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为首页收藏本站繁体中文

轻之国度

 找回密码
 注册(右键在新窗口打开)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查看: 16664|回复: 46
收起左侧

[MF文库] [森田季节][原点回归walkers][第1卷][台/简]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10-8-23 20:1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夜の星痕 于 2010-8-24 14:39 编辑

----------------------------------------------------------------------
  扫图  AJ
  录入  AJ
  初校  夜の星痕

  轻之国度 http://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请尊重翻译、扫图、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转载请保留信息
  本文特别严禁转载至SF轻小说频道
  ------------------------------------------------------------------------

评分

参与人数 1轻币 +500 收起 理由
ajohnson1231 + 500 辛苦了!

查看全部评分

 楼主| 发表于 2010-8-23 20:1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夜の星痕 于 2010-8-23 23:55 编辑








其他登场人物
    水谷————————No.0【受诅咒的旧闻】
    久我原夷隅—————安几良的直属上司
    吉冈曙帆——————日本的萧邦
    铃兰台老师—————国文老师
    小春老师——————音乐老师
    东三条黑露花亚———东三条家次女
    东三条尹菲尔诺———东三条家宗主
    东三条迭斯马奇———东三条集团名誉董事长
    物理火磷——————科学家之女
    狗卷和恩——————维多利卡的友人
    狸林可丽露—————二十年前的十哲
    河原若樱——————同学
    牛奶子———————普通人
    甘南备周参见————线女演员
    学园长———————学园长



    《问》死了会怎样?

    「我会成为一万圆钞票的新图案。」
    「应该是回归于无。人一旦死掉就结束了;是死抑或艺术,就停留在那个极限的边缘。」
    「天国有一大堆美丽女子喔。」
    「再也不能吃零食。」
    「我认识的龙神说,死后会变成神。」
    「会咚隆咚隆咚隆咚隆咚隆~喔~」
    「会遭活人利用。古代印度流传着一种使役恶灵的秘术(下略)。」
    「我是不死之身!」
    「圣人不语死、不语鬼神。不过我身为医生,唯延续他人性命而已。」
 楼主| 发表于 2010-8-23 20:1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夜の星痕 于 2010-8-24 14:48 编辑

之一˙第1回˙天上音乐事件

    安以宇衣 来世一等奖
    加几久计 一赌千古恨
    左之寸世 明明是小事
    太知川天 转眼大战争
    奈仁奴祢 孩童哭不停(编注:本诗每段依五十音顺序由あ、か、さ、た、な起首。)

    我,足利安几良一天的开始,既不是收音机体操、也不是冰牛奶,而是五十音作文。诚神大学文学系诗人科合格之道,就取决于每天的努力。
    一家人坐在摆着电视机的客厅里,面对着早餐的荷包蛋和烤土司。爸妈一如往常地相谈甚欢。
    「最近治安真差,又有强盗出现了。」
    「是啊。」
    「看来要记得锁门窗。」
    「是啊。」
    「哦,有男人被诈骗,跟袜子结婚了。」
    「是啊。」
    「哈哈哈,想也知道不可能嘛。」
    「是啊。」
    「那么,我去一下厕所。」
    「孩子的爸,请不要把报纸带进厕所!」
    真是的,他们总是这样。
    我换上制服,比父亲早五分钟出门,比父亲搭早一班的公车。
    坐上开往车站的绿色56公车,在终点站前一站的「学园前」下车。
    在「学园前」站下车后,我就读的私立御伽坂学园就在正前方——骗你的!学园在山坡顶上,要走五分钟的上坡路才会到。
    制服间零星参杂着便服装扮的学生。
    学园虽然规定了制服,不过也允许穿便服。学园就分为我们凡人代表的制服组,与变种的便服派。
    不过天气真热……现在明明才六月,梅雨到底去哪了?六月本来就没什么好回忆,如今印象似乎要变得更差了。
    我好不容易抵达正门时,那个熟悉的笨蛋今天依然杵在那里。
    十哲之一——山崎章夫。
    「你居然都不会腻。」
    「因为,我有义务守护世界和平!」
    章夫用仿佛会听见「唰!」一声的劲势朝我伸出右手。
    「是、是、是,早。」
    我握住那个指尖伸得出奇地直的右手,跟他握手。
    「既然要守护世界和平,待在学园校门前好吗?」
    我朝这个有点「痛」的同学投以一贯的无言表情。
    「世界和平的第一步,就是御伽坂学园的和平!我希望自己是如阿弥陀佛般拯救众生的存在!」
    「口水喷出来了。拜托你注意点。你到底有多high啊!」
    「我也是会有沮丧的时候。要是我早个一百年出生的话,早就阻止世界大战爆发了。一想到这点,我就不由得恨起神的随兴。」
    「你想改变历史就对了。」
    我看旁人似乎快产生无谓的误解了,赶紧补充一下。




   



    我跟章夫的确从小学以来就一直同校,不过也就仅止于此。我们并不是那种家住隔壁或直同班而形影不离的关系。
    这个笨蛋从小学模仿骑士BLOOD时就主张「社区和平就交给我来守护」,到现在一点长进也没有。简单来说就个是笨蛋。
    没想到这种笨蛋竟然当上十哲之一。
    在御伽坂学园,凡于各领域缔造优秀功绩的学生或教师都会获颁「十哲」的称号。换句话说,就是学园公认的明星选手。
    而且十哲之中特别优秀的前三名称为三奇人。
    现任十哲如下:

    三奇人
    No.1 三年级 天之下芝兰
    No.2 三年级 鹿子木鵏子
    No.3 一年级 甘南备周参见
    十哲
    No.4 三年级 森本森

    No.5 三年级 渡会龙太朗
    No.6 二年级 士口冈花笛
    No.7 二年级 东三朵维多利卡
    No.8 二年级 山崎章夫
    No.9 教职员 田岛三省
    No.0  ???   水谷

    如各位所见,一年级就只有No.3的甘南备学弟一个人而已。
    毕竟要当十哲需要一定的潜力,因此一年级就跃升为十哲的人并不多。另一方面,升上三年级后因为顾着准备考试而地位不保也是常有的事。听说像三年级的渡会学长就快被一年级的学妹挤下去了。
    此外,编号并不是依照实力来排行,而是备查号码,跟实力强弱无关。现在纯粹是十哲之中特别突出的三奇人偶然独占了1到3号而已。
    补充一下,???的水谷既不是学生也不是教师,而是各种传闻的集合体。
    学校与奇妙传闻向来密不可分,几乎是一说到学校,就少不了怪谈与七大不可思议。就御伽坂学园的情况来说,是一发生奇怪现象,就会冒出水谷的名字。
    比方说,未经许可在学校花坛栽种攻击性食虫植物的园艺社社员隔天就得了盲肠炎;或是明知道是假消息却照样写成报导的校刊社社员统统跌倒,撞到豆腐店墙角受伤……大家就会说「这是水谷的惩罚」。
    甚至有人忌讳提到水谷的名字,称之为【受诅咒的旧闻】。
    因此,虽然称为十哲,就想成是实质为九人编制就好。
    以上就是十哲的制度。
    他们都是各界的英雄、伟人、明星。
    除了章夫以外。
    No.8的山崎章夫,人称【日本第一平凡的英雄】。因为他的能力不起眼、派不上用场。我也不想多谈,毕竟我自己还有『当局』的工作要忙。
    「回头见。」我挥手道别,走过章夫旁边。
    「回头见。啊,对了,安几良。」
    「什么事?」
    「『他们』(KARERA)采取行动了。你也要小心喔,谁教你那么迟钝。」
    多谢担心,不过我啊,大概比章夫还要活跃喔。
    「那就麻烦你赶快找到『他们』了,毕竟『当局』也不轻松。」
    一、二、一、二……我有韵律地走上楼梯,冲进二年三班教室。
    我就坐在一个按节奏摇摆着头的女生旁边。
    顺便提一下,我在『当局』主要的工作,是负责监视与协助关系密切的两名十哲——一个是章夫,另一个就是这位十哲No.6【绝对音官】吉冈花笛同学。
    「早,小安~」
    戴着耳机的花笛同学朝我投以可爱的笑容。
    她跟我打过招呼以后,又立刻面向黑板、挥动指挥棒,头后面宛如八分音符的马尾也随之摇曳。
    「花笛同学,你练得真勤快。」
    「因为太平洋爱乐管弦乐团就快要公演了呀~」
    她是音乐界的名门贵族——毕竟她父亲是人称日本萧邦的吉冈曙帆;但是她娇小的个头看起来比较像是娇弱的小公主。
    既然是日本萧邦的女儿,当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她的钢琴在曙帆音乐大赛连续五次夺得优胜,在四年一度的吉冈杯也连续两次优胜,此外她更是人称【化口风琴为平台钢琴之女】的调音天才。
    「我看小安也一脸倦容~」
    「因为这时期特别多事。你也知道吧,不是有风声说『他们』要搞鬼吗?」
    「我觉得·那不过·是迷信·罢了~」
    花笛同学打着三拍子说话。
    「根本就没有人看过『他们』,不是吗?『他们』就像是校园七大不可思议,跟水谷是一样的东西。小安你操心过头了!」
    「说的也是~但愿是迷信就好了~」
    目前,我们『当局』正在追踪一帮名为『他们』的人的行踪。
    虽然说是一帮人,但也可能只有一个人,或者根本就是个虚构的团体也说不定。然而从好几十年前就有传闻指出,『他们』这个组织会引发奇妙的凶恶事件。
    的确发生了不少怪异的事件。御伽坂学园并不是所谓的「平凡学校」,大半学生不是拥有某项特殊的长才,就是某个部分出问题。
    就这层意义来说,像我这种人或许是普通的极致。要说有什么奇怪之处,就是小学时曾遭人绑架……离题、离题,这种事无关紧要。
    总之,因为普通人少,自然会发生许多不普通的事件。
    比方说,最近反对举行运动会的团体在操场埋了满满的地雷,引起了相当大的骚动。目前正在进行撤除作业,偶尔还会传出爆炸声。
    像这种脱离常轨的事件一发生,就会传出「是『他们』的阴谋」的说法。
    而现在,四处谣传着『他们』正在策划某种重大事件。
    消息来源不明,或许只是空穴来风,但要是等到事情发生就太迟了。
    因此就连我这个基层职员都加入了搜查的行列——虽然成效不彰就是了。
    等午休再去向局长报告吧……
    这时上课钟有如落井下石般响起,弄得我更加忧郁。
    这堂课又偏偏是铃兰台老师的现代文。我认为高中现代文课没意义是放诸四海皆然的,其中又以铃兰台老师的课为最。
    所以我立刻就睡着了。Zzzz……
    「足利同学好像很困嘛。」
    ……然后马上就被点名了。
    「这种态度摆明是在向我挑战!这题谁会?」
    黑板上写着「日本大作家 爪木曾海濑」。TUMEKISOUNASE?
    「啊,我想到了。答案是夏目漱石。」
    TUMEKISOUNASE—NATUME SOUSEKI,是简单的重组字游戏。
    铃兰台老师根本就把国文和杂学猜谜搞混了。不对,这连杂学都称称不上!
    「很厉害嘛……接下来就没这么简单了!这个呢?」
    成田泰若叶。NARITAYASUWAKABA?
    「哦,是川端康成(KAWABATA YASUNARI)吧。」
    老师当场跪倒在地——看来是我赢了。
    「唔……你赢了!因为我吃了二连败,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
    全班欢声雷动。不过,我认为这堂课绝对没达到任何教育意义。
    「不过以你这种程度,根本就比不上维多利卡大小姐。那孩子速度之快,在我出题以前就解开了……那么再会了。」
    那是作弊吧?我还来不及吐槽,铃兰台老师就退场了。
    不过没想到身为武人的维多利卡大小姐也擅长重组字。
    【一骑当亿的千金小姐】东三条维多利卡,擅长武术的No.7十哲。
    最后我睡得如睡美人般香甜。
    ——等我醒来时已经午休了,我当场慌了手脚!

    我连便当也没碰,就前往形同废屋的旧校舍。

    这栋旧校舍三楼尽头的旧三年五班教室就是「局长室」。
    『当局』的领导者——森本森局长一整天都窝在这里。这没有夸张,她似乎连上课都是透过电脑实况转播。
    我敲敲门,局长立刻从门后出声回应。
    「《问》请说出日本三大水坝。」
    要是不回答这题,门就不会开。
    不过,这题可难了……
    「黑部水坝、奥只见水坝,呃,御母衣水坝。」
    「正确答案。」
    门锁解除。
    开门一看,我们『当局』局长——森本森面带笑容迎接我。
    她的外表看起来像是刚从小学毕业的可爱小女生。
    不过千万不能被她的长相骗了,光靠可爱是胜任不了局长一职的。
    所谓的『当局』,就想成是校园的警察就行了,这可是正式核可的组织。
    成员来自各年级,每年级约十名,合计约三十名。
    首先,最高长官是局长,有权指挥『当局』的三十四名职员。
    局长之下设了三名管领——类似部队长的职位,分别统率十名基层职员,俗称三管领。顺便一提,我的顶头管领名为久我原夷隅,是学园创立以来的头号问题儿童——
    哥吉○的来电铃声响起。这个来电铃声是久我原前辈专用。
    【标题】杖刑伺候。【正文】杖刑伺候。
    又被看穿心思了。那个人的恐怖之处,就在于连脑内思想都能加以统御……
    回归正题,此刻在我眼前的人就是现任局长,三年级的森本森,连老师都认定她是近十年来最杰出局长的优等生,同时也是No.4的十哲。过去曾获颁十哲的局长屈指可数。
    学生们都心怀畏惧地称呼这位局长为【总负责人】。
    「局长,请降低谜题的难度。这样学弟妹根本进不来。」
    「足利同学不是答对了吗?嗑哩嗑哩。」
    这个「嗑哩嗑哩」的秘密一定就在于局长右手上的无尾熊乐团。说着,她又放了一个进嘴里,负责击铙钹的小熊饼干死掉了。
    「那是因为我知道局长出题的倾向和对策。」
    局长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迳自走回后面的豪华办公桌坐下。因为她个子小,看起来就好像一具发条玩具。
    「那么,『他们』的事调查得怎样了?嗑哩嗑哩嗑哩嗑哩。」




   


    「如『梨』投大海。」我摆出一筹莫展的姿势。
    局长一面破坏无尾熊的头部,一面说:「这就伤脑筋了!顺便补充一下,说到梨子,一般会想到鸟取县,不过论产量的话是千叶县比较多。」她又吃了。
    我猜局长应该不怎么伤脑筋,因为伤脑筋的人不会吃得那么津津有味。
    「不过我想……抓不到把柄=没有醒目的行动……」
    我随便说句话,看看能不能敷衍过去。不过这个人总是吃个不停,为什么个头还是那么小一个?这么说来,我没看过她吃正餐。
    「嗑哩嗑哩……嗯,其实我也对『他们』的存在感到半信半疑就是了。另外,请你继续密切监视两位十哲,特别是山崎同学。」
    局长的笑容顿时黑化——局长和山崎一直处不好。
    理由我懂。从维持学园秩序的『当局』的角度来看,擅自主张学园和平的章夫是同行竞争者,应该说根本就是白目的碍事者。
    「是……不过我认为那种笨蛋,就算放着不管也无害喔。」
    「不对,那种类型的人一向最会引发麻烦。嗑哩嗑哩!要是针孔般的祸害扩大为拳头大小就不得了了,嗑哩嗑哩嗑哩嗑哩!」
    不知道是不是非常不耐烦,只见局长面带笑容地咬死一只只无尾熊。看来她相当焦躁……
    局长只要精神一不安定,吃东西的速度就会加快。
    「嗑哩嗑哩嗑哩嗑哩嗑哩嗑哩嗑哩嗑哩、嗑哩嗑哩嗑哩嗑哩嗑哩嗑哩嗑哩嗑哩、嗑哩嗑哩嗑哩哩哩哩哩哩哩哩哩哩哩哩哩哩哩——」
    「局长,你吃太快了!请你稍微品尝一下味道!」
    「先不管这个——」
    然而,不会就此流于私怨是【总负责人】强悍之处。
    不,纯粹是零食吃光罢了……?
    「这周六是吉冈花笛同学的音乐会,对吧?」
    真不愧是局长,该掌握的要点都充分掌握。
    花笛同学每两个月举办一次音乐会。因为实在太过热门,一般入场券已经预约到了五年后了。头等席则是用来招待各国贵宾的白金票,甚至有外星人不惜从宇宙角落远道而来。
    不过人一多,就意谓着坏人也会蜂拥而至。说实话,每次一接近音乐会,我都会觉得忐忑不安。
    「『他们』如果要来的话,必定就是在这个时候。请你好好睁亮眼睛看仔细,别让『当局』光荣的纪录中断。」
    『当局』至今解决了无数奇异事件。在这漫长战斗中,我们最引以为傲的成绩,就是创校九十九年来死者人数至今仍为零。
    听到这句话,我倒抽一口气。
    「咕噜」一声,局长吞下无尾熊。咦?她刚刚不就吃完了?
    原来不知何时.她又拆了一盒。
    再怎么喜欢零食,也该有个限度……
    「请你千万别在音乐会出纰漏。要是失败的话,惩罚就是……」
    「就是……?」
    「拿你做零食。」
    「这是开玩笑……的吧……?」
    局长的眼神,讲白点是认真的。
    「讲白点是认真的。」

    不知道是不是演奏会快到的关系,花笛同学连在上课中都载着耳机挥动指挥棒。不然就是在笔记本封面用麦克笔画上键盘,练习钢琴指法。光看她的手指,就仿佛能听见巴哈优雅的布兰登堡协奏曲。
    不过,花笛同学却一脸兴致索然的表情。
    「我担心演奏会……」
    原来如此,宇宙级的大演奏会当前,就算是大天才也会感到不安。
    再加上嫉妒她的人也很多,要是连小规模的妨碍都算进去的话,简直数都不数清。
    比方说,像教音乐的小春老师就处心积虑想用指挥棒戳瞎花笛同学的眼睛。结果老师被罚去噪音震天价响的Live House工作一个月。顺便补充一下,小春老师虽然是会摧残后进的小人物,唯独弹「踩到猫儿」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蕴含着真正踩过猫的人才表现得出的惊讶与悲哀。
    先不说这个,我在音乐会前始终脚踏实地持续搜查,却一点进展也没有。
    章夫当初说「要是『他们』敢出现就等着被我打飞」,结果也是光说不练。
    然后,一眨眼就到了音乐会当天。

    就从结果说起好了。
    没有恐怖攻击。虽然二楼自由座被站票观众挤得水泄不通,不过无人受伤。而人为灾害当然是零。
    不过.说到音乐会是否圆满成功就另当别论了。
    【第一部分】花笛同学指挥管弦乐社演奏。
    非常完美!她一摇指挥棒,就连青蛙都会摇身变成杰出的男高音歌手。更何况是管弦乐社,那保证是会挤进全球前五名的名演出。不过——
    【第二部分】花笛同学钢琴独奏~新曲「人生」 「蜉蝣」~
    她一个音也没弹!
    花笛同学有如被父母抛弃的小猫般看着谱面,却始终没按下键盘。场内的气氛一秒比一秒躁动,就连坐在二楼观众席的我都仿佛遭人诘问般不自在起来。
    然而花笛同学就是不肯碰键盘。不对,这种看法未免太冷淡了。花笛同学有心要碰键盘。她真挚地凝视着钢琴——
    可是,她就是办不到。
    「对不起~」
    这句话结束了公演。
    结果新曲「人生』和「蜉蝣』并没有演奏,场内掀起了些微不满的声浪。
    我在公演结束后一刻也坐不住,立刻前往后台。
    「小姐,这里禁止进入。」长得像RPG召唤兽的保镖拦住我。像花笛同学这样有头有脸的人物,警备自然也不是普通的森严。
    「请让开,这是我的身份。」
    我秀出『当局』的手册,召唤兽当场铁青着脸放行。
    我们在学园内拥有绝对权利。
    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要是稍有松懈,我们就会成为即席的独裁者,就连逮捕拘禁都是随心所欲。尽管如此,学园依然容得下我们的存在,是因为历代局长和职员都搏命贯彻着「维护正义、良心、自由」的使命。
    不管发生任何事,『当局』都不会为了私利私欲而动。
    而帮助花笛同学是「他利」。
    现在的花笛同学需要朋友陪伴。
    当然并不是非我不可,花笛同学想必还有很多朋友。
    可是现在能够立刻赶到花笛同学身边的人只有我。
    我奋力打开后台的门。
    「啊~是小安。怎么了吗~?」
    咦?一身华服的花笛同学脸上带着表里如一的笑容。
    只准备了安慰话来的我当场僵住。
    花笛同学在榻榻米上用白巧克力和黑巧克力排成键盘状——虽然有点怪,不过就某种意义来说,花笛同学跟平常一样
    「今天真对不起~因为准备不够充分,我不喜欢高不成低不就,干脆就不弹了~」
    「咦……啊,说的也是……」
    「害你操心了吧,原谅我。不过我并没有因此沮丧喔,反而变得更加更加有精神,一心想弹好今天这两首曲子喔~」
    花笛同学有如操作节拍器般玩弄着那头音符形的马尾。这是她心情好时的举动一我甚至觉得她亢奋过头了。
    「看到你有精神我就放心了。你还在忙,那我就先走了……」
    「啊       等一下    小安~」
    「总觉得这个讲话方式拖得好长!?」
    「我试着多加了几个休止符~」
    是这样吗?
    「给你~」花笛同学递给我两本笔记。
    封面标题分别写着「人生」和「蜉蝣」。
    「我已经背起来了,就送给你~」
    「可是,我不会弹钢琴喔?」
    「不是钢琴也没关系,你就收下。要是拘泥于形式,就演奏不出好音乐喔~」
    情绪亢奋的花笛同学和我就此告别。
    可是不安始终没有消除,在脚下低回不已。

    而到了星期一,花笛同学就失踪了。

    我得知这起事件,是在隔天星期二放学后,地点是局长室。
    据说是花笛同学的父亲曙帆先生打电话来说她没回家。
    我从星期一就有不好的预感,因为那天花笛同学缺席没来上课。比对她父亲的说法,显示她在星期一早上照正常时间出门以后,就不知去向了。
    一般会判断这是「苦于发表会失败而离家出走」。不过问题是……
    有七名学生同样在星期一出门以后就下落不明。
    这是『当局』的机密事项。就连身为『当局』一员的我都等到星期二才获知此事。毕竟一旦公布就会引发恐慌。
    「看来似乎不是绑票。吉冈家或许很富有,不过假使是这样的话,绑架她一个人就够了……啪哩啪哩啪哩啪哩。」
    局长下意识地将名为雪之宿的米果不停往嘴里扔,不到三分钟就吃光一包。我想这种速度证明了她真的在伤脑筋。
    这世上没有局长无法解决的事件。只要给她五分钟,她马上就继答出凶手与动机。她也曾自信满满地回答:「凡是现实可能发生的事件,无一不能解开。」
    所以现在她会这么苦恼,就表示这起事件甚至超乎现实可能发生的范围外。
    碰到这种事件,我根本束手无策。
    但我非设法解决不可!
    我负责监视的吉冈花笛消失了,这是我的责任。
    更何况花笛同学是我的朋友。
    这句话突发似地脱口而出:
    「局长,这起事件请交给我负责。」

    不过,就凭基层职员半天的努力,当然不可能有什么成果……
    隔天我依然无心投入学业,随时会进入梦乡般、有气无力地度过了上午四个小时。但我并没有睡着,因为在我快要失去意识时,花笛同学曲子的旋律掠过了脑海。
    糟了!我被焦虑牵着鼻子走,始终臭着一张脸。

    「我看你没精神耶!我希望自己是抚慰贫民窟少女受创心灵般的存在——所以这块煎蛋卷给你!」
    看吧,逊到连章夫都替我操心了。
    「我就心存感激地收下了。」
    章夫的煎蛋卷出奇地甜,或许正适合恢复疲劳。
    午休时间只要没有特别的要事,我就会跟章夫在屋顶上一起吃午餐。
    这并不表示我们很要好。这只是监视十哲这项业务的一环。
    屋顶不时吹来阵阵饱含湿气的风。因为我绑包包头,所以不会发生头发乱飘这种烦人的事情,不过就是静不下心来。
    「我说,安几良——」
    「怎样?人难免都会有无精打采的时候呀。我又不像章夫你那么单纯——」
    「『当局』已经查出失踪者的下落了吗?」
    我囫囵吞下还没充分咀嚼的煎蛋卷。
    「就算没有你那样的情报网,像这种程度的消息,稍微调查一下就知道了。」
    章夫这么说道,毫无炫耀之意。凭一己之力取得跟『当局』相同的资讯,可是相当厉害的事。章夫无能归无能,好歹也是获选为十哲的人才。
    「所以,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章夫丢了一句料想不到的话过来。
    「咦……是有空啦……几点?」
    「两点,地点是学校后门。」
    这难道是找我约会?
    不过这也未免太直球了……不,第一次约会就挑深夜两点根本是触身球!
    「我说你,一开始就挑这种时间也未免太没常识……」
    「为了学园和平,我们要深入北馆第二音乐教室。』
    「嗄?」
    「昨天半夜也亮着,应该是凶手做了什么。今晚就去一探究竟。」
    第二音乐教室是音乐课冲堂时的预备教室,平常并不使用。那是过去一个年级多达十二、甚至十五班的时代留下的产物。
    「负责打扫的人也指证说在那附近目击到疑似吉冈花笛的人物。」
    「咦,怎么会!咳!咳!」
    饭粒掉进气管,害我呛到。
    「那里一定有凶手留下的线索,我要彻底搜个够。」
    以章夫这个傻瓜来说,算是大功一件。
    「我身为肩负学园和平之人,这是当然的啰!」
    他果然只是个傻瓜。
    「那就两点见了。还有今天回家记得早点睡,黑眼圈冒出来了。」
    我不自觉伸手摸脸。
    我昨天晚上的确熬夜工作,翻遍所有资料寻找失踪者的共通点。我自认完全没有表现出疲态。
    ——不对,奇怪了,我早就知道自己冒出黑眼圈,应该已经用粉底遮掉了才对。这么说……
    「就算你化妆我也看得出来啦,你以为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你要知道,你监视我就等于你自己也被我监视。」
    章夫厚实的手掌胡乱摸了摸我的头发。
    「欸!头发会乱掉!我不是猫!」
    就算抗议也没用,因为章夫这个人就是粗枝大叶。
    「希望吉冈没事就好。」
    从天而降的章夫的话语有如诚实的结晶。
    我望着远方的第二音乐教室说了:
    「一定没事的。」


    那天晚上,我一吃饱饭就钻进被窝。
    然后到了深夜,我按照预定起床。
    姑且准备了电击棒防身。
    话说我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跟章夫一起行动了。以前小学、国中时都被卷进那家伙的世界和平战略,把我整惨了。
    这样的我,在进了学园以后会隶属于『当局』也真是因果报应。
    只不过这跟帮章夫无聊的忙不一样,跟被章夫保护也不一样。这是为了拯救花笛同学的并肩作战。
    「哦,你来啦。」章夫手上拿着格外细长的伞。
    「今天应该不会下雨喔。」
    「明知故问。这是武器啦。用刀剑枪炮保护世界和平是旁门左道,以暴制暴根本不会带来和平。」
    「再说半夜拿着金属球棒在外面走动,也保证会被警察带回警局辅导嘛。」
    「今晚似乎也举行了百鬼夜行的派对,看来没有白走一趟。」
    仰望天空彼端,北馆的一室灯火通明。
    「那么我就先变身啰——为了学园和平。」
    章夫从眼镜盒取出眼镜。
    章夫一戴上无度数眼镜,就会变身为山崎毅。
    首先是外貌变化。
    ●身高长高五公分。
    ●右颊的青春痘消失。
    ●头发变得光滑柔顺,散发晴风洗发精的香味。
    接下来是运动神经。
    ●一百公尺赛跑成绩在班上仅次于田径校队。
    ●五十公尺自由式成绩也仅次于游泳校队。
    ●网球、桌球也能和校队缠斗到最后。
    脑筋也变好。
    ●东大模拟考取得※B判定。(译注:B判定是指合格机率60%至80%。)
    ●京大模拟考取得B判定。
    ●一桥模拟考取得B判定。
    ●牛津模拟考取得B判定。
    而且——
    ●手上的雨伞提升强度,能够当作武器使用。这称为伞术。
    也就是说,山崎毅相当帅。
    不过,毅虽然做什么都得心应手,却永远当不了第一。就是因为这样高不成低不就,才会称为【日本第一平凡的英雄】。十哲明明是一群专精某道至登峰造极境界的人,唯独毅恰好相反。
    但我从来就不叫他「毅」就是了。
    「好,准备完毕。安几良,我们走。」
    「嗯,走吧,章夫。」
    「喂!我现在已经变身为毅了!不是跟你说要叫我毅吗!」
    「少蠢了。那种微妙的变化哪算变身。」
    「呿!算了,之后再争论。我们走。」
    章夫沿着校舍墙壁前进,打开窗户。看来他已经事先开锁以便入侵。这样哪像正义使者,根本就是小偷。

