在这么想。「得知遥的死讯,你是不是也失去了活下去的意欲?活下去很痛苦吧?你也不知道是活着还是死去比较好吧?」
  「那又如何?」
  主人公横挥右手,像是要扫开结衣同学的话一般说道。这人有着不逊于青井的机智,应该没有一位观众注意到这是即兴的表演吧。
  「那便是『致死的疾病』哟。也就是,绝望。你也马上就要到濒死的状态了呢。」
  结衣同学对着主人公冷笑道。
  「夏目遥的死也是你的错。就是因为你的一句话,遥对这个世界绝望了哟。」
  「我的一句话……?」
  「你还记得你说过最讨厌她了吧?虽然只是一时的气话,但是那已经足以让遥脆弱的心变得粉碎了。最后,那孩子就死了。」
  「我会相信你那种信口开河吗?你能证明你的话吗!?」
  「可以证明。」
  结衣同学斩钉截铁地说道。
  「唉……?」
  「在明天举办的葬礼上,请你对遥的遗体传达你真正的感情。你是让遥复活的最后的机会了哟。」
  结衣同学像是包容主人公一般露出温柔的微笑。
  「真正的感情……?」
  「有致死的疾病,也有延续生命的药物呢。那就是希望。那,之后就拜托你了。」
  结衣同学回过身来,并向主人公挥了挥手,向舞台侧面走去。
  「等等!」
  听到主人公的呼喊,结衣同学站住。
  「什么事?」
  「你的话是真是假,现在我先不管。但是,你为什么要出言帮我呢?你是和《温彻斯特》关系恶劣的《Cross Rose Mall》的人吧?如果暴露了,你的立场会很不妙吧?」
  结衣同学转过身,给主人公一个笑脸。
  「遥,那孩子并不适合悲剧的结局。我不允许事情变成那样。」
  就这样,青井便判断出舞台剧的结束便能促使空想世界的完结,这点不愧是专业的【演员】。他毫不拖泥带水,麻利地继续作出指示。
  期间,真由女士和研究所的人不知说了些什么,继续从容不迫的观赏着舞台剧。
  ——这是你们的工作吧?
  我头疼起来。
  本来应该以遥躺在棺材中,闭上眼睛为舞台剧的结尾的。
  但是,因为结衣同学的乱入,故事被改写了。
  
  
  
  在被树林包围的殡仪馆。隔天,遥就将被火葬。在小夜子的安排下,深夜中慎与遥共度最后的时光。
  慎抚摸着棺材内的遥的脸颊。
  
高槻 慎
  虽然事已至此,但我明白了。我一直在思念着遥。一直,在想着遥。
  
慎无言地注视了遥片刻。
  
高槻 慎
  (温柔的语气)呐,遥。我一直喜欢着你哟。现在也喜欢着,今后也将永远喜欢。
  这就是我最直率的心情。
  
在像是等待答案一般沉默良久后,仿佛受着慎的话的引导,遥慢慢睁开了眼睛。遥看了一圈四周后,对慎露出微笑。
  无法掩藏惊讶之情,慎茫然地注视着遥。
  
夏目 遥
  慎……早上好。
  
高槻 慎  (颤抖的声音)骗人的吧……?这是真的?
  
遥用双臂环抱慎的脖子。
  
夏目 遥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高槻 慎  梦?
  
  遥点点头。
  
夏目 遥
  对,梦。天气十分晴朗,舒爽的海风吹拂而过。
  那是个非常美丽的地方,我哼着歌走在那里。
  接着呢,我注意到,在我身上的大量的伤痕都漂亮地完全消失了。
  我成为了普通的女孩子。
  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愉快。
  也觉得能一直待在这里就好了。
  但是呢,只有一点不完美。某一点还不完美。
  我不知道那一点是什么。
  但是,现在我知道了。
  
高槻 慎  是什么?
  
夏目 遥  我听到天上传来声音说,我喜欢你。
  
高槻 慎  然后呢……?
  
夏目 遥  没错,是慎的声音。我听到慎的声音,一下就明白不足的东西是什么了。所以,我从那个世界跳了出来,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持续奔跑。
  这样……就到了这里。
  
  遥看着慎的脸。
  
夏目 遥
  慎……我也最喜欢你了。
  
  慎紧紧地抱住遥。
  
高槻 慎
  遥……!
  
夏目 遥  喂,慎,听着。的确,我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没有流动的血液,因此也没有体温。但是呢……
  
夏目 遥  ——即便如此我也还活着。
  
慎深深点头。
  
高槻 慎
  我知道。不,我最近才知道。是否还活着之类的事。曾几何时,遥说过吧?自己的心在“哪里”,自己又在“哪里”,死掉的话,就连那个“哪里”也无从谈起了。呐,遥。你因为我的玩笑而笑了吧?在我陷入低谷时,也安慰过我吧?我也被你讽刺过,也和你吵过架。没错,遥一直都在我身边。这是非常简单的事态。或许是因为太过简单,我们都没能察觉到呢。
  
  遥静静微笑。
  
夏目 遥
  嗯……我就在这里。
  
  像是要包覆二人,舞台渐渐转暗。
  
  
  
  带着淡淡的悲伤色彩的故事,因为结衣同学的发作而以Happy End结束。
  会场顷刻间被如潮的掌声淹没。要是知道了最后一幕几乎都是临场发挥,他们都会大吃一惊吧。
  空想完结,回归正常的结衣同学,正摆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向《银世界》的人们反复道歉。我也陪着结衣同学一起。空想病并非由于生活习惯导致,而是先天的疾病,因此我并没有任何责任。我只是想在紧急的时刻保护她。
  虽然一如以前,结衣同学仍是个我不大会应付的人,但也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
  然后,大家都笑着原谅了我们。
  可以看出,《银世界》的会长有着不输于他富态体型的宽广胸怀。
  「况且大家不都看得挺开心的嘛。空想的完结活动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体验到的。」说着会长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微微一笑。
  
  
  
  我回忆起那个时候,想到了一件事。
  结衣同学是不是让自己和遥重合了呢?就像青井对空想病有着强烈的憧憬,结衣同学也会对健康的常人和普通的生活有所羡慕也是没有办法的吧。
  那天,在屋顶上看过『活死人恋人』的排练之后,结衣同学终归没有说出有趣二字。肯定是说不出来吧。
  即便如此,她也为故事被演绎得很生动而感到钦佩。
  一定就是因为生动,所以才总能让她有着各种各样的感触。
  遥和结衣同学有着共通点。
  遥患上了死亡之病,而结衣同学患有空想病。两边都是非常特殊的疾病。二人都是因为身上的病,迫不得已生活在特别的环境中。
  因为结衣同学与遥有着太多的共感,所以才不能允许悲剧的结局出现吧。
  那个大团圆是结衣同学所希冀的未来也说不定。结衣同学也一定在强烈的期望着能够理解包含病痛在内的,全部的结衣同学的人出现。就像迎来Happy End的遥一样。
  然后,我知道了。
  果然结衣同学也想的吧。
  她也想过上普通的生活吧?她也想到学校去上课、放学后和同龄的朋友游玩、参加社团活动、反驳班主任的抱怨、时而瞒着双亲去旅行,也想过上那种毫不稀奇的日常吧?
  
  
  
  两周后第一学期结束,《银世界》为了庆功,要集体到海边去。会长说无论如何也想请上结衣同学,我便给结衣同学打了个电话,结果听到了她情绪非常高涨的声音。
  「结衣同学,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唉?为什么?』
  「感觉你非常开心啊。」
  『啊,那个意思啊。景,你没注意到吧?』
  「什么?」
  『景还是第一次打电话给我哟。』
  「……唉?」
  好像是单纯地因为我打去电话而高兴。直白地说,仅仅因我打过去电话就会如此开心的女孩也不坏,我自然开始情绪高涨。但是,很快我又冷静下来。
  『管教有效果了呢。』
  ——这女人……
  完全把人当成宠物使唤了。
  我简短地传达了事情,挂掉了电话。
  后来,我们去了九十九里。
  与海日和的称呼相称,天气非常晴好。受到日光的照射,沙滩和海面都闪闪发光。
  《银世界》有半数是女孩子,所以眼前是一大片养眼的光景。
  穿着印有五颜六色花朵图案的白底分离式泳装的结衣同学突然咚地打了我的头一拳。
  。
  「突然之间干嘛啊?」
  「景,刚才,你的目光很H。」
  结衣同学向我送来冰冷的视线。

