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届征文]An Endless Joke-遗漏时间的少女（更新至完结）

昆失忆

用的是75%B+25%SP，或者50%B+50%SP，或者%25B+75%SP……嘛总之自己感觉是多多少少有点偏题，而且有越来越长最终成为一个坑的迹象，好在无事一身轻，精神压力不大。
会有类似设定图的图片随文贴出，目前写到第三章，先发前两章试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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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 Endless Joke-遗漏时间的少女

Chapter 0

最初的时候，什么都没有。
然后开始有了一点点的光，像雾气一样稀薄的乳白色的光，她借着微光打量四周，发现自己正悬浮在一片虚无之中，四周除了散发着白光的一丝丝雾线外别无他物。她将手神进雾中，雾线穿过她的手掌流动着，她猛然意识到自己竟是透明的。
“那样是抓不住它们的。其实根本没办法抓住，这些都是背景，只是为了好看而已。”轻松而略带懒散的少年声音从某个方向传来，她转过头去，发现某处的雾气中出现了一片黑色的影子，随后慢慢变深，扩大，最后变成人的形状。来人穿着白色衬衣和黑色收身坎肩，黑色的裤子只到小腿处，下面的部分被塞进藏青色的高筒靴，肩上围着同色系的披风。黑发的少年看向她，宝石蓝色的眸子在她身上来回扫视，最后放下心一般拍了拍她的肩膀：“很好很好，一切正常。”她注意到少年戴了像耳麦一样的东西，同时还斜挎着灰色的背包。
他是谁？我明明是透明的，他为什么可以碰到我？我为什么会变成透明?以及，我是谁？
“爱丽丝？”她回过神来，眼前是少年晃来晃去的手掌，“没事吧，爱丽丝？”
她茫然地回问：“我……爱丽丝？你是什么人？”
少年猛地一顿，呆呆地抽回手自语道：“我又忘了……”随即朝她笑开：“你的名字叫做爱丽丝，现在是我的客户。我是时间管理局 （TA：Time Administration）的雇员，你可以叫我约塔，我的员工编号是0074-13548，可以向时间管理局总部打电话投诉我，当然最好是替我申请加薪。”
“至于这个，”约塔挥舞了一下手臂，带起一阵微风，但周围的雾气并没有被他带动，“是宣传部门搞出来的花样，是直接在人脑里成像的，还不具备现实反射功能。说是为了烘托时间服务的氛围，其实那帮神经病根本就是为了找乐子吧……”
被少年略带抱怨的口吻放松了心情，爱丽丝轻轻地笑了起来。“你笑了，”少年凑到她跟前，“你就是要笑起来才好看。那么，接下来就告诉你现在的状况。”他拉开身侧印有TA字样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一本记事簿翻开。“你的名字是爱丽丝，这个已经说过了。16岁，圣布瑞德魔法学院基础部中级班的学生，父母健在，家庭状况良好，无犯罪史，以及……”他小心地瞥爱丽丝一眼，“已死亡。”
世界一下子安静下来。
良久的沉默过后，爱丽丝呼出一口气：“原来是已经死了嘛。”反而是约塔看起来很古怪：“虽然这么说很不礼貌，不过你一点都不惊讶搞的我稍微有些失望了呀，普通少女不是都会迅速泛出泪花然后跌倒在地，或者冲过来打我吗？”手舞足蹈比画着的约塔只收到爱丽丝的一个白眼。
“其实我多多少少能明白过来了，虽然什么都不记得，常识什么的可一点都没少。”她挑起一边眉毛，“那么身为你的客户，我享有哪些权利呢？”
约塔边嘀咕着“脾气倒是一点都没变”边把记事簿从中间打开再反向合上，拍拍书页再翻到某一页：“由于某种原因你死了，而又由于某种原因你成为时间管理局的客户，将由我义务为你服务。我的任务是带领你进行某些活动以达到某种目的，所以……你明白了没？”
爱丽丝觉得自己头上都要爆出青筋来了：“你觉得你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没办法，按照规定最多也只能说这么多了，剩下的东西要靠你自己想起来才……”约塔把最后一个“行”字咽了回去，对着面前放大数倍的蕴涵着无限怒气的少女面容讨好地笑笑：“其实这里并不是你原来存在的那个世界，而是你死前72小时的一个平行世界，你是因为死亡时带着强烈的执念不能被转生局受理，又在他们玩轮盘的时候被抽中了，所以才由我们时间管理局来负责满足你的愿望。”
“但是你只有72小时，如果在72小时内你达成心愿，就可以顺利回到原来的世界，再获得一次生存的机会；如果你不能，那么就将再另一个平行世界再尝试一次。不过那是另外一个你，现在的你会在72小时过后消失。”

[ 本帖最后由 昆失忆 于 2008-2-3 20:14 编辑 ]

昆失忆

Chapter 1

爱丽丝跟随约塔在雾气中穿行着，约塔拿着一只从包里翻出的奇怪罗盘，仔细地盯住不停颤动的指针。那只罗盘并不像爱丽丝熟悉的那样只简单地标明了东南西北，说是罗盘，其实它看起来更像怀表，除了雕刻着精细花纹的盘盖之外，银色的表盘还被几个由内至外不规则分布的黑色同心圆和呈辐射状的奇怪文字分割成数个区域，约塔正小心地调整着他们的方向以使两根红色指针维持在固定区域内。“要是有骑乘工具就好了。”约塔有点不耐烦地最后确认了一次表盘，回头对走在他身后爱丽丝说：“马上要进入了了，准备好了吗？”
爱丽丝疑惑地看向他：“进入？是进入某个平行世界吗？”她苦笑着把左右手交叠在一起，右手却直接穿过了左手，“就凭我现在这个样子？”
“可以这么说……不过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时间要开始前进了。你现在还处于灵体状态，时间正式开始运转之后才会变成实体，而在你变成实体期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只有你能看到我，只有你能和我对话，只要想就可以了，”他指指自己的太阳穴，“我能够感知你的思维同时直接把声音信号传给你的大脑，可别露什么马脚。”
“……偷窥狂？”
少年的脸垮下来：“别说的那么难听呀。”接着朝爱丽丝招招手，示意她站到自己身边来，结果半天不见动静。他回过头，看见少女站在他身后三步处，认真地看着他。
“你说过，你会帮我实现愿望。”爱丽丝慢慢地说道，“可是，我的愿望，到底是什么？”
没有回答。
二人再度陷入长久的沉寂，直到约塔斟酌着开口：“抱歉，由于规定我不能告诉你。你的愿望，怎样去实现你的愿望，只能靠你自己去想。TA能做的只是给你提供一个平行世界，然后派雇员全程跟随你。”
“可是我只有72小时。”
“我们也只能给你72小时。”语气笃定，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了别处。约塔甚至做好了少女扑上前来撕打他的准备，“这算是什么规定！”“那不如就让我那样死了算了！”之类的话，他并不准备去回答，但是也绝对不会反驳。
而少女只是静静地站在那，然后了然地微笑：“这样的话，我明白了。请带我走吧。”面对因惊讶瞪大双眼的少年，爱丽丝抓住对方的胳膊：“至少还有一次机会，总比没有来的好。”随即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我们走吧，只有72小时，我可不能浪费。”
少年楞了楞，本来微张的嘴逐渐咧出一个恶劣的弧度。“那么……”约塔一把搂住爱丽丝的腰，“我们走吧！”在爱丽丝反应过来之前，四周浓重的乳白色雾气迅速向后退去，伴随着强烈的失重感，他们跌入了漆黑的夜空。按照爱丽丝的本意她现在应该死命掐住约塔的脖子大骂他是个混蛋，但是脚下无限空旷的恐惧和眩晕感让她只能紧紧抱住约塔，同时拼命忍住呕吐的冲动。就在她以为他们就要这么直直砸到地面上的时候，约塔的藏青色披风像翅膀一样伸展开来，他们就这样漂浮在寂静的夜空中。
“可以松开了吗？你快把我勒死了……”过了好半天，爱丽丝在约塔小声的抱怨里清醒过来，立刻敲了罪魁一个暴粟：“你这是在报复我刚才说你是偷窥狂吧！”
“算不上……我在时空转换这方面的技术向来比较差，原来有骑乘工具还能勉强对付，后来装备部门说什么应该在实践中锻炼就把我那套给收了，结果投诉电话越来越多，最后干脆说我需要再审查，暂不发放附属用品，所以我每次都只能来硬的哈哈哈。”
“那，咳咳，你原来的骑乘工具是什么？”
少年自豪地抬起头：“独角兽！”
“独角兽？”爱丽丝呆楞地把手伸到头上比画，“你是说那个长的像马，银白色，比马多只角的东西？你们用那个？！”
“很拉风吧？而且很好用，只要把T罗盘安进去就能自动寻径，还附带精美的视觉效果。所以请记得多为我说好话，让我早点领回我帅气的装备。”约搭再度掏出那个叫T罗盘的奇怪装置比对了一下，“至于现在，我们应该出发了。”
爱丽丝只感觉到眼前一花，就被约塔带着在空中摇摇晃晃地朝远处闪烁着灯火的城市前进。约塔边竭力保持平衡边问爱丽丝：“怎么样，强化训练过后我的技术有进步吧，就算是我偶尔也会有认真的时候。”
爱丽丝惨白着一张脸，过了好久才攒出一点力气：“你……想杀了我吗？其实你根本就是想杀了我吧！”
“啊哈哈哈别这么说。”约塔猛地上升，避过了一艘迎面向他们驶来的飞行艇。爱丽丝探出头去，各色光芒仿佛都集中在这个地方，虽然是夜晚，这里仍如同白昼一般明亮喧闹，一座灯火通明的不夜城逐渐在她脚下显露出原貌。“横跨四分之三大陆的帝国克蒙洛斯的首都，帝国的贸易和文化中心，‘不灭的灯火’戴伯伦。”约塔一只手搂住她，另一只手伸到包里摸索出记事簿，冷不防二人一起一头撞进了一艘飞行艇，复杂的机械结构穿过自己的身体被抛在身后，然后眼前一黑，又回到了夜空中。
不仅是爱丽丝，约塔的脸色也不大好：“虽然可以直接冲过去，不过我一般都会尽量避开，就是因为这个……不管多少次都不怎么舒服。”说话间爱丽丝发现高度正不断下降，他们飞进了位于城市一角的建筑群中。随着下降速度的减慢，他们最终穿过一扇窗户降落在一间空房间里。
约塔看看T罗盘：“差不多了。”
“从0点开始，你会拥有一个实际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身体和部分适用于这个世界的常识，其他疑问则由我负责解答。好了，现在——”
没来得及开口问更多的问题，一道耀眼的白光从爱丽丝的脚底直冲向天花板，她的视线迅速被白色的光芒的淹没。耳畔，传来象征新一天到来的钟声。
时间的齿轮正式开始转动。

