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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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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 <中篇>在寂静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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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13 20:4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1.
我觉得,最幸福的人大概就是得到该得到的,看到该看到的,平安度过一生的平凡人。那些没有得到该得到的可怜人,没有看到该看到的残疾人,或者得到了不该得到的看到不该看到的人,都是被命运玩弄的可怜虫。
我应该属于第二种不幸者——我发现了我不该发现的东西。不过我不是看到,而是听到。
我的人生,在六岁之前都算是幸福的。和其他孩子一样,我过着平凡的生活。我的父亲是一位音乐家,虽然艺术的造诣并不出众,但巅峰时期地位也让人羡慕。母亲则是位慈善而有主见的新派主妇,不但在管理事业有成,而且还涉及商界,取得了不错的成就。两人的关系很和睦,唯一的遗憾在于实际派的母亲对艺术,尤其是音乐不感兴趣,对父亲某些创作热情难以理解,不过这点也无伤大雅。我在幼儿时对音乐表现出了很高的天赋,父亲和母亲都十分欣慰,尤其是父亲,他将我看做未来的莫扎特,母亲对此虽然抱有意见,但也暂且同意。
总之,不管怎么看,我的童年都是让人羡慕的吧?
在当时平静的生活中,只有一个不和谐音,那就是我异常的听力。由于这个原因,我经常会有些让别人难以理解的表现。
我的听觉比常人敏感许多,许多对常人来说微小到无法捕捉的声音,对我的耳朵来说就像在身边一样清晰。起初这种特长只有在我处于安静静坐或身处静谧之处时才会体现出来的,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天赋越发明显。我常常在半夜被自己的心跳惊醒,当时,幼小的我能清楚地感觉到我身体内奔腾着一条沸腾的河流,我能听到它的汩汩流动声,血液冲击血管时漩涡的哗哗声。心瓣膜开闭的声音对我来说就像汽锤的巨响,随着我的惊恐升级而越来越响,仿佛逐渐靠近的怪兽的脚步声。我在半夜无数次摇醒母亲,在她的怀里逐渐忘却那种无时无刻不停止的恐怖之音。
当我越来越多地提到体内奔流的血流声,家具半夜的嘎嘎私语,树叶摩擦的嘶嘶作响,如架子鼓般的水龙头滴水声,以及我紧张时如枪响般人的奔跑声时;当我在喧闹的人群中越来越多地捂起自己的耳朵,大声怪叫“吵死了”时,所有的同龄孩子,还有老师都将我视为怪物。我逐渐成了不受欢迎的怪人。
母亲开始为我的精神情况担忧。但和其他听觉正常的人一样,她也不相信我能听到几公里外行驶的火车汽笛,或者会被半夜一次尖啸的风声惊醒。她只是认为我是个过于敏感而想象力丰富的孩子,被自己幻想中的声音吓到了。她背着父亲带我去看了很多儿童心理学大夫,但大夫们显然也无法理解那些声音对我的困扰,他们和母亲一样无法感受我的痛苦。
母亲和我在这方面的隔阂对幼小的我来说是一次很大的伤害。但我也逐渐了解,母亲已经用她的方式尽了力,她大概对理解那种别人无法听到的声音无能为力,这种事不能强求。就这样,我如此早就知道了人和人之间总会存在无法逾越的鸿沟,一个人永远不可能知晓别人眼中的世界。
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那时我还有父亲。
父亲和母亲不同,他对我的天赋很是欣喜。因为他认为我的异常听觉来自他的遗传。他认为我继承了他的音乐天赋。实际上,他的确也拥有与常人不同的超人听觉,能分辨出常人两倍的音调。他更加相信我是上帝赐给他的音乐神童,因此,他加倍地宠爱我,并指导我适应并利用这种天赋。他开始带我去各种各样不同的地方,听各式各样不同的声音。我经常和他驱车前往远处的田野,耳贴铁轨感受千里之外火车的震动和在森林中感受生灵万物的千百种鸣叫,与喧嚣城市中各种吵得人睡不着觉的刺耳噪音不同,那些声音多而不杂,仿佛交响乐的和旋,和谐而悦耳。我和他还曾攀上高塔,倾听呼啸的风鸣,眺望远远传来人声的地平线上的村镇,那种感觉真是让人难以形容,仿佛是从云端感受整个世界,仿佛整个世界只存在我们二人,或我们二人身处世界尽头。在我的记忆中,这是最美好的时光。