    我跟章夫一步步走上阶梯。
    两人集中精神于脚下的步伐,以免发出声音。脚步声仿佛直接响进心脏。
    顶楼尽头的音乐教室透漏着微光。
    听不到人声。应该不会没人在,看来对方似乎无意引起骚动。
    「我先进去,你在后方支援就好,免得危险!」
    章夫自作主张。我虽然不高兴,不过突然破门而入的确是重担。
    说着章夫便冲进音乐教室。
    「喂!乖乖束手就擒吧!你已经无处可逃了!」
    我仿佛听见凶手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接着是类似桌子倒下的声音,以及章夫介于惊吓与惨叫之间的叫声。
    「章夫!发生什么事了!」
    我也拿着电击棒仓皇闯进音乐教室。
    眼前是拿着巨大镰刀的学生。
    不知道是不是看到我进门让那个学生更加混乱,他立刻粗暴地挥舞镰刀。虽然我没学过薙刀,不过马上就看出那个学生没学过武术。
    尽管如此,战局还是那个学生彻底占上风。
    因为那把镰刀锐利得超乎常理。
    每当学生空挥镰刀,桌子就接连被砍断。
    怎么可能……那是什么物质做的?
    而且,总觉得那个学生好像显得相当惊慌失措。
    学生闭着眼睛,朝我逼近。
    「蠢蛋!你干嘛进来!这里轮不到你出场!」
    章夫痛斥我,不过已经太迟了。
    我就快被砍了。
    难以置信的光景当前,我的脚根本动弹不得。
    要结束了。
    时间感变成慢动作。
    我看见了走马灯。
    「安几良!」
    这时章夫跳了过来,抓着唯一一样武器——伞。
    章夫身怀伞术这套独门武术,如用木刀般用伞战斗。
    ——可是伞根本挡不住砍得碎桌子的镰刀。
    那把大镰就像菜刀切白萝卜般将伞砍成两半,顺势割开章夫的肚子。
    章夫当场跪地,往前倒下。
    那个学生不知道是不是害怕起来,立刻夺门逃走,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
    「章夫!」
    「你啊,现在要叫我毅才对……我好歹也是英雄喔……」
    「什么英雄!你当普通的章夫就够了!」
    事到如今,就算是赌气也绝不叫你毅!
    「安几良……就算我死了也别去追那家伙喔。要不然会白白送命……」
    章夫勉强挤出笑容这么说。血从肚子汨汨流出。
    「笨蛋!还有空操心别人吗!要赶快止血才行!」
    可是就连我都已经看出结果……
    章夫回天乏术,救不活了。
    不久,章夫便咽下最后一口气。

    我在眼泪掉下来以前打电话给局长。
    我简单报告情况后,没五分钟局长就来了。
    「永别了。」
    局长一进来就立刻向章夫的遗体行礼致意。
    「山崎同学,过去我跟你经常意见不合、不知道对立过多少次,不过这种结局也太过分了!你居然先我一步,就这样被人杀死了!拜你之赐,『当局』死者零人的纪录就在今天付诸流水了……」
    局长就像跟活人说话般呼唤章夫。
    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就说完了,只见局长放下了按在胸前的手。
    「足利同学,凶手使用什么当作凶器?」
    我再度环顾室内。桌子及黑板到处像画线般四分五裂,断面都是完美的直线。
    「这个嘛,看起来像是黑色镰刀……」
    我淡淡地说明着。现在要克制私情,我还不会哭,我还不能哭!
    我的心纠结得比任何益智解环都要复杂。
    一半是因为章夫,一半是因为行凶的学生。
    局长像是要在陷入悲叹前活动身体般,开始勘验室内。
    「足利同学,你喜欢HAPPY-TTTTURN吗?」 (译注:Happy Turn是龟田制莫公司出品的一种米菓,类似○旺仙贝。)
    「嗯,算喜欢……庆功宴的时候,与其挑家庭号巧克力,我会选HAPPY-TTTTURN……不过局长问这个是?」
    「是啊,那个甜甜咸咸的粉简直是麻药啊。」
    「请问,那跟这有什么关系……?」
    「不过,真正的麻药是万万不可碰。请你看看地板。」
    局长鼓着小小的腮帮子。
    我伸手一抹,发现沾着不是灰尘的白色粉末。
    「千万别舔,因为不知道会造成什么症状。不过这次是杀人、麻药吗?话说足利同学,难得有这个机会,请听我说——」
    「什么?」
    「我本来并不打算当个学园的局长就满足了。将来,我想从更大的组织强制推动我理想的社会安宁。简单说就是独裁者。本来升上十哲这样光荣的地位缔造实绩以后,未来想要飞黄腾达应该很简单才对。」
    「局长,独裁者是……?」
    局长在笑。但那个笑的本质并不是平常那种和蔼可亲的笑,而是更黑暗的笑。这就是局长的本性……?
    「不过现在既然学园已经出了人命,身为局长的我要负起责任。不管最后如何惩罚,都必然要断送前途了。可是——」
    这时局长恢复平常爽朗的表情。
    「这起事件似乎超乎我的理解力。说来屈辱,我甚至无法想像犯人使用的武器。这一定是我应付不来的事件,所以——」
    局长伸手搭着我的肩膀。
    「足利同学,这起事件和学生失踪事件都一并交给你处理。看样子你似乎是最接近事件真
    相的人,请你一定要抓到凶手。」
    「是!」
    没错。无论野心为何,局长始终秉持着【总负责人】的本分保护着学园。
    这一点是千真万确的。
    无论是黑是白,局长都不会饶恕学园之敌。
    「还有一件事——有一个重要的问题我还没问呢。」
    「是什么问题呢,局长?」
    「凶手是谁呢,足利同学?」
    局长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重得不像平常的她。
    「既然你目睹了凶手,那么杀了山崎同学的学生到底是谁?」
    被识破了吗?
    看来我没办法再用学生或凶手这些字眼含混过去了。
    「凶手是——吉冈花笛。」

    我在上午四点返抵家门。
    反正我一点也不困,就来整理事件好了。
    我拉开书桌抽屉,拿出学生失踪事件调查书。
    我发现角落还有两本笔记。
    奇怪了,这种地方怎么会有笔记……啊!
    我立刻取出笔记。
    这是花笛同学给我的笔记——「人生」和「蜉蝣」。
    我居然会遗忘这种重要物件,未免也太粗心了!
    既然杀害章夫的凶手是花笛同学,那么这两本笔记很有可能寄寓着某种意函。
    里面或许写了犯罪动机?总之我翻开笔记——
    我立刻就明白花笛同学为什么不弹这两首曲子了。
    因为花笛同学没办法弹!
    「人生」这首曲子是藉音乐表现人生的巨作,一次演奏就必须花上七十到八十年才会结束——这种曲子根本就没办法给人听。更何况天才往往是完美主义者,花笛同学自然也不例外;她的自尊根本不容许自己只弹奏开头就了事。
    「蜉蝣」则是标记着【♪=238000】这种惊人的数字。
    一分钟二十三万八千拍。一般曲子再快顶多【♪=160】。这首曲子想必一眨眼就结束了。凭人类的身体既无法演奏,也无法聆听。这首曲子尽管成功表现了蜉蝣一产卵就会在数小时内死亡的微渺,却也因此需要跟蜉蝣相同的时间感。
    事情说穿了其实很简单,花笛同学只是希望有人能了解自己的痛苦。
    想必没有任何人能够理解天才的苦恼。
    包括我自己。
    尽管嘴上说要帮助花笛同学,却帮错了方向,而害花笛同学引发了无可挽回的事件——连章夫都死了。
    那幅光景再度浮现。
    被狂乱的花笛同学砍死的章夫。到死都还替我担心的章夫。然后独留下可悲的我。
    「你这个大笨蛋!」

    我打了自以为是悲剧女主角的自己的脸颊。现在没空停滞不前!事情根本就还没结束!我要是就此一蹶不振,章夫就真的白死了。
    我还有阻止花笛同学的工作要做,要沮丧就等这之后再说。
    而且花笛同学也希望结束这起事件。
    要不然她就不会将笔记托付给我。
    要冷静!要冷静下来从头思考。
    这起事件由两个部分构成——学生失踪事件与章夫杀人事件。
    这两件事很可能毫无关联,学生失踪与花笛同学错乱也可能是同一凶手准备的麻药所致,但我猜学生下落不明事件的凶手恐怕也是花笛同学。根据就在于这两本笔记。
    要不是有某种异样决心,就不会把这种东西交给别人。
    学生全都是在离开家门后失踪,无人出席第一堂课,而且人数很多,住家也都分散在不同地点,因此可以研判是到校后在校内消失。
    那么消失的学生上哪去了?
    笔记翻着翻着,出现了写满小字的页面。
    「日记?」
    我试着读了几篇后发现,与其说是纪录实际发生的事,更像是写下内省的过程。比方说,一星期前的日记是——
    我的脑中响起完成的音乐。一瞬间就完成了最后一小节。可是.我如果想给别人听,就会受到时间这道高墙阻碍。为了提供真正的音乐,我必须超越时间。

    隔天则是——

    物理时间的克服!克服!这是个大难题。爸爸以前似乎也伤透脑筋,就更别说是我这种后生晚辈。得搭建专用的演奏会场才行。音乐如数学般完美正确,没有矛盾。我能不能建构出那样的音乐呢?

    然后最后一篇星期五的日记是——

    要是没人听的话,我就把自己关进名为自己的音乐的会场吧。我要在那里创作属于自己的音乐。
    ——以此作结。

    好,我要带花笛同学回来,将她从那个「会场」拖出来!
    「不过,『名为自己的音乐的会场』是什么?真是有够抽象的……」
    而且花笛同学是十哲。对『当局』来说,牵扯到十哲的事件是最棘手的。因为以他们的能力轻易就能超越常识,所以搜查上极度困难。就连森本局长出马都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就更别说是我这种平庸的常人,根本就无计可施嘛…………不对。
    既然这样——找反常的人就行了!
    幸好这所学园一点都不缺狂人,尤以十哲为最。其中最权威、最疯狂的人就是三奇人。据说这三个人的力量甚至能扭曲现实。
    No.1【零流小说家】天之下芝兰
    No.2【全卫艺术家】鹿子木鵺子
    No.3【万象演出家】甘南备周参见
    俗话说办事找行家,十哲的问题就找十哲。而既然要找十哲,就要找最上面的三奇人。换作是这些人的话,或许就能稍微理解同类的花笛同学——至少比凡人想破头要好才对。
    只不过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帮我。三奇人可不是浪得虚名,他们都是如假包换的奇人……话虽如此,我没有烦恼的余地。
    首先就去找人称美术神童的鹿子木学姐。我记得美术教室是她的根据地。
    一旦决定该做的事,就应该养精蓄锐。
    于是我碰一声合上笔记,睡了两小时。

    我趁午休时间去敲美术教室的门。没有反应。就算我大喊「鹿子木学姐~」也一样。不在的可能性也非常高。
    鹿子木学姐活跃于美术界多项领域,甚至博得【全卫艺术家】之名。只不过她这个人顽固至极,会为了一点小事就停下手边的工作或缺席不上学。她甚至曾经只因为果蝇飞进房间就
    休假三天。
    我战战兢兢地一开门,某种小东西顿时窜了出来。
    「哇!」
    我大叫一声转头一看,原来是一只小虎斑猫。
    只见室内被几十只猫淹没了。原本的桌子全部挤到角落,宽敞的空间为古今中外的猫所盘据。
    一个清汤挂面的高个子女生就在画布前站着睡觉。
    咦,她真的睡着了吗?眼睛是睁开的,只是没有意识。
    「哈啰~?」
    没有回应。
    她穿着一件猫图案的T恤。T恤和脸都沾满了颜料,看起来好像足球球迷。
    不知道是不是装扮的关系,一看就知道她的身材凹凸有致。胸部真大……真希望她分我一点。啊,这不代表我是贫乳喔,纯粹是佩服她身材好。身高也至少有一百七十公分。啊,在人家睡着的时候品头论足很没礼貌。
    这次我把手伸到她面前挥了几下。
    「哈啰~?哈啰~?哈——」
    「哇哇哇哇哇哇!什么嘛,原来是手啊?不对不对不对,为什么眼前会冒出一只手来!」
    她突然醒过来了。我们彼此都吓了一跳!
    「请问你是鹿子木学——」
    「那还用说。我看起来像梵谷或毕卡索吗?如果是的话,最好立刻去看眼科。虽然我同时参与了敦煌壁画计划与纳斯卡巨图计划,但要是碰到分不清两者的人,我也只能甘拜下风!」
    她马上皱起眉头。
    糟了!虽然我本来就听说她这个人很偏执,没想到第二句话就惹她不高兴了。
    「请问为什么你站着睡——」
    「我是因为看到猫猫的一举一动实在太可爱了,于是将那幅光景烙印在心底好吗!进入像我这种境界的人,是可以静止不动,将艺术场面完完整整记忆下来的。偏偏就有人来碍事!」
    「对不——」
    「你既然有空道歉,至少也报上名来好吗。还有希望你不要打扰我工作!你要是听懂了,就赶快夹着尾巴告退好吗?啊啊,对喔,你没有像猫猫那样可爱的尾巴嘛。我真是失礼了!」
    呜哇——
    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们都还没交谈,就要我滚出去了。
    可是我现在不能逃回去。
    「请听我说,我是『当局』的足利安几良——」
    「自我介绍吗?你可别说你是来谈论我的画的。说什么这幅画有思想、有心。这我敬谢不敏。说到那些会把思想挂在嘴上的人,就只想着妨害他人生计而已,精神扭曲、乌烟瘴气。我曾经画过一幅宗教画,让虔诚的神父看得感动落泪。这就是现实。画就是画,远在心之前。」
    总觉得这个人不知道该说是正经八百还是怎样﹒讲话的口气居然四四方方的……
    要是誊在稿纸上,好像会填满最后一格似的。
    「十哲之一的花笛同学失踪了,我在找她。」
    「那跟——」
    「这是她留下的笔记,她在上面写着要把自己关进『会场』。学姐和她同样身为优秀艺术家,有没有什么头绪呢?」
    鹿子木同学心不甘情不愿地看了笔记,说了一句「哦,原来是这样」。
    「学姐知道了吗?」
    「首先,麻烦请你先让我听听你是怎么解释这个『会场』的。我要跟你互相对答案喔。」
    「我认为她是逃进了『名为自己音乐的会场』……也就是逃进自己的音乐。这就表示……」
    我说出了自己的推理。
    「她写出了人类不可能演奏的曲子。无法给别人听自己的作品,应该是件超乎想像痛苦的事。」
    「你说对了喔。像我也是长久以来一直被人说风格像鵺一样诡异,被批评得很难听喔。」
    「于是她想到要改造听众的感觉——方法就是麻药。
    多数尝试过麻药的人都曾表示看到声音化为具体形状,这件事非常出名。于是花笛同学用了麻药,以便听众直接透过感觉理解七十年份的演奏、或是用蜉蝣的身体感觉聆听乐曲。地点应该就是第二音乐教室。
    然后,她就为他们演奏只有他们才听得了的音乐。这就是所谓的把自己关进『名为自己音乐的会场』。虽然我不晓得会场具体的所在地点就是了……」
    我一说完,鹿子木学姐就「哈!哈!哈!哈!」大笑了一顿。
    看来这种话果然无法取信于她。
    「抱歉抱歉。意思是说,你看不见『会场』的地点啰?那我问你,你对音乐熟不熟悉?」
    「一知半解……」
    「不过,既然你直接称呼她的名字『花笛』,这就表示你跟她应该很要好吧。你就试着好好回想她的音乐。你要专心一意、全~神贯注地去回想她的音乐,直到你听到些什么为止。」
    虽然不晓得这么做又能怎样,我还是照她的话做,在脑中回想旋律。
    只是这样,回忆就如洪水般涌来。
    对喔,我一直都在隔壁的位子,听着花笛同学的口哨声或是耳机的漏音。虽然只有短短几个月,但我是世界上离花笛同学的音乐最近的人。
    这时脑中忽然响起不曾听过的旋律。
    不对。这个声音是直接传进耳里——从窗外。
    「花笛同学,你在吗?」
    可是没有回应。我把头探出窗外,但到处都看不到人。
    「有声无影是吗?有句话说『艺术无法为凡俗所理解』,看来似乎真的是所言不假呢!」
    鹿子木学姐抱起近处的猫,颇感兴趣似的点头。
    「鹿子木学姐看得见吗?」
    「既然这样,要我帮助你看见那个『会场』也未尝不可。以一个外行人来说,你这个人还挺有趣的。只不过,我的自尊不允许我无条件伸出援手耶。你可以容许我开个交换条件吗?」
    「交换条件?只要你不嫌弃,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不管是任何杂务!」
    花笛同学的音乐正不断传进耳里,我怎么能放弃。
    「我想想看喔…………那么,可以允许我摸一摸你的右手上臂吗?给我摸一分钟就好。」
    「啊~这点小要求当然没问题…………咦?」
    「我现在有个课题,烦恼着如何用绘画表现肉感。但不管我再怎么揉自己的手,都只是按摩。既然要揉就要揉别人的。我看你的上臂长得不错。你就感谢你父母生了这双手给你吧。」
    「我讨厌这种感谢方式!」
    但鹿子木同学不知道是不是将这解释为交涉成立,伸手摸起我的上臂。
    应该说伸手揉起我的上臂。
    「啊……别这样……你的摸法好猥亵……」
    「呣?原来人类的上臂很敏感啊。是不是就像猫的尾巴呢?那么左边也让我摸一下吧。」
    「咦!你不是说只有右边……这跟当初说好的不……啊!不要把手滑进腋下……」
    ……………………………………
    三分钟后,我喘着大气。
    当初明明说是一分钟,却揉了两分钟以上。
    总觉得我好像被玷污了……
    「好了,完成。虽然是即兴创作,不过只要能派得上用场,不管是什么都没差不是吗?」
    鹿子木学姐递给我一幅画在素描簿上的音乐厅草稿,外观相当梦幻。
    虽然这很像是花笛同学会喜欢的风格,但光凭一张画根本不能做什么。
    「鹿子木学姐,我知道你很会画画,可是——一
    只见学姐一面打哈欠一面指着窗外。

    外面居然出现了一栋跟画一模一样的纯白音乐厅。

    「她根本就无意躲起来,一直在那里弹奏着音乐。只不过,不管是什么样的曲子,只要无心聆听就会听不见。明明就无意倾听却擅自主张是她消失了,这种行为叫做傲慢。至于你,只是看不见『会场』而已。你记着,要是拘泥于现实这种无聊的东西,眼睛就会受到蒙蔽喔。」
    没错,既然有空担心她,就应该倾听她的音乐才对。




   



    我已经冲出美术教室。

    音乐厅周围的空气有如蜃景般摇曳着。
    不对,应该说是「有如蜉蝣般」比较贴切。
    我进音乐厅一看,那个地方宛如梵谷的画作,呈现奇妙的透视。
    花笛同学就在房间深处弹着钢琴。
    失踪的学生就跪在她周围。
    「被你找到了~」
    花笛同学死心似的淡然笑了。
    「我啊,跟其他有志于音乐的人比起来要得天独厚好几倍。爸爸赋予了我才能和学习的经费。就连遇到众人的高度期待,我也总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跨越了那层障碍。于是目标就渐渐变成创作无人能模仿的音乐了~」
    激情的旋律包围了整个会场。
    「我一直一直在构思这样的音乐,就连爸爸或其他伟大音乐家都写不出来、人类史上最极致的音乐。最后我好不容易完成的就是笔记上那两首曲子喔~」
    「可是这世上没有人能听这两首曲子。」
    「交给小安果然是对的~」
    花笛同学黯然笑了。
    「枉费我特地做了曲子,可是那样的曲子普通人是没办法听的。于是我迫不得已,就用了会造成时间感错乱的药~」
    不管听到什么我都不会惊讶。接下来只要想着如何带花笛同学回去就好。
    钢琴突然爆出不协调音。我不自觉捂住耳朵。
    「你等一下喔,马上就结束了~」
    「这是什么,花笛同学?」
    「是名为『罪业』的曲子喔,小安。这是我人生最后的曲子~」
    花笛同学真挚地凝视着键盘。
    「【第一乐章 我杀掉山崎同学时】~」
    玻璃粉碎、电车连结部轧轧作响、口角争执,所有不快声响统统加在一起的旋律。
    「住手!花笛同学,『最后』是什么意思?」
    「山崎同学进来的时候,我真的吓了一跳。我害怕起来,立刻寻找能够防身的东西。然后不知何时我手里已经握着八分音符了。你或许不会相信,但那真的就是八分音符~」
    这首曲子明明震得我身体一个个细胞都快散掉,唯独花笛同学的声音清晰入耳。这也是当然的嘛,毕竟这里是花笛同学创造出来的空间。
    「我恐慌地挥舞着音符,等我回过神来就已经砍中了山崎同学的身体……【第二乐章  献给山崎同学的安魂曲~」
    曲调突然变得庄严肃穆。
    「我不但没有用音乐带给人幸福,甚至还杀了人,我已经没有资格运用音乐了。这不是坐几年牢就能赎罪的事。所以,我想在最后演奏完这首曲子就去死~」
    钢琴突然刮起强风,仿佛会吹走一切。这既不是崇高也不是肃穆,而是拒绝一切的冷峻曲子。
    感觉很不舒服。先不论曲调,这跟花笛同学平常的曲子根本不一样。
    是啊,因为目的不一样。
    这首曲子没有带给他人快乐的意图。而是排斥他人、拒人于外。
    「别这样!拜托你像平常那样,弹些带给别人快乐的音乐!」
    房间扭曲得愈来愈激烈,几乎快分解了。
    但是,我不畏强风与头晕,奋勇前进。
    「【第三乐章  永别了】~」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仿佛妖怪要出现的冰冷钟声。
    「真的、真的很对不起,我竟然夺走小安重要的朋友。仅以此聊表歉意。这首曲子结束,我就要死了。掰掰~」
    「你休想这么做!」
    我原本处在蜗牛状态的脚突然鼓起了力量,就像自己冲进大风雪般,我才不会见死不救!因为、因为——
    「这样章夫不就白死了吗!」
    我死命抓住钢琴——
    然后抓住花笛同学的椅子——
    接着打了花笛同学耳光。
    耳机顺势飞了出去。
    没错,就是因为戴着这种东西捂住耳朵,才会连重要的事都搞不清楚。
    「不许拿这种藉口逃避!花笛同学今后还要将好音乐带给更多更多人。花笛同学是天才,有义务将才能分享给大家!既然对杀了章夫感到愧疚,就该一辈子致力于音乐!」
    「小安……」
    不知道是不是耳机脱落以后,终于听见我的声音,花笛同学的手停下来了。
    然后演奏也停止了。
    等我回过神来时,我们就倒在后院的草丛里。
    音乐厅已经消失无踪。
    常识保护了我们。
    有志报考诗人科的我,送给花笛同学一首诗。

    音姬

        音姬啊   你是一时失常吧
        不然怎么会 受音乐摆布
        与其在水底 磨磨蹭蹭
        何不打开  *玉手箱(编注:藏宝盒。)
        爆炸声   伴随烟雾涌出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两小时后,我和花笛同学一起来到森本局长面前。
    「吉冈花笛同学,念在你以往的功绩,这次不予处分。」
    「太好了,花笛同学。」我投以灿烂的笑容。可是花笛同学并没有余裕回以笑容,她一脸不懂发生了什么事的表情。
    「无罪?怎么可能,我——」
    不过局长打断了她的话。只见局长不以为然地摇了摇葡萄干夹心棒说:
    「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你杀了山崎同学,而且凶器也尚未发现。」
    然后局长迅雷不及掩耳地将葡萄干夹心棒塞进花笛同学嘴里,浮现微笑。
    「我想你也应该知道,这个罪并不是交由某个人来制裁就能了事的,你只能自己背负。这就是『当局』对你这位十哲的惩罚。」
    局长的声音温柔得教人不寒而栗。花笛同学微微点头应允。
    我想花笛同学今后将会过着煎熬的日子,但她不能逃避。
    这是我身为『当局』、身为你的朋友、身为被害者朋友的请求。
    「另外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你晓得『他们』吗?」
    「他们?~」
    那张愣怔的表情就足以说明一切。
    「我明白了。你可以退下了,辛苦了。」
    花笛同学顺从地鞠躬行礼后,作势离开局长室。
    不过在那之前——
    「小安~」
    「怎样?花笛同学?」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今后我们也继续当朋友好吗……~」
    「那么相对地,你要保持笑容喔。」
    「嗯~」
    最棒的音乐家带着生涩的笑容离开了房间。
    「解决一件事了呢!」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这场战斗尽管漫长,一旦结束,就会成为回忆的一页,在日后留下「啊,曾经发生过这种事呢」的感慨。
    可是,为什么局长会递手帕给我呢?
    「难为你了。足利同学,你真的是『当局』的楷模。」
    「章夫、章夫、章夫、章夫……你干嘛死掉啦!害我现在充满遗憾,感觉烂透了!你这个混帐!」
    就算哭也无济于事。就算恨也于事无补。
    可是,眼泪自然就夺眶而出。
    「要是我再争气一点的话……这都是我这个局长的责任。」
    我泣不成声,头摇得比刚刚更用力。
    「不是的,这不是局长的错。」
    事情会变成这样,都要怪章夫死掉的关系。
    这时,门不客气地打开了。
    「真是愁云惨雾啊,就连※德拉克洛瓦(De[aCrOlX)的『巧斯岛的屠杀』都没这么绝望。」(译注:德拉克洛瓦是十九世纪浪漫主义代表画家之一。)
    走进来的是三奇人的鹿子木学姐。
    「有什么事吗?」
    这种时候本来应该要感谢她协助解决事件,却不小心冒出带刺的话。
    「没什么,事情非常单纯。我是来打破这个阴郁、沉痛、洋溢着悲壮感的烦闷气氛的。」
    「不用你多管闲事。」
    「我这个人固然讨厌人类没错,不过我也没有烂到会取笑那些受骗于假象而伤心的人。」
    听到「假象」这个词,我全身起了反应。
    「我发现画框缝隙间塞着这东西。先说清楚,我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动任何手脚。」
    只见鹿子木学姐掏出了一纸信笺。


    鹿子木鹓子小姐
        您好。在鹿子木小姐协助下,看来事件已经顺利解决
        我想今后恐怕还会再接连发生好几次虚构。
        请小心,不要解不开谜底而脱离不了虚构。
        谨此