[ 本帖最后由 昆失忆 于 2008-1-30 15:07 编辑 ]

昆失忆

首先感谢一下半夜三点点象素导致差点拖稿的Kface废死同学为本文提供设定图

Chapter 2

爱丽丝睁开眼睛。
对面的穿衣镜映出一个少女的模样，她有着及膝的微卷红色长发，红宝石一样璀璨的眸子。白色镶边大贝蕾帽从头上斜斜地搭下来，左侧挂着金属制的徽章，红色花边的白衬衫上镶着黑白搭的纽扣，外罩着前长后短的红搭边白色披肩，领口用可爱的红色领结扎起。两只手臂从身体两侧自然垂下，袖口向外翻开，滚了绛色的滚边。马裤看起来是皮质地，白色闪闪发亮，皮靴的红色则略显沉着，仍是不染一丝灰尘。披肩下端有两个小星星装饰坠在身前，随着少女抬起手的动作轻微晃荡着。
这个就是……“别怀疑，就是你。”镜中的少女慌张地侧过头，黑发少年就悬浮在距她不远的半空中，她再看看镜子，光滑镜面那一侧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人。“我并不是这个位面的人，没有办法成像，都说过只有你能看到我了。”约塔挠挠头，哗啦啦地翻着记事簿，“这里是圣布瑞德魔法学院女生宿舍，房间号码什么的不重要。圣布瑞德魔法学院是开国前建立，以输送魔法人才为目的而建立的魔法学校，这里聚集了整个克蒙洛斯最强的魔法师，传说院长甚至有独自击败龙的力量。圣布瑞德也是全大陆水准最高的魔法教育机构，能从这里毕业的学生或者进入军队担任高官，或者成为享有盛誉的魔法研究学者，而这些都是由严苛的入学标准和极低的毕业率保证的。”
少女眼里名为好奇的火焰随着叙述越来越旺，没等约塔话音落地，她已经快步冲到门口握住了把手。然而伴随着轰然巨响，爱丽丝整个人被抛回靠在窗边的大床上，握把的右手从指尖到腕部被一层厚厚的，果冻一般半透明却缓慢蠕动着的东西包裹着。
像所有这个年纪的女孩一样对此类物质深感厌恶的爱丽丝好不容易咽回蹿到喉咙口的尖叫，颤抖着扭头问约卡：“这是……什么东西？”
少年别过头去看窗外：“……是学生生活管理部研发的小型的史莱姆召唤兽，配合刻在门把上的召唤魔法阵，以人手的接触为媒介召唤以防止学生半夜外出。换句话说，如果你有破除这个魔法阵的能力，即使天天夜不归宿生活管理部也全当没看见。”
“我一点都不关心这个变态学校的变态规定，我只想知道怎么把这玩意从手上拽下来！”
“某种咒语可以达到解除召唤的效果，当然我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位面，而你目前还无法记起那个水准的咒语，不过！”约塔小心翼翼地后退以期离气得快要炸掉的爱丽丝远一点，“这种召唤兽见到阳光就会自动回到原来的世界，你只要等太阳出来就可以了。”
愤怒地挥舞着手臂，爱丽丝冲约塔大喊：“你是说要我带着这个恶心的东西到天亮！”由于手臂挥动的幅度太大，一小团史莱姆被从本体上甩了出去，下一秒，爱丽丝敏锐地察觉到了脸颊上冰凉的触感。
少女的尖叫响彻夜空。