  「没、没有那回事。」
  我狼狈不堪的马上否定。有这种事啊?
  身后的青井坐在遮阳伞的影子之下读着厚厚的漫画杂志。身着紧身白色T恤和蓝色短裙,塑料床单旁边放着白色的脱鞋。在节假日也一丝不苟地穿着女装。
  「你真的不下海吗?」
  「状态不太好。」
  青井看着杂志回答道。与其说是状态不好,不如说感觉是没有融入气氛。
  「穗高同学,要和我打沙滩排球吗?」
  森崎一边灵巧地颠着排球一边说道。
  「嗯,可以啊。」结衣同学转向我。「景也来吧?」
  「啊啊,当然。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去和真由女士打个招呼,陵青祭的时候也没好好说上话。」
  我把视线投向真由女士。
  她白天就开始在海之家喝酒。明明他们担任着结衣同学的护卫和抑制发作的工作,还是不要这么喝比较好吧?
  「那,我们先开始了,你快点啊。」
  我对结衣同学点了点头,走向海之家。
  真由女士注意到我,酒意朦胧的缓缓看向我。
  「你也休息了?」
  「差不多。我可以坐在旁边吗?」
  「请。」
  真由女士微笑着点点头。
  我在椅子上坐下之前,简短地和其他研究所的人打了下招呼。大家都有些醉了。在被海淹死之前就要被酒淹死了。
  「仲西君,上次多亏你了。」
  坐在桌子一旁的人拿着一扎啤酒说道。是佐伯先生。
  「佐伯先生……啊啊,您好。啊嘞?那个,佐伯先生不是神奈川支部的人吗?」
  佐伯先生把杯内的酒喝光,示意店员续杯。
  「在东京本部有些朋友,就被请来了。所以,只有我是个人来玩的,虽然本来大家就是来喝酒的。不过,穗高所长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呢。」
  真由女士穿着强调胸部的黑色比基尼,有着引人注目——不如说引男人注目的匀称身材。和结衣小姐不同,是个成熟的女士。
  真由女士微微笑道:
  「就算你奉承我,也不会加工资哦。」
  佐伯先生耸耸肩。
  「还真是严厉啊。」
  「佐伯先生,晴酱没穿泳衣吗?」
  一位职员活泼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嘛,穿着破烂的男用泳装也很糟糕啊。你也这么想吧,仲西君?」
  你向我寻求同意我也会很困扰。不过,比起女式泳装更该穿男性用装,这么想才更自然吧?
  看到我一时语塞,佐伯先生一脸惊讶。
  「你,该不会,弄错了吧?」
  就连是什么弄错了我都不知道。
  佐伯先生摇摇头惊愕的说道:
  「果然,看来你是弄错了呢。无论如何晴也太可怜了。」
  「我家结衣同样没注意到,这也没办法吧。」
  真由女士接着我说道。
  「那个,从刚才起是在说什么?」
  佐伯把店员递过来的啤酒倒入口中。
  「晴的性别。那家伙说自己是男的吧?不过,那是瞎说的。」
  「……哈?」
  我的话像啤酒的气泡一样爆出。
  「女的啊,她是。一看就知道了吧。」
  我交替看着真由女士和佐伯先生的脸。
  「你是在骗我吗?」
  佐伯先生笑了。
  「就算骗你,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或许是不计得失的奇怪倾动。可能是因为醉了。
  「佐伯先生说的是真的哟。」
  我看向坐在塑料床单上的青井。看起来就像个可爱的女孩子。没错。奇怪的是我这一边。无论怎么看青井都是个女孩子。为什么,我会相信青井是个男的呢?
  答案很简单,因为青井是这么说的。
  「青井为什么要说谎……?」
  「她本人也不想骗人的。因为晴也深信自己是男性。」
  这可不是说句弄错就能了事的问题。好像有什么重大的理由,我试着说出答案/
  「是空想病吧?难道说,青井是自我完结型空想病患者吗?」
  佐伯先生摇摇头。
  「很可惜不是这样。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没有和剧场型的佳织隔离就很奇怪了吧。」
  「那是为什么?」
  「仲西君知道空想世界悖论吗?」
  「知道。」
  佐伯先生一边喝着啤酒,一边露出认真的面孔。真由女士和其他职员也都静静地喝着酒。感觉我周围的空气变得紧张起来。或许,这才是工作中的职员们本来的气氛。
  「那,佳织引发空想世界悖论的事呢?」
  「那我也知道……青井也和我说了起因。」
  「这样啊。那时,晴被赋予的角色是佳织的哥哥。但是晴持有ADM,因此她明确地知道自己不是佳织的哥哥而是她的姐姐。因此,这引发了空想世界悖论。空想世界悖论是还充满着迷团的现象,因为事例实在太少了。不过也有可以判明的事。引起空想世界悖论的患者会发出足以与天地创造型匹敌的梦境脑波,因为范围更小,所以密度更大。当时的晴就暴露在雷击一般的梦境脑波之中。虽然她有ADM,但ADM也不过就是抗体罢了,沐浴在超越抗体效果的梦境脑波之中一样受到其影响。结果就是,晴的心中被刻上上了无法脱落的空想。」
  佐伯先生看向空杯。「……自己是佳织的『哥哥』这件事呢。」
  「无论何种类型的患者,发作停止之后感染者的空想也会结束吧?」
  佐伯先生点燃烟草,吐出肺中的烟雾。
  「因悖论放出的梦境脑波非常强大,对感染者的影响力也毫不含糊,足以在脑内刻上伪造的记忆。这不仅是说晴。那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患上了严重的的记忆障碍,也有不少忘记了伴侣的名字的人。从那个意义上讲青井说不定还算是轻的。」
  「没有治疗的方法吗?」
  「现在还没有。」
  「不过,正是为此我们才存在啊。就这么加油下去。」
  喝着啤酒的真由女士说道。「白天就开始喝酒,我可看不出来什么加油啊。」
  真由女士笑意更甚。
  我看到真由女士的笑脸,一时回想起压在我身上哭泣的青井的样子。
  那是沉眠在他心中的女版青井吗。即便是青井,或许也有也想让人聆听他的痛苦与烦恼,想依靠他人的时候。
  「我还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当时神奈川支部没有向其他支部求援呢?支部并不是像政府机关那样直接被领导的吧?」
  真由女士为了解释那时的事情开始了说明。那时的真由女士是东京本部的底层职员。
  当时,真由女士和结衣同学的父亲、也就是是前所长因患病突然去世,研究所内都在争夺继任的位子,派阀党争的状况非常严重。
  看起来有力的继任者有东京本部的副所长,埼玉、千叶、神奈川、爱知、京都、大阪、还有福冈支部的所长。他们在各个支部内都包揽着剧场型的研究,并得到了相应的成果。不用说,底层职员的真由女士根本不在考虑范围之列。
  那时,青井的事件发生了。因凶猛的新型流感,支部的机能几近麻痹,神奈川支部部长在踌躇着是否要发出救援邀请。与西边的爱知、东边的埼玉、千叶互相牵制,是因为部长不想在竞争对手面前低对手一等的个人理由。这个事态被本部副部长知道后,支部长被追究了责任,因此他从后继者的竞争中败下阵来。
  完全是因为大人社会的复杂。因为这个,佳织的心、青井的本性和性别便都丢失了。我感到有些愤慨。
  那次事件好像至今还被研究所的新人们称为『神奈川的惨剧』。这个悲剧也受到各个都道府县联合的讽刺。
  认为互相之间已经不能存在限制,副所长和各个支部长就将前所长的女儿、亦有着空想病患者妹妹的真由女士推上了所长之位,好像是认为这比从外部找来和空想病完全无缘的人来要好一些。
  政府的人也耳闻『神奈川惨剧』,不再对此坐视不管。
  「我觉得穗高所长做得很好啊。」
  佐伯先生说道。
  「啊啦,还真是高高在上的台词呢,神奈川支部长先生。」真由女士恶作剧一般笑道。
  「没有那回事。」佐伯先生也笑了。
  「佐伯先生是支部长吗,研究所里年轻人还真多呢。」
  「不,我和穗高所长是异例,其他的支部长大概都要超过五十岁了。我也有着和所长相似的理由。前支部长失足之后,神奈川支部内部也开始起派别争斗,组织真是不可思议呢。但是,经过『神奈川的惨剧』也有不少厌倦了派阀争斗的人。无论大小,总之都要先结成个团体,他们就把我推上去了。虽然我不怎么在意,不过也有人说闲话呢。」
  「哈。不过,公立机关世袭制横行没关系吗?」
  惊讶之余,我说道。
  真由女士对着这句话笑了。
  在此之前,空想病之类还是遥远的话题。在和结衣同学相遇的时候,我还那么想。
  但是现在再听到空想病这个词,我的心中开始产生一些实质的感触了。
  结衣同学抱有的孤独感。青井失去的真正的心。
  仔细一想就会发现,空想病的世界并不那么遥远,而是非常之近,那里产生的伤痛我也能清清楚楚地看到。
  「景,太慢了!你要说到什么时候啊?」
  我回过头,看见结衣同学、森崎和青井站在那。
  「啊啊,抱歉。现在要打沙滩排球吗?」
  「算了。我累了,肚子有点饿。去吃饭吧。」
  结衣同学像是责备我一般说道。
  我目不转睛得盯着青井的胸。能看到小小的隆起。
  「仲西,怎么了?」
  青井不可思议地问道。
  没什么——我回答道。但是,心里却对青井十分在意。即便当时不知道,想到之前我和他曾共同睡在一个房间,我的心跳也不由得加速。
  抬头望望天,太阳正在顶点。一天才刚刚开始。
  「对了对了,我最想告诉景的是这个。」
  结衣同学转换心情,说道:「从下周起,我也要去陵青上学了。」
  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到结衣同学身上。
  「去陵青?」我问道。
  结衣同学拿出钱包,取出一张卡片。并不是诊断书,而是我很熟悉的卡片。那是陵青的学生证。
  「唉~?那,我们是同级生啊。」
  我向结衣同学微笑道。结衣同学开心地点点头。
  「学校生活看起来越发有趣了呐,喂。」
  森崎拍了下我的后背。
  「什么时候接受的入学考试?」
  「才没有考过。」
  结衣同学朗朗说道。
  「哈?」
  我看向真由女士,她露出了无畏的微笑。
  「研究所可是拿出真本事了哦。要是仅仅对拥有不逮捕特权的人进行管理也没什么了不起,从内部入学非常简单。」
  虽然是为了妹妹做出这些事,但是拿出真本事的方向错了吧,首先应该让妹妹去学习的。结果,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人也和结衣同学一样受到大小姐教育,完全远离了平民的感觉。
  「我在保健室也设置了研究所的人,遇到麻烦的时候就去那里咨询吧,仲西君。」
  这么说着的真由女士露出微笑。
  森崎只是单纯的对结衣同学转入感到喜悦。
  邻座的青井……为什么要坐在我旁边呢——无表情地看着我和结衣同学的交谈。
  结果,青井一次也没有下海。
  在塑料床单上读者漫画杂志的他,和没什么理由地看过去的我不意间对上了视线,这次青井很快便再次看向杂志。
  可能是我的感觉有误,总觉得他一直在看向这边。
  我拜托森崎和研究所的人帮我陪着结衣同学,自己回到沙滩上。
  「身体状态不好吗?」
  青井微微点头。
  「和往常一样。」
  我在青井旁边坐下,用玩具铲挖起沙子。
  「仲西,你在干什么?」
  「我想挖个陷阱。一会儿森崎说不定会从边上过来。」
  我笑着对青井说。青井微微笑道:
  「真像个小鬼。」
  之后,森崎真的就掉进去了。青井也跟看笑话似的笑了。
  森崎一边笑,一边说着“这个混蛋”并锁住我的脖子。
  在海边玩到傍晚,大家都各自回家了。结衣同学就坐着专职司机开着的真由女士那辆高档车,森崎和《银世界》的会长乘电车回去。是什么时候关系变那么好的?总之对喜好的女生类型这个话题聊得很热闹。
  我骑上停在海岸停车场上的摩托车。
  这时,我的视线中出现一双纤细漂亮穿着白色拖鞋的脚。抬头一看,是静静微笑着的青井。
  「你不是要和佐伯先生他们坐车回去吗?」
  和平时的青井气场不同,更显文静,更显虚幻的感觉。说不定是被夕阳染红的大海能使人的印象发生改变吧。
  「我改主意了。方便的话,可以坐在你后面吗?」
  「不,可以是可以……要说的话,只有一个头盔啊。」
  「啊……这样啊。真笨啊,我。直率地跟佐伯先生一起回去就好了。」
  这么说着,青井好像很悲伤的。没错,真的很悲伤地笑了。感觉无法置之不理。怎么才能让青井的心境有点变化呢?
  「我去买个头盔。」
  「……唉?」
  「我去附近的百货商店买一个。你稍微等一会儿。」
  「不用啦,没必要那么麻烦啦。」
  青井摆摆手说。
  「不用客气。我马上回来,你在这等一下啊。」
  我不等青井回应就将摩托骑走。虽不知为什么,但我总觉得无论走多远也要为青井买到头盔。
  还好我很快就找到卖头盔的店家了。应该说海之家里就平平常常地卖着,虽然只是简单的半罩式头盔,但即便如此,会摆在海之家里也是非常不可思议。
  我问道这件事,黄昏时的店员笑着回答我:
  「把妹成功要带女孩子回去的人也需要头盔呢,但是偶尔又会有头盔被偷的事发生。因为没有头盔就骑不了摩托,所以意外的有需求呢。反正,你就是这样吧?」
  我暧昧地笑笑。
  我回去时,青井微笑着小幅挥手。
  「真快啊。」
  我递过头盔的时候和青井说明了原委,她也笑了.
  「世界上还真是有厉害的家伙呐。」
  「不要这样骑着啊。你紧紧抱住我我还比较容易操作。用两臂抱住我吧?」
  我没有什么下流的意思。实际上,那种方式确实能起到作用,而且刚刚知道青井性别真相,内心混乱的我也没什么余裕生起下作之心。
  青井直率的照我所说的做了。我的后背感觉到的青井的身体十分柔软,转而认识到佐伯先生所说的都是真话。
  引擎音沿着街道散发出去。在离开寂静的山道,走进灯火辉煌的街道时,青井突然开口:
  「今天晚上……要去我家住吗?」
  和上次的邀请完全不同的语气。夜已完全降临,道路十分安静。我的心跳不由加速。
  青井像是期待着我的回答,紧紧地抱着我。
  我混乱起来,并不是因为非常想要去青井家住。
  为了不伤害青井的感情,我尽可能温柔的说:「今天我就先回去了。」
  「……这样啊。」
  青井略显寂寞的声音,随夜风而去。
  或许,青井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性别。不知为何,我这么想。
  我把青井送到家门口之后,回到自家公寓。一进房间,便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
  姐姐躺在起居室沙发上一手拿着啤酒,正看着深夜节目大笑不已。
  「啊,欢迎回来。」
  完全醉倒了的口吻。我想起白天时的真由女士。
  「酒味儿真重。」
  「因为我从早上就开始喝。真是充实的休息日啊。」
  笑着说出这种话的姐姐那洁白的肌肤,染上了一点红色。
  「皮肤晒伤?」
  「啊啊,果然。美白都白做了。」这么守着的姐姐,不停的摸着手腕附近。
  
  
  