                                KARERA 拜



    「请问.这个※KARERA……是指『他们』对吧?』 (译注:日文中他们的读音为KARERA。)
    舌根就像发烧时那样干燥。
    「对,我明白为何会脱离现实了,单凭你一个人应该是无法解决,这是一场精巧的梦。」
    「梦?这起悲剧全是一场梦吗?」
    「三奇人之间已取得共识,你就带这幅画去茶道室。不用我说也知道是谁在哪里吧?是那个小说家。至于我不打算奉陪这种无聊游戏,你们自己加油了。我要回画室陪猫猫嬉闹了。」
    鹿子木学姐懒洋洋地打着呵欠,将刚才那幅音乐厅的画递给我。
    「还有,等你见到芝兰以后,麻烦替我转告她一声,就说我不会介入『他们』的娱乐。」
    我没回话,仅仅点了一下头以后就冲出去了。
    学园的确有间茶道室。那是间散发着榻榻米宜人香气的正统茶道室。
    可是学园并没有茶道社,也很少有人会称那间房间为茶道室。
    人们称呼那间房间为芝兰庵——怀着畏惧与敬意。
    那里是三奇人之一暨校内唯一作家·天之下芝兰学姐的地盘。

    我几乎没读过天之下学姐的小说,不过我记得在哪听过她的笔名有着『昭告天下』的含意。
    另外,之前她写过一篇要对照解读表解读楔形文字的费事小说,为此接受学园访问时曾说过以下这段话:
    『应该说我就是要让读者误读。读书的真髓就是误读,要是小说沦为作者的私有物、解读方式变成只有一种的话,那本小说就跟死了没两样。所以才要彻底混淆读者,啊,『信长!』最新一集出了,记得买喔!一个人要买两本喔!』 (校刊54期)
    总之她是个怪人,什么都能写。看她的经历显然是一流作家,本人倒是自称为【零流小说家】,意思似乎是比一流更厉害。
    补充一下她的主要得奖经历——
    『直木!』获得直木桨。
    『芥川!』获得芥川奖。
    『雨果!』获得雨果奖。
    『布克!』获得※布克奖。(译注:英国文学奖,或译为曼布克奖、曼氏布克奖。)
    我敲了敲挂着「芝兰庵」门牌(屋号?)的纸门。敲纸门这种举动虽然奇怪,可是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办法。
    拉门发出轧啦啦的声音猛烈打开,眼前是个穿着歌德风黑衣服、扎着金发双马尾的少女——她就是天之下芝兰本人。
    但愿她不是鹿子木学姐那种「奇人」……
    「你好,我就是三奇人之一的天之下芝兰。啊~我拿座垫给你喔。」
    少女浮现了连恶魔都会洗心革面的灿烂笑容这么对我说。
    她一转身,两束头发就像狐狸尾巴一样随之飞舞。她拿出了一块唐草花纹的座垫。
    奇怪?这哪像奇人,根本是善人。这么说来,我记得她在文坛似乎是玉女偶像级的人物。
    不过,相较于她的名气,这间房间倒是布置得挺朴素的,只摆了一张矮桌。这本来应该是一间气派的茶道室才对,但不知道是不是摆设的关系,看起来穷酸得要要命。
    「你一定觉得这个房间很寒酸吧。不过,你不觉得这样充满了文学气息吗?」
    我们隔着矮桌面对面而坐着。如果是这个人的话,谈事情应该就快了。
    「这样也别有一番风情喔。我是足利安几——」
    我的自我介绍在这时中断。
    因为天之下学姐探身用自动铅笔戳我的手。
    发生了什么事?
    天之下学姐继续用笔尖戳着我的手。
    「好痛!好痛!你在做什么!请你住手!」
    「啊~超开心~至福、法喜、极乐、幸甚、满足、在冰天雪地泡露天温泉时的感觉、将全校同学排好的第一块骨牌推倒时的心情……啊!我又犯了!请问,你看到了吗……?」
    「什么看到不看到,我根本就被你用笔戳了好吗……」
    天之下学姐面色凝重地看着我。
    「我跟你说,其实我有个奇怪的癖好……每隔四小时要是不用笔尖(尤以自动铅笔或钢笔为佳)戳某个人的身体,我就会坐立难安。重点是,我的形象会因此下滑,拜托你ㄑㄇㄓ一。」
    「ㄑㄇㄓ一?」
    「切莫张扬的省略。」
    「好奇怪的省略方式……好痛、好痛、好痛!」
    她又开始戳我了!
    「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我忍不住!平常虽然装成清纯正经的美少女小说家,其实想戳人
    想得不得了!特别是看到女孩子漂亮的上臂,就想戳得不得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怎么又是上臂!」
    「我是无可救药的S!思想危险等级S!看到小孩子走过,就想打哭人家。看到拄着拐杖的老人家走过,就想绊倒人家。看到珠光宝气的跩女人被无赖纠缠,就会痛快无比。看到大富翁投资股票失利、面对庞大债务茫然自失,就会郁闷全消。看到分数相差十五分的高中棒球赛就会笑得停不下来。啊哈哈哈,你们这些家伙赶快滚回老家吧。超好笑。记得别带太多甲子园的土回去,要填土可是很麻烦的!」
    这已经不是S不S的问题,这叫做人渣。
    「给我住手!」
    我已经忍无可忍,一气之下挥开她的手。
    没想到再度发生了离谱的事情。
    天之下学姐竟然猛烈飞了出去,狠狠撞上墙壁。
    就连我自己都不懂发生了什么事,但这就是事实,我也没办法。
    天之下学姐就像扁掉的壁虎一样贴在墙上,「噎咳!」发出了临终惨叫般的声音。
    「咦?我明明只是挥开手而已……这个有如格斗漫画般的情景是怎么回事……」
    「我……我说你,有件事我要先说清楚。」
    气若游丝的天之下学姐注视着我——
    「下周要出『绚烂漫~绚烂烂漫乙女演艺』第三集,记得买喔~」
    ——她浮现无懈可击的笑容打完广告后,就倒在榻榻米上了。

    我本来还想该怎么办才好,不过稍候片刻以后,天之下学姐就复活了。
    「ㄓㄉㄅ<。」
    「既然要道歉,就请好好道歉。」
    「真对不起。其实我非常体弱多病,稍微推一下就会飞出去……你不觉得作家就是要体弱多病才像作家吗?」
    「与其说是体弱多病,我看你根本就是跟作用与反作用定律找碴。总之,回归正题继续说下去喔。我听鹿子木学姐说,有办法让死者复活。」
    「那个画痴讲了这种话?」
    「咦,我记得鹿子木学姐说了『有办法终止这种恶梦』之类的话……」
    「那就是你误解了。我……咳咳!咳咳!」
    天之下学姐忽然像末期病患一样猛烈咳嗽。
    「不要紧。ㄐㄔㄅㄈ。家常便饭。来,回归正咳咳咳咳咳!咳呕!」
    「又是略语——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别说是复活了,你根本就快死了!」
    「总之我不是巫医。应该说,让死人复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不过如果是打破睡眠的话,就凭我们也办得到。」
    「这么说,这里是梦境啰?」
    「这个嘛,严密说来应该是虚构——是『他们』创造出来的虚幻世界。」
    一 一听到『他们』,我的背立刻紧绷。天之下学姐看了便眯起眼睛,表情变得柔和了一点。
    「我们学校有太多脱离常轨的人了。一旦司空见惯以后,就算发生离奇的事,也不再有人留意。现在就是这种状态。『他们』就是这样扭曲现实作乐的。」
    我茅塞顿开。我第一次看到有人这样定义『他们』的力量。
    三奇人果然不同凡响。
    「我刚才说过这是虚构而不是梦对吧。要想离开这里,可不是捏捏脸颊说再见这么简单的事。不过只要我和鵺子和舞台痴合作的话就是小事一桩。」
    舞台痴?
    哦,是指最后的三奇人·甘南备周参见学弟,主张奇怪戏剧论的自称戏剧社。
    这位甘南备学弟的奇人行径也不是盖的。光是名字就十分异常。他竟然直接用那位小小年纪就已经达到本国演技巅峰的小学生女演员甘南备周参见的名字当作自己的名字。
    不过论演技的话,就读这所学园一年级的甘南备周参见也毫不逊色。要不然他不会一入学就立刻以一年级新生之姿当上三奇人。
    「既然要合作,具体该怎么做呢?」
    「首先,要为虚构确实划下句点———我说你刚刚露出了『意义不明』的表情对吧。」
    真是观察入微。只见天之下学姐拿出跟刚刚相同内容的信笺。应该是『他们』寄给所有三奇人的。我重新再读一遍,立刻发觉学姐所指的部分。

    请小心,不要解不开谜底而脱离不了虚构。

    「到最后都不晓得结局和凶手的故事,根本就不知道有何意义。虚构都需要完满的结束。也就是说,只要没解开谜底,就无法离开。」
    原来如此……不对、不对,要是同意就输了。
    「请问,意思是说,要是解决不了时间就回不去吗?」
    「哦,你搞懂了嘛。相当聪明喔!真不愧是『当局』。」
    「虽然学姐讲得这么轻松,可是这不是大危机吗!」
    「不过这次的音乐会事件因为有你解决的关系,已经可以离开了。再说以往也不曾发生过出不去的事情。『他们』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在玩,似乎不是真心想战斗。毕竟告诉我们脱离方法的人,就是『他们』。」
    「这部分再说详细点!」
    「其实,我们已经经历好几次虚构了。第一次进入虚构时,我们简直不知所措。然后我们就收到『他们』的信,上面写着:想出去就要解开谜底,然后要这样做和那样做。信上还说了:『虚构世界一旦被表现为虚构就会消灭。如果是三奇人就办得到。』
    事件一解决,鵺子会随便画一幅虚构世界特有的画,我会写虚构世界完美的脚本,最后交给舞台痴做万全演出,这样就结束了。虚构世界会立刻崩塌,我们会回到现实。至于个中原理要问『他们』才知道了。」
    鹿子木的画、天之下的文、甘南备的演技,三奇人的确具备了共通点。
    「附带一提,这件事只有三奇人晓得,就算告诉其他人也没用,下场就是被当成怪人。也就是说,三奇人一直孤军跟『他们』这帮卑鄙龌龊的绦虫全力抗争中。啊,只不过鵺子不会看状况,老是一点干劲也没有,所以找她也没用,她根本就无意协助。不过,她最起码肯做脱离所需的工作,所以我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记得,她说她不打算陪『他们』玩。」
    「对。因为这出虚构不见得一次就结束。以前也曾经连续经历过两、三次虚构才回到现实。鵺子称这为『他们』的游戏,抱持放任态度。她说跟混帐认真就太愚蠢了。」
    虚构悲剧的连续轰炸——听起来真不吉利。
    「不过我的想法就不一样了。怎么可以原谅这种混帐呢!我要打垮『他们』!然后戳『他们』!具体来说就是用钢笔戳!笔杆胜刀剑!」
    我也跟着连连点头。
    「没错!我身为『当局』,绝对要逮捕这种小人!」
    就算是虚构,我也要『他们』为杀死章夫的事赎罪。
    「看来我们很投缘!简直是ㄇㄋㄓㄐ·ㄓㄇㄓ一,莫逆之交暨竹马之友!」
    我们透过坚定的握手誓言自己的决心。
    足利·天之下同盟就此缔结。
    「那么,事不宜迟,请学姐准备逃脱用的剧本。」
    只见天之下学姐再次朝我伸出右手。这是什么意思?
    「啊,麻烦学姐了。」
    总之我试着再跟她握手一次。
    「好的,今后也请多——不对!是稿费啦!一张原稿最少要收五千圆一不然我不写喔!」
    这么说也对,毕竟人家是职业作家……
    「顺便问一下要多少张才够呢?」
    「大概会超过六十张。」
    「我的零用钱才五千圆。」
    冷静想想就知道我不可能付得起。
    「唔~嗯,可是我不想破例免费服务……对了,你就来满足我的S倾向嘛。」
    小说家浮现了小恶魔般的笑容,我好像听到了极其恐怖的话……
    「你放心,我不会在肉体上对你动手动脚,你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
    「咦?这样就可以了吗?那我OK。」
    不管被问到怎样的问题,都肯定比稿费便宜。
    「那,耳朵靠过来一下。」
    「啊,好。」
    「我问你喔,你曾经把●●●●像△△△△那样○○○○过吗?」
    我一阵晕眩,倒在榻榻米上。
    各位猜得没错,就是下流淫猥的黄色话题……
    「学姐你脑筋是不是有问题?真是鬼畜……不对,这样或许对鬼和畜类太失礼了。」
    「顺便问一下你有经验吗?」
    「怎么可能!」
    「哎呀呀,这种回答方式无效喔。你要回答『我不曾把●●●●像△△△△那样○○○○过』才对喔。」
    完了。原来她从一开始就只是想要我讲那种词汇而已……
    「我不曾把●●●●●像△△△△那样……○……○○○○过。」
    这要是被她录下来的话,会拿来威胁我吧……
    「好,录下来了。」
    「不许录音!」
    「呼,真开心~那我要写剧本了,告诉我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咦?
    「瞧你一脸ㄉㄖㄇㄐ,果若木鸡的表情。写作不是少不了当事人的说法吗?再加上我又是闭门创作型的人。你不是在凶手与被害人旁边目睹了整起事件一吗?」
    说的也是,不然鹿子木学姐也没理由叫我来芝兰庵……等等,上臂又被戳了!
    第二次已经习惯的我,轻手轻脚推开天之下学姐,所幸她只轻轻碰到墙壁一下子就没事了。
    「……痛痛痛!那就麻烦说书人小姐讲述体验。」
    天之下学姐在稿纸上专注地、卖力地写下故事。那个故事接在五十音作文后,从下面这段文章开始——

    我,足利安几良一天的开始,既不是收音机体操、也不是冰牛奶,而是五十音作文。诚神大学文学系诗人科合格之道,就取决于每天的努力。

    「『等我回过神来时,我们就倒在后院的草丛里。音乐厅已经消失无踪。常识保护了我们。』好,完成了。」
    大约两小时后,天之下学姐面带笑容将原稿递给我。
    「谢谢你!天之下学姐。」
    穿着黑洋装宛如洋娃娃的她摇了摇手。
    「叫我芝兰就好。今后要是虚构持续下去的话,我们还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呢。」
    「好的,芝、芝兰学姐。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一次就能回到现实呢。」
    「这就要看『他们』了。不过请放心。从虚构返回的现实没有一次是悲剧。山崎同学在现实一定活着。」
    芝兰学姐仿佛看穿一切般这么安慰我,我实在抬不起头来。
    「顺便说一声,假如下次还是虚构的话,我还会再要求你回答羞耻的问题的。」
    「我改天要告你。」
    「那么,你就带着这个去找舞台……去找甘南备同学……还有,切记别跟甘南备同学做出什么……不干不净的事来。」
    芝兰学姐面红耳赤地别过脸去。看她这个样子,两个人搞不好是情……
    「我想折磨那种跟虫子没两样的低级男生,想得不得了!」
    「是是是,原来芝兰学姐也不能小看呢。居然跟学弟谈恋——嗄?低级是……?」
    「虽然戳脏像足利同学这样漂亮的手也充满快感,不过像那种跟鼠妇一样不值得一提的存在,我想骂他!践踏他!整得他不成人形!啊啊,光是想像就心跳加速!神魂荡漾!灵魂蠢动!…………这是秘密喔!因为会贬低我的形象。」
    没救了,这个人没救了。她是彻底的S,S级的S!


    我来到礼堂,只见一个戴眼镜的制服男生,配合夸张的肢体动作喊着奇怪的台词。
    「大家好,我是神,收入是香油钱。不过最近小气的人特别多,实在赚不了钱。新年参拜好歹也投个一百圆嘛,不要再来投五圆求有缘这套了!不然,就,就这么办吧。从明年开始,投五圆的人统统都以灾难收场好了!不是我爱说,才投五圆就想要金榜题名或家庭圆满也太无耻了。这是自己该努力的问题,不应该求神。如果是祈求风调雨顺之类的倒还有理,而当你劈腿被抓到,你就只能不断磕头道歉,因为自己闯的祸要自己收拾嘛。我认为独立自主的精神,是这种个人主义风行的时代最需要的东西。另外我还有一件在意的事,就是最近祈祷完以后就自认没问题了的人特别多。我不懂,光求神就自信满满的根据何在。搞清楚,长得又不帅、头脑也不好、运动方面的表现也仅止于在全市大赛第二场就落败的程度,怎么可能长于一技!你要睁大眼晴!睁大眼睛看清自己!你是无能的小孩!根本达不到世界水准!就算去找寻自我,也是一无所获!真要说起来,找寻自我不过是赶流行罢了!」
    他就是最后的三奇人——【万象演出家】甘南备周参见,演技登峰造极的影剧界大人物。
    所谓的演出家就相当于电影的导演,不过以他的情况来说,他本人的演技也无懈可击。据说因为太无懈可击了,其他人往往无法加入。
    要是他长得一表人材的话就……然而现实是残酷的。而且他非常好色又爱装熟……
    「抱歉打扰一下。」
    「噢,小姐。刚刚这是神的演技。对我来说万物皆演技,这就是我的演技哲学。首先是无数因缘集结产生现象的『缘起』,接下来是现象升华为事实,扩展到全世界的『演义』,然后是透过扮演使现象完全进入人类灵魂的『演技』。因此,世界是成立于演技——」
    「不好意思,要谈哲学是无妨,不过在这之前我有事想拜托你。」
    我一靠近他,就闻到一股稍嫌恶心的味道,大概是汗吧。
    「我对美丽女子都是很温柔的,话说小姐贵姓大名?」
    「足利安几良……」我一回答,他就立刻掏出记事本记下我的名字。
    「安几良,二年三班、B型、天蝎座。电话是——」
    「为什么单凭一个名字会泄漏那么多个人资料?」
    「我在美丽女子面前就会认真起来嘛。先不说这个,你找我什么事?安几良?你放心,我口风很紧,是个绅士。虽然有些女孩嫌我『汗臭味重去死』,不过人不能看外表。相信我!」
    我心想「这个人真的没问题吗」,把芝兰学姐交给我的推荐函递给他。
    甘南备学弟马上读信。话说他还趁机捏了我的手一把。
    「既然是美丽女子的请求就没办法了,女性果然不美不行。」
    他扬手笑了。但遗憾的是,他的长相才遗憾。
    要是他要求我亲他,当作演技的交换条件该怎么办?
    「那么,关于演技的费用,你看就亲一下好不好?」
    看吧,这种人就是会利用立场和条件公然吃豆腐的类型……
    「这有点……」
    「不过,要是少了我就回不去现实喔~~动作再不快就要涨价了——我怎么可能这么做嘛!因为我是绅士啊。」
    太好了。我终于遇见了不会开交换条件的三奇——
    「你只要COSPLAY就好。」
    「嗄?」
    「刚好后面后台多得是戏服嘛,麻烦你扮成魔法少女埃尔盖亚。」
    ——我豁出去穿了。
    特别强调胸部的洋装,配上短得要命的迷你裙,还有荷叶边特别多。为什么明明应该是战斗服的服装会这么暴露?
    「这样就可以了吧……」
    「嗯。那,你可不可以喊一下经典台词『住手!住手!放过我!内裤给你就是了!』给我听呢?」
    「这是哪来的经典台词!」
    这时,某样尖锐物品从后方飞夹然后硬生生刺进甘南备学弟的头。是钢笔。
    「你吃什么豆腐!小心我宰了你!现在马上照我的尊稿演戏,你这只死虫子!就凭你这种一年级蝼蛄般的小毛头,居然敢要求学长姐,还早了五千年啦!给我去擦鞋子省得给人添麻烦,意思是要你舔遍全校同学的鞋子,不觉得这是蝼蛄的天职吗?不是我爱说你,竟然敢用实际存在的女演员的名字当自己的名字,真的很恶烂耶?啊,『克利佩特!?克利欧佩特拉漫游记~』好评发售中,记得买喔!」
    「芝兰,你那种个性要是再不改的话总有一天会自我毁灭的。就算要奉行达达主义也该有个限度。毕竟这世上没有半个艺术家是倾向消极颓废还能全寿善终的。总之你要向他道歉。」
    适时出现替我解危的是另外两位三奇人——芝兰学姐和鹿子木学姐。
    「演技必须要所有人都看到才行。好了,舞台痴,还不快演!」
    芝兰学姐似乎在甘南备学弟面前不小心表现了S。
    至于甘南备学弟,有如不死鸟——应该说有如僵尸般站了起来。
    「呵呵,美丽女子使坏根本不算什么,跟抓痒没两样!」
    那只笔插进他头里好几公分深,要不要紧啊?
    不过,等我看到甘南备学弟的演出以后,这个疑虑就消失了。
    置身舞台的人毫无疑问是我——足利安几良。这个足利安几良随地点不同,时而化身为山崎章夫、时而化身为吉冈花笛,却完全没有突兀的感觉,简直是在重播自己经历过的最近这几天。
    「等我回过神来时,我们就倒在后院的草丛里。音乐厅已经消失无踪。常识保护了我们。」甘南备学弟讲出最后的独白。
    整个过程没有任何缺漏,演技闭幕了。
    「那么,最后提醒各位,本故事纯属演技(虚构),与实际人物、团体无关。」
    他说出故事最后一句话的瞬间,眼前变得一片黑暗,声音也消失,仅剩下掉落到某处的感觉。
    等我清醒时已经是早上了。
    日期回到了我吟诵那篇五十音作文的日子。
    我发誓,再也不会让章夫死掉了。




   
 楼主| 发表于 2010-8-23 20:1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夜の星痕 于 2010-8-24 14:49 编辑

之二˙第2回˙豪练馆杀人事件

    「嗡~」吵耳的声响就算过了三点,也始终没有停止。
    「欸,听我说——」
    「怎样?」
    我从毛巾被底下伸出左手。
    「我的血给你吸,拜托你不要再飞来飞去了。那个声音吵得我睡不着。」
    我其实也不想给蚊子叮,毕竟会痒。
    可是痒跟睡不着比起来,睡不着比较困扰。
    要是就这样一直拖到五、六点才睡着,等到早上十一、二点才起来的话,就什么事都不能做,这样岂不是亏大了。
    大学的课跷了是无所谓,但我讨厌那种说不上来、一事无成的感觉。
    没想到蚊子竟然不领情,说:
    「我才不想吸你的血呢,恶!」
    你以为你是谁啊。这下连我都生气了。
    「那你干嘛飞来飞去!既然不想吸,就停下来不要动!」
    「少啰唆!就算我不想吸,为了生活还是非吸不可!」
    简直狗屁不通。看来蚊子也跟人类一样,一旦理亏讲不赢对方就会发脾气。
    「既然这样,你就去隔壁人家吸!」
    「我也想啊!问题是,在大楼要飞进隔壁人家是非常累的事。光是进这里就费了我好大的功夫……偏偏却碰到这种货色……」
    「总之,这样也不是办法。看你要停下来,还是吸我手臂的血,自己选一个。」
    没想到蚊子竟然大喝一句:「少啰唆!」选择继续在我周围忽远忽近地盘旋。怎么会有这么过分的蚊子!
    「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之后就是无止尽的暴力连锁了吧……
    啊啊,为什么人类就是无法互相理解呢?
    你们难道听不见无辜孩童的哭声吗?
    我找出电蚊香插进插座。
    「你这是做什么!」
    「灭尽!灭绝!消灭你!」
    「呜哇,求求你住手!」
    「我的力量薄弱,无法消灭蚊子这种物种。不过,就凭我这双微不足道的手一至少能够打倒你一只!」
    「哼!我才不会输给那种东西!我要一整晚盘旋给你看!」
    随便你,反正再过几分钟就太平了——可是,没想到不知道是不是不是电蚊香太久了,竟然没效。还是说最近的蚊子变强了?
    搞得我也亢奋起来,睡意全消了。
    今天晚上干脆熬夜算了。来玩※桃铁,挑战99年好了。(译注:电玩「桃太郎电铁」系列,游戏中的时间最长可设定至99年。)
    不过仔细一看,蚊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飞个不停的关系,似乎也累了。
    我确信我会赢。人类跟蚊子的体力终究不一样。我还有办法作最后冲刺,但蚊子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落后。哈哈哈哈哈,区区一只昆虫也敢跟我作对。
    我得意忘形起来,决定还以颜色。
    「我们是不是差不多该休战了?我可以给你叮喔。」
    蚊子有些迟疑地发出虚弱的声音说:「也只好这样了……」
    「只不过这次手臂在范围外喔,因为被叮会特别痒。」
    「那要叮哪里才可以?」
    我把手指滑向下半身。
    然后在绝妙的时机停在下腹部再下面一点的位置。
    一记漂亮的滑垒。
    「一直听你飞来飞去,害我整个人亢奋起来睡不着耶~你可不可叮我下半身的这里呀?现在血都集中在这里。」
    我故意用听了就火大的导播风格(想像)讲话刺激蚊子。
    只见蚊子的脸冻结了片刻后,剑拔弩张地怒吼:「你这个变态!」
    会生气也是当然的。因为我就是要惹她生气才这么说的。
    「那这个提案就当我没说过。你就努力飞吧。我也会插第二个电蚊香。」
    「泯灭人性……像你这种人,最好被人诬赖当成色狼带走!」
    「怕你不成!想免费吸人家血的臭小偷就给我去死、去死、去死!」
    但是回想起来,这做得太过火了。
    我跟蚊子似乎都热昏头了。
    「好……好啦,我吸就是了。吸了……你就满意了吧?」

    「这、这不是喔!嗯、对、这是从你身上吸来的血!是刚刚吸的血流出来了!不……不是其他任何血喔!」
    听着她的声音,我茫然思考着:人生如此漫长,难免会有跟蚊子共度一夜的一天。应该说她之前就一直在我头上飞了,所以就某种意义来说,我们从几个小时前早就共度了一夜了。
    不过,这一夜发生的事已经足够打乱我的人生。
    现在我在一间小商社工作。
    大学中辍了。
    因为蚊子不小心有了孩子。
    虽然比人类小孩容易养育,但相对地,数量很多。尽管我负起责任结婚,不过,就凭社会新鲜人的薪水要养活一家实在吃紧。
    父母奚落我,说本来就不认为我能跟人类结婚,但怎么样也想像不到居然是跟蚊子;周遭的人也对我冷嘲热讽,凄惨无比。
    不幸中的大幸是,内人非常疼小孩,看到我哄孩子还会一把抢走,所以我不太需要插手照顾小孩——顶多就这样吧。
    今天似乎也要加班,于是我打电话回家报备。
    「我会晚回去,十一点以后到家。」
    「怎么这么晚……该不会是去找女人吧?是的话我可饶不了你!我会在你胯下咬好几个包,让你在人前痒得受不了!」
    「我说你,不许说什么胯下。就算是虫也要懂得矜持。」
    「哇!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你放心,除了你以外,别人休想吸这个血。」
    结果,我吐出这种甜言蜜语。惨败。
    顺便为你的美丽干杯。
    「那,我要听那句话。」
    「——真拿你没辙…………我爱你,就这样。」
    「不行,要喊我的名字。」
    「我爱你,文。」
    这是我以「蚊」这个字的右旁替她取的名字。
    我没钱。因为中辍所以也没学历。我也没什么文才。像这样的我能送给她的礼物,顶多就是名字了。
    「谢谢,早点回来喔。」
    「我知道啦。」
    我挂断电话,一面搔着昨晚被文咬的背。
    今晚似乎也无法成眠。

    以上是芝兰学姐的短篇「蚊文闻」全文,刊载于学生会会报。
    后记一本正经地写着「血是现在的我的重要课题」。
    桌上摆着跟「前一回」同样的荷包蛋和烤土司。新闻的内容、父亲跟母亲讲强盗和婚姻诈骗的案件,这些也都跟之前一样。
    于是我翻开学生会会报打发时间。
    我们学校的会报每期都会刊登芝兰学姐的小说,做得像文艺杂志那样。上个月那期甚至超过二百页。用学生会费出这种东西也真夸张。
    真要说起来,学生会刊登这种内容的小说真的没问题吗?
    我一面想着这些事,一面默默吃完面包,比父亲早出门。
    绿色56公车准时来到公车站。