第二天清晨，敲门声打破了某间门牌号被忽略的女生寝室的寂静，爱丽丝痛苦地撑起自己的身体，抓过披肩胡乱披上然后把脚塞进靴子里。其实她根本就没有睡多久，昨晚被那个黏糊糊的史莱姆搞到彻底发飙，她狂翻课本找了一条火魔法，冒着毁容的危险把那只史莱姆烤回老家，接着由于疲劳衣服都没换就躺在床上睡着了。站在昨夜给她痛苦回忆和头痛的门把前犹豫了一下，敲门声逐渐变大，最后到了整扇门都为之震动的程度，爱丽丝咬咬牙拧开了门。
站在门外的少女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同样穿着学院的制服。她的一头金色长发随意束在脑后，挽成一个松松垮垮的结，鼻尖微翘，奶白肌肤上墨绿色的眼睛眯起来朝爱丽丝一笑，抓住对方的手腕就往外拖。爱丽丝还沉浸在过于短暂的睡眠中一时回不过神，直到那女孩把她整个人直接拖出房间又拖回去，拿了她的帽子再把她拖出去，关门——也许砸门更恰当——的巨响才让她真正清醒起来。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和甜美外表及娇小身形完全不符的怪力！
“她叫佩莉·斯兰达，是你的至交好友，长相可爱除此之外和可爱不搭边，因为脾气暴躁且力大无穷背地里被人叫成‘斯巴达’，不过千万别当着她的面这么叫，除非你想被打进墙里的当装饰。”约塔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对着记事簿津津有味地念着，“除此之外，哇，她在治疗魔法方面的天赋放眼学院无人能出其右，满看不出来的哦。”
爱丽丝被佩莉抓住领口后部，整个人被当成布袋一样任由佩莉拖着走，只能无声地朝约塔的方向咬牙切齿：“你这大八卦！”
还没等她骂完，就被整个摔进了座椅里。按照约塔昨晚的描述，这里是学院基础部的食堂，菜色丰富且免费供应，午夜0点过后更有隐藏的魔法料理通过自动外卖机免费贩售，前提是你有本事突破宿舍的召唤阵和夜晚镇守食堂的强大结界。这种规定，爱丽丝心想，果然是“有助于”培养学生积极向学的态度啊，不怕自己哪天被抓狂的毕业生炸掉吗？！
“砰”一声，两个巨大的木质餐盘越过无数正在用餐的学生头顶降落在爱丽丝面前的木桌上。托盘上几只瓷碟里的菜和汤汁却没有丝毫溅落，周围有些学生正冲着食堂的另一头鼓掌甚至吹口哨。
又一次赢得大部分初级班学生喝彩的佩莉穿过食堂坐在爱丽丝对面的座位上：“运气不错，抢到了奶汁烤鲈鱼和空心菜猪肉卷，主菜只剩下海苔面包可以吃吃看，你将就一下。”没等到少女平日的挑剔评语，佩莉诧异地抬起头，对面的爱丽丝正满脸感动地咬住勺子，两颊鼓鼓的，眼里泛出泪花。
“佩莉，这个，实在是，太好吃了。”一边说一边不忘把面包往嘴里塞，爱丽丝带着有生以来（虽然她也没活多久）最大的感动品尝学院食堂制作的精美料理，这大概是从她进入这所学校开始第一次对这里产生正面印象。
佩莉带着些许疑惑，更大程度上是揶揄地挖苦道：“从第一餐之后感动地破例没有烧学院的史莱姆，都一年多没见你对食堂大加赞扬了，我说你该不会是从羊角湾上摔下来给摔失忆了吧？”
爱丽丝瞪大了眼睛：“我？羊角湾？摔下来？”
“难道你真的是摔失忆了？！把你抬到皇家医院去都说没问题的啊！”
约塔在爱丽丝背后小声提醒：“在这个世界你在一个月前由于某种理由偷偷跑到大陆最南端的海湾羊角湾，第二天清晨被人发现躺在羊角湾下海滩上，然后被送到皇家医院，一个星期才送回学校。一个月来你一直昏迷不醒，今天是你昏迷后第一次出现在学院内。”
“原来是这样……”爱丽丝赶忙冲佩莉笑，“怎么会，我就是记不大清是怎么摔下去的。”佩莉索然无味地戳了戳猪肉卷：“八成是自己掉下去的，不过我大概知道那个祸害的源头是谁。”说完手臂伸直指向某个方向。爱丽丝顺着佩莉的叉子望去，突然醒悟到为什么自己一个月以来第一次出现却没有引起围观——有比自己更吸引眼球的东西出现了。
“看到他来食堂，简直比看到你拥抱史莱姆还要难。”佩莉以与外表完全不符的粗鲁态度叼着叉子瘫在座椅上，“我说你们两个一直死磕着有意思么，好玩么？你们俩根本就是一天到晚穷折腾！”
他是谁……爱丽丝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在心里小声问约塔，这人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顺着食堂里几乎所有初级班学生，中级班绝大多数女生和高级班半数以上女性的目光，一个和他人在穿着上并无二致的少年正透过窗口和食堂工作人员说着什么。他身着学院基础部男生制服，除了穿着皮鞋而不是皮靴，以及披风是前短后长，星星挂饰也相应地挪到了身后之外和女生制服完全一样，而与他人不同的是少年有着一头少见的翡翠白色长发，中间一束编成辫子，其余自然垂下。长发下露出的两只耳朵竟然是尖而长的。
“和你一样就读于圣布瑞德魔法学院基础部中级班，学院有史以来第一个角族学生，白冉。至于他和你的关系，用简单的‘天敌’两个字就可以概括。”
角族，是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一个奇异种族，其在外表上与人类大致相似，向来只居住于北方寒冷的山林之中，基本上与世隔绝。角族人额前生各色角，体质御寒，好穿着棉袍，褂子，生性悲悯，不穿兽皮衣，寿命较人类长，一般可以活到200岁以上，而且成年后外貌不再改变，死时额前角脱落触地成灰，尸体也跟着消散。
既然他都生性悲悯了跟我有什么过不去的地方？爱丽丝暗自嘟哝着。白冉刚好取完了食物，端着托盘从爱丽丝身旁经过，同时一丝几乎不可闻的嘲讽钻进爱丽丝耳里：“恢复得很快嘛猩猩女。”
爱丽丝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你叫我什么？！”正准备冲上去打，被佩莉一把扯住。那边白冉回过头露出一个牲畜无害的标准好学生笑容，然后转头走开。爱丽丝气胀了一张脸坐下来，压低音量对佩莉嚷：“你扯着我干什么，他叫我猩猩女！猩猩女！！！”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你哪次碰到他不被叫个七八遍。”佩莉不耐烦地挥挥手。
“他都没叫你猩猩女，凭什么这么叫我！”
一只汤勺破空而来，贴着爱丽丝的面颊整个没入墙壁。佩莉保持着投掷汤勺的姿势：“你，想死吗？”
爱丽丝愤懑又无奈地咬了一大口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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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分期待完结的那天，虽然我觉得这种写法不必再转生也能成为一篇好文，不过我更希望能成为超常篇

昆失忆

Chapter 3

象征着一天课程结束的铃声终于敲响了，爱丽丝瘫倒在食堂的桌子上。由于TA给了她一定的魔法知识，课业什么的都能勉强对付，真正让她崩溃地是学院内普遍性的古怪规定。
从比较美好的早餐结束后开始，她的噩梦就降临了。第一堂冰箭课的老师是狂热的蝴蝶结爱好者，不佩带足够大，足够醒目的蝴蝶结上课者一律以旷课论，而本门旷课的惩罚是缝制二十八个亮粉红色附带气泡魔法效果的蝴蝶结，一个星期内上交，否则拿不到学分。更可怕的是拿不到学分就意味着挂科，挂科就意味着留级，留级就意味着这些变态的课程，你得再经历一次。不过如果你能在正式考试前突破各老师设置的关卡闯进教务部门拿到考卷，你将以全科满分的成绩升级。
好规定啊，爱丽丝悻悻地想，鼓动造反。
上午最后一门是召唤科的课，那个满脸胡子渣的大叔兴高采烈地宣布大家今天进行实地体验，将召唤巨大但无害的召唤兽让大家实际感受一下在野外遇险的滋味。结果很不幸的，爱丽丝一天之内第二次和史莱姆亲密接触了。那只巨大版史莱姆还很高兴把爱丽丝整个裹了起来，直接导致爱丽丝盛怒之下把它炸成了碎片。
就在胡子男老师飞奔过去拣拾他心爱的“古根海姆”残骸的时候，爱丽丝指天发誓自己看见白冉微笑着对自己比口型，而内容，不需经过大脑她也能想到。
当然就是天杀的“猩猩女”！
佩莉在走去教室的路上告诉爱丽丝在她昏迷前的一个晚上自己曾收到她中程传送来写着“老娘今次一定要让他改姓黑！”的纸条，并且约塔在一天内应爱丽丝的要求一直向她讲述关于她和白冉的往事，让她对这个看起来像好学生，其实恶劣又毒舌的家伙有了深刻的认识。从进学院开始白冉就是她要打倒的第一个目标，而她则是白冉打发无聊生活的最好工具。
那个混帐！
爱丽丝爆着一脸青筋叉起一块培根，想象这是白冉的脑袋，狠狠地咬住。然后马上又吐了出来，残留在她口中恶劣味道让她难以相信这种东西也可以冠上“食物”二字。
佩莉看了看她的反应，下定决心一般推开面前满满的餐盘，只端起一盘水果：“看来梁先生今天又被老婆骂了。”两只手指拈起一颗葡萄左右看看，扔进嘴里。
“梁先生？”爱丽丝习惯性地回头看自己身后幽灵一般的活动词典，约塔咬着一颗苹果含混不清地念：“梁天齐，学院基础部食堂大厨，与精湛厨艺成正比的是精神不稳定状况下料理的必杀指数，以及怕老婆程度。”说罢远远地对爱丽丝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别死哟。”
“呸，又在核桃上洒幻觉粉！”佩莉把刚吃到嘴的葡萄整个吐出来，捂着腮帮子大叫。
看来噩梦还没有结束，爱丽丝捂着咕噜叫个不停的肚子绝望地想。无奈之下她站起来打算回宿舍补眠，再趁半夜爬起来闯进食堂偷吃，却被佩莉一把拽回来：“晚饭后全体基础部学生在礼堂集合讨论舞会相关事宜，缺席者一律留级，杀无赦。”
一丝不祥的预感在爱丽丝的心里盘升。