但就在这个时候,父亲和母亲本来完璧的关系出现了裂痕。我是关系破坏的原因。他们对待我“病情”的方式出现了分歧,母亲是个坚定自己观点便不会轻易动摇的女人,她强烈反对父亲那种近乎浪漫的想法,认为这种病如果不早日解决便会害我一生。而父亲则对母亲无法理解男人之间的秘密感到遗憾,他认定我的听觉是上天赐予的礼物。两人都因为这种分歧而郁郁寡欢。我的生活也在不知不觉之际蒙上了阴云。
事情在我八岁那年出现了关键性的改变。当年父亲参加了一个前卫音乐家间的聚会,之后便不声不响地进行了一次短程旅行,他没有通知我和母亲,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仿佛人间蒸发了两周。母亲开始为他的行踪担心,后来对他这种独来独往的行为大发雷霆。
父亲归来时,仿佛变了一个人。我现在仍然能记起他进门时的情景:他的面色苍白,胡子有几天没有刮,神情憔悴到仿佛大病了一场,他的双目失去了往日那种神采,呆滞而充满了疲惫,仿佛刚刚经历了一次漫长而危险的旅行。他的表情冷漠而超然,对母亲的激烈言辞置若罔闻,只是沉默着绕过之前为他日夜担忧的妻子,以及茫然不知所措的儿子,颓然地坐在沙发上,检查自己的旅行包。他的旅行包潮湿而沾了沙子,似乎表明他之前去过海边,包里装满了莫名奇妙的小玩意儿,有粘土捏成的小雕像、发黄的,从书上扯下来的纸页、几张胡乱涂鸦般的曲谱以及更加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东西。他看着这些东西,目光发亮,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狂热。他看那些东西的眼神如此让人害怕,以至于现在我和母亲还记忆犹新。我和母亲都没有说话,也是沉默地望着他,门厅里一片寂静,因为我们都感觉到了他的另外一种情绪:恐惧,巨大的恐惧,我们从来没看过一个男人,尤其是像父亲这样的男人吓到这个地步。那种绝望的恐惧无需用任何方式表达,光是用鼻子就能嗅出来。
之后,父亲就躲进他的房间,锁上门,几天没有出来。这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以前,在父亲获得艺术灵感时,他也会这样关着自己,直到精疲力竭地完成他艰苦的创作。母亲曾经多次希望父亲放弃这种对健康有害的创作方式,但父亲说这是所有艺术家取得成功的唯一方式。天才只有将自己隔离才能保证自己的天赋不被干扰。
但这次,父亲一连在里面工作了四天,无论如何也太长了些。那四天,我和母亲都魂不守舍,也是我这辈子所经历过的最漫长的四天。父亲工作的热切近乎狂热,他对我们的敲门和传话毫不搭理,甚至连句话都没和我们说过。他如痴如狂的病态将我们都吓住了。
他没有用任何乐器,而只是用嘴来哼唱一种我们从未听过的曲调。他没日没夜的唱,我们如同生活在梦魇中。那曲调诡异得无法用文字形容,刺耳得根本不像人类的音乐。最后,他的声音在第五天晚上午夜时分消失了。
我们本以为他的创作终于完毕。第五天的早晨,母亲和我在敲门在没有回音的情况下,合力撞开了门(母亲倔强地不想找邻居帮忙帮忙)。
接下来,是我一辈子也难以忘记的一幕。
父亲以一种对人类来说难以想象的扭曲姿势伏在地上,已经失血过多而死亡。他的身边是用他的血画成的五芒星标志。那个标志如此复杂,充满了难以理解的文字与花纹,父亲似乎是用尽了他身上的最后一滴血才绘完了这个邪恶的符号。
在这鲜血淋淋不堪入目的祭坛周围,是几张撕破的曲谱。曲谱上沾满了血迹,无法辨认上面的音符。
桌上,则是被撕破的笔记和书页,上面的字迹狂野得根本无法辨认。
只有一小段似乎还是父亲处于理智时写下的:
“他们在倾听着我,对我下命令。他们对我充满了期待。
“他们曾经是风的使徒,现在却为大洋里沉睡的巨人服务。
“在海底城市的巨人造梦时,它们在等待他的醒来。
“他们于梦中传达他的旨意,在人们耳边低语。
“窃梦的妖精,哈斯特的叛徒,克苏鲁的信民。
“低语者,无时无刻不在朝我们低语!