    在校门前的,既不是山崎章夫2号、也不是山崎章男,而是如假包换的山崎章夫。恢复原状了!我们从虚构回来了!
    「你怎么这么开心?交到男朋友了吗?」
    「不是啦~不过,是有那么开心啦~摸头摸头。啊~和平真好~吟游诗人的修行也大有进步。安以宇衣于安于,赋予自蓝天坠落的少女名为自由的羽翼,铮铮。祇园精舍钟声响,诉说世事本无常~铮铮。」
    「你能够笑口常开,我也觉得自豪。」
    章夫非常得意地这么说。
    「嗄?为什么是章夫自豪?」
    「因为这就表示我守护了你的和平啊!」
    我无言了。明明之前才在别的世界死掉,居然有脸说这种话。
    「好了,你快进教室,小心中暑。就算是我,也赢不了太阳。我们平手。」
    「连平手都不可能好吗!」
    「我还得继续站岗,毕竟,『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
    我的胸口稍微发寒。
    『他们』这个词,是连他人命运都能够左右的恶魔。
    「我知道了,不过千万别逞强喔。」
    「不行,为了学园,就算要逞强也在所不惜!不管来的是怎样的怪兽家长,我都不会输!」
    学园长,请赶快从十哲名单开除掉章夫。

    「早,小安~」
    我一进教室,花笛同学就施展颤音技巧向我打招呼。
    还是先防范未然一下好了,以免上一回的虚构重演。
    「我问你喔,你有新曲吗?」
    「有啊~~」
    花笛同学拿出了「蜉蝣」和「人生」的乐谱。
    原来如此,进入虚构的前一天以前的事都跟现实一样。
    「好厉害喔~不过,这样的曲子很难在演奏会表现耶~」
    「啊,你果然看得出来吗?a.」
    「不能在众人面前发表固然悲伤,不过总有一天科学技术发达,就能够即时传达了!在那天到来以前,就努力练习吧!」
    「哇噢?小安,你好像会读我的心!~」
    嗯,会喔。
    「要是拿不定主意就选你有自信的曲子吧!毕竟,演奏者的不安也会传染给观众的。」
    「说的也对。我下定决心了,谢谢你!」
    似乎没问题了。再来解决另一件挂心的事吧。
    「我跟你说喔……最近麻药好像正流行,你要小心喔。」
    「※摩耶区?隔壁的黑尾鸥市有这一区吗?少」 (译注:麻药与摩耶区的日文发音同为同MAYAKU。)
    看样子似乎是我多虑了。也就是说,之前现实是在花笛同学取得麻药时开始异常的。现在的花笛确实遵守着「万万不可!」的宣导。好棒、好棒。摸头、摸头。
    「别这样啦~好痒喔~」花笛同学发出千变万化的声音这么说。
    「因为花笛同学很了不起嘛。」
    「换我反击了!腋下是我的了~!」
    一大早就开始上演摸头摸头&搔痒搔痒的战争。私立御伽坂学园很和平。

    结果演奏会盛况空前,观众起立拍手长达十分钟,甚至有人贫血昏倒,花笛同学再次声名大噪。
    什么事也没有。章夫的死不过是一场讨厌的梦。
    很久没有过着这样悠哉的日子,每天都无趣得想打呵欠。『他们』连个影子也没有。
    这样美好的日常忽然迎接了一封信的降临。
    我一打开鞋柜,就看到似乎非常昂贵的和纸信封。
    上面以龙飞凤舞的草书写着「足利安几良小姐」。
    难道是情书?还是漫画常出现的挑战书?
    结果两个都不是,是庆生会的邀请函。
    不过这并不是普通的邀请函。
    寄件人是学园首富之女暨十哲之一的东三条维多利卡同学。

    敬启者
    又到了少不了阳伞的季节,欣悉各位同学身体康泰,谨表喜贺之意。
    我,维多利卡即将满虚岁十八岁。说到十八这个数字,听起来果然特别不一样,仿佛以往限制都将一一解禁。虽然在法律上仅年满十七岁而已。
    适逢这次满虚岁十八岁,我想开一场小小的庆生会作为纪念。刚好最近豪练馆并未使用,因此企划在此举行两天一夜的活动。
    日期定为下周六、日。恳请赏光拨冗参加。
    达上

                           吉日 二年七班    东三条维多利卡
                             山彦幼稚园中班 东三条黑露花亚

    先说明一下东三条家的历史。
    室町时代,当时为公家的东三条家,失势离开京城,退居一族的庄园播摩国山田庄,宗主东三条基国也从贵族沦落为地方领主。他的新使命就是保护土地与领民免于武士侵略。
    以往就算庄园遭到侵占,只要龟缩在京城唉声叹气就了事了;而今庄园已经成为生活唯一的基础,敌人的侵略就意谓着一族的灭亡。然而基国旗下没有武士团,像这种贫穷贵族也没有钱雇用佣兵。
    于是他打定主意——只能靠自己的手保护土地和领民。
    他统合蹴鞠、鹰狩、流镝马、相扑、田乐、和歌,完成了一套新武术,并凭着他压倒性的格斗才能击退了大名的军队,从此武名威震天下。他的儿子基兼那代遭逢山猪在领地内作乱,基兼见一只杀一只,将山猪全数赶跑。据说兵库县六甲山栖息的大量山猪,就是当时逃走的山猪繁衍的后代。
    后来的基清更运用其饲养的熊,组织了一支军队——武熊队。到了基鉴的时代已经进入兵农分离与德川时代,东三条家降为庄屋。不过其英勇战绩马上就传到江户,受封为俸禄三百石的旗本。
    明治维新时的宗主基雄招揽了全世界的武斗家,厚加礼遇。基维在伍陆山山腰上建造的就是豪练馆。此后,这座豪练馆就成为世界格斗的中心地。格斗家在豪练馆所在的伍陆山一带闭关修行,熬过所有艰难辛苦,培养出强韧的肉体与精神。到了前前代的基龙,因为拒绝协助打仗,性命遭受青年军官的威胁。然而子弹并没有贯穿他厚实的肌肉(七·三〇事件)。

    以上一字不漏地抄自请帖的「东三条家沿革」一项。
    至于就读御伽坂学园的维多利卡大小姐,也凭着她卓越的格斗才能占据了十哲No.7的宝座。人们对她的评价超越了一骑当千,甚至称她是【一骑当亿的千金小姐】。
    特别是她曾经在运动会的骑马打仗项目,实地示范了世界第一优雅的风林火山。只见她疾如风地摘走帽子、静如林地取走帽子、果敢如火地夺走帽子,就算马遭到推挤拉扯,也始终不动如山。
    现在东三条一家不住深山的豪练馆,而是住在车站东边名为真武馆的宅邸。
    顺便补充一下,真武馆的地址是山彦市学园东町,也就是说学园东町整个就是一座豪宅。
    现在,豪练馆仅用来当作一年数次的格斗大会会场与东三条家别墅而已。照这样看来,用来开庆生会或许是再适合不过了。
    不过,有件事我不懂——就是为什么会邀请我?
    伤脑筋的时候,问森本局长就对了。虽然她长着一张娃娃脸,却通晓整座学园的事。
    于是我前往局长室。
    「《问》日本最容易泛滥的三大河川是?」
    「利根川、筑后川、吉野川。」我作答后入室。
    我一问,局长立刻就告诉我答案:
    「足利同学,你上次不是帮东三条同学找到她在学园走丢的妹妹吗?咔滋咔滋。」
    啊~那个啊。
    我在文化战争(我们学园文化祭的名字)寻获了东三条同学的妹妹黑露花亚。
    当时,她紧抓着一块刻着前十条校规的石碑不放。想知道那幅景象的话,想像一下抱着尤加利的无尾熊就大概错不了。顺便一提,爱努民族叙事诗是尤卡拉。
    事实上,这听起来实在离奇,于是我的上司管领久我原前辈曾经这样问我:
    「足利,为什么你会晓得是在这里?」
    「我想黑露花亚既然很黏姐姐,应该会找类似姐姐的东西,来平复心情。请仔细看她当时抓的石碑。」
    「我要杖刑伺候喔,为什么石碑跟东三条会有关联?」
    「请注意石碑的位置。」
    「我看看,是『第三条 毋偷盗』这部分对吧——啊!」
    「对,她是对『三条』这个词起了反应。」
    当时东三条同学以接近九十度的鞠躬向我道谢。
    而且在那之后,连宗主尹菲尔诺先生与其父亲——集团名誉董事长迭斯马奇先生都特地登门道谢,弄得我们一家惶恐至极。
    既然是这么重视礼节的家族,会邀请我参加庆生会也不奇怪。
    「话说我也接到邀请了,毕竟十哲也算是同僚。咔滋咔滋。」
    局长依然吃个不停的零食是暴君可禄尼禄。外观做成很辣的样子,其实是甜的。
    就去看看好了,东三条家主办的派对应该会相当有意思。
    只是有件事我有点放心不下。
    『他们』还没有落网,这么悠哉行吗?
    不过真要说起来,『他们』的行踪本来就无从查起。
    「那我要去。而且仔细想想,这样就不用跟久我原前辈一起进行假日巡逻了。」
    因为,那个人简直就是从粗暴一词诞生的人……
    哥吉○主题曲的来电铃声响起,这个来电铃声是久我原前辈专用。
    【标题】杖刑伺候。【正文】杖刑伺候。
    久我原前辈到底是在哪里听到的……

    当天,我穿着正式的灯笼袖洋装抵达集合地点东町门前时,部分成员已经到场了。十哲的三奇人和森本局长、花笛同学以及渡会学长已经到场。学长脖子上挂着念珠,人老远就认得出来。
    另外还有其他零星几位成员。没看到章夫,不过,不管他。
    顶着蓬松短鲍伯头,配细肩带裙的灰头发女生是谁?
    还有戴着贝雷帽的女孩子也是生面孔。
    既然不是十哲,应该就是东三条同学的朋友吧。
    此外,十哲的打扮都跟平常一样。芝兰学姐本来就都是穿礼服倒还好,但甘南备学弟是皱巴巴的制服、鹿子木学姐更是沾满颜料的T恤,真是太没礼貌了。
    我正想跟初次见面的人打声招呼时,短鲍伯头女生先出声了:
    「幸会~我是一年级的物理火燐。物理是物理化学的物理,这个姓很特别吧。※燐也是燐酸的燐,因为我父母都是科学家,就替我取了这种奇怪的名字,不过听起来倒是不错。就叫我火燐吧!耶——!」 (译注:燐通磷,原文中此处作「燐」。)
    呜哇,青春洋溢。这才是女高中生。我也不能输给她。
    「好的,火燐学妹。我是二年级的足利安几良。足利是尊氏和义满的足利,名字写成片假名。因为读成安几良的汉字太多了,就取了片假名。我没有十哲之类的头衔,是普通学生,还请多指教喔。」 (译注:原文中「安几良」以片假名表记。)
    「啊,是学姐~那么我就叫你安几良学姐啰~因为我才刚当上十哲而已,要是不一加把劲就随时会被刷下来,压力好大~哈哈哈。」
    咦,十哲?奇怪了,有这个人吗?我记得是三位三奇人,再加上No.4森本、No.渡会、No.6吉冈、No.7东三条、No.8山崎、No.9田岛、No.0水谷(存在不明)这七个人才对。
    「物理同学是新的十哲。话说这个零嘴相当呛鼻呢。」
    森本局长似乎立刻就察觉我的疑问,一边吃着※Wasabbbbeef,一边为我解答。我再看火燐学妹,发现她显得有些得意。(译注:Wasabeef为山芳制某出品的一种洋芋片。)
    「三天前的校内广播,宣布我取代渡会学长成为十哲了~耶——」
    「啊!对喔,学长防卫失败了!」
    广播社制作的午间广播,在目前发表了十哲变更的通知。
    十哲要换人并不需要决斗。不如说,各种不同领域的人之间根本就没办法公平排名。
    要是有新的合适人选出现,学园长就会公布要和那位挑战者对决的十哲姓名。等到发现时,学园所有布告栏就已经贴出了公告。
    至于分出高下的方法也会同时公布,大多都是要两人实地展现实力,由全校同学投票决定。
    最后再以学园长的名义公告十哲变更。
    而三年级的十哲——渡会学长就败给了一年级的物理学妹。
    在后面意志消沉的渡会学长,撕着签诗自娱。
    【连神都能召唤的男人】渡会龙太朗。
    曾经以一句「马拉松之神今天似乎没兴致」中止了学生普遍不满的马拉松大会、请出夏目漱石之灵教训爱乱解释『少爷』的国文老师,并逐出学园,因为这些功绩升格为十哲。
    之后也继续在多方面活跃,诸如召唤爱神进行恋爱占卜等等。
    顺便说一下,学长是以阶梯过多闻名的坂岳神社的宫司之子。
    这间神社存在着一套关于阶梯的繁文缛节。当地的信徒一年要新增十阶阶梯献给神明。
    因此,在神话时代仅仅负两千阶的阶梯,在持续不断增加后超过了五千阶。山顶神社的标高也不断上升。
    一般都是在山顶盖神社,不过就坂岳神社传说的情况来说,是因为垫高神社的关系,才形成了坂岳这座山。
    后来考虑到要是过高恐有再也爬不上山顶之虞,于是从江户时代末期就开始使用密技,将原本的一阶分割成两阶。
    结果现在又因为分割过头、阶梯变成了山坡,变得非常难以攀爬,一口气爬上这座险峻的山坡就是「爬坡」祭典,「爬坡」音同「回溯」,让人联想到返老还童,视为吉利的象征。
    在祭典取得第一,会得到「爬坡家」的称号。据悉,日本田径协会曾经积极游说去年的爬坡家转行当运动员,不过本人表示,「这是为了信仰,不是为了奥林匹克」而拒绝。
    相传到几百年前为止,到不了山顶的人非常多,在※八合目充满了用尽力气的老人尸骸,俨然是一幅地狱图景象。现在神社在山腰设置了给水据点,以兹因应。(译注:八合目是从山脚到山顶的整段山路十分之八处。)
    从五十多年前开始,放弃攻顶的人开始在六合目定居,现在已经发展为人口五万人的六合目市。渡会学长的父亲身兼宫司与市长二职,渡会学长本人也是前途无量,稳居十哲宝座。
    以上根据『坂岳神社参拜指南』所撰述。
    没想到,这时却出现了物理火燐这个挑战者。
    她以科学方法,用算式解开了召唤神灵的原理,如今只要照步骤,任何人都能轻易召唤,于是渡会学长的价值也跟着减半。后来,十哲防卫战在学园长的论示下,交给全校学生投票决定,渡会学长便在此惨败。
    因此,现在的十哲No.5是物理火燐。
    「请你好歹要记住十哲的现状。唔,鼻子、鼻子!」
    这的确是我疏忽了。我向被Wasabbbbeef熏得呛鼻的局长鞠躬道歉。对娇小的局长来说,那个山葵的量果然太多了。
    「呵呵~我会代替渡会学长召唤神灵,还请多多指教~」
    火燐学妹个性真诚开朗,但渡会学长一直从背后投以「大凶大凶大凶人凶」的诅咒视线,还是相当令人不舒服。
    「啊~对不起喔,渡会学长~不过,学长真的很了不起呢。因为虽然从十哲除名了,却还是接到邀请来参加庆生会嘛。」
    火燐学妹此话一出,某种无形的东西刺了渡会学长。
    看来这两个人果然水火不容……
    「喂,一年级的,小心我咒杀你。」
    「可以用超自然现象解释一切的,就只有到国小为止喔~」
    「我要在※长日不动护摩法会祈祷你灭亡。」 (译注:长日不动护摩是一种密教修法。)
    「小心我拿山葵辣味成分合成的喷雾喷你喔~那个会让人一星期鼻水不止,要试试看吗?就算求感冒之神也帮不了你喔~」
    「臭疯狂科学家。」
    「怎样,迷信徒?」
    太可怕了,我还是离开这里吧……
    我接着向戴贝雷帽的女生打招呼。
    「早安,我是二年八班的狗卷和恩。我这个人一无可取,只是因为跟维多利卡很要好就接到邀请了。现在有一点点受宠若惊。」
    至于这位是感觉稍嫌柔弱文雅的女孩子。不愧是东三条同学的朋友,散发上流阶级的气息。
    「我也是啊。啊~啊,抬不起头来啊~」
    我打趣地说完,「哇呵呵,彼此加油吧。」她展露了笑容。虽然文静,却又跟阴沉不一样,她或许真的是千金小姐。
    那么接下来,在时间到以前,我就来跟花笛同学聊——就在我这么想时,周围的气温突然下降。难道是渡会学长召出了幽灵?
    不不不,那是更加更加恐怖的东西。
    不知何时三奇人包围了我。



   


    三个人一聚在一起,果然有着异样的压迫感……
    「芝兰学姐、鹿子木学姐、甘南备学弟……找我有什么事?
    首先开口的人是双马尾小说家——芝兰学姐。
    「看来吉冈同学的事件似乎没发生呢。」
    这是只有经历过虚构的我和这三人才知道的话题。
    「托你们的福。不过,目前不晓得『他们』的动向,千万不能大意。」
    「要是再发生任何异常的话,我会助你一臂之力。还有嘴唇也借你。」
    「去死。」
    对甘南备学弟说这句话的人不是我,是芝兰学姐。
    这句话似乎开启了某种开关……
    「你凭什么得寸进尺?你以为你有帅到做这种事也能得到原谅吗?那只是吃豆腐好吗?要我出书吗?要我写着『我被这种男人吃豆腐,难过得食不下咽』,然后摆在全国书店吗?而且,要是大家知道那家伙是冒用女演员名字的变态的话,岂不是很愉快吗?超有笑点的!」
    「对、对不起。还有安几良——」
    「谁准你谢罪了,你这头猪!你要敢再做出任何越权行为,我就把你捏成绞肉丸子!然后,一口也不碰就直接扔进海里废弃!去当乌鱼的饲料吧!」
    这下连我都看不过去了,S也该有个限度吧,甘南备学弟都已经半哭出来了。
    「芝兰学姐,我已经消气了!请你原谅他!」
    「可是————呜啊!」
    芝兰学姐被鹿子木学姐从背后抓住两只手拎了起来。
    「芝兰,你使坏使过头了。你应该在每天晚上睡前翻开字典查查『中庸』是什么意思。」
    「放开我!把我无上的幸福时光还给我!拜托你!拜托你!这是我唯一的乐趣!让我踩,拜托让我踩,请让我践踏!」
    我已经无法理解何谓S,何谓M了。
    「不过,要是我坐视伤害事件不管的话,我也会沦为犯罪者。算了,这也是不得已的。」
    只见鹿子木学姐轻轻劈了一下芝兰的头。
    「唔呜……」
    世界第一柔弱的芝兰学姐挨了那一击,当场昏厥过去。比赛结束。
    鹿子木学姐把手放在甘南备学弟的肩膀上。
    「芝兰比你下流好几千倍。像她那样都敢光明正大地昂首阔步了,你不需要耿耿于怀。」
    「好,我会注意的,鵺子……」
    「话说回来,假如不是我幻听的话,足利刚刚是直接叫那家伙的名字『芝兰』没错吧。」
    鹿子木学姐将话题转移到我身上。
    「啊,对,没错。怎么了吗?」
    「这就稀奇了。她或许很中意你喔!像那个本性也是,本来应该不会在人前表现出来才对。因为,她于公是个淑女。虽然我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招数,总之这真是厉害的怀柔术。」
    「会吗?可是从我进芝兰庵那时起,她就一直是那副德性了。」
    「如果是这样子,大概就是对你没什么戒心了。嗳呀,我劝你最好小心别被死神迷上。」
    ——话说到这里就突然中断了。从文脉来判断应该是在夸奖我才对。
    「鹿子木学姐?」
    眼前有只三色花猫正在搔脸颊。
    「因为猫太可爱,于是就静止不动了。鵺子碰到艺术场面就会静止不动,将图像保存在头脑里喔。」
    甘南备学弟这么解说。这么说上次我进鹿子木学姐房间时,她也僵住不动呢。
    「怎么才一分钟左右的时间,三奇人之中就有两个人失去意识了。」
    「一向都是这样喔。真没办法……啊,是维多利卡。」
    就在这个畤候,东三条同学乘着小型巴士过来了。
    这辆巴士是专属司机接送。驾驶座后面是东三条同学,她穿着清秀的白色连身洋装配蓝色针织外套。紧紧粘着东三条同学不放的是黑露花亚小妹妹,今年六岁。
    「各位好,我是黑露花亚……早午安。」
    早午安?
    「因为我不知道早上十一点到底要讲『早安』还是『午安』……所以就早午安。」
    黑露花亚羞怯地小声说道。就类型来说,她是属于治愈系。
    啊,还有章夫也在。他就坐在小型巴士的后座,装扮是中规中矩的衬衫配长裤。
    「假日好歹也脱离一下制服装扮嘛。话说你怎么会坐在上面啊?」
    「这种打扮最省事。我在这附近巡逻时刚好碰到她们,就顺便载我来了。」
    我想也是这样。
    「各位,衷心感谢各位本日应邀前来。」
    东三条同学特地下车向我们鞠躬致意。
    那头长得快绊到脚的秀发,也随之移动。
    这头异常长的头发是武人贵族东三条家女性的象征。
    一族的女性只要持续获胜,就会一直将头发留长。据说五代前,甚至有人因为太强,变成像长毛怪一样。
    她同时也是【K1】 (「高贵格斗锦标赛」的简称)的优胜者。根据传闻,她最擅长的就是使出单臂过肩摔,并在对手腾空的同时再度使出单臂过肩摔,再次在对手腾空时再来一次单臂过肩摔……称为无限螺旋战法。一旦熟练,甚至能使敌人一次也不曾落地就送命,是非常危险的招式。
    日前头发留到背部的黑露花亚,或许有朝一日也会成为长发美少女。
    不过,武术造诣太深,也是有其弊害的。
    「哈啰~东三条同学,好久不见~」
    花笛同学抬起手打招呼。
    「吓!耳朵戴着耳机!」
    东三条同学忽然往后仰。
    「怎么了吗,东三条同学?」我怀着不好的预感这么问她。
    「那付耳机该不会是云石拳家为了阻绝声音,所使用的道具……」
    「云石拳?」
    「是的,云石拳相传是在丝路的终点——云冈石窟深处诞生的传奇武术。相传是在石窟内断绝食、音、明的苦行僧侣发展出来的武术。据说,他们和外部的接触愈少,就会成为效率愈高的杀人机器……没想到吉冈同学居然传承了这种武术……!」
    我敢保证,她绝对只是戴着耳机听音乐而已。
    「不是啦~」花笛同学有如指挥家般摇了摇手。
    「啊!那个手的动作是锐手刀!据说是进入明治时代后,失去佩刀的武士转而将自身的手锻炼到坚硬锐利得足以徒手斩杀他人的地步,所创造出来的暗杀术……吉冈同学连这种招数都学起来了吗!没想到吉冈家竟是如此恐怖的家系……」
    这个人始终是这种感觉,不管看到什么都会过度解释成武术。
    之后东三条同学看到狗叫也大惊小怪说:那是在某国接受过杀人训练的猎犬……不过我懒得讲了,省略。
    总之参加者就此集合完毕。十哲也几乎全部到齐。水谷是学园七大不可思议之一,无法确定是否真实存在;至于田岛老师是教职员,不方便邀她来。
    我跟森本局长说了这件事以后,被她板着脸说了一句「【受诅咒的旧闻】不吉利」。据说在御伽坂学园为非作歹,就会遭水谷惩罚。
    那么就出发上路—
    小型巴士顺利载着十二个人(司机除外)前进。
    「其实,这次一个大人也没有,我也没带管家和厨师过去。因为我希望能够体验一下类似修学旅行的感觉。啊,饮食方面请不用担心,已经将厨师精心制作的料理,完全冷冻带过来了。」
    从抵达目的地前开始,东三条学姐的表情就已经高兴得快要炸开了。这次庆生会,也包含着脱离大人掌控过夜的意义在。像她这样贵为千金小姐,平常受到周延保护的同时,自由也受到限制。换句话说这趟是来洗涤生命的。
    「真教人兴奋啊_",我几乎不曾在外过夜,所以好期待喔~啊,你看,那里是瀑布耶~~~~」
    坐我隔壁的花笛同学也显得心痒难耐,证据就是音符比平常多。(校注:其实花笛所有话的句尾都有♪音符号,考虑到显示限制替代为~)
    尽管是这样孩子气的花笛同学,服装却是介于细肩带洋装和小礼服之间的露肩黑礼服。话说她其实也是上流家庭出身,那套礼服的价钱大概是我洋装的五倍吧……
    「足利同学,文化战争时,妹妹受你照顾了。」
    东三条同学从前座彬彬有礼地向我打招呼。
    「不会、不会,能够接到邀请才是我的荣幸。」
    「啊,其中一位不是十哲,我来帮各位介绍一下。」
    东三栥同学看向自己隔壁的狗卷同学,说:
    「这位是我的朋友狗卷和恩,她父亲是位于系外银河的星云国家INU的天上人,她是混血儿喔。」
    也就是说她流着外星人的血。最近,从外太空搬到地球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不过还是少数,大多都是外交官或重要人士。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一般不使用外星人这个称呼,而是称他们为天上人。
    「再次请你多多指教。」狗卷同学朝我眨了一下眼睛。
    在成员大多是十哲的混沌气氛中,她是少数的清凉剂。
    附带一提,鹿子木学姐正在默默地画风景素描,芝兰学姐不知道是不是身体不适,一个人躺两个位子挂点中。
    「咳、咳!肺痨这个老毛病恶化了……一
    我记得肺痨就是肺结核。这么严重的病,健康检查应该会验出来才对。
    「各位无须担心,这只是晕车而已。芝兰一心想得肺结核,好像是因为一般提到文人罹病就属肺结核最经典的关系,但现实的她是个除了弱不禁风以外,别无其他毛病的健康宝宝。」
    鹿子木学姐在一旁注释。
    「你闭嘴啦,鵺子。咳!咳!啊,不行了,我快吐了。啊,前面一排是……!」
    芝兰学姐一发现前面一排的甘南备学弟,顿时浮现了恶魔般的笑容,不过我想相信这是错觉。
    「等一下,拜托你不要朝这边○×△……」
    请节哀顺变,甘南备学弟。
    「啊!那该不会是连体内呕吐物都能当成武器的新醉拳……这辆巴士简直就是载着一群嗜血野兽呢。凭这个战力,要拿下美国应该不成问题。」
    东三条同学,那要不就是我们太强,要不就是美国太弱。
    尽管途中也发生了这样的插曲,最后仍平安抵达了豪练馆。巴士放我们下车后就立刻返回我们的山彦市了。
    因为山顶标高565.6公尺而得名的伍陆伍陆山。其山腰并排盖着豪奢的洋馆豪练馆与圆顶竞技场。
    洋馆不愧是东三条家的旧宅邸,尽管略显老旧却不失洗练高雅。从正门一进去就是宽敞的玄关,玄关左侧的房间是饭厅。饭厅最里面是一间同样很大的厨房。
    我们十个客人首先在东三条姐妹的带领下来到二楼,在各自分配到的房间放下行李。东三条姐妹似乎要睡在一楼自家人用的房间。
    「浴室在一楼,也有露天浴池喔。反正这附近也没住人,不用担心会被偷窥。」
    总觉得甘南备学弟的眼神顿时发亮,不过我还是别提好了。
    「那么各位,要不要来用午餐了?黑露花亚,来帮忙。」
    「嗯,黑露花亚会加油。」
    黑露花亚发出了好比「温暖火堆」而非「地狱业火」的声音点了好几下头。好可爱喔。啊啊,小孩子真棒。
    饭厅非常豪华,甚至摆了平台钢琴。有钱人果然不一样。
    只不过,希望章夫不要一张嘴张得大到可以塞根白萝卜进去,直呼「呜哇,太猛了……」,摆明就是穷酸鬼。
    就在我暗自看不过去时,东三条姐妹从厨房端着大托盘进来了。
    不对,这算「端」吗?因为黑露花亚是把托盘顶在头上运过来的。
    「在我们东三条家会将托盘放在头上训练平衡感喔。」
    「嗯,黑露花亚会加油。」
    加油啊,黑露花亚。
    「这是炸鸡块和鲍鱼汤。皮蛋和鱼翅汤马上就来了。」
    「啊,维多利卡,我不吃花菇和香菇……」
    狗卷同学抱歉地表示,看来她相当偏食。
    「好、好、好,我替和恩准备了上海毛蟹汤代替鱼翅喔。」
    「哎呀呀,维多利卡,上海毛蟹的产季是九月底到十一月喔!」
    看到狗卷同学坏心眼地装傻,东三条同学苦笑起来。
    「你喔!那的确是冷冻水产啦。你这个人就是这样,不但挑食还很讲究。」
    「哇呵呵,没关系啦,改天再去上海吃就好。维多利亚要不要也一起来?」
    你们两个,拜托来点符合高中生的对话好吗?
    豪华的料理一道接着一道挤上餐桌。起先都是中华料理,之后从寿司到烤牛肉等美味料理,也不分国籍陆续上桌。大家拿着盘子自行取用,站着用餐。
    菜都上完以后,东三条接着拿出了一罐玻璃瓶。
    一看标签,「啊~」花笛同学大叫一声。那显然是白酒。
    「啊~维多利卡~做坏事~之所以没有大人,就是这个缘故吧。」
    「有什么关系,难得庆生会,就不要拘束礼节。」
    「而且这上面不是标示着※Chablis Grand Cru吗?哇呵呵,擅自开来喝真的没关系吗?」
    (译注:Chablis为产区名,Grand Cru为特级酒庄之意。)
    「因为家父、家母都忘记有这瓶酒了嘛,开个一瓶不要紧的。」根据两人的说法,这是法国布根地(Bourgogne)地区最好的葡萄酒,使用的葡萄来自一种称为Climat的特殊葡萄园。总之似乎很高级。
    甘南备学弟在后面略显兴奋地说:「'Chablis!这个名字听起来真猥亵。」,立刻被芝兰学姐一边骂「我看你的灵魂很卑劣嘛」一边打。(译注:Chablis发音近似吸吮SYABURI。)