那一丝不祥的预感在基础部学生大会上得到了彻底的应验。
在迟到半小时之后，基础部负责人，学院副院长之一的奥尔斯·伊古拉德终于半打着哈欠登上主席台，用他习惯性的困乏声调向全体基础部学生宣布明晚将在礼堂举办舞会，全体学生必须参加，除不可抗力因素（至于什么是不可抗力因素，将由校方来规定），缺席者将和伊古拉德先生共度美好而充满激情的一天。
中高级班学生的叹息被初级班学生“绝对不要！”的尖叫所淹没，爱丽丝看见个别中高级班的学生颤抖着抱住头。约塔悲痛地看向她，爱丽丝板紧面孔，看来这劳什子舞会是逃不掉了。
副院长先生慢吞吞地把发言稿翻到下一页：“那么，宣布一下舞会配对抽签的步骤，男生抽绿色箱子中的签，女生抽红色的，拿到相同号码的两人请正中间的老师这里领取衣物号码牌，生活管理部会把礼服发给你们。现在，开始抽签。”话音落地，两个大箱子从天而降，分别落在礼堂的左右两侧。副院长把发言稿一甩，打着哈欠走下主席台，走上来的女老师笑眯眯地一抚，主席台变成一张堆满敞开纸箱的长桌。
既然要自己寻找号码相同的人，爱丽丝恶劣地笑开，那就意味着自己有跑路的机会！身后约塔几不可闻地叹一口气：“我觉得你对这学校的认识还是不够深刻呀……”不幸被他言中，正当爱丽丝拿着号码纸准备落跑的时候，右手腕上突然浮现出一圈黑色咒文，一只银镯在咒文下凸显，紧紧锢住她的手腕。下一秒，强大的拉力将她拉向某个方直到在半空中与某人撞到一起。“这死学校！”爱丽丝捂着头大吼，深刻意识到噩梦距离结束还很遥远，而“遥远”在她抬起头之后变成“大概没有尽头了”。
左手腕上带着和她一样银镯并通过镯子同她手挨手黏在一起，和她一样懊恼地揉着脑袋的人这时也发现了她，玫瑰红色的眸子乍现一丝惊愕，随即变成满满的恶作剧表情：“原来是被猩猩女撞到，难怪这么痛。”
不如让我就那么死了算了！爱丽丝在内心朝约塔大吼，和这个混蛋跳舞不如让我死了来的轻松！而可怜的某雇员只能把头埋进记事簿里假装研究资料。相比之下白冉倒是很愉快，拍拍裤子半弯着腰站起来，再度冲还呆呆地坐在地上的爱丽丝露出优等生笑容：“猩猩女，你摔傻了吗？需不需要叫校医？不过大脑缺损这方面的问题校医也弥补不了。”晃晃自己和爱丽丝紧紧连在一起的手：“不知道大脑缺损会不会传染……你再不起来的话，我就要叫担架了。”
直到这时才从对自己悲壮命运的感叹中回过神来的爱丽丝闻言一跃而起，整张脸几乎贴在白冉的脸上：“为什么我要跟你这人渣跳舞！”
不变的好学生笑容：“你去问策划这次活动的院长大人哪。”
“老娘凭什么和你这种人跳舞！绝对不干！死也不干！杀了我我也不干！”
“那去把学院炸掉。”
“不用你教老娘也会！”
佩莉拖着一个倒在地上默默流泪的男生经过爱丽丝身边，小声对她说：“我看你就认命吧，不就是跳个舞，忍忍就完了。”说完拖着那位不幸的勇士向中央的长桌走去，周围无数学生脱帽向勇士表达无声的尊敬和哀悼。
“已经严重缺损到需要熊女来教你做人的道理了吗？猩猩女看来你真的是很失败。”白冉微笑着帮她拍掉膝盖上的灰尘，还帮她戴好歪掉的帽子，“你好重，你到底是猪女还是猩猩女？”
……不能忍，一秒都不能忍，想想都不行！

虽然事实上不会被波及，约塔仍尽量靠紧墙壁，头拼命后仰，整个人拉成一条直线。在房间的正中央，爱丽丝愤怒地抓起一切她抓得到的东西，五指间蹿起火焰，顷刻把手里的物品烧成灰烬。
“老娘只有72小时！”爱丽丝顺手抓过魔法史课的课本，瞬间在课本前加上了[已故]的后缀，“才没有什么鸟时间跟那玩意跳舞！老娘活命都成问题还跟他跳舞！跳个鸟！”
约塔侧身险险避过刚才被爱里丝炸成碎片的课本残骸，谨慎地道：“其实，我觉得你既然有空在这烧东西，不如研究一下你的愿望。而且这些东西都是要赔的……”
爱丽丝愤愤地丢下手里烧到一半的相框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连能不能活到那天都不知道，赔什么赔。”她懊恼地翻个身，“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一天到头都在生气，要么就是应付这破学校，一点头绪都没有。”
“那你想做什么，总该有点想法吧？”约塔见危险已经过去，盘腿飘了过来，兴致萌然地看着她。
少女眼中精光一闪：“把这学校炸掉。”
“……余生将在监狱中度过哟。”
“那就退一步，把那个姓白的做掉。”
约塔丧气般低下头，一只手撑住脑门：“真不明白轮回局怎么就偏偏把你给转出来，老大啊，就不能给个正常的案子给我吗？”他独自消沉了半天才抬起头，正对上爱丽丝灼灼发亮的眼睛：“什么叫‘把我转出来’，嗯？”约塔左顾右盼：“这个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赶紧找出你的愿望然后实现。”结果拗不过对方，他只能低头又叹了一口气，小声解释道：“其实每天像你这样因为执念而无法转生的人有很多，转生局一般会强行执行，但是老是做这种工作无聊又枯燥，所以他们定期会搞轮盘活动，从当天的困难案例里随机选出一个交给时间管理局处理，然后全程观看。这也算是转生局的福利之一……”声音渐渐变小，约塔安慰面前蹿出一股又一股火苗的爱丽丝：“虽然是玩笑，不过至少有一次机会，这不是你自己说的？”
“所以？你们就把我甩到这个乱七八糟的地方来过莫名其妙的日子？为了好玩，就为了好玩？！”
约塔犹豫着点点头。
“我现在就去自杀！然后把那个什么转生局连带你那个时间管理局全部炸掉！”少年无奈之下飘到墙角：“转生局只是通过轮盘把你选出来，至于位面坐标离基位面越来越远是由于熵不断累积的缘故。我说，有这个机会很难得了，你还是好好把握最要紧。”
爱丽丝听后呆呆地躺在床上，什么话都不说。
过了许久，火红色头发的少女才缓缓开口：“原来我的生命只是通过一个玩笑来决定的吗？没错，不管怎样，有这样的机会就很不错了，但是……”少女伸出手覆住自己的眼睛：“但是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我什么都不知道，已经过去1/3了，我连自己要做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真的可以活下去吗？”
“原来的世界，我原来存在的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呢？爸爸妈妈呢？朋友呢？只要一想到这些，我就没办法去想什么愿望了，但是想不起来的话就会死吧？虽然还可以在另外一个世界重新开始，不过那已经不再是我了……是另一个我，现在的我，48小时之后就会消失了。”
“没办法呀，想不起来，随便是谁来帮帮我吧……”
“很抱歉，但是我真的不能告诉你。”约塔最终还是没有这样说。他喜欢时间管理局的工作，可以去很多地方，认识很多人，虽然这些人到最后都不会记得任何有关时间管理局的事，他还是很快乐。除了这个，他默默地听着少女埋住脸的枕头里传来低低的呜咽。
他就这样沉默着，直到哭累了的少女沉沉睡去。

[ 本帖最后由 昆失忆 于 2008-2-1 17:33 编辑 ]