  八月也临近结束,即将举行结衣同学的入学庆祝。
  我还什么都没说,就被她随便决定了。
  她好像是想两个人去什么地方。
  也没有特别说好的理由。
  因为被叫到涉谷,所以我换乘了电车。虽然骑摩托也不错,不过涉谷还是一如往常,没什么停车位。
  真是如蒸笼一般的夏日。外面热得要死,电车里又冻死人,感觉像是被做成某种料理了一般。
  指定的会合地点八公口处行人混杂。
  但是,我马上就看到结衣同学了。
  原因就是她采取了坐在了八公的头上这种不谨慎的行为。
  她穿着没什么装饰的醒目白色衬衫,短短的绘有单调格子图样的百褶裙。或许,从旁边仰望的话能看到内裤吧。
  在周围走过的人们都带着不可思议地目光仰视结衣同学。稍远的地方虽然有两个警察,但是他们只是看着结衣同学,未见有任何行动。
  这绝对很奇怪。
  虽然结衣同学平时看起来就很高傲,但是这个状况也是完全不可解释。再怎么说能心平气和这么做的人也不存在。
  「那个……结衣同学?你在干什么?」
  听到我的声音,她抱起双臂,突然高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什么很不妙,各种层面上都很不妙。她的笑容彻底诡异到异世界去了。
  毫无疑问,是开始发作了。
  「我都等烦了啊,暗黑勇者鲁米南丁。」
  等烦了这点我很理解。实际上是她先到这等了我些许时间,这都没错。
  但是,暗黑勇者鲁米南丁是哪里的哪位啊?再怎么考虑我也得不出答案。
  这次到底是什么设定?
  「生为暗黑的骑士,又追求光明的愚者哟,被吞噬在深远的黑暗中就好了!」
  结衣同学向我伸出手来。
  「我会让你办到吗?」
  这么叫着,一个男人冲到我和结衣同学中间。
  「您是哪位?」
  我对着男士的背影问道。
  「以前还一起在家庭餐厅吃过饭的,你不记得了吗?她的安全保镖,是个演员(Cast)哟。」
  他小声说道。
  想起来了,那时在场最年轻的人。当然,我不知道名字。
  「……一次次的辛苦你了。」
  「警官和我说过情况了。她是把自己想象成黄金时代的RPG中出现的魔王了吧。」
  果然吗。警官也是在警惕结衣同学的暴行。
  「你又是谁?」
  结衣同学轻蔑的看着男性。
  「尤莉西亚公主的从者,光之骑士库利尼塔。奉公主之名来守护鲁米南丁。」
  周围的视线乱七八糟的让人蛋疼,不知不觉间我们周围形成了一道人墙。
  「那个……这不是徒劳吗?」
  我寒声问道。
  「没办法的吧。这样就能让人给我发工资。」
  他空虚的嘟哝道。
  「是吗,公主的从者吗……啊啊,的确,尤莉西亚公主和鲁米南丁是恋人呢。」
  闭上眼睛,结衣同学自言自语一般说道。
  恐怕新设定的补完也就在一瞬间吧。
  结衣同学睁眼看向我,伸出手来。
  「暗黑勇者鲁米南丁哟,我会买下你的实力。打倒我的仆人——暗之四天王的功绩,着实惊人呢。」
  有机会了。
  演员对我说「什么都好快回答她」,我向结衣低头说道:「……哈,你好。」
  「你愿意舍弃尤莉西亚,来到我这边吗?」
  「啥?」
  「什么?你不会只是仆从,你也能变成那种存在。」
  「那种存在是指?」
  「你我联手,便可将整个世界纳入手中。」
  结衣同学从铜像上飞跃下来,向我走近。「如果你舍弃尤莉西亚来到我这边的话——」
  要是想什么把世界的一半分给我可就错了。
  「我就把世界的九成九让给你。」
  ——稍微等等。
  我反射性地吐槽出来。
  那就是完全把王位交给我了吧。魔王自己把王位让给勇者,到底有什么企图呢。
  「啊,这个,已经要结束了。」
  感觉送了一口气的那位演员说道。
  「怎么回事?」
  「虽然发作了,但看起来她对你的固执还是没变,能创造出和你一起堕入黑暗的世界她就能满足了吧。只要接受了魔王的提案,就是Happy End。」
  把世界都染上漆黑还能叫Happy End?我会想这种无聊的问题也是难免。
  「魔王,我会服从你。」
  我对结衣同学说道。
  结衣同学眼睛闪闪发亮。
  「真的吗?你会舍弃尤莉西亚来到我这?」
  「啊啊,没错。」我点点头。
  「我是世界第一吗?」
  「你是世界第一哟。」
  「那样的话,就用你的双臂抱住我。」
  我看向那位演员,他挥手示意我照结衣同学说的做,自己则在一旁窥探。
  大家都在期待着我进一步采取的行动。看来,大家都注意到结衣同学是空想病患者了。
  感觉以前就有过这种体验。
  无论前因后果,在这样的众目之下,我们也不得不拥抱吧。
  我做好觉悟,温柔地抱住她。
  「好高兴……世界一定会被美丽的黑暗包围的。」
  她带着发自内心的喜悦说道。
  下一个瞬间,她的脸变得一片通红,身体微微颤抖。
  「那个……怎么了?」
  结衣同学粗暴地从我怀中跳出,什么也没说就跑出去冲进停在人群中的白色轿车。
  「恢复清醒之后,她是觉得害羞了吧。怎么说,在这种人群中我也会害羞的。」
  演员微微笑着说道。我也很害羞。
  「刚才那车,是研究所的吧?」
  「是啊。」
  「结衣同学要去哪?」
  「不是要回去吗?」
  「回去?」
  「把脸埋在枕头里,大哭一场吧。她也真不容易啊。」
  心情也不是不能理解,就连仅仅是被卷入的我都能感到这种痛苦。
  「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回家不就好了吗?」
  到底是为什么,才特地来涉谷的呢?
  「哈啊……」
  「但是,那孩子也很可怜呢。明明很期待今天的。」
  「她很期待吗?」
  「是啊。因为是要和你出去。」
  演员看了看手表。「一会,你还有空吗?」
  「啊啊,当然。本来就没有预定。」
  「也是呢。」他笑道。「我请你喝咖啡。你也很累了吧。」
  即便拒绝也没有什么可做的事,我就直率的答应邀请了。
  进入附近的咖啡厅,我们相向而坐喝起咖啡。
  「虽然现在才问很是失礼,您的名字是?」
  「我是木村。这么说来还没有说过呢。」
  「木村先生,知道的话请告诉我,结衣同学为什么对我,那个……怎么说呢,对我那么执着呢?」
  我用勺子搅着咖啡,向木村先生问道。
  「与其说执着,感觉更像是依赖。那孩子得了仲西病了。」
  他笑了出来。
  「为什么呢?虽然这么说有点怪,说她喜欢我,感觉并没有那么简单。结衣同学一直很神秘。」
  木村先生摆出思考的姿势,不一会儿回答道:
  「与其说是对你很固执,说是对自己创造出的人际关系很固执才更为正确呢。」
  「人际关系……吗?」
  「那孩子不去学校的事情你知道吗?」
  是的,我点点头。
  「所以,那孩子从出生起就不认识我们研究所以外的人。用她的话说,那全都是被预订好的人际关系。嘛,她说的话我也不是不能理解。重要的是,你是她第一个自行创造出的人际关系。」
  把咖啡杯端到嘴边,木村先生看着我的眼睛。
  「所以,这并不是固执。现在这个时代,通过电视和网络很简单就能入手情报。所以,她很清楚没有空想病的普通女孩过着什么样子的生活,有时她也会拿来与自己比较。她肯定很寂寞啊,一直以来。」
  木村先生透过玻璃窗眺望着外面。
  我没有朋友,我回忆起她告诉我的时候那令人心痛的笑容。
  「话说回来,那时还真是辛苦呢。」
  「那时?」
  「你的周遭调查。」
  木村先生用两肘撑住身子,把手放在嘴角。
  「周遭调查是木村先生做的吗?」
  「不仅仅是我,我们安全保镖大概五、六人。因为那孩子无论如何也想要知道你的纤细情况所以没有办法。既没有拜托侦探所,又没有想到什么好主意,真是麻烦死了。几周的时间就耗在那了。周遭调查真是难啊,这是经验者说的所以肯定没错。」
  「那,调查我的事情,结衣同学是想干什么?」
  「就说了,道歉哟。她请你吃饭了吧?」
  「虽然结衣同学也这么说,但是这没有周遭调查的必要吧?」
  「就像刚才说的,那孩子是在研究所的封闭社会里长大的。外出时都要被安全保镖围着,拜此所赐她完全没有接触过同龄的孩子。要说的话,对她而言同龄的孩子都是未知的生物。所以,她会害怕的吧。但是破坏了你的面试,她也有做了坏事的自知。正因如此她才想调查你啊。」
  「那,调查了我,你又对结衣同学报告了什么?」
  「顺从而稳重,像是小型犬一样的孩子。」
  再怎么说也不会是小型犬吧。
  木村像是想要辩解一般笑道:
  「你别往坏处想。我们这边也只是想传达仲西君并不可怕这一信息而已。」
  「不,那个我明白。」
  木村先生从口袋里取出香烟,点了起来。
  「仲西君,刚才被她的发作卷入,你也很害羞吧?」
  「啊啊,是啊,嘛。」
  「对吧?也就是说,对那孩子而言上学就是那么需要勇气的事。即便交了新朋友,发作之后的羞耻感也是很恐怖的啊。」
  木村先生说的话我很明白。
  无论何人都会抱持着梦想与希望,也有沉湎于小小妄想的时候。
  大到与自身未来相关的重大梦想,小到身边切实的细枝末节,各种各样数不胜数。
  成为歌手的话,成为演员的话,拿到全班第一的话,在体育祭中活跃的话,和在意的同学提出交往得到OK的回答等等,种类繁多,千差万别。
  空想病的发作,就是将那种自身的梦想赤裸裸地暴露出来。
  那确实很恐怖。
  发作之后,想象着朋友们会如何看待自己,胸中一阵气闷。
  「既然如此,为什么结衣同学要来学校?」
  「那时因为,你在那里啊。」
  木村先生把香烟的货捻灭,用咖啡漱了漱口。
  「那孩子啊,虽然有点任性,但真的是个好孩子。本性该说是温柔呢,还是无畏呢。否则的话,无论是什么患者委托,也不会有五六个大人在她身边陪着她任性。」
  木村先生的语气,听起来非常认真。
 楼主| 发表于 2011-7-22 10:5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zegao 于 2011-8-25 14:15 编辑

第5章  夏之终结,离别唐突而至


  第二学期开始,结衣同学的高中生活也开始了。
  转学第一天,结衣同学在约好的车站身着制服出现。她满面笑容。
  「这是什么?这身装扮。」
  我一面说明着月票的申请单的填写方法,一面向结衣同学问道。一直生活在安全保镖保护中的结衣同学,甚至连月票的存在都不知道。
  「景除了制服,还看到什么了?」
  她停下圆珠笔,看向我。
  「结衣同学也知道吧,我们那穿着制服的家伙几乎不存在。」
  「青井君不是穿着呢吗。」
  「那家伙是例外啊。」
  「没关系啦。而且不从外观开始着手就不行呢,穿着制服果然更有上学的感觉。」
  结衣同学开心地笑了,然后用拳头轻轻敲了一下我的前额。
  「就没别的话了吗?像是“很合适啊” “很可爱啊”之类。」
  「很合适啊,很可爱啊。」
  「完全没有真心嘛!」
  结衣同学又轻敲了一下我的额头。
  就这样,我的学校生活一下变得热闹起来。我和结衣同学、森崎还有青井,某些场合下还有《银世界》的人们一起上课。
  直到最近还是两个男人悲催混日子的生活就好像骗人一样。
  森崎直率地感到喜悦,本来他的社交性就非常强,受人欢迎的他一直都是集团的中心。
  空想病的发作要得到一定的完结感才能结束。在这段时间,如果有一些小发作我也无法向安全保镖求援,一人独力收拾的事情也将逐渐增加。最后也会习惯的吧。
  结衣同学好像对这样的生活乐在其中。
  那天,从高空直射而下的日光让道旁的树投下了浓浓的阴影。
  夏天的感觉还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与昨天不同,今天结衣同学穿着制服,感觉稍微有点可惜。昨天的哥特萝莉服意外的适合她。虽然被叫到走廊罚站很是不爽。
  即使服装还如往常,但是她今天也发作了。如您所见,她的右手的确握着一个红色的玩具球棒。到底是要做什么用的呢。
  「找到你了。小丑•THE•撕裂者!」
  我有种强烈的既视感。
  「唉……?等,结衣同学?」
  我狼狈的说道。她的杀意识认真的。
  「少废话!」
  她把球棒高高举起。中庭的学生向我们投来呆愣的目光。
  我向安全保镖所在的保健室跑去。
  「给我站住,小丑•THE•撕裂者!」
  抱歉,我不会满足你那要求的。
  与青井和安全保镖协力让空想完结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了。最后我配合状况,窘迫地趴在了地板上。
  我要在她的空想里被杀多少次啊……
  「Eternal Atonement吗……」
  上着课,坐在我旁边的结衣同学嘟哝着,用力拧了一下我的脸颊。
  「你实在小瞧我吗?」
  「不、不是啊。只是有点在意的事情。」
  结衣同学把手指从我脸颊拿开。即便如此,她看起来仍不太高兴。
  「什么啊?在意的事?」
  「不,今天发作的时候,你不是叫我小丑•THE•撕裂者吗?然后,又使用了Eternal Atonement这个必杀技了吧。」
  她脸瞬间变红,给了我的头一拳。在正常的时候被指出发作时的行为果然还是会害羞的吧。
  「果然,这不就是小瞧嘛。」
  「都说了,不是这样啦。我是回忆起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了。那时候的发作内容,该说是和今天相似呢,还是说和今天完全一样呢……」
  「啊啊,这件事啊。」
  结衣同学这么说着,挺起腰来。
  这时,我的眼角瞟到他的笔记本上画着的漫画角色一样的图画。
  「是什么啊,那个?」
  她害羞地用双手挡住笔记本。
  「不要看……!」
  「不过画得真好啊。」
  并不是场面话。她的画很细致,真的很不错。
  「是、是吗……?」
  「你想当漫画家吗?」
  「不是啦,这只是把发作时看到的东西画成漫画。姐姐让我画出来交给他。」
  「哎~」
  「空想世界经常会重复。像刚才景看到的那样,有很多相同的空想世界,这并不是我的特例。所以,把每次发作的情报都和演员们共享的话,之后也会更轻松吧?正因如此才要将其资料化。还有,虽然姐姐说那在心理学上也有着一定作用,但那些我听不太懂。」
  她的语气和态度最近有了一点点软化。大概,这才是本来的结衣同学吧。在家庭餐厅接受道歉时被安全保镖开玩笑的结衣的形象,我已经快要想不起来了。
  「可以的话,能给我看看那本笔记吗?」
  「……你不会笑?」
  她低头抬眼看着我。
  「我和你约定。」
  她把笔记本递到我眼前,我们肩膀靠在一起看起笔记。
  本上画着一个穿着白色法衣的金发青年,他执着长剑盯着画面之外的敌人。的确很像漫画的主人公。
  「这个是谁?」
  「贾斯提斯。」
  是那家伙啊。我翻过页去,看见一个黑发青年双手提着菜刀。右手的铠甲上刻着以黑桃为主题的图腾。