   

    虽然我们家族不擅饮酒,还是请东三条同学倒了半杯给我。
    当共犯有种刺激的乐趣。
    趁这个机会,火燐学妹马上敬了渡会学长一杯。
    「来、来、来,今天就放下恩怨,祝福寿星吧!耶——!」
    渡会学长尽管不知所措,也只能小声回答「谢、谢谢你的好意……」。这边也暂时休战、
    「从明天起,我会将学长的式神一只一只摧毁掉。」
    「从明天起,我会将落败武士的亡灵,一只一只送到你家去。」
    看来似乎也不尽然……
    「那么,祝东三条大小姐身体健康、蒸蒸日上,干杯~!」
    火燐学妹自动自发起头,我也跟大家一起敬酒。
    只不过,不能喝酒的我,马上就低头继续吃饭……
    嗯,白米真好吃。夹在周围的热烈气氛之中,虽然有点寂寞,但真是好吃。
    这幅景象全看在东三条同学眼里。糟了,我这样是不是不识相?
    不过,经常出入社交界的东三条同学就是不一样。
    「对了!我记得,厨房的地下室摆着非常适合配饭的酱菜。黑露花亚,可以帮我拿来吗?」
    「点头!」黑露花亚嘴里这么说完,就放开东三条同学,踩着小小的步伐进厨房了。
    「那是请京都名店指导腌制的自信之作,请你务必品尝一次看看。」
    「不好意思害你费心了……」
    「不会,毕竟要是你当场施展『旋风舞』的话,就糟了……」
    「我不会那种招式!」
    在我平白无辜被冠上格斗家之嫌时,话题也接二连三地转换。
    花笛同学问东三条小姐可不可借用一下饭厅的平台钢琴。
    「我作了一首曲子,要送你当作生目礼物,可不可以在这里演奏呢~」
    「当然!」东三条同学立刻欣然答应。
    「那我就演奏了喔?曲名是维多利卡农~」
    那是一首不可思议的曲子。
    首先是充满母性包容的旋律一路铺展开来。而后在不知不觉间,原本予人柔和印象的曲子,变得充满跃动感与攻击性。
    然而旋律几乎没有改变,真是精湛的平行卡农技巧。长达十分钟的演奏中,我听得入神,甚至忘记汤冷掉。
    「听到如此出色的曲子,我也不能不吭声了。我就奉上小说一本,标题是『维多利!』喔。出版权也统统让渡给你,要烧要煮都随你处置。话说烧书相当痛快喔!」
    芝兰学姐送给东三条同学的原稿,似乎是超能力战斗类型的作品。不过,小说家讲这种话可以吗?别烧啊。
    事情演变成这样,各位十哲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鹿子木学姐不知道是怎么准备的,送了十二幅描绘每月风景与维多利卡一日学与猫的连作,题名为『维多利卡的十二个月』。
    渡会学长也做了名为弁财天法的祈祷,保证东三条家今后五十年安泰。
    火燐学妹则是将自己发现的新物理法则命名为东三条法则,并采用维多利卡(Vi)作为【斗气】这项新发现的单位。
    「你们看,用这台数位仪表就能够简单测出【斗气】喔~」
    「可是,火燐学妹,现在没有半个人发出【斗气】喔。」
    「说的也是~啊哇哇哇!高达300Vi的力量正对准了甘南备同学!」
    后来证实,那是芝兰学姐的杀气。
    接下来是森本局长,她到底打算送什么呢?我愿相信她再怎么样也不会拿出『当局沿革五十年史』 (去年的『当局』发行)来送人。
    「一点小东西不成敬意。」
    只见局长拿出三个大纸袋,一一倒过来。小纸盒纷纷掉了下来。
    我捡起一个来看,是「百集棒生马肉口味」。
    「我的礼物是地方名产百集棒一百五十种。这是高知限定、坂本龙马最爱的半烤鲣鱼口味、这是冲绳限定的排骨面口味、这是炸田鸡口味。」
    真不愧是局长,不但点子别出心裁,收到的人也会相当开心。
    不对,我哪有空赞美别人。这下我有危机了,说穿了就是点子重复了。
    「喂,接下来换你啰。」章夫用手臂戳戳我,烦死了……
    「啊,足利同学的是什么呢?」东三条同学也投以期待的眼神,这下我死了。
    我只好从袋子里面拿出四只公仔排成一排。
    「啊,是※霸狼鬼帝。」 (译注:霸狼鬼帝日文音同凯○猫。)
    霸狼鬼帝是日本发扬光大至全世界的猫吉祥物,相关商品约三万种。
    一不过以鬼帝来说,服装不一样……?该说民族风吗?」
    「这是佛教四天王鬼帝。这是守护东方的持国天鬼帝、这是南方的增长天鬼帝、西方的广目天鬼帝、北方的多闻天鬼帝……」
    不但地方名产的点子重复,而且规模也输人一大截。这真是打击!
    「原来你挑了特殊设计的猫当作礼物,品味真不错,东三条同学应该也会喜欢它才对。」
    「那纯粹是因为鹿子木学姐自己喜欢,才这么认为。」
    顺便一提,东三条同学以一句「谢谢你」带过……
    啊,不过,章夫带的礼物更蠢的可能性也很高。
    只见章夫拿出一个特大保鲜盒放在桌上。
    打开一看,里面排放着许多小杯子,杯内装着黑色冻状物。
    「这是咖啡冻,我妈做的。」
    「你居然靠父母?章夫,你到底有多蠢?」
    这蠢到事故等级了。
    「我妈说,反正凭我是赢不过其他十哲的,就要我带这个来。」
    「就算这么做,最后还不是一样拼不赢?」
    「总、总之,既然数量刚好够分,大家就一起享用吧。」
    在东三条同学的安排下,我们当场享用章夫妈妈的咖啡冻。东三条同学也真难为,就算收到这种咖啡冻也——
    一放进嘴里——
    我不自觉睁大了眼睛!
    什么!甜味和苦味融合得恰到好处。要是哪个味道多了一点的话,就不会是这种滋味。上面的鲜奶油也不是一般市售品,单是在舌尖上的感觉就不一样了。
    咖啡冻在家也能轻易制作。就因为是这样简单的甜点,才更无从蒙混。要是太甜就会腻,要是太苦就失去甜点的意义。
    这杯咖啡冻的水准,仿佛不把这种难度放在眼里!
    周围的十哲也都瞪大眼睛,可见这是货真价实的极品。
    就连吃惯美食的东三条同学都浮现「输了!」的表情。
    就只有章夫一个人绷着一张脸。
    「山崎同学,令堂是从事烹饪方面的工作吗?」
    「我妈是可丽露,是学园的校友。」
    立刻理解是怎么回事的局长当场叹息,替大家解说:
    「狸林可丽露是二十年前的十哲。据说曾以她的料理款待各国首脑,建立起国际协调的时代……」
    这么说我才想起,章夫妈妈的确是个伟大的人。因为外表和蔼可亲,而且从以前就认识,所以我都忘了她是个厉害角色。
    是喔,原来章夫有这种秘密武器……我输得一败涂地……
    不过,从微观角度来看,我认为这是一幅温馨的光景。面对超乎预想的盛情款待,东三条同学尽管不知所措,始终笑咪咪的。看到别人幸福,自己也会跟着幸福起来。
    可是,这时我发现不对劲。
    少了一个人。
    「黑露花亚不在……」
    光是花笛同学的曲子就至少十分钟跑不掉。她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未免太奇怪了。
    「我去看看!」
    东三条同学板起脸前往厨房,最先提起这件事的我也跟在后头。
    地板仅一处铺着木条。拉起那个部分的把手,就会出现通往地下室的阶梯。现在阶梯处于外露状态,应该是黑露花亚打开的。
    走下去一看,眼前是昏暗的地窖。立刻就传来酱菜特有的味道。
    但没有人有余裕发表那种感想。
    因为黑露花亚仰天倒在最里面的酱菜瓮前。

    幸好她还有呼吸。
    她心不在焉地呻吟着「好难过……」
    我们将黑露花亚安置在自家人用的房间躺着休养。
    因为没有医生,所以也不确定这样做好不好,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事能做。
    「对不起,给各位添麻烦了。我会请救护车来载妹妹回去。」东三条同学面容憔悴。
    「抱歉,听我说一下。」
    这时局长带着慈母般的笑容上前一步。
    「这点我无法赞同,这纯粹是就『当局』的立场所提出的意见。」
    「局长大人跳出来说话,就表示这件事在『当局』内解决比较方便处理,是吧?」
    章夫一副想打架的样子。局长跟章夫从以前就处不来。
    「没错。要是救护车来了,就非说明集会的理由不可。」
    局长嚼着盘子里的爆米花。她果然少不了吃。
    「这哪有什么问题?这是正当的庆生会吧!」
    「正当?你是白痴吗?高中生在没有任何监护人的洋馆和异性过夜,而且还喝了酒。届时学园长势必得剥夺我们十哲的地位不可。」
    众人顿时脸色大变。
    但章夫听了这句话,当场激愤起来。
    「开什么玩笑!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人家的妹妹现在重病耶!」
    「假使是像『他们』那样的恶人的话,肯定不会错过十哲不在的混乱。不,或许就是觊觎这点,才计划了这种事件。」
    不知道是不是被说中痛处,章夫说不出话了。
    要是十哲突然统统下台的话,将是御伽坂学园有史以来最大的丑闻。
    无法否定这不是『他们』的阴谋。
    「还有一件事。山崎同学,你刚才说是重病,对吧。这真的是生病吗?东三条同学妹妹的谵语——食物中毒或肠炎不会出现这种症状。真要说起来的话,比较接近药物反应引起的谵妄状态。」
    「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可能是某人的犯行。」
    这句话使得原本僵硬如铁块的气氛,顿时躁动起来。
    「局长,我们来整理一下状况!」
    我在纸上写下地窖发生的事。
    内部,我想一下……开关就在一进门的地方,灯是开着的。一下楼梯就看到黑露花亚倒在地上。另外,抽风机是开着的。没有异臭,也没有人表示身体不适。
    「辛苦了,足利同学。原来是这样。不过,就凭这么一点线索实在无法判断。」
    「可是,哪来的犯行?当时所有人都待在饭厅喔,要怎么样才能引发事件?」
    章夫的意见是正确的。当时应该没有任何人能在地窖直接下手。
    那里空间狭窄,假如在事前施放有毒气体,或是……
    不过,当时那个房间的抽风机是开着的。假使是有毒气体的话,应该会被排出去才对。
    「我说啊,会不会是早就有人潜进这间屋子里了?然后就是,那个人躲在瓮后面,拿沾染药品的纱布捂住黑露花亚的口鼻。」
    「难道是……里甲贺流的忍者应该早在七代前就消灭掉了……不可能!」
    「东三条同学,我认为那的确不可能!不过,话题偏掉了!」
    原来如此,「凶手是外来者」是最方便的说法,这样就能舍弃「凶手在我们之中」这种可怖的想法。
    但,这种事有可能吗?
    这时局长停住吃爆米花的手。
    「呣,有没有什么人有可能恨东三条同学呢?东三筑同学在格斗界,应该是远近驰名的人物才对,会不会有什么人因为落败生恨呢?」
    「高贵格斗锦标赛……」
    狗卷同学低声说道。东三条同学似乎浮现了难堪的表情。
    「东三条同学是『K1』优胜者。假设败者恨三条家的人的话,也就不难理解令妹为何会遭殃。总之今天就尽量避免外出,明天就坐车下山。」
    「我说,真的有凶手吗?就算不是生病,难道没有可能是意外事故吗?」
    我战战兢兢地举手发言。虽然她是我的上司,不过,今天的局长实在太强硬了。
    此外,虽然我不晓得有没有这种可能,不过假如这是『他们』引发的虚构的话,像局长这样现实的人,她的搜查或许也派不上用场。
    比方说,像上次就算凭鬼才森本森的头脑,也绝对想不到「用八分音符杀人」这种结论。
    「如果是事故的话,就再好不过,没有下一个受害者当然是万万岁。总之,我们今天一天就小心防范吧。再说,东三条妹妹的情况似乎也逐渐好转,我认为这是最好的处置方式,各位觉得如何?你说呢,山崎同学?」
    「赞、赞成啊……只不过,要是你有奇怪的举动,我就要单独行动喔。因为我是有如象征和平的鸽子般的人!」
    「哎呀?不过,鸽子是会为了争夺交尾对象,而互相残杀的生物耶?不然要不要来较量一下,看是你还是我能解决事件呢?」
    「好,我求之不得。我要你后悔当初不该夸下海口!」
    不知不觉间,两个竞争对手就要展开一场推理大战。
    不过,就实绩来说,局长在章夫百倍之上。
    「呵、呵、呵,这倒有意思。仅次于拿自动铅笔戳人……啊,骗人的、骗人的,我这个美少女小说家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呢。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这时还有一个人希望参战。
    「芝兰学姐,你打算做什么?」
    「洋馆密室发生怪事件,这简直就是对我这位小说家下挑战书!我要以马赫速度逮到凶手、击溃凶手、痛骂凶手!」
    这个人的挑战精神真是旺盛。
    鹿子木学姐以一脸受够的表情,望着那位小说家。
    我们将晚餐的汉堡肉和炸鸡——晚上是西洋料理——分到盘子上,窝在自己的房间。既然不晓得凶手躲在那里,就不能轻举妄动。虽然,『他们』应该不至于直接现身才是。
    「真的非常抱歉,要是各位有个万一的话……」
    东三条同学这么说了,背影显得落寞。明明是六月,那身洋装和针织外套看起来却甚至显得单薄。
    这也难怪,毕竟庆生会泡汤、连妹妹都倒下了。
    我尽我所能思考这次事件。
    目前在我的理解里面,黑露花亚一事是一起不幸事故。
    因为,不可能有人预想得到在自助餐派对中途,会有人进入地窖。就算这件事是外来凶手所为也一样。
    除非,东三条同学拜托别人进去…………咦!
    一个不祥的念头忽然掠过脑海,差遣黑露花亚进地窖的人是东三条同学。如果是她的话,要在地窖动手脚也很容易。
    可是,为什么是挑黑露花亚……?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这时内线电话响起刺耳的铃声。
    难道是事件?我怀着不祥的心情拿起话筒。
    「呼、哈,我是芝兰。我问你,你现在,穿着什么颜色的条纹内裤?」
    「现在事态异常,不许打恶作剧电话!」
    「那就是没穿啰?脱掉了吗?呼、哈,是为了什么脱掉的——」
    我受不了就挂电话了。而且居然还认定是条纹内裤,简直有病。
    拜芝兰学姐之赐,我完全失去紧张感——
    碰碰!
    粗鲁的敲门声响起,我当场毛骨悚然。
    要是单独敲门声一直这样持续下去的话,我可能早就怕得昏过去了。
    「是我!不好了!快出来!一
    「什么事,章夫?」
    「从隔壁狗卷的房间传来『好难受!』的惨叫!快叫大家来!」
    我们从东三条同学的房间取得备份钥匙,打开房门。
    只见狗卷同学在窗户前,仿佛受月亮吸引般狼狈地倒在地上。
    虽然没有意识,不过幸好还有呼吸。
    反而是要安抚情绪失控的东三条同学比较费事。
    「和恩,醒一醒!快睁开眼睛!是谁?难道是古代凯尔特暗杀魔术『报丧女妖诅咒』的传承者?」
    我和局长两个人合力要东三条同学冷静下来时,花笛同学和渡会学长就负责照顾狗卷同学。
    尽管狗卷同学倒下前,应该经过一番痛苦挣扎,贝雷帽却一点也没有歪掉,这种时候说这种话或许不应该,不过这真的很奇怪。那顶贝雷帽就像花笛同学的耳机那样牢牢附在头上。
    「又是密室吗?从外部应该也不可能侵入才对……嗑哩嗑哩瞌盘……」
    不知道是不是苦于解不开难题,局长高速咬着金平糖。
    「房间里只有狗卷,在钥匙拿来前,我一直守在狗卷门外。」
    「山崎同学,你该不会要说你就是凶手吧?嗑哩嗑哩……」
    「局长大人的嫌疑比我更大吧!」
    章夫和局长似乎一筹莫展。
    另一方面,说到芝兰学姐的话——
    「柯南·道尔、艾勒里·昆恩、艾德嘉·爱伦坡、范·达因……答案一定就在这些推理小说巨匠设计的诡计里面……」
    看来这边也无法指望,一旁——
    「凶手是物理,她使用了能够立刻分解的有毒物质。」渡会学长如是说。
    「凶手是渡会学长,就是他偷偷诅咒了那两个人吧。」火燐学妹如是说。
    两种都有可能,但不能光凭可能性就展开像猎巫般的指责吧。
    话虽如此,那样或许比我这样一点头绪也没有要好。
    不行,要是就这样空手而归的话,我就不配进『当局』了。
    「学妹、学妹。」我叫住火燐学妹。
    「什么事?安几良学姐?」
    「我问你喔,可以用刚才那个仪表测一下【斗气】吗?」
    「嗯,马上就可以测喔。可是,要测谁的周围呢?」
    我附在她耳边说出名字,不能堂而皇之说出来。
    「原来如此。那马上就测得出来喔。嗯、嗯,【斗气】是oVi。而且【怨分】浓度也很低喔~」
    太好了。凶手果然不是那个人。
    那么黑露花亚一事也就能视为事故。
    「我问你喔,火燐学妹,酱菜瓮内的物质浓度也能测吗?」
    「嗯。不过,要先等我检验完狗卷学姐的食物有没有下毒以后才行,所以要花点时间喔。大概两小时?」
    那就没问题了。无论猜对猜错,结果都会出来。一旦解决一件事,狗卷同学的事件应该也会有所进展。
    离开狗卷同学的房间时,我听到东三条同学喃喃自语——
    「和恩,我绝对会替你报仇的。」
    总觉得不可以看她的脸,于是我继续向前走。
    东三条学姐握紧了水蓝色针织外套的袖子。

    我在房间呆呆看了一小时电视,不是三奇人的那个大明星周参见甘南备演出的连续剧。
    影像里面的周参见的演技确实精湛无比,也难怪一年级男同学会想借名字来用。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电话又响了,我已经不想再碰到讨厌的事件。
    「啊,我是甘南备,想问你这里的电视要怎样才能看付费频道?」
    「最好是能看啦!」
    「是吗,真可惜。话说维多利卡的衣服,跟『魔法少女印第安·琼斯』的圣林高中很像呢。下次就拜托安几良穿那套COS——」
    我迳自挂断电话,三奇人也未免太悠哉了……
    碰碰!这时敲门声再度响起。
    「是我、是我!」
    章夫有如汇款诈骗电话的台词。因为是第二次了,于是我也不惊不慌地取下门链。假使这是凶手模仿章夫讲话的话,我也只能认命了。
    结果不是章夫。
    是毅。
    「原来你变身了,话说找我什么事?」
    「来开作战会议,毕竟我跟安几良你好歹是搭档。」
    「喂,这句话我第一次听到喔,又不是网球双打。我是负责监视协助章夫没错,不过现在直接去找局长谈判不就好了?」
    「说什么傻话。那家伙若是为了捍卫『当局』,就算要处理掉一、两个人也保证在所不惜。」
    这个判断有一半是正确的。我在虚构世界看到了露出「本性」的局长。我在她身上感觉到比任何恶人都要毛骨悚然的东西。
    「还有,不要叫现在的我章夫。是毅、要叫毅!」
    什么变身,蠢毙了。
    「谁教你根本就没什么大变化嘛。局长一个人就让你怕成这样了,我看世界和平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吧。」
    「但是既然都是要找人商量,找你也比较好。」
    咦?我的心为之撼动。冷静,这是章夫的话喔?
    「你跟森本不一样,脑袋空空,跟你讲话比较轻……唔!唔!」
    我忍不住用力捏章夫的侧腹部
    「失礼!没礼貌!呆头鹅!」
    「你的脸色变了喔……好痛……」
    「好、好,要开会就赶快开~不然要天亮了喔~」
    章夫虽然有所不满的样子,倒是相当规矩地整理出事件的概要——
    ◎桌上摆着吃了一半的晚餐餐盘。
    ◎盘里的菜是沙拉、烤鸡翅、汉堡肉、奶油炒胡萝卜两片。
    ◎右邻房间的章夫听到狗卷同学的房间窗户咪嗒作响,隐约传来「好难受」的痛苦呻吟。此外,左邻房间的火燐学妹也作证表示,自己听到有人在拍打窗户。是不是狗卷同学在倒下前发觉身体异状,于是试图求救?
    ◎遭人下毒的可能性很高,但目前不明。等待火燐学妹分析。
    ◎事发当时,房间处于密室状态。
    「因此,不管怎么想,我都认为这不是事故,而是事件。」
    章夫在窗边双手环胸点头。
    「话说根据我的推理,嫌犯有三个人。这是以东三条的妹妹也受事件波及为前提所做的预测。在地窖能够对东三条的妹妹下手的人只有三个,其中的渡会和物理两人都不可能找到证据证实是他们所为,两个人都没有动机,所以应该不是他们。」
    「那,第三个人是谁?」
    「这次庆生会的主办人,东三条。」
    这最合「理」。被害人是东三条同学的妹妹和东三条同学的友人。怎么想都是她的嫌疑最大。
    但这个猜测是错的。
    「如果东三栥同学是凶手的话,不可能会拟定这种计划。」
    「这话什么意思?」章夫面向我。
    「要是妹妹和朋友在自己举办的派对上相继出事,任谁都会怀疑东三条同学,换作是招待三十个朋友的话,还说得过去。可是,现在跟东三筑同学私交甚笃的人,就只有出事的这两人而已。这样简直跟光天化日之下,拿球棒公然殴打对方没有两样。」
    「你想说的话我懂。可是,像我们这些跟狗卷同学连见都没见过的外人,会有动机吗?难道这之中,有笨蛋想搞无差别连续杀人吗?」
    有道理,确实也可以想成是凶手早就做好落网的心理准备。
    「不过,不管是黑露花亚倒下或是狗卷同学倒下时,东三条同学都完全陷入恐慌。」
    「是演戏的可能性呢?」
    「是零喔。因为东三条学姐的恨意是oVi。刚刚我请火燐学妹测过了,错不了的」
    她既没有恨意也没有杀意,东三条同学是打从心底感到痛苦。
    「照你这样讲,凶手到底是谁啦?」
    「虽然还没得出结论,不过我认为『凶手在我们之外』。也就是说——」
    「是外来者啰!一
    章夫的声音之大,不知情的人听了恐怕还以为天要塌下来了。
    「是外来者!凶手就潜伏在屋内!谢啦!托你的福,我找到对策了!」
    「也不排除是外来者的可能性啦,不过……不过,找到对策是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是想去抓凶手吧?」
    「那当然啰。不然你以为我为了什么才变身成毅的?」
    「不要去啦。」
    我甚至语带非难地说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其实,我并不相信有凶手存在。而如果两起事件都是事故,章夫应该也不会死才对。
    ——但,之前章夫遭遇不测的记忆掠过脑海。
    「抱歉,这是为了学园和平。」
    章夫要打开门。
    「不可以去!」
    我紧紧抓住章夫的背,指甲稍微掐下去。这样还听不进去的话,我就不管你了!
    不知道是不是产生了效果,章夫终于停下脚步。
    「可是,一整晚在你的房间,两个人独处也不好吧?」
    我当场满面红霞。这样岂不是变成我要求他别回去!我别过脸去,床映入眼帘。尴尬到了这种地步,就算是出外旅行,我也抛弃不了羞耻。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还用说。毕竟都已经出现两个被害人了,那样也太不像话。总之你放心吧。」
    章夫将他的大手放在我头上。
    「我一向该做的时候就会有所表现,就像你那时候也一样啊。」
    「嗯。」
    我是老实人,不会撒谎。
    章夫从来不曾食言。
    至今一次也没有。
    「我去巡个一圈,反正凶手应该也已经离开屋内了。」
    章夫胡乱摸了摸我的包包头,就离开房间,消失在走廊尽头了。
    我发呆一阵子后,这回传来虚弱的敲门声。
    我一问名字,对方回答「是东三条」,这声音也同样虚弱。东三条同学如今脱掉了连身洋装外面的针织外套,勉强摆出虚有其表的笑容,进了房间。
    「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我来确认各位是否平安无事。」
    「我这边没有任何异常喔。」
    「那就好。」东三条学姐松了一口气。
    「另外,我带了一点好消息来。黑露花亚虽然还没恢复意识,不过根据物理学妹的说法,似乎已经渐渐恢复了。和恩也是,虽然人还在睡,不过身体状况也在慢慢好转。」
    「太好了。」我心口如一地这么表示。
    虽然,今天一天全是些讨厌的事,不过没有出半条人命,真是太好了。
    可是,这些事都变得无所谓了。
    「——这家伙是什么!」
    因为章夫的大喊声从饭厅传了过来。
    我的体温当场上升。上升?应该说是加速比较贴切。
    「章夫!」
    等我回过神来,已经冲出房间。东三条同学的声音从背后投来。
    「一个人在外面走动很危险!」
    说得对极了。但是,现在没那个闲情逸致去拿伞或菜刀。
    这点大家也一样。我立刻跟芝兰学姐、鹿子木学姐会合,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来到走廊。
    「很遗憾,看来不是幻听。」
    芝兰学姐轻轻咂舌。
    化身为毅的章夫在一楼走廊。
    ——死于绞杀。
    「所以我才教你不要多管闲事……」
    又太迟了。
    章夫旁边不知为何掉着东三条同学的针织外套,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难道是东三条同学下的手……?」
    「芝兰学姐,那是不可能的,她刚刚在我的房间。而且,假如东三条同学是凶手的话,就不会留下针织外套。」
    「说的也是……哎呀,这里掉着一样比针织外套更重要的东西。」


    那是来自『他们』的信。

    足利安几良小姐
    我想你现在正为失去山崎同学而感到悲伤,不过请不要担心。只要解开谜底,就能够离开这里。这回也跟上回一样极尽奇怪之能事,请加油。
                                                        KARERA 拜

    我对『他们』起了杀意。非常、非常强烈的杀意。
    芝兰学姐和甘南备学弟不用说当然是干劲十足,至于鹿子木学姐浮现了厌烦的表情,一副「又要被迫参与游戏了吗?」的样子。
    「意思就是要我们解开谜底、脱离虚构,对吧……对喔,我知道这起事件的手法了!」
    芝兰学姐突然雀跃地拍手。

    将遗体安置在章夫的房间后,我们在深夜来到饭厅集合。
    ——为了恭听【零流小说家】的推理。
    至于我,依然没有答案。我本来将黑露花亚及狗卷同学的事件预想为事故,但章夫的死使一切从头来过。凶手果然存在吗?
    就在我思考这些事时,芝兰学姐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呵呵,非常感谢各位聚集在此!现在就请各位品味我华丽的推理。」
    「凶手到底是谁呢?」东三筑同学不安地问。
    「这里是山中的洋馆,几乎不可能从外部入侵。但是馆内的人也看似不可能犯下三桩罪行。不过,这次事件正是利用了我们的盲点——
    凶手就是小型巴士的司机!」
    芝兰学姐自豪地用手指梳了梳那两条金色马尾。
    「司机装作已经开着巴士回去,潜伏在山中。这片私有地这么大,又是深山,巴士也到处都找得到地方藏。之后司机就入侵屋内,在地窖让东三筑同学的妹妹吸入毒药,在地窖内找地方藏身。然后趁我们鱼贯进入地窖时,乘隙脱离现场。」
    「这么说,当时凶手人在地窖里了?不过就算要躲,躲在暗处被发现的风险太高了。」
    甘南备学弟把手伸进一头乱发里面弄得更乱。
    「谁跟你说是暗处了?你有长耳朵吗?是不是被耳屎堵住了?要我拿耳扒子捅破你的鼓膜,好让你听得更清楚吗?啊,人前…………对不起喔,我一时说溜嘴,嘿嘿☆」
    我想,大家已经差不多都看清芝兰学姐的本性了。
    「喏,地窖里面有更安全确实的容器吧。」
    「容器…………啊!是酱菜瓮!」
    「去调查看看,地窖出入口附近绝对有空的酱菜瓮。凶手确认我们无人发觉后,就上了楼梯,在盘子上抹毒。接着一度离开屋子,躲在附近。然后,等狗卷同学的事件发生后,凶手再度度侵入屋内,随便挑了一样个人所有物——就是东三条同学的针织外套——将之拿走。理由很简单,是为了放进下一个被害人的房间,制造『凶手在我们之中』的假象。
    不料这时却发生了预料外的事。凶手不小心撞见了在屋内巡视的山崎同学。凶手于是不得已将他绞杀,仓皇躲了起来!」
    光听她这样讲,的确是很合理,不过……
    「那个,不好意思……」
    东三条同学惶恐地打岔。
    「我已经接到家人的电话,确定司机回去了。大概两小时前,父亲打电话来。当然我并没有告诉他发生事件的事。」
    火燐学妹更接着说:
    「还有,在狗卷学姐的食物和房间里,都没有发现有毒物质喔。」
    芝兰学姐的推理崩坏了。
    「看吧,根本是大错特错嘛。」
    甘南备学弟得意起来,扯了扯芝兰学姐的双马尾。就算芝兰学姐现在是因为有其他人在,不能露出本性,甘南备学弟也真不要命……
    「住手!我等一下给你好看喔!」
    出尽洋相的芝兰学姐大声怒骂。
    「该死的『他们』,走着瞧!」
    不过,狗卷同学的房间没验出毒来,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推理剧场告终时,火燐学妹叫住我。
    「安几良学姐,地窖的调查结果出炉了。答案是有!」
    咦!这就表示…………第一起事件解决了?