“只有能在梦外听到他们声音的人,是大祭司。
“他们已经占领了我们的梦境,也已经主宰了我们的精神。
“我只能臣服!
“我只能臣服!
“当星辰归位,瑞雷升起时,万物都将臣服!”
这些疯狂的字迹是我后来在母亲与其他人交谈时听到的,实际上,当我看到那个鲜红色的符号时,恐惧就已经让我晕倒了。
这是我这辈子的第一次晕倒,我清楚地记得晕倒时我的感受。
眼前仿佛白雾在蒸腾,血流如巨浪般猛烈地冲击着耳膜,母亲的尖叫听起来凄厉而怪异,而且越来越远,父亲的尸体和五芒星越来越模糊。
还有,仿佛无数的声音在我耳边呼啸。
那声音起初听起来像是风声,但惊人地悦耳,仿佛是有意演奏的音乐。
我感觉到几个东西风一样与我擦肩而过,在我和母亲之间的间隙间穿过,窜出了房间。
乐音随着它们的离去而越来越远,但我在失去意识前仍然听得很清楚:
“菲恩鲁-米戈路内夫-克苏鲁-莱尔-瓦纳戈-富坦!
“菲恩鲁-米戈路内夫-克苏鲁-莱尔-瓦纳戈-富坦!
“当星辰归位,当瑞雷升起,
“当高墙倒塌,当水晶破裂,
“臣服!臣服!臣服!臣服!”
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怀疑我的耳朵。

2
父亲死后,我感觉自己被遗弃到了一个残酷而充满敌意的世界里。
最后一个理解我的人死了。
没有再会听到我听到的那些怪声,也没有人再会理解我。
我的耳边只余下了无穷无尽的噪音。
父亲的死对我和母亲来说都是个巨大的打击。母亲像变了一个人,为了养活我们二人拼命工作,并且对父亲的爱转变成了无法原谅的恨。她现在一提起我可怜的父亲便咬牙切齿。
她对父亲的新观点近乎偏执,她坚信父亲是个无情无义的人,而且患有精神病,因为某种狂热的不良嗜好抛弃了妻儿。
其实,我能理解她,这种偏激的观点只是坚强为了掩盖哀伤所造的谎言。她曾经和我一样,那样地爱着和依赖着那个孤独的艺术家。
我则更加孤僻了,彻底成为了边缘人,并且一直以此状态生活到了现在。我无数次在夜间被莫名的声音(无法形容,也许是墙内水管的轰鸣,或一声传递千里的呼喊变调的怪声)唤醒,被吵得无法入睡,一个人呆呆地坐着直到天明。
我的母亲仍然无法理解我,但我也不能再向她埋怨。对于辛劳的母亲来说,她不能再增加压力了。如果她担心我和父亲一样疯掉了,那么她和我就都要一起垮掉。
我只能自己面对这个喧嚣的世界。
我试着装作是平常人一样,混在人群中,极力忍受喧嚣的躁动和想要呕吐的感觉。
对我来说,这就好像二十四小时生活在一个巨大的蜂巢中一般痛苦。身边的人全都像巨大的黄蜂一样嗡鸣着,各种各样的声音无时无刻不停地敲打着我脆弱的神经。
但最后,我成功了。虽然无数次我忍不住捂住耳朵的行为,让旁边的人觉得莫名其妙。
小学、中学,就这样强忍着度过了。
在同学们眼中,我虽然是个沉默寡言,一旦稍大点声音和他说话便要被吓一跳的怪人,但这种奇怪起码还在可以接受的程度。
于是我也能像正常的孩子那样继续生活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听觉似乎也越发明显。
在旁人看来宁静的校园,在我看来就像个热火上的汤锅一般日益沸腾。无数泡沫破裂爆发出的狂野之音冲击着我的耳鼓。
无数喧嚣考验着我的毅力,但我的精神也愈发坚强了。
即使这样,我仍然活得非常辛苦。
由于我奇怪的行径和内向的性格,我没有朋友。
而长时间的噪音折磨,我的精神日益涣散,难以集中精力让我尽管付出很大努力,仍然难以取得很大的成就。
阴霭笼罩着我的家庭,我的脸上许久看不到笑容,母亲也因此变成了不苟言笑的人。
直到高中,我从一部滑稽电影中得出了一个点子。
这个点子如此简单,有时我会纳闷为什么我没有早些想到。
