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zegao 于 2011-8-16 23:54 编辑
第3章 女装的邀请 「好吃吗?」被这么问道,我直白的回答「很好吃啊」,还不忘加上一句「我吃饱了」。 「是吗,很好吃啊。」 青井高兴地笑了,假惺惺地点点头。这是有什么企图的动作,我无法抑制心中的不安。 我们正在学校附近的文字烧(译注:一种菜和面搅拌后烧烤吃的日本小吃)店《文文字》。这家店价钱合理分量又足,在此之上,出示陵青的学生证的话还会有一百日元的优惠,因此博得了不少好评,因此过晌时分,店里总是会混杂很多放学后过来的学生。 我一边喝着水,一边看向青井的眼睛。 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我渐渐明白,是因为青井坐在我的旁边。 在吧台的话自然会排好座位,但是现在我们却坐在四人用的房间中。只有我和青井,两人相向而坐。实际上,在店员把我们引向房间时,我完全没有对用自然的口吻说着「到最里面去吧」的青井产生疑问,虽然邻座的青井看起来好像什么也没想,但仔细想想实在是极度不自然。 究竟要多悲哀,才不得不和一个男性二人并肩吃饭啊。 「青井,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唉~?很敏锐嘛。」 青井用单手支着桌子,凑过身来。 「要演舞台剧吗?」 「舞台剧?」 「我之前说过我们小组要在陵青祭上表演舞台剧吧?」 「我还记得。」 青井用吸管戳着玻璃杯里的冰块开口道。 「仲西要参与其中哦!」 毫无脉络的对话进行到这里,我也就只能叹气了。 「哈?为什么?」 「演舞台剧很开心哦。」 「抱歉,我没兴趣。再说我也完全没有演技,面试的时候你已经很清楚了吧?」 青井摆摆手。 「没关系,也没有台词。」 像是一开始就没有期待我的演技的说法。 「何况,不一定得是我吧?其他家伙也可以吧。」 「演技并非是必要的,但非仲西不可。」 「为什么?」 青井把脸凑近我的肩膀并抬眼看我。就像是女孩向恋人撒娇一样,感觉有点恶心。 说不定不知情的男性看了还会羡慕,但无论怎么说,我已经知道了青井的性别。 「不是会骑摩托的人就麻烦了。」 「舞台剧和摩托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这次我们要在舞台剧里骑摩托啊,我们正在找有摩托又会驾驶的人呢。」 「舞台剧中骑摩托?」 青井小声笑了笑。 「就高中生创作的戏剧而言,相当有冲击力吧?」 「是要在文化楼的大讲堂里表演吧?骑着摩托在室内乱跑没问题吗?」 「已经取得学生处的许可了。我们只是讴歌了一下自由的校风,就简单地得到通过了。」 我最近强烈感觉,陵青把自由这个词误解了。 「真厉害啊。」 「是吧?所以,不一起来吗?」 「不,我还是算了。」 「那,要来试着看看排练吗?今天我们打算从头到尾排练一下。虽然没有穿着戏服,大小道具也不能齐备,但我觉得那大致能看出我们的想法。」 「你那么做,是打算慢慢把我拉进去吧?」 青井耸了耸肩,往我的脖子上吐了口气。我后背一凉。 「文字烧,很好吃吧?」 「……很好吃。」 「这次是谁请客来着?」 原来是算计着这个啊。一听到他要请客就痛痛快快跟来的我真是个傻蛋。即便反抗,我的钱包里也就仅有毫不顶用的三百日元。出演费被姐姐没收了。在高中生的钱包中出现与其身份不符的高额现金时,这也是当然的处置。 「……是青井君。」 「听不见啊。」 青井开玩笑似的笑了,脸颊几近贴上我的肩膀。 随即,我的头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被声音惊到的青井把脸从我手臂处移开,我回过头,看到把卷起来的漫画杂志搭在肩膀上的森崎站在那。 「都被人看见了啊。还以为你是没来上课,原来是偷懒在和女友吃饭啊。」 森崎快活地笑了。 「森崎也来吃饭吗?」 「不,只是在去车站的路上看到你们,就想来调戏一下。」 我暗自盘算起来。 「森崎,你现在带着多少钱?」 察觉到我的意图,青井把脸凑过来。 「仲西,你这不是在用卑劣的手段吗?」 「那是我的台词啊。你才是常常使用卑劣手段的吧?」如此回应道,我看向森崎。「那,你带着多少钱?」 「啊,一万左右吧。怎么了?」 足够了。 「能借我一千圆吗?明天绝对还给你。」 森崎缩起肩膀。 「你啊,在女朋友面前借钱都不会感到羞耻吗?」 继结衣同学之后,森崎的误解也相当严重呢。 「喂,森崎君也这么想吧?」 青井用比平常更高的音调说道。明明是个男人,却想使用女性的武器。 「这么说来,你是入学典礼上打招呼那位呢。你的名字是?」 「青井晴。青色的水井,晴天的晴。请多关照。」 露出坏笑的青井,熟知这种动作可以骚动男人的心。因为他是男的,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啦。 「啊啊,请多关照。不过,你们两个是从何时开始交往的?」 森崎向青井问道。 「嗯,那个啊……」看向以这种不明所以的前言作为开头的青井,我连想要叹气的心情都没有。反正他是在策划着什么坏事吧。无论如何,要阻止他也很麻烦。 而且,被误解也没什么可困扰的。 「我打算,从现在起开始交往。」 听到青井的话,森崎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从现在起?」 「方便的话,森崎要不要一起来呢——到我们的舞台。」 