  「这个是?」
  「啊……」她一时语塞了一下。「……景。」
  「哈?」
  「正确来说是小丑•THE•撕裂者。」
  「啊啊,这个是我啊。看起来意外的弱小呢。」
  「因为容貌就是景的样子。」
  「也就是说,是我的画像啊。是不是有点太帅了?」
  「什么啊那是?你想让我说景很帅吗?」
  她连染上绯红,反驳我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好,可以了。还给我。」
  我回答着“是”,把笔记还了回去。
  「但是,不听课没问题吗?」
  「无所谓,反正很讨厌。」
  不是那个问题吧。
  「会跟不上授课进度哦?」
  「我数学还不错。而且这都是学过的内容了。」
  「学过?」
  「对,在研究所。我和你说过吧,在研究所受了义务教育。」
  「所谓义务教育,只到初中而已吧?」
  结衣同学自豪地笑了,晃了晃食指。这好像是她习惯动作。
  「和景不一样,我脑子很好呢。所以,学习的内容也比一般的孩子要更进一步。该说是英才教育?十岁左右的时候我就完全制霸高中的教学内容了。」
  如此说来,这家伙的父亲走到了研究所的最顶端,这种才智被她继承下来了也说不定。
  「那么,脑袋很烂的景君就继续加油上课吧~」
  玩笑一般地说完之后,结衣同学如陷梦境梦境一般笔走龙蛇,遨游在漫画的世界中。
  我则规规矩矩地记着笔记。这时,静音模式的手机震动起来。是青井发来了短信。
  『下了课就来露个脸,我有话要说。』
  下课之后,我和青井找了些适当的理由与结衣同学和森崎告别。
  上次的还礼——这么说着的青井请了我杯咖啡。好像是指演出结束那天,我送他回家那件事。
  我们坐在中庭的椅子上。
  「那,要说的话是?」
  我和了一口冰咖啡。
  「我的女朋友啊……」
  青井说了什么,我一瞬间没能理解。
  「唉?你刚才说什么?」
  「不,我是说,女朋友。」
  「不是和男朋友搞错了?」
  青井把右手放在嘴角上窃笑道:
  「没想到你还好这口,我只是普通的喜欢女孩子哟。」
  我头脑混乱起来。
  「交往多久了?」
  「很长时间了。大概有一年了吧。该做的都做了……」
  他们是如何交往,怎样交往,又做了些什么?这些奇怪的妄想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是这样吗……」
  除了这个我也说不出什么。
  「然后,她是东京本部的研究员。」
  「研究员?几岁?」
  「因为她还是新人所以只有二十四岁,但是,也比我大了八岁呢。嘛,算了。那,接下来才是正题,她是在协同东京本部进行空想病的研究。可能仲西你也知道,绝大部分研究设施都集中在东京本部,所以在各地方居住的空想病患者的研究也都同时在东京进行。」
  「唉?那为什么还要设立支部呢?」
  「那是为了管理空想病患者。」
  「索性让大家都住到东京去不是更有效率吗?」
  「那样的话,就会让剧场型的患者集中了吧?而且为了尊重患者个人的自由,自我完结型是被允许像常人一样选择居住地的。为了做出保障才设立了各都道府县的支部,拥有剧场型患者的研究所也会进行最低限度的研究,但到不了本部的程度。」
  「真是复杂啊,研究所什么的。」
  「一般吧。话说回来,因为她在东京本部,所以至今为止见过了各种各样的空想病患者。」
  「嗯,然后呢?」
  「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千万不要说出去,因为不能让外部的人知道研究所得到的资料。」
  青井停顿了一会儿,说道:
  「……穗高结衣好像有一些不是很好的征兆。虽然本来她的梦境脑波就很特殊。」
  「具体来说呢?」
  「她的梦境脑波在逐渐变强。」
  「这是很糟糕的事吗?」
  「最坏的状况下,可能会发展成剧场型。」
  手中的咖啡杯的水面还是摇晃,说不定我比预想之中还要动摇。
  「穗高所长可能是知道了这一点还把她强行转入陵青的。至少也要给她创造普通人的记忆——这就是姐姐的心呢。因为东京没有剧场型,所以她的生活行动会因场合而受到限制。就如刚才所言,东京正在为研究而集结各地的空想病患者。」
  「会逐渐变强什么的,没有弄错吗?」
  「本来梦境脑波就是会逐年增强的。但是,这点在穗高结衣身上异常显著。特别是最近……」
  青井用两肘撑着桌子,身体稍微前倾地看着我。
  「我觉得,还是应该让仲西你知道比较好。」
  我点点头。
  「我明白了。谢谢你告诉我。」
  但是,就算我知道了这些也毫无对策。我对此毫无办法,完全无力。



  第二天,我们再一次举行了庆祝入学的仪式。
  因为第一次什么都没有做成就过去了,所以还想来一次。
  我又来到涉谷,天气非常晴朗。
  我们两人毫无计划,闲闲地在大街上晃荡。买过衣服吃过了饭,还是有不少的时间,于是我们就去看电影。
  世界将要灭亡。主人公为了阻止而拼命地努力着。女主角也在拼命地为主人公应援。成功阻止了世界灭亡,最后两人亲吻结束。大概就是充满这种感觉的内容。
  从电影院出来,太阳正要落山,时间刚刚好。
  「要回去了吗?」
  结衣同学摇摇头。
  「再散一会儿步。」
  因此,我们又散了一会儿步。
  那是个无言的散步。
  前一天听了青井的话,我一直在想着结衣同学的病的事。
  它在脑中无论怎样也都挥之不去。见到结衣同学的脸,我的心中就隐隐作痛。
  在散步的过程中我们互相都不看一眼,就这么一直走着。
  那时,我心生一种感觉:只要我们停下,就好像会有什么崩坏掉。
  在上完步道桥的台阶走到中央分离带的正上方时,结衣同学突然站住。
  我也随着站住。
  一段时间内,我们就这么站在步道桥上。
  结衣同学的背影显得非常虚幻,感觉好似伸手过去她就会被风吹散一般柔弱。就像是泡沫一般的存在一样。
  然后,我明白了。
  她恐怕知道了,知道了自己病情恶化的事,然后根据情况,她有可能不得不到东京去。
  「景,你知道梦境脑波的语源吗?[译注:梦境脑波,原文为トゥラウム波,トゥラウム即Traum,为德语“梦”的意思。]」
  结衣同学以几乎是在自言自语的音量说道。
  「语源?」
  「就是起源。你知道Traum的原意吗?」
  「啊啊,的确,在心理学上听说过『Trauma』这个词呢……[译注:Trauma,古希腊语,心理学名词,意为“(心灵)创伤”]」
  「好像很多人误解成那样呢。『Trauma』的语源是古希腊语,翻译过来是『伤』的意思。后来几经周折,演变为表示心理上的创伤了。但是『Traum』是从德语中来。因为梦境脑波最初的发现者是德国人,所以日本人也就是用了这种称呼。『Traum』翻译过来的话是『梦』的意思。」

  「梦……吗?」
  「对,是梦。日本会用空想病来称呼,大概是因为国内已经有用梦来称呼的病了。像是梦见病和梦想病之类。英语则是用『Day Dream Syndrome』来称呼。」
  「Day Dream Syndrome……白日梦综合征的意思?」
  她微微点点头,抬头看向天空。我也随之仰望。慢慢流动的云彩被染上了一层橘色。
  「这个世界千奇百怪,好像也有着羡慕空想病患者的人。嘛,可能不至于有羡慕的,但是对空想病持肯定印象的人绝对有很多。因为,这个病是以“梦”来命名的啊。」
  我的脑中浮现在屋顶上抱膝望天的青井的形象。
  「但是呢,大家都没注意到。空想病发作时的确有很多愉快的事,自己的愿望或是梦想都会一并在空想世界中展现在你眼前。」
  结衣同学微微摇头。
  「不过,梦终归是梦,终有一刻必定会返回现实。因为那种病,没错……与梦代换的现实,让我们失去的太多了……」
  结衣同学的声音颤抖着。但是,她马上调整好心情耸了耸肩,短短地叹息了一声。
  「喂,景,你觉得你对我来说算是什么样的存在?」
  她用冷淡的声音向我问道。
  「什么样的存在?」
  估量着这句话的疑问意味,我重复着她的话。
  「恋人?」
  结衣同学的声音非常微弱。
  「我觉得不是……」
  「那,朋友?」
  「那也有点不对。」
  「认识的人?」
  「我觉得也不是那么浅的交情。」
  结衣同学回过头,看着我的脸。她静静地微笑着,夕阳正照着她的笑容。
  「这就是如我所愿的回答哟。」
  「……唉?」
  「景不是我的任何人。不是恋人,不是朋友,也不是认识的人。所以……」
  她靠在栏杆上,眺望远方。
  「所以,请喜欢上我。」
  真是缺乏脉络展开的发言啊。不明白什么意思。
  「你是指什么?」
  「我呢,希望有人能喜欢上我。」
  「不是有研究所的人们嘛,他们好像很喜欢你啊。」
  结衣同学摇摇头。
  「因为研究所的人是研究所的人,所以才会喜欢我的。」
  「那,真由女士呢?」
  结衣同学再次摇摇头。
  「姐姐是因为她是姐姐才喜欢我的。但是,景不一样。景不是我的任何人,如果,景能喜欢上我的话,我觉得那一定是无偿的爱。我想要的是那种东西。」
  她好像是想以退一步的立场,客观地看待我们之间的关系。
  然后,这个语言游戏的真意是——
  如木村先生所言,她对于我的关系、也就是自己创造的人际关系十分固执。
  就像是想马上把那羁绊变成实在的东西一般,她在用她的方法推进着状况吧。但是,那实在是个笨拙的方法。
  但仔细想想的话,说不定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没有朋友的她就算脑子再怎么好,作为从未体验过构建友情的人无论如何也会采取极端的行动吧。像请客、买礼物之类的,说不定都是那种笨拙的表现。
  现在,她很焦虑。
  至今为止自己所构建的一切都可能在自己毫无办法的情况下一口气崩塌殆尽,她在害怕着这个吧。
  结衣同学靠着步道桥上的扶手看向道路的前方。
  「呐……景,请喜欢上我吧。这样的话,我会对景非常温柔哟。」
  因为高处吹拂而过的风,她的声音一瞬间便消散无踪。
  我该说些什么呢?
  话说回来,对我而言结衣同学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只是随便想想的话是不会明白的。
  但是,她有着很大的不安。我想想点办法来对付这种不安。
  拼命考虑之后,我说出了一句非常笨拙的话。而且还是与气氛不服的元气声音。
  「这样的话,我们就两人一起度过这大危机吧。」
  「唉?」
  结衣同学想观察我的真心,回过头来。
  「请你回忆一下刚才看的电影。共同越过大危机的男女主人公不是相思相爱的吗?而且你也很清楚吧,两人越过多大的试炼,爱就会有多深。我们的关系虽然还不够,但我有二人合力度过危机的自信。所以,危机尽管来就好,我们就等着那一时刻的到来吧。就算是刚刚那个看的电影里的世界崩坏的危机也好,不,或许那样才更好。如果我们能越过世界崩坏的危机,肯定能够相思相爱的。」
  现在一想,那些话起不到任何安慰作用。我这个笨蛋。是个给怀有不安的女孩子打气都做不到的大笨蛋。真是毫无人情味的家伙。
  但是,她却微笑了。
  然后静静地抱住我。
  「这样的话,能快点来就好了呢。」
  「什么?」
  她发出小小的笑声
  「世界崩坏的危机。」
  感受着结衣同学温暖的肌肤,不知何时我忽然意识到,我喜欢上这个人了。



  但是,次日,如青井所惧的、也可以说如结衣同学所惧的,她的病情开始向着剧场型发展。
  那是在威势巨大的大型台风袭击列岛的一天。



  「看这样,电车也得停了吧。」
  看着窗外悲鸣的森崎说道。因为台风,教室都不再像白昼,而是染上了一层一层薄暗。放眼窗外,眼前的一切被强风吹拂,纸屑漫天飞舞。
  「有可能,也许翘掉下午的课才是上策。」
  这么回答着,突然教室一下暗了下来。好像是停电了。老师安抚起不安惊叫的女生们。
  不意间结衣同学充满威势地站了起来,向着虚空叫道:
  「《大罪(MortalSin)》!你打算把无关的人也卷进去?我就在这!堂堂正正地战一场吧!」
  ——发作了。
  这暴虐的天气,还有昨天结衣同学的身影让我的心中掠过一阵不安。
  「喂!看那个!」
  一个学生狼狈地指着窗外叫道。虽然是一成不变的糟糕天气,可除了这之外什么都没有。
  「骗人吧……什么啊,那是?」
  一个女生发出悲鸣。环视一圈,教室内的所有人都僵直地看着一点,露出一副看到难以置信东西一般的表情。
  「……喂,那是什么啊?那个怪物。」
  并没有开玩笑的感觉,森崎的目光是认真的。他在看着我看不到的某物,并因此恐惧着。
  「《大罪(MortalSin)》所属的七大罪,傲慢的使者,布奇•THE•BOMBER。」
  结衣同学瞪视着虚空,充满厌恶的说道。
  「是剧场型发作……」
  青井静静咕哝到。
  「剧场型?」我看向青井的脸。
  「大家都被穗高结衣的发作感染了。」
  说着,青井取出手机,与什么人连络起来。
  「……嗯,发作了。而且非常不妙是剧场型。大概有近四十个学生被感染,只有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至急,求援。还有,可以请您联系一下神奈川的佐伯先生吗?他们肯定会提出协力申请的……是,我知道了。」
  青井挂断电话,看着混乱至极的教室内。
  我对青井说道:
  「应援什么时候能到?有什么我能做到的,我可以帮忙。」
  青井拨了拨侧发。
  「因为天气的关系交通也混乱了吧。保健室又没有ADM的持有者,真受不了。」
  青井像是注意到什么一般睁开眼睛,看向我。
  「仲西,你,为什么没有被感染……?」
  风从结衣同学打开的窗子处灌入,窗帘剧烈地摇晃着。