我买了本枪械杂志,在里面找到了广告。虽然那东西有些偏门,但几经辗转,我终于邮购到了一副隔音耳塞。
那是个类似护耳样的东西,但里面塞满了吸音物质,可以完整地将我的耳朵笼罩在隔音罩里。在射击场常用这东西来保护射击者的耳朵不受枪声影响。
本来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戴上那东西以后,我感觉到了难以形容的感觉——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我感到双耳前所未有的舒适,难觅的寂静就如此简单地到来了。
虽然出于日常生活需要,我不能二十四小时戴着它。但起码我的睡眠问题可以靠这东西来保证。平时在没有重要事情的时候,我也可以戴上它来休息疲惫的耳朵。
出乎意料,我的失眠因此而痊愈了。虽然耳塞没法隔绝身体内的声音,但心跳声对我久经磨练的神经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
随着睡眠质量的提高,我的学习效率也提高了。成绩一跃到了校内的前茅。
甚至,我的生活态度也积极乐观了起来。
母亲脸上也有了笑容。
仅仅因为一副耳塞!有时我会感叹命运安排的奇妙。
为了弥补自己给母亲带来的负担,在高中我拼命努力,终于考上了奉天市的奉天理工大学。
而我接下来那让人难以置信的故事,也要从这里正式讲起了。

我曾经天真的认为,厄运已经离我而去了。
考上奉天理工大学,对当时的我来说,是个命运的转折点。
因为我报考那家院校,是有我的理由的。
奉天市是个不大的海滨城市,但它在国内的知名度却很高。主要是曾经有个记者重度调查过这个城市,并且写了一篇报道《夜幕下的安眠乡》。他在文中以充满浪漫情调的笔法,赞颂了奉天市夜色的安宁和美好。
“没有比这个城市的夜晚更安宁的了!”他如此写到。
这个城市的夜晚据说非常安静,过了十点,几乎全城的灯都要熄灭,而且黑暗的街道几乎没有车辆和行人经过。那些繁华夜生活的必备品:夜总会,迪厅,在这个城市一家也没有。甚至网吧也难得的营业不超过十点,这在外城来说几乎是不可思议的事。
另外这个城市市内没有设任何工厂这样产生大量噪音的设施,由于这个城市的宁静,许多著名的疗养院都驻在这个城市。而许多失眠症和神经质患者也都被推荐在这个城市里休假或生活。
甚至该报导还引用了许多失眠患者的病例,证明该城的夜晚对治疗失眠症和精神病的确有独特的疗效。据记者的数据证明,有近百的失眠患者在这座城市里失眠症不治自愈。
这个城市对我看来,几乎就是个神奇的奇迹。
如果要我选择一个城市作为我终生的居所的话,我一定会选择奉天市。
因此,在当时填写志愿时,我无视老师对我的劝导,毅然填写了奉天理工大学。
我希望在这座城市里找到安宁。我希望在这座城市,我能像平常人一样正常地活着。

但事实证明,我实在是太天真了。
奉天市,的确像那位记者报道的那样,是个平静的小城。
这个城市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海滨小城,并没有特殊之处,只是年代久远。但该城的噪音——凭借我权威堪比分贝记的双耳证明——的确要比其他城市要少很多。
不过,这个城市的安宁,并非那种油画里宁静小镇的恬静,而更像是病恹恹的病人的那种安静。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该城的市民的活力,似乎都被什么东西偷走了。
这个城市的人们,外貌上虽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但在我看来,觉得他们好像总是没精打采,见什么都不会兴奋的样子。