青井真是足智多谋。结果,被我我预定为借款人森崎,让青井用漂亮的怀柔手段和我一起被带到了社团楼。青井真是个爱用卑劣手段的家伙。 看起来,社团楼的楼顶好像被用作了练习场。 这时候,森崎渐渐明白自己被卷入到了麻烦的事情当中,「我之前还没有看到过话剧呢」他苦笑道。 屋顶大概聚集了三十名学生。按照青井的话说,在这的大概有陵青高校剧团小组《银世界》成员的一半。 稍微坐下等一会儿——在顺从地如青井所说坐下等待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看过手机屏幕之后,我的太阳穴痉挛起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 不用说,当然是结衣同学打来的。 「喂……你好……」 『什么啊,这要死掉的声音。』 开口第一句就是过分的台词,这点和往常一样。虽然实际上我真的是用了快要死掉一般的声音也说不定。 「很遗憾,我还精神的很呢。那,今天你有什么事?」 应该不是要道歉了吧。 『我给景买礼物了。』 「礼物?」 『对,礼物。』 我们什么时候变成会互相买礼物的关系了? 「你去哪里了吗?」 『纽约。』 这是足以引起我兴趣的地方。 「唉哎,纽约啊。旅游?」 『和你不同,我可不是那种闲人。』 真是说话没一句让人感到痛快的家伙。 「那是为什么?」 『去那边的研究所。与一般空想病人不同,我的梦境脑波好像有着特殊的波长,在全世界都很稀有。美国和日本的研究所早就有着合作关系,所以为了提供资料,我要到那边去做各种详细的检查。』 「唉哎~好像很厉害啊。」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啦。』 虽然这么说着的结衣同学语气轻快,但那对我而言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事了。结衣同学和我根本就在完全不同的世界。 明明就是毫不相关的人,为何这缘分还是藕断丝连呢? 『景现在在哪?』 「在学校哦。」 『我知道啊。一直在校门口等你却怎么也不出来,我才给你打电话来的。』 她像是指责我一般说道。我决定,明天以后放学都从后门回家。 「社团楼的楼顶。从正门来看,应该是右边靠里的高大建筑。或者说,我去接你?」 『不用。我眼前就有个学校的示意图。社团楼啊。我现在就过去,你稍等哦。』 挂断电话,森崎全无男子气概的表情映入眼帘。大概是我露出了疲惫的表情吧。 「是上次那个美人吗?」 「……你还真清楚。」 「只是猜测嘛。不过,女朋友没问题吗?」 这么说着的森崎,向对小组成员作出指示的青井看去。 「青井只是普通的朋友啦。」 「那边可不一定这么想哦?」 森崎像是很乐在其中,表情也松弛下来。 过了大概五分钟,小心翼翼地抱着手提式纸袋的结衣同学现身屋顶。看到如此之多的人聚到这里,她稍显困惑,见到我之后马上又露出以往那种明快的笑容向我跑来。 「久等了。顺便说来,好久没和景见面了呢。」 「好像的确是呢。」 拜未见面所赐,我得以风平浪静的度过每日——这么说的话,她很可能会生气吧。 森崎露出亲和的微笑向结衣同学打了个招呼,并简单做了自我介绍。结衣同学也对其作出回应。 「给,这是礼物。」 把双手向我递来,结衣同学说道。 「总之谢谢了。这次我会报答的。」 礼貌地接过礼物,我回应道。 「报答什么的无所谓啦,快点穿上。」 结衣同学抬眼看向我。 「穿上?」 「买的是衣服,我觉得很适合景呢。」 「唉?是衣服吗?」 结衣同学抱起双臂点了点头。 「说到纽约,那就是时尚的圣地吧?机会难得,我就把它当作特产买下来了。」 我看向纸袋,上面印着未曾见过的logo。我觉得,从纸袋的质量大概就能看出价格。 「该不会,这个,相当值钱吧……?」 结衣来回挥挥食指,乍了乍舌。 「那种俗气的事情有什么好问的吗?真是个笨蛋。」 不过是说错一句话,为什么非得要被你当成笨蛋啊。 「好了好了你快点穿上吧。」 我瞟了一眼纸袋里面,礼物被礼品盒郑重其事地包得严严实实。我慎重地将包装纸打开。 虽然只是件简单的黑色夹克,但做工却非常高档。 ——这个,绝对超贵的。 我一边拿着夹克在眼前乱晃,一边侧眼看向结衣同学。她看起来好像满心期待。这下就更不能拒绝了。 我将错就错的把手伸进袖子。 「穿起来感觉如何?」 「非常不错。」 「喂,转到这边来。让我从正面看看。」 结衣同学高兴地笑着。「嗯,很合适。」 在我看着结衣同学满足的脸时,彩排准备完毕的青井的声音传来。 「怎么回事,那件夹克?好像很贵啊。」 「结衣同学送给我的。」 青井看了一眼纸袋,向结衣同学低头道: 「你好,穗高同学。」 结衣同学仔细地用目光扫了一遍青井的脸,困惑地笑了。 「你好,青井君。不过,果然看起来完全就是个女孩子呢。」 「我经常被这么说。」 青井用食指在鼻子下面蹭着。 「我问了姐姐关于青井君的详细情况。你们认识?」 「因为我是所长的部下,所以认识。请代我向她问个好。另外,穗高同学,你现在有空吗?」 结衣同学微微歪头。 「嗯。不过,有什么事?」 「一会儿我们要进行舞台剧的排练,方便的话,要和仲西他们一起看吗?」 结衣同学毫无顾虑地微笑道: 「这样的话,请务必让我观看。」 「话说回来,这舞台剧的标题是什么?」 我向青井问道。 「『活死人恋人』。」 接着,把我们三人和一些内部人士当作观众,整场舞台剧的排练开始了。 女主角由青井饰演。由于太过没有违和感,我不觉发出苦笑。 我还是第一次看舞台剧,虽然时常有一些喜剧特有的演出方式和台词,但故事本身平易直白,通俗易懂。 