昆失忆

同握手。最近大家混得都不容易……

Chapter 4

爱丽丝一大早心情就不大好，首先是至今为止对自己的愿望仍然毫无头绪，再就是昨天晚上居然当着约塔的面哭着睡着了，丢脸！她看着镜子里自己肿成核桃一样的眼睛，很丢脸！幸亏她早起溜到食堂去偷了点冰回来冰敷，看起来才不至于太奇怪。
深呼吸一次，爱丽丝打开了房门。她已经浪费了一天，无论如何不能再浪费第二天，今天至少要把自己的愿望找出来。暗自下定决心的爱丽丝踏进食堂，就在她鞋底沾到食堂地面的瞬间，熟悉的强大拉力将她扯向某个方向。再度与某人相撞的爱丽丝真想一头倒在地上算了，不是我不想活，她抬起一只眼睛看正心虚地飘向远处的约塔，是老天不给我命活啊！
不出所料传来了嘲讽的句子：“时不予我，猩猩女你的头怎么就那么硬呢？”爱丽丝气闷着站起来想走却被扯了个趔趄，她的右手和白冉的左手通过两只银镯被紧紧地连在一起，正当她想直接把镯子炸掉的时候，食堂的广播恰到好处地响起：“全体同学请注意，全体同学请注意，今早7时30分起各位同学将以舞会组合的形式二人一起行动到舞会开始为止，请不要尝试破坏手镯，伊古拉德先生正等着成功破坏它的你哟~”
某个伟人曾说，爱丽丝在心里喃喃地念，生亦何欢，死亦何忧，生不如死，不如去死。约塔大为惊讶：“TA只给你基本常识而已，怎么过了一天连伟人都冒出来了？”
“那个伟人就是我行不行啊？”爱丽丝脱力般任由白冉拖着——外人看起来是她被白冉扶着——走到窗口拿了两份早餐然后在餐桌前落座。佩莉也拖着勇士坐到她身边，附在她耳边小声问：“没事吧？”由于佩莉的倾斜呈半挂在空中姿势的勇士小声提醒：“那个，学姐……”得到一把叉子擦过头皮的回应，以及掷地有声的“女人说话男人别插嘴”。
爱丽丝翻个白眼：“还能怎样，死不了，不过也好不到哪去。”说罢接过白冉伴随着“猩猩女看清楚别乱甩东西”递来的银叉，乱戳着盘里散成一摊的鸡蛋。
“你知足吧，还好是一半一半。”佩莉今天的心情也明显较往日恶劣，“至少可以穿学院礼服，比什么歌特罗莉装好多了。”
爱丽丝在心里想象自己穿着佩莉昨天展示给她的坠满蕾丝花边繁多的裙子，戴着蕾丝头带和一大堆复杂饰品和白冉跳舞，一阵恶寒爬满全身。就这点来说可以穿学院礼服出席的自己确实比大部分基础部学生都幸运，不过和白冉跳舞，之前还要和他整整一天被栓在一起，完全可以抵消并颠覆这小小的庆幸。
你简直就是在践踏无数少女的梦想，约塔远远地对她叹息。

由于出现了很多跨年级的舞会组合，上课时间开始整个基础部都陷入了混乱，经常出现二人因为要去不同年级的教室又无法分开行动而直接在走廊上开战的状况。在数起小型爆炸和一次大规模风暴后广播中终于传出了今天全天课程修改为原地实习的决定，翻译过来就是“要战的人，战吧”。
能够安全到达课堂的除了佩莉这种以绝对强势地位使对方不敢反抗的组合外，就是像爱丽丝和白冉这样恰好在同个年级的配对。教学区的骚乱在广播后总算稍有平息，火箭课老师收到上级指示夹起课本哼着歌走下讲台，留下写到一半的板书和还在燃烧的演示用史莱姆。白冉不耐地站起来，让一直处于半睡眠状态的爱丽丝猛地从桌子上抬起头，还没清醒过来，就被少年带着走向门外。一路被拖到楼外的爱丽丝正嚷嚷着“你干什么呀你”，冷不防被少年一把搂住腰，只来得及听到一句“抓紧”。
下一秒，脚下的地面陡然离她远去，学生间混战引燃的各色光芒和火花逐渐变小，直到看起来像是地面上的小小装饰。微风从她耳畔略过，他们越升越高，之直到最终落在整个城市最高的钟楼上。爱丽丝从脚下的钟楼慢慢看向远处，整个王城尽收眼底，远处的皇宫在阳光的映射下显得俞发雄伟华丽。敢修比皇宫还高的建筑，真符合这学校的无政府主义。
高高伫立在城市一角的钟楼的最顶端，仿佛进入云层一样让人恍惚的高度。爱丽丝几乎能听到风从脚下吹过的声音，约塔飘在离钟楼一米远的地方吃着不知来自何处的工作餐，如果伸出手的话，他听到爱丽丝在心底这样想，是不是真的可以碰到云？
“总觉得还是要跟你说声对不起。”少年的声音忽然响起，爱丽丝扭过头去，白冉正懒洋洋地靠在大钟的基座上看着天空。
“你居然会跟我道歉……是想把我推下去吗？”
“……”少年沉默了一会，“上回和你打赌结果害得你摔下海湾的事，很抱歉。”
哦哦哦，果然是你！爱丽丝照平日那样回嘴：“放心我这个人很宽宏大量不会介意的，你只要从这里跳下去我就原谅你，跳下去就可以的嘛。”
“跳下去是无所谓，反正我会漂浮术。不过你怎么办？你要用爬的下去吗，猩猩女？”
“你，为什么老是叫我猩猩女！”爱丽丝捏紧了拳头，“今天不了结这件事我就让你横尸当场！”
“使用暴力威胁，果然物以类聚啊熊女和猩猩女天生是一家。”
“叫佩莉熊女，被她听到会被打扁哟。”
“所以只要不被听到就可以了。”白冉朝她露出平日绝对不会出现的恶劣笑容，“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大脑缺损吗？”爱丽丝差点扔了个火球出去，按着胸口好半天没顺过气来。白冉看着她，突然爆发出大笑。等他好不容易笑完，少年过来拍拍气鼓了脸的爱丽丝：“所以说逗你还真是好玩。”
要镇定，现在杀了他就没机会活下去了！约塔拼命对爱丽丝喊。差不多平息了怒气的爱丽丝恶狠狠地问：“你为什么老爱拿我找乐子？”掌心升起一团火焰，随时准备直接轰掉对面的恶人。
少年转过头去望远处天空中成群的鸟，翡翠白色的头发披散下来，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大概……是想到了过去的朋友吧。也是学院的学生，从来不按规定进食堂，是当时大厨的噩梦。每天晚上都一起偷偷溜出去玩，因为有个人翻到半人鱼的传说每晚到羊角湾去蹲点蹲了半个月，结果什么都没找到。经常跷课，要到考试前组队冲击院长办公室。整天在学院里蹿来蹿去，被自己偷偷培养的植物炸得满脸黑啦，半夜掉到老师的陷阱里和雷光羽打架啦，把生活管理部主任的正装变成公主裙啦，虽然看起来有点傻，不过总是生气勃勃的。到了现在，跟学院里的史莱姆提他们的名字还会引起史莱姆集体休克。”
“和角族很不一样，只有你们人类才有的那种旺盛生命力，也许活力更恰当，你和他们很相似。所以忍不住就像当年和他们开玩笑那样讲话。”
爱丽丝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墙：“那他们呢，毕业了？原来你是留级生？”
白冉苦笑道：“死了……”
少女愣了愣，火红色的头发有一丝从侧脸垂下。白冉定定地看向天空，眼神却是虚无：“人类是又喧闹又短暂的生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衰老，再回想起来的时候，都已经变成了墓碑。结果到最后，就只剩下我一个。”
一阵风刮过，少女的头发在空中飞舞着。透过火红色的发丝她看见仰躺在钟楼那一头的少年，翡翠白色的长发映衬着他白到几乎透明的肌肤，平日熟悉的诅咒对象此刻看起来像是一个故事里的人，离自己那么远。不知道该怎样回答，爱丽丝呆愣着，最后勉强地问：“只剩你一个人……了吗？”
白冉无声地点点头，玫瑰红色的眸子里映出仿佛永远不会改变的晴空。
“你多少岁了？”
“像你这种小鬼是没办法理解岁月赋予我族人的智慧的，我嘛，已经快200……”
爱丽丝兴奋地跳起来指着白冉大叫：“看你再叫我猩猩女，你这个老男人！”