    回到房间后,我集中全副神经在狗卷同学的事件上。
    黑露花亚的事件相当接近真相,这点我有自信。既然如此,能不能朝同样方向来思考狗卷同学的事件?
    狗卷同学的房间有没有什么异状?
    有。





   

    为什么狗卷同学连在室内都戴着贝雷帽?
    1.时尚。2.想隐藏什么。
    话说我记得她是名为INU的系外银河人与地球人的混血儿,如果是2的话?我赶紧打内线电话给局长。
    「咔滋咔滋,啊啊,完全掌握不到事件的全貌,咔滋咔滋……」
    「局长!请告诉我INU人的身体特征!」
    得到的答案支持我的推理。
    「这么说,局长,那也会影响体质啰?」
    「足利同学,那或许是爆冷门喔……」
    第二起事件也解决了,这也是事故。真的是非常不幸的无趣事故。
    不过就算这样,还是有件事弄不懂。
    章夫到底是被谁杀的?
    我想像『他们』浮现了下流的浅笑。
    就是『他们』那帮人做了这种卑鄙的行为吗?
    我绝对饶不了『他们』。
    冷静啊,安几良,不可以被愤怒冲昏头。


    要是不解开真相,就无法离开这里。
    也没办法化章夫的死为虚构一场。
    这时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我是鹿子木。」来客马上就揭晓自己的身分。
    「一个人在外走动很危险喔。」
    「『他们』是不会杀我们的。要是能杀的话,早就那么做了。话说一知道是『他们』搞的鬼,我就开始觉得愚蠢,于是便去参观屋内的美术品。东三条家真不愧是名门望族,收藏许多懂得美的价值的绘画及家具,为了留下记忆,我不小心就驻足了好几次。在这趟小旅行途中,我在饭厅餐桌发现了这样东西。因为我看你似乎是最接近真相的人,于是就拿来给你了。」
    那是一张从笔记本撕下的内页。
    只不过内容实在太不吉利了。

    解开第一起、第二起事件。这么一来,就告诉你第三起事件的手法。要是办不到的话,就等着看所有人死光。

    假如这是事实的话,就表示杀害章夫的凶手并不懂第一、第二起「事件」。
    也就是说,只要能证明第一、第二起「事故」,我就能解决所有事件。
    虽然最后必须借助凶手的力量实在火大,不过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
    最重要的是,解决事件就能脱离虚构了。
    「谢谢你,鹿子木学姐!这样就解决了!」
    「这我可承受不起。我对『他们』反而是不宽容、不合作。这次也是,就算我没拿过来,也迟早会有人去饭厅发现。总之,我要回房了。啊~啊~~真想赶快回到猫猫所在的下界。」
    「没这回事,学姐用不着谦虚。」
    「是吗?那么,为了帮助我激发出表现肉感的灵感,能不能允许我摸一摸你的耳垂呢?」
    「好啊好啊,这点小要求当然没…………嗄?」
    「那么,我就失礼了。呣,比我想像的来得更柔软有弹性。这或许和猫的脚掌肉垫相通。哦,这里略微湿润喔。我捏我捏我捏、我捏我捏我捏、我捏我捏我捏、我捏我捏我捏——」
    ………………………………………………………………………………
    鹿子木学姐摸了我的耳垂整整三分钟以后,就回去了。
    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那样摸耳垂。
    总觉得有种奇妙的败北感……
    不过我重振精神,打电话给东三条同学。
    「谜底都解开了。麻烦请大家到狗卷同学的房间集合。如果黑露花亚已经好转的话,麻烦请带她一起来。」

    各式各样的表情共聚一堂。
    表情沉郁苦恼的东三条同学。
    黑露花亚一脸病容地化身为东三条同学的无尾熊。
    蓄势待发要解决事件的火燐学妹面带笑容。
    芝兰学姐是钙质不足的烦躁表情。
    狗卷同学到现在依然谵语不断,还没恢复意识。
    要是这之中真的混了一个极恶之人就好了。接下来我要陈述的,是经过误会包装、虚到极点的结局。这样章夫和凶手根本无法心服口服。
    但我还是扮演起侦探角色。
    「各位,谜底已经解开了。虽然只有第一起和第二起而已。」
    「这算什么!像这种解不开杀人事件的推理,简直是ㄍ一ㄊㄇㄍㄖ的ㄇㄊㄉㄏ,挂羊头卖狗肉的漫天大谎!……咳!咳!」
    芝兰学姐边咳嗽边抗议。不过,又是个夸张的略语……
    「不,解开前两起事件就没问题了。这是因为——」
    我拿出刚刚收到的挑战书摊在桌上。
    不出我所料,当场陷入了难以言喻的气氛。
    「总之,只要解开前两起事件,凶手就愿意自首。这就表示凶手不晓得黑露花亚的事件和狗卷同学的事件为什么会发生,而我知道这两起事件的答案。这样交换条件刚好成立。当然凶手或许会出尔反尔,不过关于这点就期待凶手的善意。
    那么先从黑露花亚的事件开始。我们来听听本人的证词。」
    「证词是什么?※武田将监?」 (译注:日文证词SYOUGEN和将监同音。)
    「就是呢,能不能告诉我们,你昏倒时的事情?」
    「我想想喔~我进了地窖,觉得不舒服,打开抽风机……然后记不太得了。」
    「这就是真相。」我这么说完,立刻被芝兰学姐瞪了一眼。
    「火燐学妹,麻烦你报告检验结果。」
    「化学知识就省略不谈了,简单来说就是地窖的酱菜瓮之中,有些会释放出有毒气体~」
    一听到有毒气体这个词,芝兰学姐有所反应。
    「那就表示有凶手设置了毒气啰!」
    「错!」火燐同学双手比叉。
    「那为什么会冒出毒气?小心我拿自动铅笔戳你喔!」
    「有毒气体要多少有多少喔,因为那边全都是发酵食品嘛。」
    芝兰学姐的表情当场垮了下来。
    「就是这样,凶手是那间地窖的酱菜。应该是在发酵过程中,偶然产生了有毒气体吧。而且那里是密闭空间,于是地窖里面就累积了大量有毒气体,应该也是预想到这点才设置抽风机的。当时黑露花亚开了抽风机,但是娇小的黑露花亚在抽风完毕前就昏倒了。然后等我们进入时,地窖已经拜抽风机之赐变得无害了。」
    「那么,和恩昏倒的第二起事件是……」
    东三条同学忧心地看着狗卷同学的脸。
    「这就更简单了。凶手是洋葱。」
    虽然又被芝兰学姐瞪,不过事实就是事实。
    「洋葱是指谁呀?这里哪来的洋葱头?」
    「不,这不是比喻。凶手就是洋葱。」
    尽管芝兰学姐赏我白眼,我也不放在心上。
    「晚餐有汉堡肉,对吧。里面当然放了洋葱,而狗卷同学的体质不能吃洋葱。平常会避开的食物,在这种异常事态下,甚至忘记自己不能吃,就不小心往嘴里送了。而且那又是加工食品。」
    「你怎么会晓得是洋葱害的?」
    「因为,你们看。」
    我走近睡着的狗卷同学,取下她头上的帽子。
    底下长着一对狗耳朵。
    「公开本人隐瞒的秘密虽然违反礼节,不过现在毕竟是这种事态,还请见谅。狗卷同学因为在意自己的耳朵跟一般人不一样,于是就戴帽子遮掩,是这样没错吧?」
    「对,她果然对耳朵抱持自卑感的样子。」
    「什么嘛,这不是猫猫吗?」鹿子木学姐如是说。问题不在这里。
    「狗卷同学是INU人和地球人的混血儿。体质跟地球人稍微不一样。特别是INU人比较接近地球的狗,因此不能吃洋葱。像她午餐时也是吃螃蟹汤代替鱼翅汤,因为花菇和香菇都是狗吃了会引发身体不适的食物。」
    「洋葱是吗。既然是体质问题,应该一放进嘴里就马上会晓得吧?」
    「体质跟偏食是两码子事喔。也有人明知道自己会过敏,却还是因为爱吃而吃到出问题的。所以,请不要给狗或猫吃汉堡肉喔。它们会高高兴兴地吃下去,然后引发中毒的。」
    随后,「没意思!」芝兰学姐这么叹气。
    「对。像这种有人受苦受罪的事件,全部都是没意思的东西。不过——这么一来两起事件都解决了,这也是事实。」
    不管有没有意思,我都尽到义务了。
    「那么,就来请对方履行约定吧。请凶手出来,杀害章夫的凶手!」
    我郑重、冷静地呼唤。
    所有人脸上闪过紧张神色。
    「是我。」
    在一片鸦雀无声中,举手承认的人——
    是这间洋馆的主人。
    怎么可能……听到章夫惨叫时,我明明跟她在一起。
    到底用了什么手法?
    「我就是杀人事件的凶手。正确来说,凶手是我的针织外套(Cardtgan),不对,应该说是我的守护者(Guardian)。我现在就叫凶手过来。」
    东三条同学静静弹了一下手指。
    磅磅磅!
    立刻有一阵粗鲁的脚步声靠近这间房间,果然有共犯吗?
    不对,更重要的是,共犯要来这里,意味着什么?
    这个人难道要杀光聚集在这里的我们吗?
    陷入恐慌的房间内,只有她面不改色。
    「怎么这样?我明明就遵守约定了!」
    我想逃,但脚有如冻结般动弹不得。脚步声也愈来愈近。
    只有东三条同学冷静地站在房间中央。
    「守护者,来此!」
    房间大门被粗暴地推开了。
    走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纯蓝铠甲、没有眼睛,也没有嘴巴的壮汉。
    换句话说就是无脸男。
    目睹这异常的光景,我们甚至忘记尖叫,顾着看那个怪物。
    她挺身站在那个怪物前面,说:
    「我赋予汝『K』。一
    同时踮脚亲吻男子脸的部分。
    男子顿时缩小消失了。
    原地仅剩下一件水蓝色针织外套。
    「东三条家透过口传,代代继承这种力量。我的力量是让针织外套变身成为守护者。我们在真名里面饲养着守护神。就如各位所知,杀害山崎同学的凶手就是我东三条维多利亚。」
    「针织外套(Cardlgan变守护者(Guardian)?这个文字游戏实在不好笑。」
    芝兰学姐皱起眉头。
    「说的没错。这就类似文字游戏。我重组Cardigan这个字,做出了Guardian。」
    东三条同学在我置于桌上的犯罪声明空白处添上文字。

    Cardigan—>Gardican—>GardiKAn—>K+CardiAn-->K+Guardian

    「少瞧不起人了!那么剩下的『K』上哪去了!」
    只见东三条同学缓缓地指着自己的脸。
    「在我之中。我的真名,也就是真正的名字并不是维多利卡,而是维多利亚。维多利卡是所谓生活用的假名。K是格斗的K。维多利卡这个名字也意谓着我处在战斗态势。」

    VictoriA+K>VictoriKA>维多利卡

    我记得铃兰台老师说过东三条同学擅长重组字,像她这样要不擅长也难。
    不过就算手法揭晓,我还是有件事不懂。
    「为什么杀了章夫呢?」
    「是为了保护大家……」从这句话开始的动机实在太过愚蠢,唯独死这个事实突兀得宛如不速之客。
    为了保护我们这些客人免于入侵者觊觎,她将针织外套变成守护者,负责巡视应该没有任何人在的屋内。
    这时,变身为山崎毅、同样睁大眼睛寻找侵入者的章夫出现了。
    他们大概互相认定对方是凶手,误解一直持续到章夫化为尸体为止。
    得知章夫丧命后,她面临了该不该自首的抉择。
    但是,万一黑露花亚和狗卷同学事件的凶手还在附近徘徊,公开自己的能力可能会使在场所有人暴露在危险之中。
    于是,她不得不祭出附带威胁的挑战书来征求侦探。
    其实,不过是一些小小的意外接连发生而已。
    然而,这个误会竟招致章夫的死。
    「对不起……足利同学,对不起!」
    东三条同学在我面前痛哭流涕。
    「没关系的。就算这么做,章夫也不会回来。再说,这……」
    八成是虚构。
    「咦?」
    「没有,没事。这样事件就结束了。」
    但其实并没有这回事,真凶始终嘲笑着我们。
    我无力地回到自己房间后,在桌上看到了一张便条。
    不对劲。东三条同学的挑战书应该已经拿走了。
    我一看就马上晓得这不是她写的。她不可能写这种充满恶意的文章。

    足利安几良同学
    辛苦你解决事件了。接下来,应该还会再提供虚构世界。今后也请继续协助配合。
                                                         KARERA 拜

    我懊恼地咬牙。这家伙害章夫两度被杀。

    就算这世界再怎么脱离现实,也不可能将守护者藏在姓名里面。是『他们』扭曲了东三条同学的现实。
    这时我听到三人匆匆忙忙的脚步声,是三奇人。他们的手里握着跟我一样的纸条。
    「该死的『他们』,胆子不小嘛。下次我一定会打垮『他们』,戳个痛快!」
    芝兰学姐激愤。
    「那还用说吗?我要让『他们』晓得,向我们挑衅是什么下场。」
    甘南备学弟含笑。
    「来吧,我已经把画好的画一并给带过来了。我们赶快摆脱这个一点都不有趣的世界。」
    鹿子木学姐怫然。
    房间桌上排放着鹿子木学姐描绘的守护者肖像画,与芝兰学姐撰写的剧本。
    接下来,就等甘南备学弟完美的演技在眼前呈现而已了。
    我要让这种事到此结束。
    绝对要逮到『他们』。
    可是,『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上的人可是诸位十哲,这不是一般人办得到的事。
    不对,像这样使人身陷虚构而不自知,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办到。
    或许,意外地,『他们』就近在我们身边。
    ——开玩笑的。
    「咦,话说我还没问你羞耻的问题喔?」
    「你不是已经用内线打猥亵电话给我了吗!」
    甘南备学弟在演技的最后否定这个世界。
    「本故事纯属演技(虚构),与实际人物、团体无关。」然后,我们飞向下一个世界。
 楼主| 发表于 2010-8-23 20:1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夜の星痕 于 2010-8-24 14:50 编辑

之三˙第9回.本尊消灭事件

    当我计算这是第几次看到这颗荷包蛋,而发现不管数几遍都是第九次时的心情,别人应该很难理解。
    我要不要干脆鬼叫一声,扑进自己房间的被窝算了,这样就能解脱了吧……就在我思考这种事时,我听到父亲进厕所的声音。
    算了,反正我也不想等他从厕所出来,还是赶快出门吧。尽管生活节奏应该要尽量避免打乱。
    「我出门了~」
    我发出比平常慵懒三成的声音冲出家门。学园西町这片整齐划一的住宅区,今天也依然如披着保护色的蜥蜴般难以分辨。只要走错一条路,马上就会搞不清楚现在所在位置。在濒临迷路之际,我抵达公车站牌。
    要是这时出现一班公车开往现实该有多好。
    就算票价贵得再怎么吓人,我也会不顾一切坐上去。
    我们至今已经和『他们』战斗过八回。我们接受『他们』的挑战,解开事件。可是,章夫一次也没有得救。(吐槽:可怜的男主(?))
    就算通过了谜题考验,在我看来根本是八战八败。
    不行,我要坚强。就算是这样,我们也已经一步步迈向解决了。
    「没错,没错,就是说啊。」
    甘南备学弟突然从旁边探出头来,我吓得「哇!」了一声。
    「甘南备学弟是搭公车上下学吗?」
    「不是,我是从山彦南搭伪铁上下学。」
    山彦南是最靠近学园的御伽坂学园前站(我们称之为学园前)以西两站的车站。
    也就是说,甘南备学弟是特地从学园前搭公车到这里来的吗?真是辛苦他了。
    顺便一提,伪铁是伪地下铁的略称。
    黑尾鸥市的地下铁一进入山彦市的延伸区间,就始终在地面或高架上行驶,因此山彦市民都称之为伪铁。票价虽然贵,却是市民宝贵的代步工具。像我爸也是搭公车到车站,再转搭伪铁到隔壁的港都黑尾鸥市上班。
    「我是想换个路线看看,同样的日子过九次实在很厌倦。就连正宗周参见演出的电视剧,我都看到会背台词了。」
    「啊~从十点开始播的那个『波罗波罗般若姐姐』?每当小朋友碰到危机,戴着般若面具的周参见就会登场打击坏人对吧。」
    「特别是那句台词很棒吧,『如果是跟哥哥的话……我愿意喔』」
    「才不是那种剧!」
    喜欢到用来当自己的名字就算了,但对象是小学生女演员也太病态了。
    今天是六月十八日,值梅雨放晴。不仅闷,更热得要死。
    不过换作是平常的话倒还忍得下去。因为过了一次六月十八日以后,一整年都不会再来。老实说像这样不断轮回,感觉还真不是普通的差。要知道六月本来就没什么美好回忆了。
    「不过话说回来,『就是说啊』是什么意思?我刚刚明明没讲话。」
    「你刚刚在想『别放弃,我们正往前迈进』对吧?」
    怎么可能。被他看穿了。他又不是上司久我原前辈。
    「因为安几良你什么都写在脸上啊。真可爱~安几良在想什么,马上就能看穿了。因为我们也跟你抱持类似的想法。」
    「也就是说,照这样下去总会有办法的?」
    我发问的同时用力祈祷他回答「嗯」。
    「嗯。」
    万岁!
    「『他们』显然渐渐碰到瓶颈,回想一下最近这几回发生的事情就知道了。」
    没错,确实感受得到这点。
    和一开始比起来,最近这几回的虚构水准很低。
    像第八回居然只是学园的幽灵实体化转进学园。然后为了保护这个长期处于透明状态下而不熟悉交通规则的转学生,章夫自告奋勇变成毅,陪转学生离开学校时,被车子撞死了。
    第七次则是二年级的魔术师发明了物理上不可能办到的戏法,总之经过一一番曲曲折折后,变成毅的章夫死掉了。(吐槽:原来所有虚构都是以章夫死为目标的……)
    以规模为基准来判断的话,实在比不上花笛同学或豪练馆的事件。
    「看来要制造虚构,似乎需要足以突破现实的力量。不管是花笛那次或维多利卡那次,都打破了现实。」
    到目前为止我懂,不过我看不出这会导出什么结论。
    「说到拥有这种力量的人,非十哲莫属对吧。所以一开始的虚构都是拿十哲当材料。可是渐渐变得愈来愈随便。像幽灵转学生就太老套了,连芝兰都不会拿来当小说题材。那么,这究竟意谓着什么呢?国中曾经是猜谜社的安几良,请作答!」
    「天气太热了,我的脑筋转不过来。」
    「拜托你也想一下嘛……也就是说,虚构差不多要结束了。大概再过几次吧。然后,普通的日常在不知不觉间到来,就这样结束。现实追上了虚构。」
    「现实追上虚构……?」
    这句话听起来很抽象,给人不舒服的感觉。
    「就拿人类登陆月球来说好了,那一开始也是不切实际的梦想。或是想想过去忧心游戏和现实会变得无法区别的时代。在现代,有人靠电脑投机成为亿万富翁,也有人因此破产,光靠电脑操作数字就能决定人生。梦或妄想总有一天会和现实同化,将这称为『虚构的终焉』不觉得很酷吗?」
    「并不觉得。」
    甘南备学弟浮现了略显遗憾的表情。
    「安几良对我真的很严格——我快兴奋起来了。」
    「被芝兰学姐调教了吗?」
    「总之,『他们』就快要没戏唱了。虽然以往不曾这样重复这么多回,规模也没有大到出人命。不过现在已经出现了跟以往相同的结束征兆。这场虚构迟早会成为现实。」
    也就是从虚构回到现实吗?这样一来就万万岁……咦?
    「这就表示现实会变得跟至今以来的虚构一样,对吧。」
    「嗯。」
    在现实,章夫也会同样死掉?
    这时公车来了,打断这个不吉利的思考。
    「我们一起上学吧。美一丽女子都怕碰到色狼或绑架吧。」
    「我才要请甘南备学弟不要毛手毛脚的。」
    「你放心,对我来说视奸……不对,光看就足够了。」
    我们讲着这种没营养的对话上了公车。带点小插曲的日常——本来应该是这样,没想到情况改变了。
    我一进车内,顿时不舒服起来,脚也站不稳。
    摇晃、左摇右晃。
    公车在摇——怎么可能。
    在摇的人是我。
    「没、没事吧!」远远传来甘南备学弟的声音。
    啊啊,六月的大热天、车子的气味、甘南备学弟提到的绑架一词——都是因为这些要素偶然凑齐的关系。虽然就专业术语来说应该是误用,不过我想这是一种瞬间记忆重现。
    小学的时候,我曾经差点被一个陌生男子拐上车带走。
    ~~~~~~~~~
    案发现场就在我家附近一座平凡至极的公园。
    当时我跟章夫在沙地挖山洞。其实本来是在玩家家酒,但途中章夫就放弃了。
    虽然才六月,我还是戴着妈妈要我带着预防中暑的草帽。
    「我要盖秘密基地。在这里像这样挖洞……」
    「男生都喜欢当英雄。」
    章夫从幼稚园就崇拜英雄。名为骑士BLOOD的特摄片,主角山崎毅会华丽变身为改造人之躯,惩奸除恶。于是同姓的山崎章夫少年就从山崎毅得到了梦想。
    这时一阵风呼啸而过,我的草帽飞向马路。
    「等一下!」我跑去追草帽。
    没想到,我不知何时被一个巨大的影子包围了。
    那个影子将我一把抱起,试图塞进停在一旁的车子。
    「住手!」尽管我奋力抵抗,但根本不可能靠力气拼过对方。
    「安几良!」
    章夫立刻就发觉异状。听到他喊那个名字,就猜得到他有多么替我担心。
    但是,章夫却一步也动不了。
    这也难怪。换作是我,跟他立场颠倒过来,我也一样怕得动不了。
    「我在干什么啊!我……」
    章夫叱喝自己。不去救她怎么行,快啊!我很清楚这些声音在他脑袋里盘旋。
    但理想跟现实终究不一样。
    我们只是普通的小学低年级生,根本没有力量打倒一个成年人。
    如果有人要说这是胆小的话,我一定会替章夫辩护,告诉他们:勇敢不等于鲁莽。
    可是,当时的我根本没有这种余裕。我只是一直尖叫。
    这短短数秒的叫喊声,在章夫听来应该就像一小时那么久。
    章夫咬紧嘴唇,血渗了出来。他就只能这样忍耐。
    车子将会开走,留下的恐怕会就此种下严重心灵创伤的章夫。
    至于我,要是幸运的话就会活着回来,倒楣的话就会在渠道漂浮吧。
    然后不幸的事件就此结束。
    可是,章夫并没有聪明到能够沉住气乖乖不动。
    「我会保护安几良!」
    章夫立刻从家家酒的小道具里面拿出一样武器。不对,那里面哪来的武器。
    那是一把普通塑胶伞。是妈妈要我带着预防傍晚下雨的便宜货。
    他拿起那把伞,接着戴上我爸的旧眼镜。
    度数想也知道不合,章夫现在应该两眼昏花吧。
    这就是他的目的——
    「要是会怕,不看就好了!」
    章夫冲向车子,举起伞攻击男子。
    但那毕竟是小孩子的一击,被推开就玩完了。
    没想到,应该是软弱无力的一击,竟然使得男子痛得脸都绿了。那跟普通的章夫不一样。
    总觉得个子看起来也变高了。
    挨了好几记伞击后,男子萌生怯意,放开了我。
    男子钻进驾驶座,赶紧发动车子逃走了。
    「有没有受伤,安几良?」
    「章夫,谢谢你!」
    「现在的我可不是章夫喔。」
    戴着尺寸跟度数都不合的眼镜,章夫得意地说了:
    「是山崎毅。」
    这就是山崎毅诞生的瞬间。
    使章夫渐渐变得强悍帅气的理想男子。
    我不懂原理,一方面我也觉得要是懂了还得了。
    章夫一心想要成为英雄,最后真的得到了那种力量。
    章夫不是天才,也没有才能。
    但他或许是最棒的凡人。
    日本第一平凡的英雄。
    从那之后,山崎章夫的确一路守护着和平。尽管是再怎么样微不足道的小事。