也就是说,这不是高中文化祭作品中常有的仅仅自我满足的作品。在陵青祭上上演的话理所当然会有很多和话剧毫无瓜葛的人,看起来他们的剧本是好好的考虑到这点了. 在阴暗而不可思议的场景中,故事开始了。 『活死人恋人』 登场人物 高槻 慎 男,十七岁,高中生。 夏目 遥 女,十七岁,活死人。 夏目 小夜子 女,二十九岁,遥的义姐,活死人研究机关《温彻斯特》的所长。 远藤 和义 男,二十七岁,《温彻斯特》的成员。 夏目 京子 女,四十八岁,遥的义母。 温彻斯特研究员A 温彻斯特研究员B 女教师 老人 咖啡厅的大师 卢梭的虚像 ——可以说我们两次诞生到这个世界上。 第一次是为了存在。 第二次是为了生存。 让-雅克·卢梭 第一场 男子在综合医院的停车场处仰望病房的窗口。日已黄昏,医院正对着的国道上传来车行的声音。 高槻 慎 (没有对着任何人的语气)在听到遥的讣闻时,与其说我在困惑她为什么死了?不如说,我改而思考:她为什么还活着? 不,遥到底是还活着呢?还是说,她果然死了? 从医学上讲,遥完全死了。她的大脑,她的肺,她的心脏,在与我相遇之前,机能就不可逆转地丧失了。 但是,借用法国的思想家让-雅克·卢梭的话,遥毫无疑问地活着。 身着中世纪服装的男人(卢梭)登场。 卢梭 生存并不是呼吸,生存是行动。 卢梭面带微笑,在慎的后方坐下,开始读书。 高槻 慎 遥没有呼吸,可她的行动却很活跃。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的知道,我直面自己的想法和感情,这一切所作所为都超乎常理。我只是在狼狈地胡闹。 但是,遥选择了那种生存方式,也有着她的理由。 她非常寂寞。一直以来,遥都饱受疏远感和孤独感的折磨。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与常人相比,遥的身体太过异质。 遥,和被称作僵尸的存在相似。因为生存所必要的机能完全丧失,她身体的一部分已经腐败。虽然没有腐臭,但她身体近两成的皮肤组织发生坏死,严重的地方皮肤脱落,肌肉、血管甚至神经都裸露了出来。 卢梭 (视线仍放在书本上)即便如此却没有引起日常生活中的问题吗? 高槻 慎 是的。身体上对于日常生活并没有什么问题。伤痕或是剥落的部分都用特殊化妆之类的东西补上了。 不如说,精神、心理上的负担才更大。她一边对世间隐藏自己的秘密,一边还不得不静静地生活下去。 卢梭 (以下,目光离开书本)原来如此。 高槻 慎 遥把那种状态称为「拟态」。面对那样的她的自嘲,我却无言以对。 即便是拟态下的遥也是位美人。本来她的面容和身体曲线便美丽无比,除去腐败部分的她,有着即便被看到眼熟,也仍然能在不觉间把人视线夺走的可爱。 卢梭 也就是说,你爱上她了,是这样吗? 高槻 慎 是的。但是…… 卢梭 但是? 高槻 慎 但是,我,可能并没有爱上她的资格。 遥终归是一个活死人,而我,却没有接受和理解这一现实的想象力。 她的心要比我想象得更脆弱,即便说平常她那强硬的行为,都是为了将自己隐藏起来的盾牌也不为过,因此她的本意更让人无法捉摸。 卢梭 然而,人是很容易伤到他人的心的。 高槻 慎 ……如您所说。像是自卑感和心理创伤这种心中的脆弱之处,只消用指尖轻轻一碰,便会形成一道伤口。 尽管如此,我能为治愈她的伤痕所做的事实在太少了。 我伤害了她的心。当然,我意非如此,可就结果而言,伤害她的是我本人,这点终究无法改变。 我想要道歉,直率地传达我的心情。 但是,她已经不在了。 高槻仰头望向星空,叹了口气。 卢梭渐渐从书本间抬起头来,看向高槻。 高槻 慎 因为遥的死,我察觉到了好多事情。 无可奈何的喜欢着他的自己也好、世间的艰难困苦也好,何为正确、何为错误也罢,我自身的世界中,溢出了好多这种没有明确答案,分外暧昧而抽象的问题。 想着遥的时候,我心中就充满了舒适的微风。 留下心理创伤的冲击性的相遇、高中的再会。那时的遥还令我讨厌。遥和收到的无聊的讲义、被强行带去的北边的街道。因为无法理解遥的行动而发生的壮绝的争吵,最终演变成以她的拳头落下帷幕的大冲突。这些全部都被染上了温柔的颜色。 正因如此,直视遥不在的世界却也无法挽回什么,一种寂寞感向我袭来。 我的身体被倦怠感所支配,对一切事物都失去了兴趣。 我甚至对自己的存在也感到麻烦,想就这么停止自己的呼吸。 卢梭站起身,拍拍慎的肩膀,然后背向他。 卢梭 你已经死了。 卢梭就此离去。慎原地坐下。 高槻 慎 (露出自嘲的笑容)您说的对,一直以来,我才是活死人吧。 那天,灰色的天空从早晨起就下着小雨,街道也变得阴郁。 从检票口出来的人们,像是争先恐后地逃离冬风一般,慌慌张张地从那里四散离开。在我眼前走过的人们,有的并肩谈笑、宛若恋人,有的则面目严峻。 会浮现各种表情,是因为大家都活着。 无精打采地站在被指定为回合场所的车站检票口前,仍在等待到了时间却还未现身的《温彻斯特》的研究员的我,朦胧间想着这些事,然后让思想徜徉在与遥共度的时光中。 慎像是想逃走一般,离开舞台。 序章到此结束,接下来正篇开始。 虽然突然出现的卢梭有点让人不知所措,但拜有趣的剧本和精湛的演技之赐,很快就不让人在意了。 全场排练在蓝天之下进行着。由话剧特有的台词和夸张动作构成的这个故事,让被阳光照耀的屋顶氛围为之一变,我们也稍稍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 本篇以主人公的回忆为主轴推进。 