所以,这种安静,是种病态的安静。总让人感觉不舒服。
起初,我认为这是我过于敏感的双耳不习惯的错觉,很快就会适应。而且不管怎样,这个城够安宁,我也就能满足了。
但搬进了奉天理工大学的宿舍,我却知道我错了。
或许这个城市的本地人都是很安静的,但我思考一个很大的疏漏却是:宿舍里和我住在一起的都是和我一样的外地人。
事实证明,奉天理工大学是我见过的最吵的学校。无论我之前住过的哪个宿舍,都没有奉天理工的宿舍这样喧嚣和吵闹,让人难以忍受。仿佛这个学校把全世界最吵的学生都集中在了一起,即使我这样久经噪音折磨的人,也无法适应这里的狂野的吼叫。
奉天理工大学的学生,不知是因为学校的宣传还是校风校貌所致,大部分都是些极其开朗、外向,甚至有些躁动的大学生。他们是那种我最适应不来的人。即使我再怎么忍耐,也无法忍受这些人放肆的大笑、莫名奇妙的冷笑话以及粗鲁的行径。
我和这些人就像寒冰和烈火,无论如何都是无法相处的。
这说起来或许有些可笑,但如果你换了我的耳朵,每每被你身边人装腔作势的吼叫声刺痛耳膜,你也会有此感受。
我在这些人中间,总是会难以抑制捂住耳朵或戴上耳塞的冲动。
更要命的是在奉天理工大学,摇滚和工业音乐社团居然是热门。
即使我真的是父亲所说的音乐神童,对这种接近噪音的艺术也是理解不能。
在开学典礼当天的摇滚乐演奏几乎要让我呕吐,之后与这里学生的交往我只觉得苦不堪言。
当夜我就产生了立即退学的冲动。这个学校我似乎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但是想想离开家乡是母亲那希冀的眼神以及这些年来我为了来到这里在喧嚣世界中付出的努力,我不得不坚持忍下去。

在奉天市的前三个月还是很顺利就过去了,我和其他学生一样,白天上课,晚上休息。大学生活虽然宽松了许多,但我的生活仍然没有出现我希冀中的转机,依然如往常般黯淡无光。
奉天市内还是很安静的,只有理工大学本身像个漂在宁静池塘上沸腾的汤锅。因此,一旦有时间,我就离开校园,在古老的奉天市内游荡,寻找自己期望的安宁之地。
这是个有些年纪的城市,依山傍水,从风水上来讲是个风水宝地,但不知为什么,经济一直没有得到腾飞的机会,直到现在为止,仍然是个比较落后的城市。
在市内,有时能够看到上个世纪的汽车行驶在公路上,建筑也大多是脏兮兮的老屋,市民穿的服装也大多过时。只有大学生和外地旅行者算是显眼的亮点,在这个城市里一眼便可与死气沉沉的市民分辨开。
整个城市就像它的市民一样,毫无生气,垂垂老矣。
走在静悄悄的大街上,我不禁感叹,我希望的可不是这种病态的安宁呀。
当时我最爱去的,是学校附近的海滨公园。
虽然写《夜幕下的安眠乡》的记者没有提到这个地方,但我可以肯定,这地方是整个奉天市最安静的地方。
虽然是公园,但去的人却很少。除了理工大学的学生偶然会去那里瞧瞧,本地人几乎根本不涉足那个地方。甚至这个公园的管理员也疏忽管理,公园内部杂草丛生,几乎已经荒废了。这也让去的人更少了。
大概像那个鬼地方,如果不是像我这样追求安静的人,也没人想去。
但我总感觉,当地人对那个地方持有一种恐惧心理,就好像那个荒芜的公园上空有一层化不开的阴霭,所有人都闪得远远的。我甚至发现,有些路人也不愿意走在那个公园附近。
即使是我本人在打开锈迹斑斑的铁栅门,踏入荒芜的庭院大门第一步时,也感到一种冰冷的感觉突然沿着我踏入门槛的那只脚攀爬而上,越过我的全身,渗进我的大脑。那种冷冰冰的感觉让人颤抖。
越往里走,我就越能确定这个公园已经彻底被人遗忘了。被枯黄的荒草缠满的草坪花坛自不用说,多年未经修建的树木更是张牙舞爪,怪模怪样,在阴影里像变异的怪物。大多数座椅都已翻倒了,几乎每盏路灯都被打碎了。一些以前的动物雕像倒在枯萎的灌木植物中,仿佛某种苍白的尸体般诡异不祥。公园的大道被落叶所覆盖满。在公园里游荡的,除了我和无数硕大的昆虫,以及鬼鬼祟祟的老鼠外,再无他人了。