    ~~~~~~~~~~~~~~

    「我看你脸色很差,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我已经好了。刚刚有点低血压。」
    我朝甘南备学弟投以恰到好处的笑容强调我没事。
    老实说那是最糟的记忆。不过同时也是重要的记忆。
    第一次受人拯救的记忆。
    所以我一进学园就志愿进入『当局』。
    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够成为有能力拯救他人的人。
    但我现在连自己的救命恩人都救不了。

    公车在通往学园的山坡下放我们下车。
    「啊~好热……你不觉得那辆公车的冷气很弱吗?要再降个三度才够。」
    甘南备同学就连在车内也是一直流汗,哪有人这么怕热的。
    「冷气毕竟是全球暖化的原因,要是这样还无法接受,就请你为了地球而死。要知道,就连北极熊都在努力。」
    「安几良,你那种冷淡的态度好棒,好挑逗人心。虽然我希望你再对我冷淡一点,不过时间到了。我还有事要办~回头见。」
    「这么说你是特地来帮我打气的吗?对不起……」
    「哈哈哈,倘若是为了和美丽女子插旗,这点小事不算什么啦。」
    插旗是什么?
    然后甘南备学弟就汗流浃背地冲上山坡了。这个人真有干劲。
    章夫今天也在校门前持续监视『他们』。
    「早!章夫。你好吗?」
    「很好啊。今天我也毫不懈怠地守护着御伽坂学园的和平。」
    章夫挺起胸膛。对章夫来说,能够变成毅应该是他引以为荣的事。
    「我说章夫,你记得你变成毅那天的事吗?」
    「当然记得。安几良差点被绑架的那天,就是我开始有能力守护世界的日子。」
    我心痛起来。
    章夫是个无可救药的善人。
    不应该被杀。
    『他们』啊,拜托罢手吧。章夫什么也不会,就算放着不管也不会有问题。
    「好了,既然没事就赶快进教室。世界由我来守护。因为The world is me啊!」
    我忍住眼泪,重复第九回的日常,走向教室。

    我向正在练习指挥的花笛同学打过招呼后,忧郁地就座。
    当我漫不经心地翻开预习用的笔记,「安几良~」忽然有人找我。这跟前八回不一样。
    「什么嘛,原来是普通人代表——牛奶子啊。」
    「这种听了就火大的话,不要讲得那么溜!」牛奶子挥舞着装在塑胶袋里面的钝器打我的头。凶器当然就是五百毫升装的盒装牛奶。根据我从塑胶袋隐约透出来的部分解读的结果,今天的牌子是『十胜贵族』。
    不用我说也猜得到,因为每天中餐饮料都喝牛奶,所以是牛奶子。虽然偶尔会换成养乐多或※PILAKUL,不过牛奶子不曾脱离乳制品。(译注:PILKUL为日清YORK出品的一种乳酸菌饮料。)
    「找我什么事?宣传新的起司?」
    「不是啦。是WAKASA。」
    我差点要问她「若狭?福井县怎么了?核电厂问题?」,不过稍后出现了正确的选字候补。若樱,河原若樱。跟牛奶子一样都是我的同学。
    「你看,你不觉得她现在整个人变得超漂亮,到了一种恶心的地步?」
    「是吗,我看看喔……」
    我倒抽一口气。
    顺着牛奶子指的方向看去,虽然失礼,但真的是判若两人的河原同学就坐在那里。在她的美貌之前,全班最美这类相对基准根本没意义。如果美丽是一种罪的话,我看连亲戚都要一并判死刑了。
    「——不对,真的不是别人吗?」
    简单说就是这么回事——
    人不可能会因为改变形象就长高十五公分。
    河原若樱同学本来是所谓的普通人。身高和身材都符合标准、相貌也不是那种模特儿水准、成绩也马马虎虎、交友关系也中规中矩。要说她唯一奇怪的地方,顶多就是取了若樱这样风趣的名字。
    这位河原若樱同学如今身高一百七十五公分、水蛇腰的模特儿体型、口红也涂上清爽的夏季新色、配上洗练而不至于引人反感的连身洋装,做了完美穿搭。总之变得超级正点,这种事能信吗?
    重点在连身洋装——她脱离了制服组。
    在这所学园,便服意谓着强烈自我主张。
    也就是在强调自己是特别的,跟哥德装扮的芝兰学姐或是T恤装扮的鹿子木学姐是同一国的。啊,这两个例子好像有点不一样。
    「等一下,不觉得若樱超正点的吗?真的假的?是去哪家店剪的发型?」 「有没有这么正?太正了。好可爱~好可爱~!」「欸,那是河原对吧?我看我去向她告白好了。」 「在那之前,我早就告白一百次了。」 「那我就一千次。」
    整间教室充斥着尖叫声、爱慕声、嫉妒声,所有的声音都绕着河原同学打转。
    河原若樱旋风横扫全班。
    「话说专攻偶像明星史的牛奶子同学有何看法?」
    牛奶子虽然是普通人,不过熟知普通事物。
    「重点果然在脸。有如年轻偶像美女原萌实。再仔细看看,跟往年的知名女演员高冢良子也有几分神似。那件连身洋装也是涩谷普琉尔的最新款喔,那是在向我们这些制服组找碴吗?」
    牛奶子就像看着肮脏的东西那样,看着自己的制服。
    「我想她根本就无意找碴喔。贵族才不会理会贱民。」
    「这世间真教人心寒啊。」
    「就是说啊。」
    「这世间真教人心寒啊!」
    看来玩笑话说着说着,真的羡慕起来了。
    「本小姐牛奶子,也是有缴税金给国家的!」
    普通人代表的声音,普通程度的响亮。

    这件事听起来虽然不可思议,但不过是脸变得不一样,跟出人命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跟牛奶子的对话就到这里结束。头脑该进入『他们』模式了。
    这回换花笛同学找我说话。
    「我跟你说,小安……我看到了非常恐怖的东西~」
    「恐怖的东西?」
    花笛同学的耳机漏出了惊悚恐怖类型的背景音乐。
    「我傍晚经过第三保健室时,偶然看到的……」
    「喔,是那个吧?『第三保健室的女生』对不对?』
    天黑以后去第三保健室探头一看,不知为何会看到一个年幼的少女站在那里。这种时间学园里面明明不可能有小学生在……这是最近相当流行的怪谈。
    根据目击者的证言,那个少女似乎妖美得不像人类,根本没办法盯着她看。因此,结局经常都是无法确认就落荒而逃了。这部分怎么看都像瞎掰。
    但花笛同学要说的事情不一样。
    「不是,不是那个。我在保健室里面……看到河原同学浑身是血……~」
    进入『他们』模式的头脑敏感地有所反应。
    「这是什么意思?河原同学不就在这里吗?」
    「不是啦~该怎么说才好……之前的河原同学?你也知道河原同学喜欢摇滚乐吧?她跟我聊过很多那方面的事,所以印象很深……我想那应该是本人~」
    原来如此。河原同学熟悉一部分摇滚乐,对地下音乐也有深入了解,常常跟花笛同学讲她喜欢的乐团。花笛同学太清楚河原同学的长相了,不可能认错人。
    「而且,河原同学的身体多了好几道割痕,变得四分五裂,血大量Do Fa So La流出来……不过当时天色很暗,而且又只是从保健室的门缝Si Re Re So看到而已,果然或许是我看错了Re Mi Fa So Ra Si Do~」
    「花笛同学,你冷静!对话开始参杂音阶了!」
    而且,手还指挥着四拍子!
    「……啊,对不起,因为一回想起来就觉得恐怖,我当时也吓了一跳喔。感觉就像断奏五连发,不对,是像大断奏喔~」
    「谢谢你,花笛同学。我身为『当局』,会尽量调查看看的。」
    要是河原同学的身体真的变得四分五裂,那就不是什么浑身是血,毫无疑问是河原同学的尸体。
    神秘少女的怪谈与河原同学尸体的目击地点,都是在第三保健室。受过『他们』摆布的我实在不认为这是偶然。
    这与其说是『当局』的工作,更像是三奇人和我的工作。
    总之,我请三奇人在放学后到芝兰庵集合——本来应该是这样才对,没想到——
    「为什么鵺子没来?」
    「听说是鹿子木学姐『早餐水煮蛋的壳剥坏了,现在心情不好,所以先回去了」。另外,她还说『我不要陪『他们』玩愚蠢的游戏。跟猫猫嬉戏要有益多了』。」
    「……下次我要在那家伙的画的卖点上扎图钉。」
    干脆请芝兰学姐真的动手算了,鹿子木学姐太不合群了。
    出席的两人发表的见解如下。
    天之下:「叫河原的女生的尸体是吗?这的确令人在意。凡是碰到可疑的人事物,一律试试看比较好。这件事算我一份喔。咳、咳!该说是截稿日逼近,导致睡眠不足吗?要是发育再变得更糟的话,我就要提出告诉了!不是我爱说——」下略。
    甘南备:「我认为像恐怖故事这样诉诸人类本能是不好的喔。嗯,我认为那种危险的东西是不好的喔,嗯、嗯。啊,我并不是觉得害怕喔。不要因此就觉得我『脸长得丑,还是个懦夫,烂透了』喔。嗯,我并不是害怕喔。看起来像害怕是因为这是演技喔,别忘了这是演技喔。嗯。」
    「真是的,舞台痴,你怎么这么孬啊!没骨气的人类根本就没有活着的价值,还是说你已经承认自己是虫子了吗?在那里躺下,我要踩你。我要踩得你不成人形,我要踩得你浑身都是瘀青的吻痕!」
    「呜哇,你真的要踩吗!好痛、就跟你说了好痛!这是暴行罪等级!」
    「啊~啊,因为踩到脏东西的关系,袜子脏掉了~你就吃了我的袜子吧。来,张开嘴。要确实咬下去喔。怎么了,这是你最喜欢的女生的袜子喔!」
    「安几良也不要袖手旁观,阻止她啦!啊,刚刚那一下感觉有点舒……好痛、好痛!」
    尽管学弟遭虐待狂凌虐,不过太恐怖了,我决定不插手。
    「你冷静下来听我说啦!第三保健室是那个田岛老师的管辖范围喔?要是过问太多会受皮肉之苦喔!」
    已经遭受皮肉之苦的甘南备学弟的意见是正确的。
    没错。保健室老师是十哲No.9【医·德·体·礼】的田岛三省。
    这也是我觉得可能性极高的理由之一。
    『他们』是不是打算在劣化的世界利用十哲做盛大收尾?
    田岛老师二十五岁,单身、女医(有医师执照)、巨乳。
    但她不穿白衣。平常都是穿着像松尾芭蕉的焦褐色和服,再配上眼镜。
    原因就在于老师学问的系谱。
    江户时代,九州内陆小藩的藩医暨儒者之中,有位名叫井上砚崖的人。那个人的弟子是厨川湛洞,其弟子为安西天白,再下来是福住道卓、延原春雪、丹波琴翔、矢口怜启,而失日怜启的弟子就是田岛三省。
    也就是说,老师身为东洋医学的医师,同时也是儒学老师。
    不过这不代表老师不懂西洋医学。老师不仅是从医学系毕业,在健康检查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接到家长会抱怨,也会换上白衣。
    只有那天田岛老师实在太有女医味了,曾经有男同学拿数位相机摄影而引发了问题——那个男同学飞上天了。老师是黑道五段。
    在儒学方面,老师替南馆的第二保健室取了别号「三省洞」,在那里开办了阳明学私塾。去年甚至编了三省洞阳明学辞典。
    阳明学是儒学中的朱子学的一派,强调知行合一,也就是重视实践。我想这点的确是适合强调「做中学」的医生。
    另外,虽然我没去上过,不过老师也有开课讲授阳明学,一周三次。
    虽然学生大半都是抱着不纯动机(应该反而说是纯粹吗?)、想被骂「连这也不懂吗,蠢货!」的粉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学园到处都贴着「文质彬彬」、「无为之治」之类的神秘词汇。话说彬彬怎么念?
    老师在学园长等上级主管里面应该也有许多支持者。保健室之所以有三间,大概也是因为那个缘故。虽然,就连那个学园长本身到底存不存在都很可疑。
    学园长真的存在吗?其中,甚至有人主张学园长是超级电脑。
    回归正题。
    这所学校的保健室分为负责保健室业务的第一保健室、当成私塾的第二保健室,以及仅在手术等特殊场合使用的第三保健室(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在一句话之中用了五次「保健室」这个词)。
    其中,关键的第三保健室,除了以前曾经用来治疗盲肠炎的学生以外,就没有听说过其他先例。也就是说,这间保健室是紧急手术用,基本上一向大门深锁。就更不曾听说过有学生闯进去捣蛋闹事。
    假如要藏尸体的话,那个地方正好。
    芝兰学姐和甘南备学弟似乎都想像到了这点。不过——
    「我说啊……能不能先去调查河原若樱同学?也许她真的是整形也说不定。而且我实在很困,等我把现在执笔的『双尾~双马尾女装少年~』这本小说写完,我想要补眠……」
    一听到田岛老师的名字,就连芝兰学姐都马上打退堂鼓。
    「是没问题啦。不过,原来芝兰学姐连那种小说都写吗?」
    「我果然是不是该用别的名义比较好……努力建立起来的形象就要……总之我们慎重行事,毕竟田岛老师这个人相当古板。」
    没错,老师虽然崇尚德治,却也容易动怒。
    她曾经丢砚台代替粉笔,将素行不良的学生轰出教室;或是在她通勤事件扑灭了车内的色狼……像这方面的轶事,大概两、三个跑不掉。
    刚才我也说过她是五段。五段是很厉害的,至少比四段强。
    「是啊,要是敢问她『请问老师是否藏着尸体呢?』的话……」
    「据说在纳粹集中营都是从最老实的人杀起。」
    芝兰学姐搬出了非常吓人的比喻。
    「我要死也是死于肺病!在我大咳血前,我都不会死的!啊,不过死而未完的大作,或许也不错。」
    「请不要连自己的死都拿来当作宣传。」
    「总之资料太少了,这时候就利用森本同学吧。」
    「意思是?」
    「像这种程度的传闻,既然足利同学知道,身为【总负责人】的她不可能没查到。她现在应该正舔着糖果整理资料吧?」
    这句话有道理,现在最好的作法就是仰赖局长的长才。
    「请问,是不是差不多可以停止踩我了……?」
    脚边传来甘南备学弟嘶哑的声音。

    「《问》请回答『三号杂志』这个词的意思。」
    看来出题倾向渐渐改变了。
    「我想想,是指那种出个三期就停刊的杂志吗?一
    这似乎是正确答案,拉门开了。
    局长会从包罗万象随机出题,很伤脑筋。
    「我已经知道局长喜欢猜谜了,以后要不要改成暗号之类的?」
    「我喜欢的互(是)零食。」局长吃着※满月波姆吃得啪哩啪哩作响。(译注:满月PON为松冈制果出品的一种仙贝。)
    「可以给我一片吗?」
    「请瓮(用) 。」
    「我想请教一下关于河原若樱的事———」
    「孩(来),这给李(你)。」
    没拿满月波姆包装的那只手,立刻递了个人资料文件给我。
    这个人真的是准备周到。
    「我也已经跟家人确认过惹(了)。」
    「请局长先把零食吞下去。」
    「我已经确认过了,她家人表示,从姿势动作到言行举止都跟本人毫无二致。假如真的是冒牌货,那真是相当了不起。虽然这样讲对不起河原同学,不过要模仿普通人的特征反而很困难,因为没有抢眼之处。」
    我听了这个意见,当场茅塞顿开。愈普通就愈困难。就更不用说是要骗过父母的眼睛了。
    「比方说要模仿我的话,只要吃零食讲敬语就好了。」
    「局长是小不点,很难模仿喔。」
    「足利同学,你也学会顶嘴了嘛。」
    做错事了。我不小心与局长为敌了……
    我在最初的虚构偶然得知,局长抱持着诡异的野心。虽然,我不晓得其他十哲的心思,不过我猜背后最可怕的人应该是局长。
    「啊~还有就是,第三保健室有没有什么传闻呢?」
    局长再度用没拿满月波姆包装的那只手递给我文件,标题是『第三保健室怪谈记录』。
    「其实本来应该要将重点放在十哲的动向才行,不过因为田岛老师是教职员,所以没办法太深入调查。老实说,她是仅次于山崎同学难处理的十哲。信念坚定不摇的人不容易操纵。」
    似乎就连局长都怕老师。
    「那么,能不能请你调查河原同学的事呢?我看你似乎有心想做的样子。」
    「是,我会尽我所能去做。」
    反正这件事非做不可,这样正好。
    我再拿了一块满月波姆就离开了房间。

    「话说河原同学的生日是几月几日来着?」
    「九月十四日,怎么突然问这个?」
    「啊,对喔。还有我记得河原同学喜欢地狱犬,对吧。这是他们地下乐团时代录制的DEMO带。」
    「咦,真的假的?你要借我吗?谢谢你,足利同学!你是神!」
    「哈哈哈,地狱犬子就是要团结才行嘛。可不能输给弥撒儿。」
    我试探了她几次,反应都跟调查书上写的一样。
    生日与血型都一致,是地狱犬的歌迷这点也一样。
    补充一下,地狱人和弥撒是乐团的名字,歌迷分别称为地狱犬子和弥撒儿。双方的狂热歌迷水火不容,彼此的歌迷经常在网路讨论区闹版,在现实社会也会互相拉扯头发打成一团。
    另外,Demo带是购于另类二手CD店。
    之后,我还听她讲了非常深入的地狱犬话题,不管就记忆或知识来看,都是如假每换的河原若樱本人。
    接下来是验指纹。跟DEMO带一起拿来的地狱犬CD上,成功留下河原同学的指纹。只要把这个交给局长就行了。如果指纹一致的话,尽管难以置信,也只能说是同一个人转型成功。
    「我们下次一起去庞巴度的复活LIVE好不好?」
    我郑重拒绝她后,就回到了局长室。

    「这根本不互(是)她的指纹。」
    局长嚼着×麸菓子,立刻淡淡这么回答了。(译注:麸菓子是一种面筋加砂糖烤成的零嘴。)
    「真要说起来,连是不是人类的指纹都很可疑。一
    事情变棘手了。
    「不用再调查河原同学了。要是过于深究,对方会湮灭证据。接下来,麻烦你去调查可能涉嫌的田岛老师。」
    靠!轮到田岛老师了!
    不过,总是要调查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总之,既然局长都任命我调查了,我就动用裁量权找救星好了。
    我一出局长室,就打了电话。
    通话对象是芝兰学姐。
    「真拿你没办法……现在就只有由我出马……唉,小事一桩啦…………」
    这个人似乎是一旦答应就无法抽身。
    「相对的,你要让我戳你的上臂喔。」
    「好、好。」
    「还有,要让我问羞耻的问题喔。」

    我和芝兰学姐决定去三省洞,听田岛老师讲课。
    首先,调查老师的为人。这次事件就算着急也无济于事,既然事情尚未浮出水面,章夫应该也不会来碍事。
    一听到我们说想来听课,田岛老师立刻面带笑容欢迎我们。
    「哦,你们想来上小生的课?呣,快哉、快哉。就凭小生不成熟的能力,实在远不及你们所期待的高论卓见,不过小生愿粉身碎骨。请你们勤奋努力,以获得青出于蓝的称誉。」
    为什么不过是讲一句话,就用了两个四字成语呢?
    总觉得那种火辣身材跟四字成语不搭。不过,火辣身材这种话难道不是歧视吗?不然个性火辣的平胸人士又该算什么才好。
    我们跪坐在榻榻米上的长桌前听讲。听讲人数约三十名,反应相当踊跃。
    「因此,没有比一味充实知识却不付诸实践更无谓的事情。有些人对世界三大、日本三大等字眼格外神经质,但这种事究竟有何意义?拘泥于细微末节,往往会远离事物的本质。不仅如此,甚至有人夸耀自己的知识多寡,这就真的是错了。要是懂车的人碰上了自认『我懂钢弹,所以我比较厉害』的人的话会如何?根本就无法靠知识分出优劣。那么接下来我们朗读下一章。」
    我猜那句三大是指局长。
    「嗯?等一下,同学,你在写什么?给我看。」
    老师用中指推了推眼镜,没收男同学的笔记。

    「我问你,这个戴着眼镜的女子画像是小生吗?小生听不见你的回答喔,到底是怎样!」
    「对,没错……」
    「那么,为什么小生会衣衫不整,眼神娇媚地小声说『小生也是……如果对象是你的话,就无所谓喔……』呢?』
    「呃,这个是那个……」
    「而且,小生不穿这种黑色薄纱内衣……也、也不会打扮成这种像条狗的模样!」
    于是,男同学就用连小一生都听得懂的词汇,承认自己对田岛老师做了色情方面的妄想。
    三秒后,他带着一脸墨汁,被踢出教室。
    「罚你闭门思过三天,重新思考人生!反省报告的题目是『儒学与现代性别议题』!稿纸十张以上!」
    下课后,芝兰学姐回想那时华丽的一踢,不禁叹息。
    「那是职业级的招数。用墨汁使对方暂时失明再踹飞。我知道老师是剑道、薙刀和柔道有段者,但为什么连职业摔角都会啊!」
    「看来要是事迹败露,就真的死定了。」
    「没错……感觉是一ㄐㄅㄇ,一击毙命。」
    我看着要是没有墙壁早就滚到十公尺外的男同学,按着准B罩杯的胸部松了一口气。既然一般人是那样,弱不禁风的芝兰学姐就是当场死亡了。
    不过,最后在课堂上,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看来,只能潜入第三保健室了。」
    「那、那还用说……正合我意……」芝兰学姐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侵入第三保健室这件事本身很容易,因为『当局』拥有全学园的备份钥匙。
    首先打开窗户留后路,以便在紧急时从窗户逃脱。
    太阳下山后天色昏暗,我们只靠小手电筒照明。
    第三保健室的构造非常奇怪,分为手术区和住院病患用床位。手术台最先吸引住我们的目光。
    此时,芝兰学姐马上边咳嗽边发现了可疑之处。
    「这是血吧?」
    只见手术台附近沾着斑斑黑渍,很可能是血液。不过……
    「手术室有血是当然的吧?毕竟这里是剖开腹部的地方。」
    「也对。可是,一般会连冰箱都沾到血迹吗?」
    咦!芝兰学姐的小手电筒照亮冰箱。



   



    平凡的白色冰箱。
    ——除了表面附着着疑似血液的黏滑一#体以外。
    我拼命忍着不要尖叫,校内应该有值班的管理员才对。
    「真要说起来,那个冰箱是用来做什么的?床边明明就已经有冰箱供住院病患使用了,难道要在这种地方冰果汁吗?」
    「芝兰学姐,请你冷——」
    叩——叩——脚步声在油毡走廊响起。
    是谁?是管理员吗?不对,抱持这种天真的期待太危险了。
    脚步声缓慢,但确实地接近保健室,没有停止的迹象。
    也就是说这不是在巡逻。
    于是我们默默从窗户离开。幸好保健室在一楼,至于逃脱路径当然早就想好了。
    我们要尽快离开,不可以待在这里。
    没想到一只手拉住了我的衣袖。
    「我们要偷听。」芝兰学姐发出老鼠般的声音说:「既然都来到这里了,就不能半途而废。放心,反正窗户开着,此时不听更待何时,还可以当作冷硬派侦探小说的题材。」
    糟了。芝兰学姐这个人的个性就是进取好斗。
    「……别担心,就算死了,我的名气会更加响亮。」
    「不要到了这种时候都还追求名声!」
    事到如今,也只能从窗户偷窥里面了。
    咦……窗户开着不会不妙吗?
    「啊,忘记关了。」
    「这样不妙!一看就知道有人闯进去过!要是待在这里会被发现!」
    「躲进水沟就好了!」
    芝兰学姐豪迈地打开生锈的水沟盖,我们躲进臭气冲天的水沟里。
    果不其然,窗户的声音响起,这个声音跟枪声一样教人紧张。
    接着传来女孩子「好像忘记关了」的细微说话声。
    可以确定的是,那不是田岛老师的声音。
    之后一段时间都没有半点声响,于是我们屏息从水沟爬出来。
    不过这并不代表结束,反而是开始。
    那是谁的说话声?我悄悄将脸凑近窗户。
    映入眼帘的,是个以学园学生来说太过年幼的女孩子。大概是小学高年级左右。随后芝兰学姐也抬起脸来,当场说不出话来。
    因为,她就是传闻的保健室少女。
    接下来,连推测少女身分的工夫都省了。
    因为传来了田岛老师「哦,是你啊。」的声音。我们将耳朵凑近墙壁。
    「门窗都没锁喔,真是不小心。」
    「抱歉、抱歉。不过,应该没有人会对这种无趣的地方感兴趣吧。」
    「请小心注意喔,似乎有人到处调查。」
    「没什么问题,而且冰箱也没被动过。应该是忘记锁门窗了。不过被人到处打探,实在无法安身立命呢。俗话说坏事传千里。」
    「哦呀,老师认为这是坏事吗?」
    「小生自认是出于仁爱,不过,世人如何看待又是另一回事了。」
    「怎么会,至少小弟能够这样都是托老师的福喔。」
    「谢谢你。只不过,一味注重外表会变得轻佻浮薄,也就是变成肤浅的人。这点她是否理解呢?」
    「这是因为老师年轻貌美的关系。世间有许多人为外表所苦,而老师拯救了那样的人,所以是仁者。」
    「你言过其实了,有巧言令色之虞。做人可不能老奸巨猾、鼓舌如簧喔。」
    「老师四字成语也未免用太多了……直接说『光一张嘴甜是不行的』,不就好了吗?」
    「对不起,你就当作这是负面教材「」
    女孩子的话有些奇妙,不像她那个年纪会讲的话。照理说小学生不会用「年轻貌美」这种形容,更不会晓得「仁者」这种词才对。另外,为什么是用男性自称?
    我寒毛直竖地听着两人的对话。更诡异的是少女的脸似曾相识,但我明明就不可能认识这种少女才对啊。
    「那么尸体丢在什么地方呢?」
    我倒抽一口气。
    「照本人的希望丢在后山。」
    田岛老师果然杀了人吗?
    怎么办?该冲进里面吗?可是我不认为自己赢得过老师——
    当啷!
    多么搞笑的声响。
    我一着急,不小心踩到水沟的铁板……
    「——有贼吗?」
    我感觉得出室内气氛顿时紧绷,老师的脚步声愈来愈大!
    老师用力打开窗户——
    仔细张望周围——
    「听错了吗?」最后关上窗户。「没看到半个影子。」
    在上面。
    我们硬攀爬墙壁,躲到视线上方,脚踩着窗框。
    「看来此地不宜久留。」
    「是啊……换个地点吧。到尸体遗弃的后山去。」