大致的结局在开头就有所提到,搞笑的一幕也可以窥见结局一斑,这独特的场景贯穿全场。虽然我不太懂情节安排的技术,但为了突出女主角遥只能等待无法逃离的死亡到来的命运,故事的全体都被安排在了悲惨和凄凉之中。 不过,遥的性格有些难以应付。 遥因为某件事而悲叹。 『有什么你一个人做不到的事吗?我什么都会去做的。』对着担忧的主人公,遥讽刺道: 『那,马上去死。切断你的喉咙,停止你心脏的跳动啊。死后你就会成为和我一样的存在了。那样,你就可以理解我的痛苦了吧。不过,你做得到这点吗?你容许自己这么做吗?说什么不论何事都会去做,别口气轻轻的说出这种办不到的事,烦死人了。』 那是如寒气一般彰显自己恶意的攻击性的台词。 因为我对电影很有兴趣,所以也看了不少活死人题材的恐怖电影,但是像遥一样,与恐怖电影不同、对人类露骨地表现出恐惧的活死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活死人的存在本身就有着猎奇性,然而遥的言行更是大大加强了这种印象。 『弱者之间互相舔舐伤口到底有什么意义?想就这样得到治愈吗?真是乐观呢。但是,我告诉你,你的话不过是诡辩罢了,令人作呕。』 浮现冷笑,同时将主人公逼入绝境的她说道: 『听好了,慎。被你保护的只能是我。所以,请你今后只听闻我一个人的话。』 她展露出对解释的主人公的精神上的依赖: 『你说过要一起死吧?从一开始我就死了的话要怎么办呢?』 她天真地笑了。 在故事的中盘,主人公一次次的被卷入到骚动之中,想到我和结衣同学可能就是这种感觉,我不禁苦笑。 但是很快,那位女主角的心结也一个个被主人公解开,展露出了自己的弱小。本来遥是很少说出真心话的,那个场景深深触动了我的心。 第四场 深夜,在横跨国道的步道桥上,慎和遥撑伞相对。从早上起雨就一直猛烈地下个不停。慎对昨夜自己说的话感到后悔,脸色显得有些窘迫。 夏目 遥 你从听小枝子那里听说了吧?就是那样。科学家弗兰肯斯坦的目的并非制造出人造人,而是对活死人的研究。 他是最古老的从科学上研究活死人的科学家。在那之前虽然也有一些分散的研究,但都是些没有科学基础的无意义的东西。 像《温彻斯特》这种正规的研究机关的设立,是在弗兰肯斯坦去世又过了一百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前后。 在那之前,不可救药的实验就肆无忌惮地进行着了。把脑、心脏全部摘出根本就稀松平常,残酷得狠。最后,我们已经不是被当作人,而是被当作怪物对待了。 那么,慎。你觉得脑和心脏全部被摘除的活死人会怎么样? 慎像是不堪忍受一般捂住脸庞。 高槻 慎 会死掉吧? 遥笔直地看着慎的脸,缓缓摇了摇头。 夏目 遥 错。还活着。摘除之前也好摘除之后也好,看起来没有任何区别。不过,马上那人就会因发狂而死。 喂,慎。普通人都是用大脑来思考的吧。 但是呢,我没有大脑也没关系。 然后,心脏不是人的精神的象征吗? 我们经常说心痛,内心动摇之类的话吧?虽然声张心脏并不会思考,没有感情的医生也存在。 不过呢,我没有心脏也没问题……对我来说,大脑和心脏都是不需要的东西。 遥把伞扔掉,把脸埋入慎的胸中。 夏目 遥 (用快要消失的声音)喂,慎。我的心在“什么地方”? 我又在“什么地方”? 死,是不是连那“什么地方”也没有呢? 慎无法做出回答,只是抚着遥的头。 头上仍是一成不变的万里晴空。 但是,配合上响彻屋顶的效果音和演员们技艺高超的表演,连我也感受到了一种正在降雨般的临场感。 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一旁候补等待出场的演员,我一直注视着舞台中央。 之后,故事描述了遥形成这歪曲的人格的理由。 与周围的人相异的遥有一种深深的自卑感。无法接受被研究所束缚的环境和异质的自己,即便如此又直率的想要喜欢上自己,就这样,她的心在这种进退维谷的环境中备受煎熬。遥不过是渴望平凡的日常,想成为平凡的女孩子罢了。 当初对遥的言行持批判态度的我意识到这一点,一下子就感觉自己代入了感情。 在遥死掉的那个场景,我甚至掉了泪。 故事渐入佳境之时,结衣同学突然握住了我的右手。我惊讶的看向那边,只见结衣同学像是毫无依靠一般眉头紧皱,直直盯着戏剧排练。 像是想要出声又感到迷惑,于是作罢。说不定会打扰到话剧排练。 剧中并没有详细的说出遥的死因。她是像睡眠一样,静静停止呼吸的。结局的时候,没有凭依的精神生存也会迎来界限吧。 遥死后,主人公烦恼着是生存还是毁灭这一问题,浑浑噩噩地度过每日。完全排除宗教性思想、彻底由等身大的高中生进行思考生死观的演出,深深留在了我的心里。 在周围被树林包围的殡仪馆。第二天,遥即将被火葬。在小夜子的考虑之下,慎和遥度过着最后的时光。 慎抚摸着棺材里的遥。 高槻 慎 虽然事已至此,但我注意到了。我一直思慕着遥。一直,在考虑着遥的事情。大概,这一点以后也不会变吧。即使几十年后偶然间再想起遥,我还是会流下泪水吧。 但是,我觉得这样就可以了。悲伤、寂寞、痛苦一类的感觉袭之而来也无所谓。我明白了,包含着这种心情,我们才能活着。 虽然,这有些劳神,但没关系。我要活下去。 我,托遥的福,明白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所以,还想和遥说更多的话。 慎在无人的房间中张望。 高槻 慎 (用温柔但含着悲伤的语气)喂,遥。我永远都喜欢着你哟。这份心情我用不会忘。从今以后,永远。 慎,像是在等待答案一般陷入长长的沉默。 