混乱的一天终于过去，夜幕降临，基础部的学生或兴奋或郁闷地换上礼服。考虑到换装需要，学院令手镯失效了半个小时。换好了礼服的爱丽丝趁着这难得的清净时光跑到佩莉的寝室，美名曰等她一起去礼堂，实际上是来大肆搜刮佩莉每天偷袭食堂得来的古怪零食。她认真看了看拇指和食指间不断闪烁着各种颜色的糖果，找准时间含在嘴里，边舔手指边对佩莉笑得无比甜蜜：“刚好选到了橘子味，我说你怎么磨磨蹭蹭的？”
那边佩莉正试图把一个由无数花边和丝带组成的饰物绑到手腕上：“你以为这是学校的庆典用制服啊，穿起来很麻烦的。”
爱丽丝闻言显得十分得意，整个人滑进椅子里，双脚搭在对面的书桌上，白底袜上套的黑色皮鞋正压住摊开的课本。相比普通制服，基础部庆典专用制服的红色披肩要来的短些，用白色领结系紧以确保不滑散。贝雷帽也特地修改成深红色镶边，侧面有同色的丝带垂下。黑色绸制衬衣的领口被特别设计成白色，尽管很容易脏，不过一年也穿不了几次。深红色的中裤只到膝盖下方，裤角处向上翻起以方便学生活动。庆典用礼服并无男女之分，红黑的主色调配上爱丽丝的红色长发，给人一种就要燃烧起来的错觉。
如一团跳动的火焰一般，爱丽丝瞬间被人掀到墙上。乍一看之下完全是个精致而华丽的娃娃，事实上可以无差别秒杀红熊的金发少女挑起一边眉毛看着她：“下次踩我的书，就杀了你。”伸手过来扣住爱丽丝的手腕往外拖。
走近礼堂爱丽丝不禁眼前一亮，平日里看起来方盒子一样的建筑被无数细小的光晕环绕，精致底座托着一只只蜡烛围绕礼堂旋转。礼堂内部不知何时铺上了地毯，天花板上嵌着水晶一样的结晶，此刻散发出璀璨的光芒，仿佛星星在闪烁。沿礼堂墙壁摆放了一溜堆满食物和饮料的长桌，巨大座钟立在原本是主席台的地方，指针显示还有五分钟舞会就将正式开始。
佩莉撇下爱丽丝找可怜的学弟去了，爱丽丝在人丛间闲逛着，忽然听见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约塔问：“怎么样，想起什么没有？”少女摇摇头：“一丁点都想不起来。”又故做轻松地笑笑：“嘛，反正活一天少一天，今天既然有的吃，我就要吃个够本！”坐言起行，爱丽丝马上抄起一杯葡萄酒仰头灌下。
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搭上她的肩膀，爱丽丝差点把刚含到嘴里的酒去吐出来。回头一看，白冉又带着那脸牲畜无害的微笑站在她身后：“又摇头又笑的，猩猩女你撞鬼了？”
爱丽丝看见他就没好颜色，又抓了杯葡萄酒压惊，灌完酒一抹嘴，拿着空酒杯对着白冉：“什么撞鬼，我看你才是被鬼附体，哼，品性恶劣才会被鬼钻了空子。”
“哎？可是今天一天我都隐约看到你身后有个黑色头发的男孩跟着……”
“咳咳咳，”正在喝第三杯葡萄酒的爱丽丝一下子呛到，拼命地捶胸口，“咳咳，没有的事，你幻视吧？幻视是精神病的前兆你最好赶紧去找校医。”
“角族向来比人族敏锐，我好象还看到他披了披风，嗯，现在就站在你后面，还是浮起来的，说吧你把谁杀了然后埋到河边去了？”
“绝对是你幻视，还记得校医院怎么走吗，要不要我送你过去？”
默默地注视这一切，约塔缓缓上升，穿过天花板飘在礼堂上方。他按下左耳上的联络器，调试声过后传来系统提示：“请选择您希望对话的员工编号。”旋了旋挂在左耳上方的旋钮，约塔对着话筒叫：“陶？”
耳机里的少年声音给人以液态金属的感觉：“约塔？找我做什么。”
“没什么，”约塔叹口气，“就是想问问你那边有没有进展。”
“没有。”
“真是不出所料的利落回答……我这边也是。看来这个案子还真是很麻烦。”
远在另一个位面名叫陶的少年沉默良久，声音通过耳机敲进约塔耳里：“约塔，不要忘了。”
“我知道的。”约塔望着礼堂里飘舞的红发，“我知道的。”

虽然不愿意承认，不过白冉的舞技确实比自己来的高明。几首曲子下来，爱丽丝基本上就是被白冉拖着这边走走那边走走加转来转去，转得她头昏眼花，最后脱力地瘫倒在休息用的长凳上。而那个把她转成陀螺的人现在却站在她身边，端着酒杯对路过的人（尤其是女生）打招呼，连汗都没流一滴。
“我说倒是喘口气啊，”爱丽丝扯下领结当作扇子摇着，“你是怪物吗？”
“以前受国王接见的时候每天晚上都参加舞会，跟宫廷舞会比起来这个只是小菜一碟。”白冉放下酒杯，再度彬彬有礼的牵起她的手，伴随新舞曲的前奏他们滑进舞池。穿着庆典专用制服的爱丽丝一头火红色长发随着音乐飞扬，远远望去，整个人犹如一团舞动的火焰。与她截然相反，一身红黑制服的白冉看起来却没有丝毫的热烈感觉，依然温和到淡漠，甚至是冰冷。
冰冷得仿佛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在结晶闪烁的光芒下爱丽丝有片刻的恍惚。这就是人生吗？喧闹而明亮的，某些角落也是黑暗的，让你永远摸不清本来面目，她的人生就是这样了吗？仅有三天的短暂的人生，所剩无几的人生，由她来把握的人生，她完全把握不了的人生。
在那么一个翡翠白色和火红色于空中交织的刹那她真的那样想：就这么结束，也许不错。
然而这个想法迅速被她抛在脑后。她要做的事还很多，仅余的一天像是块石头闷闷地压在她的胸口，她得赶快找到线索，而不是在这里做少女的痴梦。
但是至少，爱丽丝想，至少这个瞬间，允许自己沉溺在梦境一样的现实中。

昆失忆

Chapter 5

舞会持续到第二日上午8时才结束。还没等她大放三十响礼花以庆祝摆脱白冉大魔王，学院迅速下达了基础部全体学生以舞会组合形式进入实地检验，与往年一样，考试在谁都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开始了。
可是这个学期才过了一半不到！伊露比咬着牙在包里摸索着火魔杖，由于时间紧急他们连制服都没来得及换下就被直接打包扔到了位于大陆北部的龙齿尖峡谷。二人刚出传送门便遭遇一头巨大的鄂多拉巨蜥，幸亏白冉箭术精湛，不然根本没空掏出魔杖的伊露比现在早成了巨蜥的下午茶。
对于伊露比来说，没有比在白冉面前丢脸更让她想掘地三尺的事了。发誓要一雪前耻的伊露比谨慎地观察着环境，却不自觉地被从未见过的北地风光所吸引。因状似龙牙而被人称为龙齿尖的峡谷曾经是传说中龙族栖息的地方，现在这里只开满白色小花，生了玫瑰色叶尖与粉绿色叶底，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峡谷中的岩石是一种近乎于褐色的暗红，就像是被龙族的血液染红的一般。偶尔有叶片摩挲的声音传来，像是在讲述古老的故事。
“真美……”
伊露比转头看向白冉，出乎她的意料，少年并没有出言讥讽，而是带着迷茫的神色环视峡谷，这迷茫中搀杂了些许的怀念。他伸出手指向远处的黑色森林：“那深处，就是我的故乡。”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大片黑松顺着山脉的走势生长，几乎将整个山体覆盖起来。静静立在遥远山脉上的黑森林拥有人类永远无法了解的历史，即使只是站在这里看着，伊露比也被那种迎面而来的古老气息所包围，岁月的沧桑感让她几乎遗忘了自己的存在。
冷不防被拍中肩膀，伊露比回头，看见白冉正把箭筒背到背上。“先找个地方睡一觉。”白冉打开斜挂在身侧的腰包，一片银色闪光从伊露比眼前掠过。她定睛一看，一只小小的月白色狐狸正伏在地上，光滑皮毛在太阳的映射下格外耀眼。白冉弯腰把小狐狸抱起来靠在胸前，小狐狸也配合地眯起眼睛蹭着主人。他对在两米外注视着一人一狐的伊露比解释：“之前和朋友来这个地方的时候拣到它，就一直养起来，平时偷偷养在宿舍里，这次刚好回来就把它一起带过来了。”说完挠挠银狐的下巴：“回家很高兴吧，莫纳塔？”
小狐狸点了点头，继续享受着白冉的服务。伊露比忍不住走上前想摸它的脑袋，莫纳塔却张开眼给她一个鄙视的眼神，刺溜一下蹿到地上踱远了。伊露比顿时暴跳如雷：“果然物似主人形，破锅配烂盖！”
莫纳塔像是炫耀一般摇晃着尾巴走到二人身前三米处，回头瞥了伊露比一眼，又慢慢地朝远处走去。白冉一只手提起背包，另一只手握紧皮制长弓：“走吧。莫纳塔虽然看起来像只小狐狸，其实它比我还要大，在龙齿尖跟着它走最安全。”
他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看站在原地不动的伊露比：“怎么，被刚才那只巨蜥吓到走不动了？你又不是恐龙女不至于那么迟钝吧。”
伊露比闷闷地答：“我只是觉得老男人配老狐狸，天生一对，举世无双。”