  一小时后,东京本部和神奈川支部的演员们聚集起来,尽力引导结衣同学的空想完结。青井也在努力着。即便如此,也费了差不多三个小时。其间,陵青高校所有的出入口都被研究所封锁,周围散发出一股森严的气息。
  通过显示器注视着事态的真由女士表情认真得恐怖,声音也异常有气势。身着黑色长裤套装的真由女士身边缠绕着一种明显的工作气氛。
  确认空想完结,她像是松了一口气般喝了一口罐装咖啡,然后看向我。
  「姑且算是结束了。那,仲西君,虽然很抱歉,但你能稍微陪我一下吗?」
  「唉?」
  「跟我过来一下。」
  真由女士没有等待我的回答便走下研究所的巴士,我赶忙追在他身后。拉开研究所的面包车的滑门,真由女士催我坐上去。
  里面堆了很多用途不明的器材。
  「这是……?」
  「梦境脑波计测器,不过是携带用的简略版。能让我检查一下吗?」
  「为什么?」
  真由女士以严厉的目光看着我。
  「你疑似患有空想病。」
  一阵强烈的风吹过,将真由女士打着的伞折断。她把伞扔到一边,一边像是不为风吹所动一般踏步走来,一边用右手压着随风飞舞的头发。
  「不会被剧场型感染的就只有ADM保持者和同样的空想病患者。你和结衣相遇也不过半年,这么短时间内不会形成ADM。」
  「……我从来没有发作过啊。空想病是先天疾病吧?」
  「或许只是潜伏期。事实上,世界上也有这种病例。也有可能是虽有过发作经验,但都不过是小小的空想,所以没注意到而已。」
  真由女士耸耸肩,为了安抚我露出小小的微笑。
  「嘛,到底还是疑似病例。总而言之让我检查一下吧。」
  「……哈啊。」
  在面包车上的白衣人向我招手,我坐到车上。白衣女性往我的头和手腕上放了什么奇怪的机器后,放松点,对我温柔地说道。
  断断续续的电子音。我看向显示着意味不明画面的显示器。
  过了大概五分钟,和仪器链接的打印机中滑出几张纸。白衣人把它们取出来,越过我递向真由女士。一直在外面等待的真由女士已经浑身湿透。绑起贴在前额的刘海,真由女士接过纸张,开始扫视。看过两张纸之后,她皱起了眉。
  「这是,怎么回事……?」
  「我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哟。」
  研究院淡淡地回答道。
  真由女士沉默了一会儿,看向我。
  「仲西景君。」
  我面前的真由女士显得非常陌生。我被她的气势压倒,不假思索地回答:「是。」
  「你是毫无疑问的空想病患者。你将被纳入到我们特发性大脑觉醒病研究所的管理之下,麻烦你接下来到东京本部去。请在那里办理手续。因为你是未成年人,也请和监护人联络。」
  「我是空想病?没搞错吧?」
  「不会有错。所幸是自我完结型。」
  我大脑一片空白,感觉像是某种喜剧。突然之间现实变得暧昧不清,我好像身处在空想世界一般。
  剧场型空想病患者不被允许与其他空想病患者接触。不意间想起这点,我向真由女士问道:
  「结衣同学呢……?」
  真由女士露出悲伤的表情。那是分不清是演技还是发自内心的形式一般的表情。
  「只能请你忘掉了。」
  我的心中有什么崩坏了。
  我颤抖着和姐姐联络。其间,真由女士离开了位子。
  姐姐听到我的声音,马上就明白发生了什么。我马上过去——她说完便挂断电话。
  东京本部位于千代田区官厅街,在本部现身的姐姐已经浑身湿透。从事商业工作的姐姐好像是在外出的时候接到的我的电话,因为台风交通非常混乱,她把车子停在停车场后就向车站跑去,也没有带伞,最后就淋成了这样。
  我和姐姐轮番与真由女士进行面谈,之后,在一沓厚厚的文件上签了字。
  日常的生活要受到何种限制,然后与之关联的保证又如何如何,职员一一向我们郑重作出了说明。我们得到解放的时候已经是末班车的时间了。
  从本部出来——我渐渐的,有些实感了——姐姐咕哝道。
  而我仍没有任何实感。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谁能站出来对我说一句:这只是玩笑,这只是空想之类的话?
  但是,现实只是静静地随着时间前行。
  突然间我的手机响了。是结衣同学打来的。
  「喂?」
  「景,现在已经结束了吧?」
  她的声音非常暗淡。好像是知道了我的事。
  「嗯,是的。不过现在已经结束什么的……」
  「嘘!」像是想要压制住我的声音,结衣同学语气强硬。「现在,我就在景的附近。因为有了空想病,景你也在被监视着,所以你要注意斟酌回应的话。」
  虽然不知道她有什么目的,但我也有不能放心的事。
  「但是,结衣同学不也……」
  一样吗——在我说出后半句话之前,她先说道:
  「不在。」
  「唉?」
  「我是说,安全保镖不在啦!在这种环境下生活了这么多年,我拿出真本事的话也没什么做不到的。我至今也没有做过这种事,因此大家好像也都大意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要被送到其他地方去了。因为东京聚集了很多空想病患者,所以剧场型的我也不得不被软禁在很小的空间内生活。去到别的地方倒还能保障一定程度的自由——虽然姐姐这么说,但我马上就明白那是骗人的。那只是避免我与景接触的措施而已。」
  结衣同学以马上就要哭出来的声音说道。
  「最后还想和景见一面……我不要这种告别方式。」
  我也是同样的心情。我无法接受就这样别离。
  「……我也是。」
  结衣同学吸了吸鼻子。她对着电话哭了。
  她哭着告诉了我她的所在,好像是斜向的大楼里的咖啡厅。
  「我马上过去,你等我一会儿。」
  像是不舍得一般,她“嗯”了一声,才切断电话。
  「姐姐,抱歉,我有点事。」
  我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把伞塞给姐姐,向咖啡厅跑去。
  「唉?等等,是什么事?」
  背后传来了姐姐困惑的声音。我等不及跑人行横道,就横冲进从双向四车道的马路中。一方面是因为风雨强大,也是因为道路混乱。
  越过护栏,对着撞到的工薪一族简短地说了声抱歉,我趴在咖啡厅的玻璃窗边,捋起滴着水的前发。
  透过窗户看到结衣同学的身姿,我的心跳不禁加速。
  我跑到咖啡厅里。
  结衣同学注意到我,向我投来充满憎恶的严厉目光。露出和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相同的表情。
  「小丑•THE•撕裂者!你为什么在这?」
  我确信了神并不存在。如果存在的话,那家伙绝对是个不可救药的坏心眼。
  「……结衣同学。」
  我只有在这里站到最后了。结衣同学抢过邻桌的人摊开的新闻报纸,卷起向我刺来。
  「我要报了贾斯提斯的仇!」
  报纸被夺走的人惊呆地望着结衣同学。
  结衣同学毫不在意周围的响动,向我逼近。
  「结衣同学,是我。仲西景。请想起来。」
  我拼命的说着。但是,这声音也传达不到发作中的她耳中。本部得知这边的骚动并派人过来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是这种告别方式吗?由空想开始的关系也由空想结束吗?还是说,那段时间的一切都是空想呢?
  不甘而又悲伤,却又不知该责备谁,我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眼中的泪水模糊了结衣同学的身姿。
  咖啡厅的门被打开,进入店面的几个男人看见我们,喊道:找到了!
  现实世界是无情的。
  至少,希望不知何时将会造访的我的发作,会是温柔的。
  我这么想着,突然胸中一阵苦闷。按着胸口,然后耐不住剧痛和不快感,我膝盖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啊嘞?那是什么?
  我的视线被扭曲,意识很混乱。耳边响起强烈的耳鸣。我的现实世界开始被从心底萌生的空想世界所侵噬。
  突然,交响乐响起。
  我本能地明白了。这是,梦境脑波的共鸣。
  「糟……!」
  我向结衣同学伸出手,但却差一点而无法触碰到。那一丁点的距离,仿佛象征着永远。
  二人所演奏的天地创造的乐曲,
  现在,将世界感染。

 楼主| 发表于 2011-7-22 10:5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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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与世界为敌之时


  我睡了多久?当我取回意识,映入眼中的是担心地看着我的青井。感觉头非常沉重。脱力感和呕吐感侵蚀着我的身体。
  「这里是……?」
  我勉强想从床上起身,却被青井制住。
  「神奈川支部的一个房间。你就再那么睡一会儿好了。抑制剂的副作用应该还影响着你的身体。」
  「抑制剂?」
  「你已经知道了吧?引起了感染暴发(Pandemic)的事。为了抑制仲西的发作,对你使用了药物。把没有意识的你运到这来真是累死了。」
  青井淡淡地说道。
  虽然我早有预感,但青井所说的话果然很有冲击性。
  史上第二次的天地创造型发现。世界会受到什么样的影响,我完全无法想象。虽然我还未成年,但我也会理所当然地受到社会的某种制裁吧。
  但是,那无所谓。我担心的是无论如何都应抑制天地创造型的研究所那边所受到的处罚。
  我给朋友青井和照顾过我的真由女士,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想着这些难以承受的事,我把脸埋了起来。
  「是吗,都是因为我随意行动……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即便仲西你什么都不做,穗高结衣的梦境脑波也会在不久之后爆发吧。仲西的行动只是把那稍稍提早了而已。她纤弱的体内包含着远远强于剧场型,不,是天地创造型的梦境脑波。」
  「那是什么意思?」
  青井没有回答,取而代之,她坐在床头柜上看向电视。
  『终于日本也发布非常事态状态宣言了。』
  以煞有介事的字幕为背景,播报者一脸认真地向观众们报导道。
  「发生什么了?」
  「五小时前,南美大陆已经确认消失了。」
  「……哈?」
  「就如字面所言。原来是南美大陆的那片地方,现在都变成无边的大海了。南美大陆连踪影都一点不剩的消失了。」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难道是,核战争?不不不,核战争也消灭不了一块大陆。
  「是梦境脑波的暴走。因为穗高结衣的梦境脑波,世界每时每刻都在被改写。」
  我仔细斟酌青井的话后开口道:
  「……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梦境脑波只是对人的精神有所影响,对现实就无力了吧?」
  青井从口袋里取出罐装咖啡,并向我扔来一罐。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真相不是这样。就如刚才所说,穗高结衣的梦境脑波正在改变着世界。」
  青井拿起立在床头柜旁的红色玩具球棒。
  「仲西,你看这个是什么?」
  只能看到那时结衣同学拿着的玩具球棒。
  「这个球棒怎么了?」
  「你再仔细看看。应该可以看到什么球棒以外的东西了吧。」
  像是呼应青井的话一般,突然,球棒的轮廓被歪曲,像生物一般蠢动起来,然后,它的形状改变了。
  「这是……?」我咕哝着,球棒变成了散发着强烈光芒的长剑。
  「《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Blade)》。穗高结衣在空想世界使用的剑。」
  青井看向罐装咖啡,扬了扬下巴。
  「喝了吧。能稍微让你冷静一点。」
  心中非常动摇。呼吸也有些紊乱。我把动摇之心和咖啡一起饮下,然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你已经明白了吧。这次的发作和以往的不同。穗高结衣的梦境脑波影响了现实世界。或许,这才是梦境脑波的最终形态吧。」
  青井摇摇头。
  「空想世界……没错,至今为止的发作,都不过是为了这次的演习而已。」
  「没有办法阻止吗?」
  「抑制剂好像没有效果。要说也是当然的。现在,她是相当于神的存在。」
  「太胡扯了。」
  「我也这么想。但是,我刚刚在想,我们所知的历史和生物进化的过程,会不会只是由空想病所创造的设定呢?世界是不是像这样,被改写好几次了呢?」
  青井眯起眼睛,望着窗外的风景说道。被夕阳染红的街道,就像是以窗框为边框的一幅风景画。青井甚至认为,连这个都是空想病的创造吗?
  「结衣同学在哪?」
  「被隐匿在东京本部了。现在她的意识很清醒,也没有被空想影响的样子。不过……」
  吞吐起来的青井脸上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虽然所长还很乐观,不过我觉得背叛者出现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即便是研究所的人也是有着家属的。」
  「背叛者?」
  我被突然出现的危险词汇吓了一跳。
  「要想阻止新世界的创造,就只有杀掉神了。全人类都在急躁地要求着对穗高结衣作出处理。仲西,你现在,正面临着关乎世界命运的巨大选择。也就是说……」
  青井看着我的眼睛,静静说道。

  ——是守护世界,还是守护你?