仿佛象征着遥的死,场景渐渐变暗。 「怎么样?」 青井一边用毛巾擦汗,一边笑着问道。 「呀,比我想象的要有趣啊。呐,森……」 侧眼看到号泣的森崎,我反射性地拉开身子。看起来这家伙有着非同寻常的感受性呢。 「说得好啊。」说着,森崎把手搭到我的肩上。 「啊、啊啊……是啊。」 「能让你感动到这个地步,我也很高兴啊。」青井笑着说道。 我转向结衣同学,她表情有些复杂,一种淡淡的寂寞感从她的脸上散发出来。 「结衣同学,怎么了?」 她「唉?」的一声惊呆地望向我,然后像是遮掩一般露出微笑。看起来像是强颜欢笑。 「啊,没。没事的。有点……」 「很无聊吗?」青井询问。 「不会。大家演技都很好,演出的都非常好。你看,那个场景的——」 之后结衣同学分别对舞台剧的内容进行了赞誉,但到最后也没有说“有趣”二字。 「那,仲西,你决定了吗?」 青井把脸靠向我。 「决定什么?」 「是否参演舞台剧。我们打算在私奔那个场景使用摩托车。脸部都用头盔遮住的话,就算替换掉主人公观众也看不出来吧。」 顺便一提,今天的排练是使用代用的自行车。 「机会难得你就上吧,我不知为何都想参加了。」 森崎一边擦掉眼泪,一边摇晃着我的肩膀。 「哈?」 「决定了啊。」青井笑道。 「不,现在还没作出决……」 「景也参加演出的话,嘛,也可以来看看嘛。」结衣同学如此说道。 请饶了我吧。但是,大家都没有放过我的意思。 参演舞台剧真是太好了。 过了还没一周我就这么想到。虽然是自说自话,不过我的状态不错。 《银世界》的人们都很直爽,遇到什么麻烦事大家都会去搭一把手,他们都是这种心地善良的人。 森崎帮忙制作着大道具。本来他的手就很巧,配合着简单的设计图,把零件漂亮的组装到了起来。 我看到森崎手里的电钻,开口道。 「那个,不是牧田(译注:日本的一家大型器械公司)的嘛。你还真有好东西呢。」 「是我老爸的。」 随着轻快的驱动音,森崎回答。「你对牧田什么的很了解吗?」 「因为要摆弄摩托所以要备齐工具啊。」 「啊啊,这样啊。不过,工具什么的都差不多吧?」 「但这声音就只有牧田能发出来的吧。」 森崎察觉到我的玩笑,溢出笑容。 「这是钻头奏法啊。用了这个,会在摇滚界刮起一场旋风吗?」 「只会落得被说成炒冷饭的下场吧。」 我和森崎都听了不少八、九十年代的西洋音乐。其他方面我们也有不少共同的兴趣,所以才能像现在这么要好吧。 「说不定RYOBI(译注:日本一家器械公司)之类的还会成为赞助商呢。对了,把那个螺钉拿给我。」 我拿起螺钉,递到森崎手上。 「不过,你好像很乐在其中嘛。」 「我喜欢做这个。说起来,你没事的话也来帮忙啊。」 我用拇指指向背后的排练场。 「我差不多该出场了。」 「不过是个小角色就乐成那样啊,喂。」 森崎玩笑似的笑了,然后继续作业。 「没有那回事啊。因为练习的缘故摩托也受了点小伤。不知道翻车多少次了。」 「稍微有点进步了没?」 「姑且,算能做到车轮空转了。」 「那离加速回转还远着呢。」 「有时我也在想,为什么非要做到那一步呢?」 「你啊,被青井拜托的时候,不是笑嘻嘻的说着OK吗?」 「我没想到会这么难啊。好莱坞电影里,大家不都简单就做到了嘛。又大又重的Shadow可不是给初学者秀雕虫小技的。」 我的摩托车,是明明国产却背负着被称为美国货的讽刺命运的重量级车子。 要问为什么私奔场景一定要有加速回旋,回答是像好莱坞电影里经常看到的一样,为了要牵制迫近主人公和女主角的追赶者。 「嘛,加油吧。也不能现在再说做不到吧?」 森崎笑道。 早上去上学,课程结束之后来到社团楼的楼顶,直到黄昏为止都会努力排练或是为舞台剧做其他准备,然后去家庭餐厅闲聊。这样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感觉每天都洋溢着青春气息。 一天, 结衣同学来到校门口等我。因为有了几次经验,所以我已经不会再惊讶了。 但是,因为她过于沉迷于掌机游戏中而没有注意到我。 「结衣同学,你在玩什么游戏?」 她惊恐的看向我这边。 「是景啊,吓死我了……」 「这么热衷啊。那是什么游戏?」 「今天新发售的,感觉好像不错。」 「喜欢游戏吗?」 「我?游戏也好,动画漫画或是轻小说也好,那些东西全部都很喜欢。」 嘛,相遇时结衣同学的空想就是那种类型。 「不去外面玩吗?」 「我,没什么朋友,所以也不怎么出去玩啦。」 结衣同学表现得有些寂寞,但是她又勉强露出了想将其抹去的笑容。感觉实在是强颜欢笑。不知为何那声音听起来让人心痛。 「景,你知道空想世界悖论吗?」 「虽然多少听到过,但不清楚详细。」 「虽然空想世界悖论是在五年前发现的现象,但在那之前,空想世界的设定被搅乱的危险性就被考虑到了。所以,空想病的孩子不能去上普通的小学。因为孩子的世界意外的难以控制,容易引发异变。孩子的想象力比大人要丰富呢。空想病发作时有数个小孩子在一起的话,就会看到设定的暴走吧?所以,我实在研究所接受义务教育的。因此,我,没有朋友。」 「是这样啊……」 感觉情绪变得有些阴沉。「话说回来,今天有什么事?」 「当然是来找景的啦。」 这么说着,她微笑道。和刚才不同,是发自内心的天真笑容。 「去吃饭吧。我请客。」 次日,我在楼顶的一角制作小道具。太阳西斜,只有中庭三两学生发出声音,安静得就像白天的热闹场景是骗人的一样。学校到了晚上会展现出不同的风貌,锤子敲打的声音传向空中。 我持续着作业,把脸转向青井。 「青井为什么要演话剧呢?」 青井喝着罐装咖啡,微微一笑。 「当然是因为喜欢了。」 「不,我不是问那个,是问喜欢上的契机啦。」 青井越过围栏看着远处的街道。