在莫纳塔的带领下二人终于找到了一个相对比较干燥清洁的山洞，伊露比用火箭术点燃了白冉收集的一堆枯树枝，等到地面烤干之后白冉迫不及待地钻进了睡袋。伊露比坐在睡袋里，背靠着一块岩石，忽明忽暗的火光给她镀上一层金色的外壳，火红色的长发散乱披下，落在垫在地面上的树叶上，随着火光明明灭灭地闪动着。山洞里除呼吸声就是枯枝燃烧断裂时发出的“劈啪”声响，伊露比默默地坐着，凝视着迸出的火花。
约塔浮在她身后，轻轻地问：“不睡吗？”从他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见少女瀑布般的红发和露出来一小块，被火光映成金色的侧脸。伊露比仍旧不说话，伸出手去接火堆中跳出来的火星。
“对于这些火花来说，人的一生是它们永远无法理解的漫长。火花诞生、飞扬跃动、发出热情、烧尽，如果这也可以算是一个生命周期的话，火花一定觉得人类的动作慢得令人讨厌。它们在空中刻画出短暂的自由和极度的热情。”
“和它们相比，我是该觉得幸运还是不幸呢？我的生命几千几万倍于它们，我的遗憾也几千几万倍于他们。不用再说什么安慰我的话了，”约塔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少女打断，“确实还不到最后一秒，但是我很清楚我根本想不起什么。给人生存的权利再剥夺它，有什么比这个更残酷呢？如果火花知道这个世界有多美，它是绝对不甘心就那样消逝的。”
“我也不甘心……哪怕是一点点，一点点有关我的事情就好，约塔。”少女笑着，说着与表情完全不符的话，“我想活下去啊。”
胸口被什么堵得紧紧的，压住了气管，让呼吸变得困难。约塔慢慢地说：“以前也有一个女孩和我说过相似的话，她还朝着我扔石头，那个位面的石头每个都跟车轮一样大，还有辐射。后来她突然跪在地上开始哭，怎么劝都劝不住。”
“然后呢？”
“然后我就告诉她了……也是一时冲动，老实说，我并不喜欢上头的这种游戏，我是真的想帮她。”
“但是她瞬间就被抛入了另外一个位面，时间管理局花了很久才重新找到她的坐标，而那个时候她被新位面上的不确定因素盯上，被杀了。第一个不是因为时间耗尽而死亡的案例，为这个我差点直接被开除。对于时间管理局的雇员来说，开除就意味着永远的消失，但这个并不是最让我难过的。”
“真正让我难过的是当我找到那个女孩子的时候，她的血淌了一地，眼睛还睁开望向天空，我觉得她是在看着我……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活着的她，是在她被抛入新位面笑着对我说谢谢。”
“她说谢谢……”约塔低下头，面容在幽暗的山洞里变得模糊不清，“伊露比，有些事情转生局改变不了，时间管理局也改变不了，最残酷的或者最美好的，它们都只单纯的存在，没有人可以改变。”
少女微笑着，约塔听见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我明白的，是我太任性了。我可没那么容易放弃！”
一块毛毯盖住了伊露比露在睡袋外的身躯，她条件反射般回过头去，白冉正在她身后把毛毯拉正。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伊露比表情扭曲地问：“你……该不会是在关心我吧？还是你又想出什么损招害我所以先弥补一下？”
白冉走回睡袋边坐下，往火堆里添了点树枝。“以前和朋友到这里来的时候，”他翡翠白色的头发在火光下泛着细碎的金色光芒，“习惯晚上在山洞里露宿，也是这样点一堆火，然后大家围着火堆弹琴喝酒，高兴了就大合唱，难听得可以吓死人。有的时候还会跑到山洞外面放魔法焰火，从来不怕引来怪物什么的，争着比谁放的高。”
伊露比拿出水壶放到火上，然后用冰箭把水壶填满。等待着冰融成水再变成开水，白冉继续沉浸在回忆中：“一群初出茅庐的刺头跑到龙齿尖来，本来谁都不看好，结果硬是被我们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地冲过去，最后还约定每年到这里来聚会一次。没想到从峡谷出去他们就上了战场，有的负了伤，躺在皇家医院的病床上整天想着逃跑，有的，就再也没回来……”
伊露比怔怔地捧着水杯：“上战场……你是说开国战争？”
白冉点点头：“打得相当惨吧？角族很难理解你们人类本是同族又整天兵戈不断的行为。有几个家伙，平常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结果过几年接到的竟然是葬礼的邀请帖。当年在龙齿尖上遇到鹰狮，肠子都被勾出来了，加上又是冬天，冻成青色的一团，谁都以为没救了，最后还不是活蹦乱跳。那个时候，真的以为可以永远这样。”他接过伊露比递来的茶，把蜷在一旁睡着的莫纳塔抱起来摇醒，小口小口地灌茶给它。
“最后留在我身边的只有莫纳塔。拥有同样漫长生命的东西才能聚在一起取暖，跟人类什么的，只能构造回忆。”
他冲着伊露比笑笑，把水杯递还给对方，顺手拍了拍伊露比的脑袋：“睡吧，跟你讲这种事怕你也听不懂。”
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伊露比“嗯”了声就钻进睡袋。少年仍旧对着火堆叙述着往事，与其说是在跟自己说话，伊露比想，更像是在喃喃自语。她明白那是自己永远无法碰触的遥远过去。
她就在白冉的讲述里进入沉眠的梦乡。

“起来！”被水壶直接砸中头部，伊露比迷茫地揉着脑袋坐起身：“搞啥啊……”又被野外实习用背囊正中红心，白冉的声音从山洞外传来：“猩猩女快起来！”
伊露比愤然大叫：“你搞啥啊！让不让人睡啊！”
“睡你个头！是鹰狮！！”最后两个字让伊露比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鹰狮？一百年前就确认灭绝了的鹰狮？她看向山洞，不知何时已是月色当头，她竟然睡了几乎一天。
最后一天在睡眠中度过，想想还是满美好的。她边蓄起火球边看向约塔，后者别过头不去看她。是了，伊露比轻轻地叹息着，要死了吧？不过按照她的性格，死也要拉头鹰狮陪葬！少女狞笑着冲出山洞，无数火球在一瞬间砸向鹰头狮身的怪兽。鹰狮的翅膀迅速燃起熊熊火焰，哀叫着飞上高空。
也几乎是在同时，伊露比瘫软在地上。火球术虽然范围大破坏力强，但是相对的消耗也远远超过普通的火系法术，伊露比是偷偷溜进图书馆学到了这招本来只有进入火系魔法学院的学生才可以修习的法术，以她现在的能力而言，施放这种法术还是过于勉强。饶是强大的火球术也没能彻底杀掉鹰狮，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怪兽性格暴烈，平时都是独自行动，繁殖时期才三五成群。鹰狮体型极大，飞行速度惊人，再加上皮厚肉硬，牙尖爪利，平素经常隐藏于高处，凌空扑杀猎物。幸而它由于体重限制不能长时间飞翔，每飞行五分钟就要休息几天积蓄精力。
“暂时没什么危险了。”白冉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左腿上一道长而深的伤疤正不断往外淌着血。伊露比抬起头，惊讶的发现少年额前竟多出了一只月白色的角，形似犀角，只不过要小的多。白冉摸摸自己的角，苦笑道：“差不多是一百年来第一次让它显形，角族其实不大爱在聚居地以外的地方将角露出。”说完伸手想把伊露比扶起来，伊露比摆摆手，撑着山壁勉强站起。淡蓝色的月亮挂在墨黑的夜空中，白冉的长发由于刚才的战斗变得散乱，甚至粘了些许的血色，在月光下显出平日少见的狼狈。象牙白色的肌肤被月光照着，仿佛是透明一般，却因为少年紧簇起的眉毛少了隔绝尘世的气息。
伊露比噗嗤一声笑开，猛拍了下白冉的肩膀：“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可比平常顺眼多了。”
“唔……猩猩女你少用点劲行不行啊，伤口都被你拍裂了。”
“啊哈，那我更要多拍拍才行。”
正当两人在山洞口闹成一团，白冉忽然停下动作走回山洞内。银狐不知何时醒来了，正龇着牙戒备地盯着洞外。“莫纳塔？”白冉试探地叫着，想俯身把银狐抱起来，突然醒悟到什么一般朝伊露比大叫：“快进来！”
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贯穿了伊露比的胸口，在她出声呼喊之前，白色光芒覆盖了她的视野。
最后，隐约听到白冉呼唤她的名字。