  那时在我小时候,极度渴望的选择肢。
  这便是前些天,我和结衣同学说的,世界崩坏的危机。
  但是,这没有任何喜悦。无法言喻的不安,支配着我的心。
  「青井,我……」
  ——怎么办才好?察觉到我打算这么问,青井伸手制止。
  「不要寻求他人的助言,不要听信他人的意见。你现在就是在这种状况中。自己去考虑,自己做决定。因为不论选了哪边,会后悔的都只有仲西……你一个人而已。」
  被青井的气魄压倒,我只得点点头。
  「青井接下来要怎么办?」
  「仲西,就像你有不得不守护的人一样,我也有必须要守护的人。」
  「是佳织小姐吗?」
  青井点点头。
  「佳织也带着梦境脑波。可以说是神的前身。说不定还有能帮上那家伙的办法。我直到最后,都会为此而行动。」
  「这样啊。」
  「还有仲西你摩托车的钥匙,我放在这了。你需要的时候就用就好。」说着,青井把钥匙放在床头柜上,「这是穗高结衣潜伏的地方」青井拿出一张字条给我看。
  我为了取字条而身体前倾的时候,不意间青井环抱住我的头。不明原因地抱紧我,青井在我唇上留下一个若有似无的短短的Kiss。
  「……唉?」
  把脸拿开的青井露出温柔的笑容。
  「这是最后的饯别哟。」
  这么说着,脸上害羞地染上绯红的青井的动作,毫无疑问是个女孩子的所为。
  「青井,难道你……?」
  青井不可思议地歪歪头。
  ——啊啊,是这样吗。
  青井即便做出了这种行为,也还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真相。不知为何,我感觉那也是很寂寞的事。
  「加油哦。」我说道。
  青井浅浅笑着,留下「这是我的台词哟」这句话,走出了房间。
  有那么一会儿,我一直注视着门口。不过,理所当然,青井并没有回来。我的心中像是一团乱麻。说不定这是此生的别离,想到这一点,我感到一阵无法填补的寂寞。
  字条上记着商业旅馆的名字和地址,还有房间号码。结衣同学就在那里吧。
  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森崎进一】几个字。
  「喂?」
  『仲西吗?你没事了?』
  森崎稍显喜悦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
  「嗯,差不多。」
  『现在,你在哪?早上起来就开始骚动了吧。不过,我父亲却留下下周就是交货期,无论如何也得应付一下这么句话就跑到公司去,母亲出去买晚餐的材料,世界混乱什么的就像是骗人一样,我都凌乱了。所以这么晚才和你联络。呐,穗高同学很不妙吧?仲西你打算怎么办?』
  「……我……」
  我该怎么做才好呢?世界正在崩坏。但是,要说为了世界就要对结衣同学见死不救,那也是不可能的。
  「我既会守护结衣同学,也会守护世界。」
  『是吗,那,我也会助你一臂之力。』
  森崎开朗地说道。感觉上,他完全没有理解现在的状况。但是,这是他的演技,他是在担心我。
  「……谢谢了。森崎。」
  『什么啊,突然说这个感觉真恶心。那现在,仲西你在哪?我应该去哪?』
  我和森崎约好在距离宾馆最近的有乐町站会和,便挂断电话。
  「结衣同学,这是你期待的世界崩坏的危机。让我们一起度过吧。」
  这对一个普通高中生而言终归是很勉强的事。但是,除了去做也别无他法了。虽然我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才是最好的,即便如此,也只有去做了。
  我把《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Blade)》挂在腰带上,拿起钥匙,走向这栋建筑的出口。
  大楼里没有一个人影。或许是世界迎来改变的现在,神奈川支部的已经没有了使命了吧。青井一定是为了我,耗费不少那仅剩不多的时间。
  走到外面,摩托车正停在出入口的正前方。
  「久等了……这是决胜一圈了哟。」我边说边抚摸着油箱。虽然想想我和这台车共处时间不长,但还是和它一起印下了各种回忆。
  我毫无目的的望向天空,我没见过的星座正闪烁着。看起来世界正在一刻一刻地被改写。
  在我飙到有乐町,与森崎合流后,我们直走向旅馆。虽然因为混沌覆盖着世界,道路也变得混乱不堪,但那没关系。我在车与车的缝隙之间骑着摩托飞驰,不久就来到宾馆前。感觉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我把摩托停到出入口附近,跟字条确认了一下,走到目标的房间。
  「仲西,说起来,你看新闻了吗?」
  森崎环视着酒店的内部装饰说道。
  「看了,是南美大陆消失了吧。」
  「不,这次是欧洲。」
  我瞬间看向森崎的眼睛。他不像是在胡说。
  「欧洲消失了吗?」
  「不,好像是形状改变了。虽然专业的东西我也不太懂,好像就是地壳板块以一般想不到的速度在移动。接着又陆续出现许多之前未被确认的火山。」
  「欧洲的人们怎么样了?」
  森崎摇摇头。
  「好像联络中断了。好像地球的自转轴也发生了偏转……我不是很明白。」
  夜空中浮现的星辰位置发生改变,可能也是因为自转轴的偏移。
  世界要被改变成什么样子呢?
  「……是这里。」
  我交互确认了一下字条和门板上刻着的房间号码,说道。因为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紧张,字条染上了一层湿气。
  敲了两次门,门的那边她的声音传来。
  「那个……请问您是哪位?」
  心咚咚直跳的我,把紧张从胸中逐出。
  「是我,结衣同学。请开一下门。」
  门静静地打开了。从那缝隙中,我看见了像是在确认一般窥探着我的脸的结衣同学。
  她确认是我,把门全开,飞一样地抱住了我。
  「太好了……你没事……」
  我摸摸结衣同学的头。
  「我也觉得结衣同学没事实在太好了。」
  森崎咳嗽了一声引起我们的注意,开口道:
  「还是别这么引人注目比较好吧?」
  「啊,啊啊,说的也是。结衣同学,我们可以进到房间里吗?」
  「嗯。」
  我和森崎进到房间,在备用椅子上坐下。结衣同学坐在了床上。
  「那个,东京本部的人呢?」我问道。
  结衣同学脸上染上一层阴霾。
  「大家都被政府的人叫去控制起来了,为了询问为什么会引发当下的事态,有没有解决办法等等的事情。表面上我是逃亡到国外了。知道我在这里的,只有东京本部的几个人和青井君而已。把我藏匿在这里的安全保镖也被政府的人抓住了。安全保镖们说,因为会使用梦境脑波计测器等等专门仪器的只有研究所的人,所以当下还不会暴露。」
  「没有解决方法吗?」
  「没有……但是,我死掉的话,就有可能。」
  结衣同学悲伤地俯下身子。
  森崎拍拍手,发出很大的响动。我和结衣的视线转向他。
  「好了,阴暗的话题就到此为止吧。」
  森崎用于场景不相符的明快声音说着,从冰箱中取出可乐,向我投来。
  「穗高同学呢?」
  「啊……那就冰咖啡欧蕾吧……」
  「是,谨遵您意!」
  森崎快活地说道,轻松地拿出一罐。「嘛,一边喝点冷饮,一边想想对策吧。」
  拉开拉环,森崎一口气把可乐喝光。说着嗯,真好喝,森崎又拿了一罐。
  「穗高同学也喝了吧。反正是研究所买的吧?」
  「啊,嗯。谢谢。」
  结衣同学喝了一口咖啡欧蕾,紧张的肩膀静静松弛了下来。说不定,她也稍微恢复了一点精神。
  「我听电视上说,是强力的梦境脑波暴走……?」
  森崎喝着可乐,问道。
  吐出短短的叹息,结衣同学目光落到罐子上。
  「……好像是的。但我没有自觉。」
  「不过,看不出什么被困于空想之中的感觉呢。」
  「嗯,我的意识很清楚。看起来这次的发作和以前有着相当的不同。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和天地创造型一样,我的梦境脑波在向世界扩散。」
  「抑制剂呢?」
  结衣同学悲伤地摇摇头。
  「没用。」
  「能不能通过意识阻止这个事态?」
  「那也做不到。」
  「这样吗……」
  森崎吧饮料罐放在冰箱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向窗边走去。
  「夜景很漂亮啊。我们这边,还没怎么变样呢……嗯,什么啊,那是?」
  森崎发出惊愕的声音,把一只胳膊贴在玻璃上向下俯看。
  「怎么了?」我问。
  「不,下面聚集了很多车。完全把道路堵塞了……是来盘查的吗?」
  我和结衣同学面面相觑,然后向窗外看去。如森崎所言,大量车辆把双向四线的马路堵得水泄不通。车上陆续有人下来,走进我们所在的旅馆。
  结衣同学越过我的肩膀看到这幅光景,「不会吧……」她嘟哝道,「景,你的手机关了吗?」
  「倒是还开着……」我回答道。
  「关掉!快点!下面的可是警察!他们可以对手机的GPS……」
  这时,一阵嘈杂声中门被打开了。我们回过头去,看见一个身着白色法衣的男人抬脚站在那里。难道是把门踢开的吗?何等的蛮力啊。
  像是要守住门后,许多的警察在们的周围聚集着。
  青年像是警戒着我们一般握着剑柄。没错,他佩着刀。和现在这和时代并不相应的装扮,并不相应的武器,并不相应的姿态,全部集合于他一身。
  但是,不知为何这是一个很有既视感的身影。
  「贾斯提斯……?」
  结衣同学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我想起来了。他与在前不久结衣同学给我看的,贾斯提斯的插画里的青年装扮酷似。
  「好久不见了……结衣。」
  被称作贾斯提斯的青年对结衣同学微笑道。
  「怎么会……你明明是空想中的人物……」
  像是让狼狈不堪的结衣同学平静下来一般,贾斯提斯用温和的语气说道:
  「是你创造了我。我是由你的梦境脑波创造出来的最初的生命哟。」
  贾斯提斯向结衣同学伸出手,缓缓地向前走进。
  「你,为了阻止你自己而创造出了我。」
  注意到贾斯提斯身边的气氛发生改变,我不假思索地摆出架势,刹那间,贾斯提斯拔剑向结衣同学袭来。
  我拔出腰间的《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Blade)》,左手撑着刀背,当下贾斯提斯包含杀气的一刀。
  光之剑和光之剑接触之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和强烈的闪光。
  「你打算把结衣同学怎么样!?」
  贾斯提斯毫不在意我充满怒气的声音,看向《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Blade)》的刀刃。
  「《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Blade)》?我还觉得它不在教皇的手边很不可思议,结果,是在这啊……」
  贾斯提斯轻轻地笑了。
  「嘛,也无所谓。反正也不过就是我的《三位一体的十字剑(TrinitySword)》的仿冒品罢了。」
  「那种事情怎么都好!你为什么要盯上结衣同学!?」
  「我是七大美德之一——希望的使徒。为了守护人类的希望,为了守护世界的希望,不得不请结衣去死。」
  「……你不是结衣同学的伙伴吗?」
  「那只是结衣的期望而已。」
  「这样啊。那,结衣同学由我来守护。」
  贾斯提斯嘲笑一般轻笑道:
  「只会说些带有反抗心的话,这点还真是没变呢,小丑•THE•撕裂者。」
  这时我注意到,我本应连握剑都不会,更不用说使用方法的。但是,现在我知道了。在体内觉醒了。这是小丑•THE•撕裂者的记忆吗?在这个世界中,我就是小丑•THE•撕裂者了吧。
  我右手的铠甲上聚集着光束,刻着黑桃的符文。
  无论怎样都没关系。
  有了知识,有了力量,只要使用它们就好了。
  「仲西,快避开!」
  听到森崎的叫声,我反射性地向后仰身。森崎拿起床垫,向贾斯提斯抽取,把他们都推到了房间的外面。房间外传来了短暂的呻吟声,好像是外面的人也受到了牵连。
  「快跑到电梯那!」
  领会森崎的话的我拉起结衣同学的手,跑出房间跟在森崎后面。
  贾斯提斯他们也会追上来的吧。当我们从走廊冲到电梯间时,电梯刚好停在我们所在的楼层。我们乘上电梯,在我按下『关门』键的时候你个男人追了上来。
  「别跑!」
  森崎一脚踢向男子胸口,男子撞到了墙上。「已经满员了哦」,说着,电梯门关上了。「不过,这事态还真是不得了。大概,看这情况一层的大厅里也会有不少人守着吧。我会争取时间,你们赶快逃。」
  森崎平静坚决地说道。但是,他的手在颤抖。
  「森崎君……」
  「我可是个该出手时就出手的纯爷们儿。请让我稍微露一手吧。」说着,森崎对结衣同学露出笑容,把手搭在我的肩上。「你要保护穗高同学啊。」
  「不……但是……」
  「保护她。」再一次,森崎说道。
  他的意志是来真的。
  我下定决心点了点头,嗯。
  电梯的层数显示屏正『9』、『8』、『7』地显示着所到的层数,就像是战斗的倒计时一般。
  极度短暂的安静时间。我该向森崎说些什么呢?在我烦恼的时候显示屏映出『1』这个数字。叮——一声高音过后,门打开了。
  如森崎所说,目标是结衣同学的警察集团正在电梯口守备着。大家都一样露出凶恶的表情。为了守护世界,为了守护家人和朋友,他们都拼了命。
  森崎把双臂交叉挡在头前冲向集团,为我创造出小小的缝隙。
  「就是现在,快跑!」
  我拉起结衣同学的手,挥动着《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Blade)》,一边牵制着警察集团,一边跑动在森崎创造的缝隙中。
  「等等!」
  贾斯提斯的声音传来,我越过肩膀回头确认。从应急楼梯口现身的贾斯提斯,正向我门逼近过来。
  「不会让你得逞的!」
  森崎抱起贾斯提斯,把他按倒在地板上。警察集团像是捕获猎物的昆虫一样向森崎围了上去,对紧紧抱着贾斯提斯不放的他拳打脚踢起来。
  「男,森崎进一!死而无憾啊啊啊啊啊!」
  背后传来森崎不合时宜的笨蛋一般的吼声。
  但是,我能理解森崎的痛处。不说些笨蛋台词,稍微把清醒的意识驱开的话,他的内心马上就会被怒涛般涌来的恐惧感所蹂躏,泄下气来吧。
  森崎是在和平时代的日本长大的平凡的高中生。突然被强加到这种不合情理的状况中,他不可能不害怕。
  我一边跑一边回头。
  森崎在被警察团体殴打的同时,也死死抱着想来追赶我们的贾斯提斯不放。
  不可能抛下他不管。我紧紧握住《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Blade)》,停下脚步。
  「别回头,向前跑!」
  森崎再度叫道。
  这时,我突然想到,回去的话,青井的决心就白费了。
  我拉着结衣同学的手,照森崎所言,向前突进。
  森崎没有给这个世界招来异变的能力,不会使用魔法,也不会用什么特殊的武器,更没有异能力或是超能力。即便如此,森崎还是以一人之躯挺身面对几十倍于其的威胁,拼命战斗着。
  森崎的身影,比我所知任何故事的主人公都要帅气。
  「……谢谢,森崎。我一定会守护结衣同学的。」
  我下定决心,小声说道。
  「结衣同学,请坐到后面。」
  跑到摩托前,我说道。
  结衣同学很不习惯地坐在两人座上。在外面守着的警官注意到我们,开始聚集起来。我也骑上摩托,启动引擎。眼前的道路都被车辆所埋没。我冲上人行道,在靠近十字路口的地方飞出车道。信号灯什么的根本无所谓。即便急停的十吨级车辆对我鸣笛,我也毫不在意的横切十字路口。
  「要去哪?」
  为了不输于迎面刮来的风,结衣同学大声说道。
  「还没决定。总之,先逃掉再说。」
  「逃跑之后怎么办?」
  「我们想想善后对策吧。说不定会有既能守护世界,又能守护结衣同学的办法。」
  结衣同学没有回话。后视镜中的结衣同学,正微微摇头。
  「……那是不行的。」
  结衣同学好像已经完全放弃了。可能是森崎的结局给了她强烈的悲壮感吧。
  但是,那对我而言也是一样。森崎的事情在胸中纠结,使人呼吸不畅。
  「那个……能不能告诉我贾斯提斯的详细情况?」
  我像是要引开她那跌至谷底的心绪,改变了话题。
  「贾斯提斯的设定是……」
  她以压抑感情的淡淡语调说道:
  「FBI的特殊搜查官。他专门负责处理与超能力、异能力、咒术、法术或魔术等异端能力相关的事件。同时,他也是梵蒂冈直辖机关《教会(Ecclesia)》的成员。处理神的敌人,守护世界便是他的使命。我在那个世界,是他的部下……也是恋人。」
  她只在恋人这个词上稍作停顿,我为了祛除邪念用力摇了摇头。嫉妒空想中的人算怎么回事啊。事已至此,我也不会再发火了。
  「贾斯提斯是收到七大美德之一,希望的洗礼的上位体。」
  「那个上位体,是什么意思?」
  「因为不是那么严密的设定,所以我也说不上来。不过,的确是特殊而又强大。事实上,贾斯提斯是《教会(Ecclesia)》中最强大的骑士。」
  「顺便问问,我……那个小丑•THE•撕裂者是什么样子的?」
  「掌管七大罪中的暴食的中位体。《教会(Ecclesia)》的敌对机关,《大罪(MortalSin)》的成员。让世界的存在陷入混沌,就是《大罪(MortalSin)》存在的理由。」
  实在是弱小的设定啊。至少,要是强欲或者傲慢之流的或许还有救。虽然本来从字面上看就不可救药了。
  「中位体的小丑•THE•撕裂者打倒了上位体的贾斯提斯吧。」
  「他带领着一百零八人的部下向贾斯提斯发动了奇袭。即便如此,在那场战斗中活下来的也只有小丑•THE•撕裂者一人。一对一的话绝对会失败的。」
  ——还一百零八人。小丑•THE•撕裂者啊,你明明是个坏人,却还挺有人望的嘛。
  我反射性地感慨道。
  但是,以一人为敌手用一百零九人来挑战,这完全感觉不到正义。我还真是演了个无药可救的角色啊。
  「我和贾斯提斯再战的话,我的胜算是?」
  「没有。他非常强大。强大而又温柔……是我的憧憬。」
  就好象回忆起了和贾斯提斯共度的日子,结衣同学说道。我不觉得这是个好兆头。贾斯提斯是存在于空想世界,又仅存于记忆中的人物。
  「强大而又温柔……真是完美的男人呢。」
  我嘟哝着,感到一种违和感。
  「……没想到他竟然对结衣同学毫不留情呢。」
  「他是把使命放在第一位考虑的人。」
  结衣同学像是要庇护贾斯提斯一般说道,就好像,从心情而言那边才是友方一样的语调。这让我有点生气。
  「不,这样很奇怪啊。再怎么说为了使命,要杀害恋人的时候,总要感觉到踌躇,感觉到悲伤的吧?游戏和漫画里都是那种感觉吧?贾斯提斯是结衣同学创造出的人物,所以他本应是受到游戏、漫画和轻小说的影响的角色才对。这样的话,在女主角面前装作正义的家伙,为着你们这些伙伴不知道的某种目的不择手段,到了最后关头暴露出来,想在主人公面前杀掉女主角——这种邪恶角色才是王道套路哦。」
  结衣同学像是注意到什么,把手放到我的脖子上。
  「青井君的话,你还记得吗?」
  「青井的话?」
  「嘛,就是面试时说的……」
  ——贾斯提斯企图让世界崩坏,然后进行再构筑。
  我清楚地回忆起那时的场景,透过后视镜看向结衣同学的眼瞳。
  「难道说……」
  结衣同学毫不避讳视线地点点头。
  「肯定没错。那时那句话给了世界观,给了贾斯提斯新的设定。」
  那家伙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铺设了不得了的地雷。为了打发空闲而取乐的行为竟然招致了这种结果。等到下次再见到青井的时候,我一定要因为把这个弄成neta的事好好整整那家伙。没错,怎么能让那变成一生的别离呢?
  就算为了那个,我也一定要守护世界和结衣同学。
  「贾斯提斯变成恶人的理由我已经明白了。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可解释的地方。」
  「什么?」
  「首先,就是贾斯提斯服从日本警察命令这件事。穿着那么奇怪的服装,能被警察所信任吗?甚至他还反过来被赋予了职务。」
  「所以,我说过了吧。贾斯提斯是Ecclesia的成员,又是FBI的特殊调查官。他是以FBI的名义向警视厅申请协助调查的吧。在世界变化的基础上,因为梦境脑波,他与周边密切合作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我理解了。
  「但是,还有一点。这是决定性的……」我在街道上右转。「贾斯提斯要如何让世界崩坏,并完成再构筑呢?那个……请你不要消沉,听我说下去。」
  以此为前言,我继续说到:
  「现在,引起世界崩坏的是结衣同学。然后,能够对世界进行再构筑的,大概也只有结衣同学。如果杀了结衣同学的话,难得的手段就会这么落空吧。贾斯提斯的行动有着矛盾。」
  结衣同学,在抱住我的两臂上加力。
  「我认为那里,就该让《圣典(Sephiroth之诏)》出场了。」
  ——又是青井吗。
  「具体来说《圣典(Sephiroth之诏)》是什么样子的东西?」
  「虽然有人说它是指引着人类行方的福音书,但那是骗人的……一言以概,就如青井所说,我也只是因为什么无法感知的意义携带着盛典。而那个意义也离我而去了。如果,《圣典(Sephiroth之诏)》可以改变世界的话,想处理掉能在自己鞭长莫及的地方继续改变世界的我,也是当然的吧。」
  虽然我们掌握了贾斯提斯的阴谋,但却完全想不出解决对策。
  但是,即便如此我也不得不去打倒贾斯提斯。那么做的话,世界可能会因结衣同学而毁灭,但就这么放着贾斯提斯不管的话,结衣同学和世界都将消亡。
  突然我感到一股寒意。这并不是比喻。空气毫无前兆地一下子冷了下来。温暖柔和的风半途中突然变得寒冷刺骨,刺激着我们的肌肤。
  「怎么回事……?」
  自言自语的我,口中吐出白雾。
  「景,看上面!」
  我顺着指向抬头望天,看到许多告知着世界发生异变的白色恶魔在空中翩翩飞舞降落。
  「雪……?骗人的吧,现在才九月啊?」
  我的后背感受到结衣同学脸部的触感。她把脸靠在我的后背上。
  世界的崩坏,说不定正以无人可以阻止的势头到来着。一阵火烧一般的不安感刺痛着我的心。
  从平缓的转弯处转过,视线的前端有什么东西挡住了道路。当我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晚了。警车关掉顶部的红灯,力所能及的掩人耳目,藏在转弯处。
  我反射性地强踩刹车,因为这突然的动作,后轮向前方滑出。
  「糟……!」
  我反射性地动作,车子却没有倒,或许这是命运的恩惠吧。
  因为惯性,停车时的方向已经和前进方向完全相背了。回头一看,两条交叉的轮胎痕印在地面上。
  这时,人行道上出现无数人应,向我们聚来。
  「结衣同学,抓紧了!」
  但是,一切都晚了。
  我慌张的想要转动加速器的右手,被对方其中一人抓住,我整个人直接被强行从摩托车上拽了下来。没有在调整姿势的时间。失去驾驶者的摩托向一旁摔倒,发出重重的响声。
  「景!」
  我听到结衣同学的悲鸣。我被数个男人从两边架住,失去了自由。像是要告知我被抓捕这一信息,车上的红灯全数亮了起来。
  哒哒哒哒地耳边传来烦人的击打空气声,周围卷起一阵强风。好象是动员了直升机。我的旁边落下梯子,一个眼熟的白色靴子映入眼帘。
  「真棘手啊,该表扬一下,不愧是小丑•THE•撕裂者。」
  贾斯提斯从梯子上下来,夸耀胜利一般说道。我马上抬起头,却又被站在背后的警官粗暴地把头按下去。
  「贾斯提斯!」
  我叫着站在身边的青年的名字。
  「是你输了,小丑•THE•撕裂者。你就匍匐在地面上,观望着以《圣典(Sephiroth之诏)》为蓝本的新世界的创生就好了。」
  贾斯提斯以纷落堆积的雪一般的寒冷声调说着,从怀中取出面试那天,结衣同学从我哪里抢走的参考书。
  突然,贾斯提斯的右手发出光芒。
  被光芒覆盖的参考书,变成了年代久远的厚重书本。
  「还没有结束。怎么可能把结衣同学交给你……!」
  「结衣同学继续存在的话,世界就会毁灭哦?」
  「无论如何,《圣典(Sephiroth之诏)》也会毁灭世界吧?」
  「我要做的是再构筑。」
  「那都是一回事吧!」
  这时,难以置信的声音飞入我耳中。
  「……已经足够了,景。」
  「唉?」
  结衣同学在说什么,我不是很明白。
  「所以说……已经足够了。」
  被数个警官架住的我,无视无法自由行动的身体,只把视线投向结衣同学。被风雪冷却的沥青硌刺着我的脸颊。我们的周围完全被警车淹没,被夜幕覆盖的国道一号线红色的灯光在慌乱的来回乱窜。
  华丽地摔倒,油箱身负重伤,却仍然大无畏运转着引擎的SHADOW Classic 400,仍在等待着身为驾驶员的我。
  被贾斯提斯在背后剪住双手,结衣同学静静低着头。
  「结衣同学不想活下去了吗?」
  「我想活下去。但是这世界有许多对我非常重要的人,我更不想让他们死……如果我的死,可以拯救世界的话,那就可以了。」
  结衣同学轻柔的声音随风飘散。
  这的确有着预兆。就像我所惧怕的,结衣同学的心慢慢的,被空想世界,被贾斯提斯侵蚀着。
  但是,我仍在努力。我还能,撑下去。我还隐藏着足以守护结衣同学的力量。虽然没有根据,但我这么相信着。
  但是,让那股力量解放的条件还不够。
  「但我,也不想让结衣同学死。」
  结衣同学摇摇头。
  「已经,足够了……真的足够了。我知道景你很温柔。所以……足够了。」
  被前发挡住的她的脸,我并不能看得很清楚,但是,她一定在哭吧。
  我回想起和她共度的每日。
  冲击性的相遇,然后,再会。舞台剧时你的乱入。突然有了结衣同学在旁边的教室,与结衣同学一起看的电影。在步道桥上静静编织思绪的结衣同学的背影。
  闭上眼睛,这些颜色浅或的青井通通浮现在眼前。
  不,这一切都在我伸出手去,就尚能触及的距离。就算是为了森崎壮烈的最后一幕,我也不能放弃。
  我下定决心开口道:
  「我……我和结衣同学在一起感觉很快乐。虽然可能被摆了一道,但我还是很开心。虽然到了现在才发觉,但我觉得和结衣同学度过的日子是独一无二,不可替换的。所以,我不想失去那样的每日,为此,我什么都会去做。」
  结衣同学抬起脸,看向我。
  除了结衣同学,我已经看不到其他,也听不到其他了。
  雪花在只有我们俩人的安静世界中飘落,我想结衣同学问道:
  「……今后,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泪水从结衣同学眼中滴落。
  「嗯!」
  用颤抖,但却有力的声音,结衣同学回答道。
  这就足够了。
  会失去结衣同学什么的,我根本没有考虑。
  无论如何也要守护她。
  即便是——与世界为敌也好。
  为了让被警察压迫着的肺重燃活力,我向着夜空大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要上了。我深吸一口气,用所大的声音喊道:
  「小丑•THE•撕裂者!你是个温柔的青年。正因如此,你才每天每夜对自己的生活方式抱有疑问。为什么,自己要在将世界诱向混沌的《大罪(MortalSin)》里?不,究竟为什么,自己是背负着大罪而降临人间的?你诅咒着自己的命运。你因人们恐惧、忌讳小丑•THE•撕裂者而叹息。不堪忍受,你便选择脱离《大罪(MortalSin)》,生活于尘世中。正在这时,因为命运的玩笑,你找到了《教会(Ecclesia)》的结衣同学。你为结衣同学的温柔所感化,心灵逐渐与之靠近。但是,结衣同学已经有了未婚夫贾斯提斯了。那也没关系。在暗中为他们祝福,你压抑着自己的思念。但是次日,偶然间你知道了。你知道了贾斯提斯的阴谋,世界的崩坏与再生,还有贾斯提斯随后将杀掉结衣同学这件事。你为了阻止世界的崩坏,为了守护你思念的结衣同学,抱着败北必至的觉悟向贾斯提斯发出挑战,完全忘掉了生死。但是,那时,发生了预想之外的事情。」
  无法耐受我的过度使用,喉咙开始悲鸣。但是,我为了发出更大的声音再次深吸了一口气。
  「哼。还剩口气吗?」
  贾斯提斯藐视地看着我。
  「为了不过是组织背叛者的你,你曾经的下属,现在也是《大罪(MortalSin)》所属的一百零八人聚于你的门下。你是个好上司。无论何时也不忘关怀挂念你的部下。有时你甚至会给连敌人情面。在你那样的形象下,部下都一心前来。你和不下一起与贾斯提斯决战。但是,所谓的中位体和下位体的集团在上位体的贾斯提斯面前不过是乌合之众而已。叫着一个个被杀死的部下的名字,你流着泪继续战斗。你那样的身姿更鼓舞了部下的士气。最后,除你之外的所有生命都逝去,只剩一人的你,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贾斯提斯……将贾斯提斯打倒了。你,拯救了世界。你,守护了结衣同学。即便因未婚夫的仇被她所憎恨,你也下定决心不后悔。」
  是注意到我的所指了吧。贾斯提斯咂咂嘴,用结衣同学的身体挡在身前,取出《三位一体的十字剑(TrinitySword)》向我逼近。
  「为了被你打倒的人们……为了世界……更为了结衣同学,你会成为使出比平常强大几十倍的力量的温柔而又勇敢的人!对吧!?小丑•THE•撕裂者!!」
  残响在夜暗中散尽之后,我感受到了强烈的梦境脑波。突然从发着光的黑桃符文,还有身体深处传吹起一股强烈的力量暴风。
  这是我的话语传入到结衣同学耳中,新设定补完的证明。
  正义、真诚的思念,会无条件的强化登场人物。现在,小丑•THE•撕裂者从一介单纯的反角,进化成可以拯救世界的混沌英雄了。
  我全力跳开警官的束缚,将《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Blade)》举在手中。《三位一体的十字剑(TrinitySword)》迫近眼前。我挥动《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Blade)》,将其弹回去。
  「贾斯提斯……宿命的对决看来要结束了嘛!」
  「你这混蛋……!」