太阳完全被遮蔽。每到了星期四,小组的成员都早早的结束作业踏上了归路。 进展方面,因为今天必须要做好的小道具还没有完成,所以我留了下来。我可不像森崎那么手巧。 「你怎么看待空想病?」 青井认真地问道。 「什么怎么样,也就是觉得很可怕……」 「还真是普通啊。」 「普通是指?」 「虽然这么说起来可能不太谨慎,但我觉得我很羡慕有空想病的人。」 青井在混凝土地面上坐下,抱起两膝望向天空。 「人生没有道理可讲啊。不可能像游戏一样选择容姿,分配能力。只能凭着被分配到的容姿、被分配到的能力活下去,过着只有一次的自己的人生,然后死去。但是,空想病患者却不一样。发作的时候,不同的人生在等着他们,那里有着不同的人格,不同的世界……对他们而言,人生是无限的。」 我伸手打住,看向青井的眼睛。 「不论怎么说,那都是空想的事吧。」 青井摇摇头。 「这我知道。但是,那么说的话,现实也是相似的东西吧?能证明自己存在的只有自己。说不定,在我眼前的仲西也只是空想中的人物。」 我用右手捏住青井柔软的脸颊。 「我就在这里。」 青井把自己的左手覆盖到我的右手上,微微笑了。 「这我也知道,只不过是打个比方而已。嘛,我是很贪婪的,想过过各种各样的人生,感受各种各样的世界。这么考虑的话,会羡慕空想病患者也就是无可奈何的事了。但是,人们说空想病是先天疾病,不是想得就能得上的吧。所以,我开始演话剧。舞台上有着和现实不一样的崭新世界,在那里,我能成为别的人。自己创作好剧本,然后自己来演,如此一来演话剧便能做到和空想病发作一样的事了。」 听到青井的这番话,我胸中那句令人怀念的话再次浮现。 ——是守护世界,还是守护你? 就是这回事。少年时代的我非常崇敬迫近这个究级选择的主人公。换句话说,我也想过,想要走上这种人生试试看。青井的话让我回忆起纯真年代的自己。 「嗯,青井想说什么,我稍微有点明白了。我觉得我也有这样的心情。」 我把手从青井的脸颊上拿开。他揉着脸颊歪了歪嘴角。 「陵青祭结束之后,《银世界》也会留下来吗?」 「不,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站起身,我手扶栏杆,俯视着校门延伸出的道路。学生们好像都因明天的休假而雀跃不已。 「但是,青井做得已经足够了。」 「唉?」 「无论怎么想都不会觉得我们是同龄呢。青井对事情考虑周到,也有想做的事情,女装也是为了这个吧?的确,摆平性别的障碍的话,演出的范围可以增大,空想世界的选择支也会增加吧。」 「这个评价太高了。我……」 这时,轻快的旋律在屋顶想起。好像是青井包里的手机响了。青井带着拘谨的表情,接起电话。 「发作了?好的,我明白了。我马上过去,嗯,是。」 口气很认真。挂掉电话后,青井拿起楼顶的钥匙看向我。 「好像我的妹妹发作了。虽然很抱歉,今天就先回去吧。」 「啊,嗯。我知道了。」 我慌忙开始整理。把装着衣服的旅行袋跨在肩上,青井若有所思地开口道: 「仲西,明天,你有什么安排吗?」 「没有。」 为了不让木材和工具被雨淋湿,我们两人把一个大大的塑料单子该在了上面。 「今天晚上,要到我家住吗?」 我有些困惑。明明他妹妹都发作了,我完全不明白青井引我到他家的理由。 「为什么,这么突然……」 「你还没见过剧场型发作吧?穗高结衣也有这种状况,为了将来见识见识,学习一下不是很好吗?还是说你没有兴趣?」 「兴趣什么的,就因为那种兴趣就去围观,对你妹妹不是很失礼嘛。」 「你太正经了啊。」青井笑着说道。「反正,我家除了我和妹妹也没什么别人,你不用顾虑。」 「唉?双亲呢?」 青井摆摆手。 「已经不在了。之前,在事故中去世了。」 我察觉到因为无知说了不该说的话。 「啊,抱歉……」 「别在意。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结果,在刺激之下产生的好奇心的驱使下,我接受了青井的提案,向姐姐发送了今天会在朋友家住之类内容的邮件,和青井两人去向神奈川县的藤泽。 在电车中,我收到了用孩子气符号做装饰的「了解~所谓朋友就是可爱的女孩子吧?」回信。我回复道「一半错误,一半正确。」青井很可爱,但不是女孩子。 话虽如此,青井家的占地非常广大,两端的距离少说得有三百多米。 但是,着并非是因为他家有钱,好像是研究所为他们安排的住所。说不定研究所会被指责浪费税金吧。 青井家周边的街道,都被研究所的职员禁止了出入。 几辆白色的旅行轿车像是聚集在一处停在玄关,后面座位被拆掉,堆积了很多器材。职员们戴着耳麦,在和看不见的什么人取得着联系。 青井出声叫住像是指挥官的人。 「佐伯先生,您久等了。」 被称为佐伯的人摘下耳麦,露出笑容。 「是晴啊,比我预想的还早点呢。帮大忙了。」 「状况如何?」 佐伯先生把车门打开,从桌子上拿出一捆文件,递给青井。我窥探一眼,看见封面上印着意思不明的文字串。好像又不是外语。 「这是到五分钟前的记录。看过之后,你也去参与将空想引向完结的任务吧。」 青井接下资料,热心地一页页扫视起来。 「你在读吗?」我问道。 青井目光不离资料,点了点头。 「是速记哟。患者和感染者,还有演员的交流都会由书记官实时记录。这是为了能向后来参加的演员们传达正确的情报。当然,影像和声音资料也有收集汇总,但把录下来的成品慢悠悠地看掉的话,空想世界也会随之发生各种展开,所以速记是相当有效率的做法。」 「那边那孩子是?」佐伯先生向我看到。 「我的朋友,名叫仲西景。同时他也是穗高结衣的朋友。」 青井特意强调了结衣同学的名字。您好,我向佐伯先生打招呼道。 