昆失忆

Chapter5中部分关于火花的台词引自《龙族》，结尾引自《三千界物语》，欲讨论版权问题者请上门殴打。


Chapter 6

爱丽丝浮在半空中看着自己的双手，它们又恢复到半透明的状态。她低下头，几个学院的老师正合力制住鹰狮，一个校医模样的人手上发出一团白光，盖在躺在地上的自己的胸口上，白冉静静地抱着莫纳塔，在老师的包围圈外注视着自己。
准确地说，是自己的尸体。
“我死了吗？”她喃喃道。
“你死了。”约塔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正好是午夜0点，72小时时限已到，你的生命……结束了。”
长长地，爱丽丝呼出一口气：“终于结束了……结果还是没办法，只能这样了。”约塔小声问她：“你不伤心？”
“当然伤心，不过伤心有什么用呢。反正马上就要到另一个世界去了，虽然和现在的我没什么关系，不过再怎样，也是‘我’吧？”爱丽丝降到自己的尸体旁，凝视着脸色惨白的少女，这个曾经的自己。在过去的三天中，和史莱姆搏斗，和佩莉打闹，和白冉斗嘴，奔波于各个变态老师的课堂，在舞会上筋疲力竭，最后死在鹰狮手上的，这个曾经的自己。“亏我还有点想原谅他了，”爱丽丝转身走到沉默的白冉身边，少年的视线透过她落在她的尸体上，想想真是幽默，“看他这个样子，大概是真的为我伤心，也是真的想救我。”
她伸出手去假装拍白冉的脸，手掌却没入了少年的皮肤。爱丽丝抽回手，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掌，突然抬头对着白冉笑起来：“你呀，也算的上是个好人。”
约塔注视着爱丽丝，咬咬牙开口：“还有一会你就要去别的位面了，你的记忆会全部被清空。有没有什么想看的？我可以现在带你去看。”
当然有，这个广邈的世界，首都那不灭的灯火会有多少悲伤和欢喜，歌舞之都比艾尔的欢呼彻夜不停，羊角湾上波光粼粼的海面，月色倒映在海水里，一定美的好似图画。还有南面的药谷和浦涅谷，在最偏远的地方有无数美丽的花，西边沙漠上据说是精灵遗迹的通天塔，只有半精灵知道怎么到达那里，在塔顶上奏响古老的歌曲。角族的罗生树，浦涅谷的火隙花，这些天她凭借书本遥想的美景都还没有见到，怎么会没有呢？
然而，爱丽丝依然笑着，摇摇头道：“不必了。其实是把该说的话都告诉他，如果还有机会的话，至少要说‘我喜欢你’。”
记忆如风暴一般席卷了她的脑海。
她忽然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她走过的那些世界，那些或平淡或奇异，或明媚或黑暗，但是都同样短暂的人生。在最初的那个世界里，她站在地铁轨道的这一端，身后的人群将她挤倒跌落在铁轨上，在迎面而来的剧烈光芒中，她最后听到的是站在轨道那一端的他呼唤自己的名字。
就是为了这样的一个少年，她穿越无数个世界，在位面与位面之间行走着，经历着新生与死亡，因为如果还有机会的话，至少要说“我喜欢你”。尽管她原本不叫爱丽丝，他原本也不叫白冉，他们的身份、外貌和年龄在不同的世界里变化着，甚至连性格都出现了改变，但是她知道，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人，就是为了这个人。
约塔落在她身后：“你想起来了，是吗？”
“嗯，都想起来了。”
“……害你被杀的事，非常抱歉。”
“没什么，”少女的声音依然开朗，“是我强迫你告诉我的，会被抛到其他地方又被人杀掉，都是我的错，约塔你只是太善良了而已。话说回来，你很怕女孩子哭吧？”
约塔扁扁嘴：“说我太善良，感觉就像说我懦弱又没用一样。”
“啊哈哈哈！”爱丽丝笑开，突然又停下来，“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即使这样，你还是要对我说‘谢谢’吗？你的时间已经没有了。”猛地，爱丽丝回过身拥抱住约塔：“至少有这样的机会，这次不行，还有下一次，总有一天我会让他拜倒在本小姐的裙下，到时候要杀要剐就随我便啦。所以，还是要谢谢你。”
约塔颤抖着，握紧手里的记事簿：“还有十秒，爱丽丝，还有十秒你就会消失。”
少女转过身，火红色长发旋起美丽的弧线。她微笑着看着对面的少年，像是要把他的样子刻进心里，专注地看着。然后她伸出手环住少年的脖子，白冉仍然注视着倒在地上的爱丽丝的尸体，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
她就在这个只有她知道的世界里，闭起眼睛，仰起头靠近那个她跨越了无数世界，却被她遗漏在时间里的少年。就在她的嘴唇碰到他的嘴唇的那个刹那，爱丽丝整个人如风化一般碎散成无数细小的光点，逐渐熄灭，消失。
白冉像是感觉到什么一样，轻轻地叫道：“爱丽丝？”
但是少女再也听不到了。
约塔懒洋洋地歪在办公室的躺椅上，拿披风盖住脸假寐。不知是什么人一把掀掉披风，约塔正准备跳起来和人理论，看见上方的少年忽然又笑开来，高兴地叫对方的名字：“陶！”
陶随手将他的披风抛在一边，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抽出文件纸开始写报告。约塔像大型犬一样趴在他的椅背上：“成功了吗？”
“嗯。”
“哇果然是陶，只有你才能搞定这种案子！”
“那是因为你整天不务正业。”
泽塔、伊塔、西塔从门外探头进来：“搞定了？那去喝两杯吧，米欧和纽正等着呢。”
“收到！”约塔一只手抓过披风，另一只手拉上陶往门外走，“报告什么的有的是时间写，工作过后就该娱乐一下，不然会憋出病来的。”说着不由分说地拽着陶走出办公室。经过管理局大厅时约塔抬起头来看了看摆放在大厅正中的盆栽，树一样的植物上挂满了灰色的图片，只有最顶端挂着的图片是彩色的。在那无数的灰色图片中，有面对驶来的列车惊呆了的少女，有被人一刀扎进胸口的少女，也有一头红发披散着，倒在地上的少女。而在最顶端的图片里，他熟悉的女孩正趴在男孩背上，两人一路说笑着慢慢走出地铁站，女孩的脸上还飞着红晕。
伊塔远远地叫他：“约塔，快点！”约塔点点头，对身旁凝视着他的少年笑着说：“看起来，很幸福啊。”
然后他拖着陶跑出大厅，消失在茫茫的雾气中。


Chapter 7

她从背后环住少年的脖子，压低声音说：“我喜欢你。”少年愣了愣，随即坏笑道：“早知道啦，你蠢蠢呆呆的，想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幸福地把头埋在他的头发里，闻着青草一样熟悉而清新的气息，死里逃生的喜悦在这一刻也显得不重要了。
她不知道，在距离这里无限遥远的无数个世界里，有无数个她为了她的人生欢笑，哭泣，懊恼，哀伤。她不知道，那无数个她曾经怀着怎样的幸福和期望迎向死亡。她不知道，那些消逝了的如飞蛾扑火一般，无望而执着的爱，不过为了挽救她那一点微薄的幸福。
即使，是另一场人生的幸福。
聊胜于无。

[ 本帖最后由 昆失忆 于 2008-2-3 20:17 编辑 ]

暗夜行路

哦JK君！

……啥也不说了。已经经历过用『消音』的『消音』来换取在『消音』的地方来看不那么『消音』的『消音』，就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