  我向厌恶地瞪着我的贾斯提斯冲去,挥下《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Blade)》。贾斯提斯上半身向后仰,避开剑锋,无声出拳打来。
  用《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Blade)》将这一拳打落,我踏着沉下身去的贾斯提斯的肩,向结衣同学跳去。
  「景……!」
  我跳落地面,含泪用颤抖而又欢喜的声音,结衣同学叫道。
  我一边架起《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Blade)》等候贾斯提斯,一边对着背后的结衣同学静静地组织语言。
  「从结衣同学变成剧场型那时起……发生了很多。我的空想病发、感染暴发……真的发生了很多。发生的事情太多,我脑子都转不过来了。所以,空想世界之类、世界的改变之类、以盛典为蓝本的崩坏与再生之类,那种东西怎么样都好。」
  「少说胡话了!」
  接着贾斯提斯操着武器如疾风一般挥来。虽然没切到任何东西,但我的脸被划到,手腕也被刮伤。即便我被强化,贾斯提斯的实力仍凌驾于我。
  我的身体不断被刻上新的伤口。流出的血将衣服染成了红色。
  即便如此,我仍然心如止水。
  我和贾斯提斯之间交错的光之剑点亮了夜暗。就像是白雪飞舞的寂静空间中展开的光之祭典。
  光束时而左右闪现,时而上下流动,时而四处彷徨。
  那是现实感有些缺乏,带有淡淡虚幻色彩的空想世界的一幕。光像是要把身处其中战斗的两人包围一般在周围流动。
  被包围在夺目的光芒之中,我深深点头。
  「是的,世界什么的怎么都好。只因结衣同学存在就会毁灭的脆弱世界,早点毁灭不就得了。」
  避开《三位一体的十字剑(TrinitySword)》,我把《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Blade)》从胯下向上挥去。
  贾斯提斯瞬间向后一仰。剑尖切裂了法衣,稍稍削掉了一点贾斯提斯柔顺的前发。
  我抓紧机会继续追击。
  没有声音的光与光的舞动。
  有如夏日夜空中挂出的圣诞灯火。但是我吐出的白色吐息,顷刻间化为虚无。
  光是在祝福着新世界的诞生吗?还是在悼念着旧世界的灭亡呢?
  但是。
  那种事情已经无所谓了。
  「结衣同学……我即便与世界为敌,也要守护你。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在哪个世界。」
  「景……」
  继续躲闪着贾斯提斯的武器,我静静地咏唱起来:
  「吾以神之御名祈求福音降临此处/吾,将予身处使者之侧,罪孽深重的汝以光之制裁/罪孽深重的人哟/侧耳倾听吾之声,侧耳倾听吾之歌,以赎罪为食粮/响彻永远的福音哟」
  包围我们的光芒集中于《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Blade)》的刀身,发出炫目的光芒。我把《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Blade)》在腰间挂好,定睛看着贾斯提斯。
  「《永远的赎罪(EternalAtonement)》!」
  光如波涛一般,以我为中心扩散开来。
  贾斯提斯把《三位一体的十字剑(TrinitySword)》举过头顶。在他的剑碰到我的脖子之前,我用到刃刺穿了他的胸膛。
  贾斯提斯身体瞬间硬直,呆呆地看向刺在自己胸口的剑。
  「……老子竟然,输了吗……?世界的再构筑…………」
  他的瞳孔就这么散失了光彩。
  「永别了,贾斯提斯。还有,谢谢。因为你,我才注意到什么是最重要的东西。」
  我拔出《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Blade)》,为仰天到第的贾斯提斯的亡骸用两刀的光画上一个十字后,向结衣同学转过脸去。
  「刚才的话是我最直率的心情。」
  我微笑着,将她抱紧。