「所长的妹妹的……?」 「是的。因此,他并非是完全的局外人。事实上,他曾有一次为完结穗高结衣的空想做出了贡献。」 「这样啊,请多关照了。」 我握了握佐伯先生伸出的手,回应说:我这边才是。 「我大致明白了。看来这设定是受到星期日早上看到的动画的影响了呢。」 目光离开资料,青井说道。 「观测官也有同样的见解。现在,佳织成为了魔法少女,在与一个演员战斗。」 「再过不久,佳织的形势就要不利了吧?」 佐伯先生摇摇头。 「不,实际上已经很不利了。」 「那么,也就快完结了呢。陷入危机的魔法少女肯定会被飒爽登场的谜之绅士相救,那是这部动画的套路。」 佐伯先生嘴角微微上扬,说道:「那就是你的工作了哟。」 「我会在五分钟之内完工的。」 无畏的笑了笑,青井消失在自家用地中。 「仲西君,你就在这里看着里面的情况就可以了。」 我和佐伯先生一起,用安装在旅行轿车后门的液晶屏看着用地内上演的发作剧的状况。 『咕……真卑鄙……』 一个大概初一的女孩子单膝跪地,瞪视着一个大叔。这孩子是青井的妹妹,佳织小姐——佐伯先生向我说明道。 和佳织小姐周旋的大叔也和其他职员一样穿着白衣,想必他是持有ADM的【演员(Cast)】吧。 『卑鄙是对我的褒奖哟。』 大叔冷笑道。 『纯白天使,你这家伙的命运也就走到尽头了呢。』 『我是……我是不会放弃的!』 『瓮中之鳖还多什么嘴!不会放弃什么的,是你还没做好死的觉悟!』 大叔把卷起的体育新闻报高高举起,向佳织小姐迫近。这份体育新闻在佳织看来也是特殊的武器吧。 『等等!』 不知何处传来了青井的声音。那家伙好像在画面之外。 「这里显示着呢。」 佐伯先生指着另一个显示屏说道。伫立在阳台的窗框上悠然地俯视着佳织小姐和大叔的青井映在画面中。 「这不危险吗?」 佐伯先生露出洁白的牙齿: 「帮手总会在高处出现。」 ——还真能扯啊。 佐伯先生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笑着说道:「你在想“还真能扯啊”呢吧?」 「不,嘛……稍微有点。」 我慌慌张张地答道。 「我也这么想。但是,因为这是工作所以也没有办法。」看起来真的无计可施的佐伯先生说道。 扮演帮手的青井讨伐了扮演坏人的大叔,用公主抱抱起成为纯白天使的佳织小姐。 佳织小姐微微笑着闭上眼睛。 「昏迷过去,最后醒来时会发现自己睡在家里的床上。和观测官的预想一样。」 佐伯先生心情愉悦地说道。 「已经是结局了吗?」 「对,空想完结,也就是发作被停止了。」 佐伯先生戴上耳麦,马上对着麦克风发起了指示。 画面映出了握着兄长的两手,无邪地微笑着的佳织小姐。从空想世界中解放出来的佳织小姐正高兴的向哥哥报告着空想的内容。青井只是微笑着静静聆听。 稍微过了一会儿,只留下几个职员,所有的轿车都从青井家撤出。 「大家都回去了吗?」 我目送离开的职员们,问青井道。 「因为神奈川的空想病患者不只有佳织一个嘛,所以也不可能为了对应一个人花费那么长的时间。话虽如此,佳织的确是被特别对待的呢。」 「特别对待?」 「你看,」青井指向大门旁边的水泥制小屋。「那是神奈川支部的办事处,ADM的持有者会轮流驻扎在这里,此外还有至少一人的书记官和观测官,大概是这样吧。说起剧场型,必须要警戒的就是和其他空想病患者的接触。嘛,因此,外出的时候会被严格的移动手段所限制。」 我回头看向一旁。 「话说回来,她本人呢?」 「佳织吗?发作结束之后,是不是在看电视啊?」 是该说天真烂漫呢,还是该说太过随意呢,即便得病不是自己的错,但是也不目送一下停止自己发作的人们马上就去看电视的感觉,我有点无法理解。 「看电视……吗。」 呆愣地,我说道。 「好像是有很有趣的动画的特别节目。」 青井像是在庇护佳织小姐一般说道。「我来介绍一下,你也过来吧。」 进入大门,在广大的空地正中,建着一个小小的家庭。我和佐伯先生一起看的用地内的影响都被聚焦到了佳织小姐和她的周围,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围墙内是这个样子。 「……完全和土地有效利用无缘呢。」 青井笑了笑。 「没有办法啊。剧场型发作卷入一般人可就麻烦了。早着空地上有着看不见的可以吸收梦境脑波的墙壁哦。距离中心的家,外墙大概有100米以上吧。佳织的感染范围最大半径是七十二米。也就是说,在房间内发作的话,梦境脑波野川不到外界的人们那里。另外不是只有我家这样,其他的剧场型的住所大抵也是这样。」 看起来很小的住宅,走近一看相应就大了很多。我觉得大概是4LDK吧。两人来住已经是十二分足够的空间了,事实上,青井也说有着没有使用的房间。 进到玄关,啪嗒啪嗒的轻快脚步声传来。 「哥哥,快点快点。『猫与项链与魔法使』已经开始了哟。」 满面笑容从转交跑出来的佳织注意到我的存在,表情突然紧张起来,像是面对威胁的猫一样再次从死角消失。 青井抿嘴笑笑,向着角落的佳织说道。 「是哥哥的朋友哟。不用害怕,出来吧。」 佳织像是窥探这边一样战战兢兢地探出头来。 「你好,佳织小姐。我是仲西景。请多关照了。」 这么说着,我对佳织小姐露出微笑。 佳织小姐像是解除了警戒心,显得有些害羞。 「嗯,请多关照。」 佳织小姐用幼儿一般口齿不清的语调说道。 说实话,我了个囧囧囧囧囧囧——我的内心想道。 虽然不一定是故意的,但都这么大了还显露出这种幼儿行为,比起天真更让人感觉到蹩脚。 她是在日夜苦练塑造特质也说不定。 「我马上就会去起居室了,你先去等我吧。」 青井温柔地对佳织说道。 「嗯!」 