这种地方确实没人愿意来。
我用这种观点安慰着自己,适应着内心那种冰冷的感受,在后面几次的来访中,继续探索着这个荒凉的地方。
毕竟,只有这个地方拥有我心目中的安宁啊。
最终,我沿着被落叶覆盖,被树木遮掩,黑暗如同雨林的主干道,来到了这座海滨公园的海岸。
在行进过程中,我没有看到一个与我同行的人。大多数来到公园里的人,只是看了看阴暗的公园内部便立即转头了。有时我会想:我会不会是这些年来,穿透这个寂静海滨公园的迷雾,第一个到达海滨的访客?这让人有些冒险的兴奋感。
不过结果却让人失望,本来以为海滨公园的海岸一定是碧海金沙,日历里那种让人心旷神怡的风景那样才对。可这个海岸就像这个城市以及这个城市的居民一般,像被抽去生气,死气沉沉。
整个大海像死掉了一样,有气无力地朝丑陋的石潭推出一波波海浪,涛声也闷声闷气,丝毫提不起精神。
而且,更让人失望的是,整个大海呈现一种恶心的绿色。我见过不少大海,但即使不是电影中那种宝石的蓝色,至少也是碧绿甚至灰色,但奉天海滨公园的大海,却是真真正正那种鲜艳,预示着有毒的绿色。
而且更让人受不了的是,海洋还发出一股让人作呕的臭气。
极其强烈的鱼腥味。
难道附近有海产品养殖场吗?但即便如此,我也没有看到海水里有任何海带之类的海产品飘动。只看到岸边被海浪磨平的原石上,覆盖着厚厚一层滑腻的海苔,同样是让人恶心的那种绿色。
这种海岸,别说游泳了,就是看一眼,都让人想立即回头。
难怪没有人想来啊。我这样心里安慰着。
但是,我注意到,尽管这里海风呼啸,海浪滔滔,但这里却是整个城市真正宁静的地方所在。
那种病态的安静,这里的浓度高到极点。
但不知为何,我的耳朵和神经丝毫没有放松的感觉。
它们仍然绷得紧紧的,仿佛在期待有什么声音传出。
总之,我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吸引我留在这里。
最终,在这里坐了二十分钟后,我转过身去,准备离开这个让人不快的地方。
这时,我找到吸引我的东西了。
在我现在的不远处,通往海滨由石板铺就的大道上,最后一块石板,比其他石板都要大,它就像在沙滩上一个水泥的平台。
石板上用浮雕雕刻着一幅无比丑陋的画:那是一扇门,门上雕刻着半鱼半人的丑陋怪兽,上半身是鱼,而下半身是人。那扇门并没有敞开,只是咧开了一条缝,在门缝里,可以看到一只门内怪物的一部分。
虽然只能看到一部分,但那景象给了我极大的印象。那只怪物难以形容的丑陋,它的头像章鱼,布满了数不清的触手,几只触手伸出了门外,沿门缘攀沿,它的身体掩藏在门后的黑暗里,但仍然有一只长着软蹼的爪子伸出了门外,那只爪子后长满了恶龙般的鳞片。
画的周围,刻着我所不知道的怪异符号,但在这些符号之中,有一行文字吸引了我的注意,那是我这辈子都难以忘记的一句话:
“当星辰归位,当瑞雷升起。”
在刹那间,我又有了当初血流冲击耳膜以及眩晕的感觉,我感到双腿无力,几乎瘫倒在一幅门的浮雕上。
我的耳边,又响起了那不时出现在梦魇中的怪异声音:
菲恩鲁-米戈路内夫-克苏鲁-莱尔-瓦纳戈-富坦!
菲恩鲁-米戈路内夫-克苏鲁-莱尔-瓦纳戈-富坦!
菲恩鲁-米戈路内夫-克苏鲁-莱尔-瓦纳戈-富坦!
……

<未完待续>
发表于 2007-12-13 20:52 | 显示全部楼层
当然我也喜欢老洛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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