 楼主| 发表于 2011-7-22 10:5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zegao 于 2011-8-25 14:32 编辑

尾声
  
  
  就这样,漫长的空想剧终于完结。
  也就是,患有空想病的结衣同学的发作把我卷入其中的事。
  从悠长的梦中醒来的我,因为过于羞耻,甚至想要寻死。
  过分。太过分了。这种结果,我就连做梦都想不到。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过,但请让我说:
  
这就是空想病的恐怖吧。
  我姐姐已经从研究所听到了真相,那天,在我受了研究所各种调查和取证,身心俱疲地回到家之后,她还特意到到门口迎接我,微笑着说真是辛苦了。
  当然,我并没有患上空想病。因此,也并没有引起感染暴发(Pandemic)。
  南美消失的电视新闻,不过是研究所制成的录像带。
  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Blade)》果然只是玩具球棒。
  贾斯提斯是个演员。
  森崎安然无恙,扮演警察的演员们只是假踢而已。
  利用转机就能得到小丑·THE·撕裂者的真正力量,只是单方面的幻想而已。临危的蛮力还真是厉害。
  的确,从六月末开始结衣同学的病情就一路恶化,在那个台风天,终于进化成剧场型,感染了在场的森崎和其他学生。
  那时,毫无经验的我看起来好像没有被感染。
  但是,事实上我也被感染了。只不过被赋予了一个和大家稍有不同的角色。
  我被赋予的角色是体内没有ADM抗体,却没有被发作卷入的人,也就是,成为剧场型的结衣同学的起爆剂的空想病患者。何等复杂的设定啊。
  东京与神奈川的演员全数出动,一度看起来像是终结了结衣同学的发作,但实际上,发作仍在默默继续着。
  研究所的人们,好像一时和我有了同样的误会。
  但是,他们从我的身体中并没有检查到任何梦境脑波,大概是据此察觉到了真相——结衣同学的发作还没有结束。
  向剧场型的恶化、感染暴发、世界的改变、我即小丑·THE·撕裂者与贾斯提斯的决战,这一连串事件,不过都是结衣同学的幻想罢了。
  到头来,所谓将世界卷入的那场大乱,不过是在远东岛国日本,更进一步,南关东的一部分为舞台的,普通的剧场型发作而已。
  ……真是可怕的病呐。
  耐心等待着已经打响了下课铃,却迟迟没有现身的老师,不意见回忆起与贾斯提斯的决斗,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叹息。
  拿着玩具球棒的高中生,还有拿着圆筒状纸板的老练演员的战斗在旁人看来想必是滑稽透顶吧。正常人也没什么场合会大叫《永远的赎罪(EternalAtonement)》之类的吧。
  怎么了,景,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嘛?
  结衣同学轻柔的声音传来。
  啊,不,稍微想到一点纠结的回忆。
  实际上不是一场非常棒战斗嘛。有害羞的必要吗?
  好象是看穿我的心情一般,坐在后面的青井笑着说。果然他,啊不对,她的直觉很厉害。
  持有ADM的青井理所当然,没有被结衣同学的发作所卷入。青井作为演员,也在为抑制结衣同学的发作而行动着。虽然很想表扬他的敬业精神,但无论怎么说Kiss也是太过了。我动摇的心甚至想要翻倒重来。
  和男性接吻可是第一次呢——青井在我背后笑着说,好像只从她口中听说过的女朋友确实存在,我稍微思考了一下,这可以叫做百合吗?
  还在害羞吗?要是非得一件件地为这种事脸红的话,我就不得不每晚埋在枕头里悲鸣了。
  结衣同学像是在鼓励我一般说道。
  有需要害羞的事吗?我回想起那时的事都会觉得很骄傲呢。
  青井邻座的森崎骄傲地抱着两腕点了点头。能够单纯到这个地步,人生想必会很欢乐吧。
  森崎君是感染者中最活跃的呢。
  青井轻轻的向森崎鼓掌。
  是吧?我在小孩子的时候就打算演这么一出武勇传了。我父亲为了朋友,曾在九死一生的境地笑到最后。
  发生在人流聚集的学校的这次发作,有很多人受到了感染。森崎拿到了这些人中最高的出演费。虽然他被拘束的时间比我要短,但为了帮助我们,把自己变做牺牲者的森崎震撼了研究所的人们,他的演出费也得到了各方面一致的认可。
  不过,景不是空想病,真的太好了。
  你指什么?
  结衣同学皱了皱眉。
  景脑残啊。那样的话,我们就不能再次到一起了吧?
  结衣同学的口气还是一成不变的高傲,但看做好意的话就会觉得那非常可爱。
  啊~啊。还真是一成不变的火热呢,你们两个。在今天这么冷的日子里,还真是羡慕呢。
  听到森崎的嘲笑,结衣同学涨红了脸,一拳向我打来。
  偶尔表现的攻击性只是为了掩藏好意吧?一定是这样。
  我抓住向我逼近拳头,顺势抱住结衣同学。
  等、笨……你干什么啊!
  她困惑着责难我道。
  没关系的,结衣同学。我有没有空想病根本没关系。
  嗯?她红着脸抬起头。
  到那时,即便与世界为敌,我也要去结衣同学那里。
  笨蛋……
  她害羞地嘟哝道,静静拉住我的手。
  所以……嗯,我等着。
  窗子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
  明明是临近春天的九月,教室内却因姗姗来迟的北风而显得寒冷刺骨。但是,结衣同学的手却充满着温暖,让我不禁想起春日的阳光。
  十月还早。
  心不在焉地望向窗外,向着比西边升起的太阳更高、更高的上空。
  
  
                                                    空色Pandemic

评分

参与人数 1轻币 +100 收起 理由
萌えの月 + 100 \液/恭喜虚君完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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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22 10:5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zegao 于 2011-8-25 14:39 编辑

后记
  
  
  初次见面,我是本田诚。感谢您买下这本书。
  在我投稿到第十回Entame大赏的作品晋级到最终考核之后,我就与担当编辑向着第十一回大赏而精进。这次能拿到优秀赏,我都飘飘欲仙了。之后我也会努力的!
  
  那么,虽然是私事,但我最大的兴趣是游戏。
  以前,只要一有空闲我就会坐在电视前沉浸在游戏世界中。我尤其喜欢古典幻想题材,小时候一边玩着游戏,一边抱有着想去那种世界游历一番的淡淡空想。
  看过连续剧或电影,读过漫画或小说,憧憬强大的主人公,也想过过那种人生的梦想,肯定谁都曾有过吧?
  本书『空色Pandemic』就是以大家这种小小的空想为主题写作的。
  被自己描绘的空想支配精神的疾病——【空想病】,与此相关的人们的故事。
  如果您能读得开心的话,我会十分开心。
  
  庭先生,感谢您漂亮的插画。每次拜见您的时候我都会会心地笑出来。
  担当编辑先生,感谢您一年的指教。今后也请多关照。
  读了我的应募原稿的众多亲友们,你们给了我很多鼓励,谢谢。
  最后,借此场合,我要向所有把这本书拿在手里的读者,还有所有与这本书相关的人致以诚挚的谢意。
  
  
  希望这本书的出版并不只是我的空想病发作。                  本田  

评分

参与人数 1轻币 +40 收起 理由
dakong + 40 恭喜完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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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22 11:13 | 显示全部楼层
前排前排,话说这本也有人开了呀,漫画很不错的
发表于 2011-7-22 11:1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444150477 于 2011-7-22 11:15 编辑

支持~~~~~~~   翻译大大加油
发表于 2011-7-22 11:46 | 显示全部楼层
终于又有勇者开这个坑了,LZ加油,希望这次这个坑不会悲剧…
发表于 2011-7-22 11:53 | 显示全部楼层
漫画也看了```坑爹满载```
不过剧情不错```

ps:看到彩插我才想起来```
    这坑以前不是开过吗?
发表于 2011-7-22 12:04 | 显示全部楼层
先看了漫画,
原来原作是小说啊,
支持,加油
发表于 2011-7-22 12:15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都市异能战斗么,这个很中二吗?和笨蛋拯救世界相比如何?
发表于 2011-7-22 12:20 | 显示全部楼层
似曾相识的插画 啊不过忘了  LZ加油啊!
发表于 2011-7-22 12:24 | 显示全部楼层
抢不到地板坐地下室,一年多了!等的书就是这本书!等的人就是你!
发表于 2011-7-22 12:24 | 显示全部楼层
漫画除了 貌似挺不错? 翻译君加油
发表于 2011-7-22 13:12 | 显示全部楼层
好吧,我现在才懂这玩意是有小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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