佳织小姐很有精神地点点头,向起居室跑去。我说过不要在家中跑了吧——青井对着佳织的背影说道。 我们为了放书包来到二层,进到青井的房间。 「你的妹妹孩子气过头了吧,有点。」 我把包放在床边,说道。 「……因为佳织的精神年龄是四岁,所以没办法啊。」 「唉?」 我看过去,青井的表情要比外面的黑夜还阴沉。 「以前,我说过的吧?空想世界悖论。有因为那个导致精神崩坏的空想病患者。」 我胸中开始嘈杂起来。太过幼齿的佳织同学,还有我指出这点的途中,突然发生变化的青井的态度。 想到青井所说的话,我陷入了想堵住耳朵的心境。像是打算给这样的我以最后一击一般,青井开口道: 「……佳织就是这样。然后,引起悖论的就是我。那是五年前的事了。佳织的精神在那时被重置了。所以,佳织的心灵现在大概还只有四岁。」 青井坐到床上直直地望着我的眼睛,我也无法阻止青井说下去。说到底,就是我的懦弱吧。所以,我继续认真听着青井的话。 青井兄妹没有父母。虽然佳织小姐未曾开口说出来,但她果然还是很在意那点的吧。 空想世界经常反映出患者的愿望,梦想或是憧憬。 一天, 佳织发作了。就只有那天,持有ADM的人一个也不在。 五年前,一种新型的流感在国内大为流行。神奈川支部的ADM保持者都被这种流感侵袭,支部的机能陷入几近麻痹的状态。 虽然当时青井已经被判明拥有ADM,但他并不是演员。以当时的青井的年龄来考虑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对青井而言,抑制佳织小姐的发作都是大人的使命。 但是,在青井兄妹附近当班的支部成员全体都被佳织感染,与青井家关系较好的附近的人也都被分配了角色。在空想世界中,大家为派对做着准备。 那是,双亲的结婚纪念派对。是个将附近的人都邀请到家里展开的盛大的派对。 好像是受了美式家庭连续剧的影响。 过了两三个小时,派对的准备就都做好了。但是,无论过了多久,青井的双亲都没有回来。 那是当然的。因为他们本来就不在了。 即便这样,大家仍在等待着双亲回家。 那时,佳织小姐的脸色渐渐暗了下来。看到坚持地等待着不在人世的双亲的佳织,青井感到无法忍耐了。 因为佳织小姐太过可怜,所以也没有办法。 因此,觉得说了更好的青井对佳织说道: 爸爸、妈妈都不在了。在佳织小时候就已经死了。 说到这里,青井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这就是真相。但是,这个真相和佳织的空想世界存在致命的矛盾,是禁忌的设定。就因为这句话,引起了空想世界的悖论。」 「青井……」 「我不知道!」 青井像是要将我的话语弹开,语气强硬地说道。近乎悲鸣的让人心痛的声响残留在我耳边。 「或许这是个懦弱的说法!但是,那种事会发生,我就连梦里都没有想到……我也没听过空想世界悖论的事,也没有恶意。但是,一切就这么结束了。我什么都做不到。面对痉挛着,口吐白沫,双眼翻白的被痛苦所困的佳织,我就只能用背靠着墙壁,径自颤抖,就连直视也做不到!我什么都做不了。就连悲叹自己的无力都做不到……只是一味害怕着。」 我把目光从青井的眼睛上移开,现在我能做到的事也就这个了吧。 青井进一步继续说道: 「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但佳织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就只有心智回归到了刚出生的状态。我每天都在后悔,简直快要被自责的念头碾碎。我考虑着自己能怎么赎罪。两年后,我找到了答案。重新获得语言的佳织叫我“爸爸”,有时她又叫我“妈妈”。我从那天开始穿起了女装。什么佳织创造出和上次那天同样的空想世界的话,我想成为她的父亲,我想成为她的母亲。哥哥也好姐姐也好,弟弟也好妹妹也好,只要佳织有所愿望,我一人就可以全部承担起来。我在心中起誓,为了守护她小小的空想,我会出演女性角色。发作只是一时的,就如短暂的梦一般。即便如此也好,我要守护那个虽然短暂,但对佳织来讲却至关重要的世界……我如此想道。」 青井哭了出来。他抽抽嗒嗒地,在这里停下了话语。说罢之后青井从背后抱住我,把我压倒在床上。 有那么一会儿,青井静静地哭着。 明明都是男性,我却不可思议的没有感到违和和嫌恶感。 压在我身上的青井,身材比我预想的还要纤细。因为他的身体柔软而又纤弱,让我的头脑中忘记了青井的性别。或者说,那让我错以为青井是个女生。 青井用必死的力量驱使纤细的肢体,撑了起来。从黄昏时,我就知道了青井给人以强大感觉的理由。 青井也不擦眼泪,直接向我看来。 「仲西,你回答我……我做的这些事是不是蠢到家了?」 青井的眼泪落到我的脸上。那泪珠非常温暖,就好象渗入了他的温柔一般。 「没有那回事。」 我摇摇头,觉得没必要说什么多余的话。所以,我只说出了直率的心情。 青井抓起我的前襟,把脸埋入我的胸口继续抽泣。 强大并不是生来就具备的素质。感受自身弱小痛苦、毫不逃避地直面自己的弱小和伤痛并将其背负于身,如此才是真正的强大——青井的哭声让我察觉到这点。 但是,强大也会对心灵造成压迫。肯定,有时会无法耐受这些,心也会发出悲鸣,那就如现在的青井吧。 我抚摸着青井的头,仰头看向天花板。 只有一件事挂在心头:为什么青井要和我说这些真心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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