    我们在清晨五点前展开搜索。
    尽管后山标高仅一百多公尺,一旦天黑以后,要搜山就有困难了。
    不过,我内心想早一秒找到尸体。要是章夫察觉异状介入的话,又是死在等着他。尤其是这回是杀人事件,凶手明确存在。
    虽然不晓得是不是实行犯,不过田岛老师确实涉及真正的河原若樱的尸体遗弃。加上知道详情的神秘少女,以及自称是河原若樱的不明人士,最起码三位人物参与这起事件。应该可以说是有组织、有计划的犯行。
    虽然想要出动『当局』将三人拘捕,但我们手上什么证据也没有,若是在取得证词之前有其他共犯将尸体湮灭,那一切就玩完了。
    果然还是得先找出后山的尸体。
    清晨四点,我和芝兰学姐会合后,就边打着哈欠边爬山。
    我只有打哈欠已经算好了。
    「超级困……」
    没有体力的芝兰学姐已经到极限了。
    看来,不赶快解决不行。
    我们发现了有人进入过杂木林的痕迹,随即也在里面发现了土被翻开过的痕迹。
    除了这里外别无其他可能,于是铁锹开始挖掘。
    ——这时有另一把铁锹从背后袭来。
    「危险!」
    我立刻掩护芝兰学姐,避开这击。
    我好歹也是『当局』,上司久我原前辈教了我最基本的实技。
    「没事吧,芝兰学姐!」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芝兰学姐因为被我推开的关系,重重撞上树干。
    「你……你干嘛啦……小心我戳你喔……」
    糟了!我忘记芝兰学姐的防御力是零了!之前在芝兰庵稍微推她一下就撞墙了,不是吗!
    突然就少了一个同伴……
    不对,我现在没空分心想这件事。
    我仓皇回头,只见在昏暗中站着一个人。
    从头发长度看来应该是女性,至于脸,因为光线太暗,看不清楚。
    对方伫立的模样有如忘记来时路的幽魂。
    「别过来!从这里滚出去!小心我真的杀了你喔!」
    是女生的声音。对方突然碰上我们,似乎也是战战兢兢敬。
    东窗事发了吗?
    我的确一下子就太过接近河原同学和田岛老师了。
    之后再来挖墓。总之先逃离这里才行。可是,在我旁边——
    「原来树是这样冰冷……这样坚硬,似乎很值得一戳……」
    芝兰学姐却贴着树累趴了。这下我也只能拿起翻土用的铁锹当武器一战——
    这时,有东西从草丛窜了出来。
    正字标记是收起的伞。
    忽然传来晴风洗发精的香味。
    是章夫变身之姿——山崎毅。
    「安几良,我现在就来救你!」
    「章夫!」
    「就说了现在要叫我毅!」
    章夫甚至不惜到这种地方来救我,我是真的很感动。
    但章夫要是来了……岂不是不妙吗?
    「我早就知道这下面埋着河原的尸体了,看来是凶手回到了犯罪现场。」
    凶手眼看有人突然闯入,彻底动摇不安了。
    「十哲的山崎同学?我并不是犯罪者!我并没有扰乱学园和平!」
    凶手扬起铁锹。就连我都看得出来——
    对方是不折不扣的外行人。没问题。章夫就算不变成毅也赢得了。
    「理由等之后再慢慢听你解释,这样行吧?」
    「住、住手……别、别过来!」
    挥舞的铁锹对上强化过的伞。
    「谁会笨到这样就不过去!」
    章夫发动攻击。
    没想到这时发生了难以置信的事情。
    滑!
    章夫滑倒了。
    头当场猛烈撞上铁锹——头破血流。
    仿佛绝对逃不过的命运。
    章夫沉默地头着地倒下。
    最惊讶的人莫过于凶手吧,根本想不到会击中。
    于是凶手匆匆忙忙就逃走了。
    至于我也无意追她,我赶到章夫身边。
    「章夫!振作啊!」
    我用力抱住流血的章夫哭了。
    「真奇怪……神应该已经赐给我力量才对……」
    「你不要再讲话了!别乱动!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
    「可恶……毅还有许多事要做……」
    「我求你别再说了!章夫会得救的!非得救不可!」
    「啊……………………原来是这样……」
    章夫挤出最后的力气说了。
    「安几良……我……一直……弄错了……」
    渐渐变得空洞的眼神残留着些许温柔。
    「对毅来说……比起世界的和平……真正重要的是……安几良的……」
    话说到这就中断了。
    章夫在临终之际摆出笑容,呼唤我的名字,走了。
    为什么『他们』总是要杀掉章夫?就这么讨厌有人碍事吗?
    该死的『他们』,我要毁掉你制造出来的所有虚构。

    我们掘开脚下的地面,挖出了原本的河原同学四分五裂的尸体。
    第二具尸体。至今最糟的发展。
    「足利同学,不用联络『当局』了。这是『他们』的虚构。虽然没看到脸,不过刚才那个女的是田岛的走狗吧。我要将田岛和那个小学生一并打垮!」
    芝兰学姐睡意全消。
    「虚构不可以一直发生这么悲伤的事情,所有的虚构都必须要是娱乐才行!一味使人忧郁的故事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或许是第一次感觉到放学前的时间这么漫长。我们躲在第三嫌健室旁边对楼梯,等待田岛老师和神秘少女过来。
    手拿金属球棒和长铁管。
    六点三十五分,首先出现的人是田岛老师。她打开门锁,走进室内。
    没多久,一阵比较小的脚步声进入室内,应该是那个少女。
    我再次调整呼吸,紧张感恰到好处。好,没问题。
    我们在万全准备下破门而入。
    「田岛三省,我要以涉嫌杀人与遗弃尸体的罪名逮捕——」
    我们当场僵住。
    田岛老师要少女举起双手,正要替她脱掉衣服。
    现场充斥着难以言喻的尴尬气氛。
    我是不是必须得替田岛老师再追加一项罪名呢?
    「ㄌㄊㄅㄏ……恋童百合……」芝兰学姐的四字略语空洞地响起。
    「你、你们在做什么!」
    老师丢下听诊器,当场倒退。
    「这才是我们要说的话,老师。我要以涉嫌杀害河原若樱与山崎章夫的杀人罪名,以及对女童上下其手的嫌疑逮捕你!就算年幼犯下的过错能够原谅,对年幼孩童犯下的过错也绝对不能饶恕!」
    「河原若樱……你们看到那个了吗?」
    「没错,就是你切成一块一块掩埋的尸体!【零流小说家】天之下芝兰要排除十哲内的毒瘤!这台冰箱里面想必也装着铁证吧!」
    芝兰学姐奋力打开冰箱,里面——装着一个穿着制服、手脚折叠起来、疑似学园男同学的人。
    出现了超乎想像的震撼证物。
    原来老师是连续杀人犯。
    因为事出突然,就连芝兰学姐都吓得腿软。
    少女发出尖细的高音大喊:「天之下小姐,请冷静!」
    「我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好了,我要送你上西天。就算是你,一次对付两个拿武器的人,应该也应付不来吧。我就来好好纠正你的劣——咳咳!……结核……」
    「请不要在这种时候搞结核设定!」
    不过,情况似乎不对劲。
    我仔细观察芝兰学姐捂着嘴的右手。
    掌心带血。
    「芝兰学姐,你真的得了肺病——」
    「万岁!是肺痨喔!是结核喔!形象提升喔!」
    「这种时候不要做出欠人吐槽的发言!」
    现在,要是遭到老师这位有段者攻击的话,实质上根本是一对一。而光靠我的金属球棒根本就没得比吧。可恶,脑海快要播放起片尾名单了。
    但老师似乎无意战斗的样子。
    「小生不认为自己杀了人。然而,小生也无意与法抗争。小生就从容地任凭你们的秩序处置吧。」
    咦?老师说她不是杀人是什么意思?
    「各位,暂时安静一下!」少女大叫:「我要解开误会,麻烦等我一分钟!」
    听到这一句话,我们终于冷静下来了。
    这时,少女急急忙忙将手伸向穿着学生服的尸体。就在我心想触摸尸体有什么意义的时候,少女居然被尸体吞进去了。
    尸体在吃女孩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想到,竟然会碰上这种货真价实的恐怖片情节。芝兰学姐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寒毛直竖,甚至抱住了自己的手臂。至于我也惊魂不定。
    整整一分钟后,女孩子整个装进尸体里面。
    「这样就行了吧?外衣果然热啊。」
    一看到尸体抬起脸来,我们傻愣愣地回了一声「啊」。
    那怎么看都是甘南备学弟。
    女孩子披着甘南备学弟的外皮。
    应该说甘南备学弟本身是层皮。

    「演技天才甘南备周参见的真实身分不是其貌不扬的四眼田鸡高中生,而是小学五年级的美少女、货真价实的一线女演员甘南备周参见。这样各位懂了吗?」
    就算问我「懂了吗?」,一想到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四眼田鸡高中生甘南备学弟跟刚刚那个女孩子是同一个人,我还是觉得这是诈欺。
    使用女演员甘南备周参见名字的怪胎三奇人,是真正的女演员甘南备周参见。
    也难怪我会觉得在哪里看过。
    「甘南备学弟,不对,应该是甘南备学妹……呃,周参见学妹为什么要瞒着大家变装成这样呢?」
    「这是为了演技。要是不这么做——」
    「对不起,果然还是请你脱掉外衣好吗?总觉得周参见学妹这个称呼怪怪的。」
    「…………好,等我三十秒。我并不讨厌你那种态度喔。」
    从甘南备学弟恢复为周参见学妹的少女,维持同样的口气继续说下去:
    「结果,要不是这么做就无法贯彻演技。想要在不受长相限制下表现宇宙万物,就只能靠布偶装了。」
    「说到这个,周参见学妹之前甚至演了天谴这类连生物都不是的东西呢。」
    「没错、没错。演技发展到了极致就会进入形而上学。因为表现个人所能传达的讯息有限。既然这样,扮演现象或概念会比较好。不过我的身体限制很多……」
    「意思是?」
    「我还是小孩子。大家都戴着『童星』的有色眼镜来检视我。再加上实不相瞒﹒我是那种能够入选世界三大美少女小学生的美少女。去年也担任了※月九的『啊,高三生~我们爱、我们恋』的女主角。」 (译注:月九是富士电视台于周一晚间九点播送的连续剧的简称。)
    那是一出毁誉参半的电视剧。
    因为女主角是现役小学生的关系,大幅更动了漫画原作的剧情,引发原作漫画迷不满。另一方面,大喊着「年龄差距不是问题」的主角,在忠实观众间大获好评。「穿了制服就是高三了」这句台词也入选流行语大奖。
    「我的演技总是被当成『美少女的演技』。殊不知,单靠演技就能感动人心,演员的长相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所以,我才请希世的天才医师田岛三省帮我做了这件丑到极点、其貌不扬、无法为演技增添任何附加价值的外衣。而这不愧是天才之作,没有半个人发觉。要是可以顺便进入高中就读的话,就可以跳过小学、国中的课业,更是一石二鸟。虽然超热的就是了。」
    嗯,的确——不对,奇怪了。这个小学生跟得上高中的课业吗?看来她的潜力不光是演技的样子。
    「只不过布偶装太接近真人也会出现几个问题点。不仅腐坏速度快,又闷热、容易疲倦。我刚刚会脱掉衣服也是为了诊断健康。之前我跟安几良一起上学的途中突然跑向学园,也是因为同样的理由。绝对不是什么禁忌的桃色游戏喔。虽然我是很想试试看。」
    话说现在有一人陷入了复杂的心境。
    「也就是说,那个矮小卑微教人忍不住想踩他的一年级学弟甘南备周参见是冒牌货,真实身分是气质神圣不可侵的知名女演员甘南备周参见啰。欺负垃圾固然有趣,但玷污圣者也难以割舍……我该欢喜呢?还是该悲伤呢?可以吗?不可以吗?咳咳咳!」
    看来S女王深受矛盾心情撕扯着。
    附带一提,那个咳血根据田岛老师诊断的结果,是咳嗽过度造成的喉咙出血。
    「对不起。因为,我觉得一直欺瞒周围的人,也是探究演技的一环。总之冰箱里的身体不是尸体,而是用逼真材质做成的人偶。」
    「这么说,河原若樱同学一事也是人偶……可是尸体在后山……」
    老师露出有如吃了涩柿子不舒服的表情。
    「小生将河原同学的肉体,换成了仿造真人的肉体。」
    「意思就是那个尸体是真正的河原同学……」
    「就算你们听了觉得愚蠢也是没办法的事。」先说了这句话以后,老师告诉了我们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河原同学对自己的脸抱持强烈自卑感,也来找小生商量了好几次。小生虽然是医生暨儒者,却不是心理谘商师。尽管小生试着劝她光粉饰外貌也不是办法,对她也只是马耳东风。」
    过分在意外表的女学生,这种人一点也不稀奇。河原同学是为了非常自然的自卑感而烦恼而已。
    「于是小生就提议要不要帮她准备别的身体。小生是心想,换成眉清目秀的身体以后,也就用不着烦恼,或许就能刻苦勤勉于学问了。」
    只不过,回应这个烦恼的人太有诚意与才能了。
    「起初小生提议的是像甘南备同学那种外衣。但她说,肉体本身不改变就没有意义。所以——」
    老师哀戚地摇了摇头。
    「小生得到河原同学的同意,将她整个人转移到预先制作的身体。原本的身体在她强烈表示『我不要丑陋身体』的希望下扔到了后山。小生相信这是为了她好,于是为她动了这个手术。话虽如此,倘若将她本来的身体支解掩埋,这种行为算是杀人及遗弃尸体的话,小生也无话可说。因为,制定法律并不是医生的工作。」
    听完以后,我感觉到怎么会有如此恶心的事。
    河原同学的身体如愿变美了。
    一切都经过当事者同意,没有任何人因此变得不幸。
    既然如此,这样就算是皆大欢喜了吧……才怪。
    这段话没有提到被杀害的章夫。
    真要说起来,凶手就只有一个人——河原若樱的单独犯行。
    「我明白整个来龙去脉了。不过,其中一次也没提到山崎同学被杀的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真的吗?」老师浮现了有如般若的表情问道。
    老师立刻拿起电话连络某处。偶尔会听到「要老实说喔」、「可以赎罪」之类的话。
    「请逮捕河原同学,她似乎在清晨用铁锹重击了他。」
    老师取下眼镜,用手背擦了擦眼泪。
    「真是的,明知道医术必须要是仁术,小生却没有教会河原同学心美胜于脸美的道理,罪不可赦。小生枉为人师。」
    真相如下:
    河原同学不希望自己原本丑陋的身体曝光,因此守在那里要赶走我们。这时章夫介入,让事情变得复杂。
    然后,滑倒的章夫撞到了铁锹。
    大家都累了,老师也彻底垂头丧气了。
    「小生会辞职。像小生这种人当老师,简直贻笑大方。虽然小生知道,这么做根本就不算尽到责任。」
    「请等一下,这么做根本没意义。因为这起事件——」
    我把「是『他们』暗中策画的」这句话吞了回去。
    这种事我已经经历过好几次了。就算是『他们』在背后操纵一切,置身虚构的人也不会晓得这件事。他们只会为(表面上是)自己犯下的罪所苦。
    多么无谓啊。
    「太遗憾了,小生也辜负了水谷学园长对小生的厚望。」

    「「「咦!」」」

    田岛老师以外的三人异口同声。
    「请问老师刚才说了什么?」
    「就说了,水谷学园长。」
    十哲No.0,实为空缺的水谷——是学园长的名字。
    「啊,对哦!这件事不可以告诉学生!」
    「反正也已经太迟了!就请老师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们!我们也因为诸多原因,要是不掌握清楚十哲的事就麻烦了。老师或许不晓得,我们三奇人为了某个叫『他们』的笨蛋,可是忙得不可开交!」
    听了芝兰学姐的吆喝,这回换老师浮现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为什么会提到那个名字?」
    「难道跟『他们』也有牵扯?」
    「学园长的大名,就叫作*水谷KARERA。」 (译注:『他们』日文发音为KARERA。)

    「「「什么!」」」

    几个疑问顿时冰释。
    为什么没有人晓得『他们』的存在,为什么『他们』的传闻会持续流传了好几十年,为什么『他们』只会在学园和学生之间引发事件。
    倘若『他们』是身分不明的学园长的名字,跟传说中的十哲、有【受诅咒的旧闻】之称的水谷是同一个人的话,谜底就解开了。
    但是,尽管这样,我还是有几件事无法理解。
    为什么学园长要制造虚构?
    为什么学园长就爱杀章夫?
    视情况而定,我会要学园长好看。

    「老师,请问水谷学园长人在哪里?」

    我们得到了「去北馆三楼」的答复,出校舍时碰到了鹿子木学姐。
    学姐处于站着静止不动的状态。
    「请问,鹿子木学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样行不通啦!有更简单的方法可以叫醒鵺子。」
    这么说完,芝兰学姐就凑近鹿子木学姐的耳边说:
    「那、边、有、猫、猫、喔。」
    「在哪里、在哪里?是阿比西尼亚猫吗?还是威尔斯猫?或暹罗猫?会不会是小野猫?」
    鹿子木学姐猛然跳了起来,动作非比寻常。
    「抱歉、抱歉。我刚刚到处找你们,结果就和那边那位一线女演员小姐碰巧对上眼了。因为那边那位小姐长得实在太美了。我下意识地想要脑内补完,就不小心僵住了。要知道,画布不是四方形的纸,画布是世界,世界更加劲爆。甘南备学弟的真实身分是艺术作品,对吧?」
    周参见学妹的真实身分轻易就被拆穿了。
    「鹿子木小姐,为、为什么你会晓得呢?难道你早就看出来了……?」
    「哼,我是【全卫艺术家】,不是【全卫画家】。就『看透事物的本质』这一点来说,不管是哪种艺术,其实都是同一件事。更何况,我可是早就看惯甘南备周参见对她熟得很。」
    鹿子木学姐以她一贯的毫不留白语气,淡淡地继续说下去。
    「题外话就说到这为止。我已经不想再卷入『他们』的闹剧了,所以我要来做个了结。」
    「嗄?鵺子,你之前明明就一直偷懒,你以为你是谁?」
    「『他们』其实是水谷学园长。」
    鹿子木学姐难得把话讲得这么简短。感觉颇帅气。
    「为什么连鵺子都晓得啦……我们明明刚刚才听田岛老师讲的……」
    「因为怎么想都是『他们』在支配学园,别无其他可能。于是我到图书室去查了资料。」
    鹿子木学姐递出的是创立五十周年纪念的『学园沿革』。
    刊头放着一张泛黄的妇人相片,相貌兼具知性与坚强意志。
    「虽然年纪大了点,不过长得真漂亮。嗯,好球。」
    周参见小妹妹,你的妈妈大概还比较年轻。
    不过话说回来,周参见学妹是不是本性就喜欢女人呢……
    鹿子木学姐一脸受不了的表情。
    「那种感想怎样都无所谓。请你们睁大眼睛,仔细看清楚这张照片底下所记载的名字。」
    我看看,『初代学园长 水谷佳玲良(KARERA)』……噗!
    今天真是充满了惊奇。芝兰学姐和周参见学妹也是同样反应。
    「你们是在对抗初代学园长的诅咒。我想是从某时候开始,『要是在学园为非作歹,就会遭到水谷学园长的报应』的虚构故事成立了。然后,一开始是称为水谷或佳玲良,到后来学园长的名字渐渐为人所淡忘,就分别演变成水谷和『他们』的传说。正确答案应该就是这样。御伽坂学园今年创立九十九年。传闻历久弥新,比名字刻在墓碑上还持久,而且还是免费的。」
    「可是鵺子,事情没有那么单纯。现任学园长的名字也叫做水谷佳玲良。」
    这回换鹿子木学姐大惊失色。
    没错,田岛老师确实说了「水谷学园长」。
    那么会是什么?难道我们是受到学园长的亡灵支配吗?
    对。
    就是这么回事。
    我暗笑起来。
    终于解开真相了。
    「足利同学?」芝兰学姐担心地关切。
    对不起,我并不是精神失常了。
    「是啊。这样一来,就能理解学园长为什么从来不现身、水谷会惩罚人的传闻、与KARERA超自然的创造虚构能力了。凶手就是初代学园长水谷佳玲良的亡灵。如果是学园长的话,就连学生的命运都能操纵吧。」
    「这么说来,虚构至今的确只会发生在学园里面,或是像豪练馆那样只有学生在空间而已……」
    芝兰学姐补强了我的论点。
    「总之,去了就知道了,这所学校总会有学园长室的。之后的事就问凶手吧,而且还有一些事没弄清楚。」
    我瞪着即将没入黑暗的北馆三楼。
    「我要问凶手.为什么每次必杀章夫!」
    没有电梯的北馆校舍,三楼最角落的用途不明房间。
    几乎没有人知道,那间房间就是「学园长室」。话说我是在『当局』的讲习得知这件事。如果只是漫不经心上下学的话,应该到毕业前都不会发觉才对。
    现在我和三奇人一行四人,就并排站在那间学园长室前。
    「我来开。」
    我朝门上前一步。
    「因为这件事归『当局』管辖。」
    当然这是藉口。我希望在逮捕这个彻底折磨章夫的凶手时,立下大功。
    「水谷佳玲良,我要逮捕你这个凶手!」
    只见摆着『学园长』名牌的大书桌上面,大摇大摆地坐着一位在各方面都跟一般不一样的女性。
    用一连串修饰语来形容就是这种感觉:
    留着一头丰沛秀发、年纪约在二十五岁上下、穿着女用衬衫的「半透明」女性。
    「噢,美少女老师!」
    周参见小妹妹,请你不要在这种时候搞甘南备学弟的设定。
    「真亏你猜得出来,吾就是学园长水谷佳玲良。因为肉体早就化成灰了,恕吾以幽体之姿见人。这是吾一生中,身为教育者最热血沸腾的时期的模样。先喝杯茶再说。」
    从房间角落摆放茶壶与盘子的空间,浮现了四人份的杯子。
    「别担心。里头没下毒。」
    我战战兢兢接过杯子一看,里面似乎是绿茶,呈漂亮的褐绿色。
    「我就心怀感激收下这杯茶好了。不过,要是你敢胡说八道,就休怪我拿这杯茶泼你。还是要我请渡会同学来除灵呢?」
    芝兰学姐浮现了挑衅的浅笑。都已经一路抗争到了今天,事到期今也无意示好。
    「也对,吾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首谋者二话不说就立刻道歉了。
    好,再一下就能拯救现实的章夫了。
    「学园长,请告诉我们所有您知道的事情。我的心情和芝兰学姐一样。要是您敢装傻的话,我绝对不会放过您。」
    不知道是不是接收到了我们的愤怒,学园长正襟危坐了起来。
    「那么,吾就从头说起好了。你们认为这出虚构是依据什么原理而运作的?」
    「居然劈头就发问,你可真放肆呢。该不会是使我们陷入假死状态,再让我们作梦吧?」
    尽管嘴上这么说,鹿子木学姐的眼神一点笑意也没有。
    「鹿子木的发言大致说对了。只不过,我并没有让你们置身于假死状态那类的危险中。足利,你不是吃过好几次同样的早餐吗?」
    我感慨万千地点头。我吃了九次一样的东西。
    「你们就停在迎接那天早上前的状态。在虚构一再重复的这段期间,现实的时间一秒都没有前进。就算恢复原状,也不会发生只有自己身在数百年后的未来这种事,你们大可放心。」
    「意思就是说,这是恶灵制造出来的梦境了。那么你的目的是什么?我看你甚至发表了犯




   


    罪声明,似乎充满了强烈的恶意嘛!你就这么讨厌自己的学生吗?非人哉。对喔,你是恶灵,当然不是人嘛!我现在非常火大喔!火大得能够充分理解毕卡索创作格尔尼卡的心情。」
    「我并没有犯罪声明这种意图。这是之前的信。你们读读看。」

    您好。在鹿子木小姐协助下,看来事件已经顺利解决。
    我想今后恐怕还会再接连发生好几次虚构。
    请小心,不要解不开谜底而脱离不了虚构。
    谨此

    我想你现在正为失去山崎同学而感到悲伤,不过请不要担心。只要解开谜底,就能够离开这里。这回也跟上回一样极尽奇怪之能事,请加油。

    辛苦你解决事件了。接下来,应该还会再提供虚构世界。今后也请继续协助配合。


    真的耶……撇开成见读的话,会发现这些信并没有恶意。

    鹿子木学姐深深叹气。
    「意思就是我们被先入为主的观念给误导了。要受骗的话,给可爱的猫猫骗就足够了。」
    「另外就是,吾并不是带你们进入虚构。吾是透过这个虚构进行模拟演习,以避免学园发生的事造成重大伤亡。只不过,三奇人已经太过习惯虚构,似乎会不小心下意识地进入这里。就连足利都跑进来,这点更是出乎吾的意料。」
    「这么说,是我们擅自闯进来的吗?」
    「不过,吾要你们顺便帮忙解开谜底也是事实。吾以往也是藉着观察你们的行动模式,来回避现实可能发生的事故。」
    也就是说,原来我们双方都有错。
    不过,我还是搞不懂最重要的一件事。
    我静静深呼吸——
    「那么,学园长杀害山崎章夫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我将我所有能表达的伤痛,连同章夫承受的痛苦一并向KARERA言一泄。
    「章夫连自己被命运玩弄了都不晓得,就这样被杀了好几次,您能理解他的心情吗?因为学园长的消遣而丧命,这种事谁受得了!」
    这句话触怒了学园长。
    「谁会自愿夺去心爱学生的性命!」
    学园长握紧拳头,捶向桌子。
    倘若她不是半透明的话,此刻,低沉的声响应该已经撼动了整间学园长室的空气。
    学园长的眼睛因为激愤的关系,变得像狐狸一样尖。
    但是,她愤怒的矛头却是指向她自己。
    「吾不希望任何一个人丧命。要不然,吾就不会这样不断透过虚构进行模拟演习了。然而,山崎跟现实一样,自己主动往死地闯!
    一旦回到现实,山崎就会在几天内送命的。」
    没错,这种事稍微思考一下就知道了
    为了回避现实的危险,而一再重复章夫死掉的虚构,这就意谓着——找不到方法回避章夫死掉的现实。
    我的意识就像随风而起的蒲公英,小白伞般飘摇不定。尽管学园长说了许多话,诸如自己能够预知学园几天内的未来、或是多少能够扭转命运,却都宛如头上的传接球。
    「意思就是,到目前都还找不到拯救山崎同学免于一死的方法啰。」
    芝兰学姐表情疲惫至极地问道。
    「正是。这样下去山崎难逃一死。吾已经透过虚构尝试过各种路线了,山崎不管怎样都会死。然后,虚构的点子就用尽了。顺便一提,在现实中是女同学卷入事件,这时山崎前去搭救,那家伙就……」
    「为什么会这么ㄞㄇㄇㄏ,暧昧模糊啦!既然能够预知未来,不是应该会知道得更具体一点吗!这样一来,或许就能防止事件发生了。你要是再说这种蠢话,小心我写一本名叫水谷的暴民惨遭杀害的小说喔!」
    「从山崎不断丧命这点应该也看得出来吧,命运拥有自我修正能力。就算动再多手脚,结果都一样。」
    「这摆明是说谎喔,佳玲良。」
    周参见学妹摇了摇左手。
    「既然无法变更,那么之前为什么要尝试虚构呢?就是因为命运是能够改变的吧?以往也是一再重复虚构,挑选出符合理想的现实吧?」
    「甘南备说到重点了。」
    学园长浮现死心的表情笑了。
    「你说的没错。吾成为幽体,致力防范学园的悲剧于未然至今。因为在学园里头,吾是绝对的。只要撼动现实的幅度远超出命运修正能力的话,就能防止最糟的情况发生。只是相对的也会造成剧烈疲劳,无法随心所欲使用。」
    「我想也是。」
    「——然而,山崎死去的命运非常强硬,远超过吾的力量。吾非全知全能的神。吾能够操控的,只有山崎周遭的环境。假使,山崎的死深深扎根于地下,就无法违抗。」
    学园长双手掩面。万事休矣。
    杀害章夫的凶手,并不是亡灵这么好对付的东西,是命运。
    这已经等于是「要如何杀掉神」的命题。
    「抱歉,吾身为学园之长却这么不中用……」
    「不,这不是学园长的责任喔。」我发自内心这么说。
    「连个学生的命都救不了,算什么学园长。」
    「学园长不需要为此耿耿于怀。」我发自内心这么说。
    「看来这是最后一次虚构了,吾只能放弃——」
    我抓着茶杯一拳挥过去。
    浅绿色液体穿过佳玲良的脸,染黑了椅子。
    「有胆再说一次!」
    我从近距离瞪着学园长,要是学园长有实体的话,可能会碰到嘴唇。
    「有胆再说一次!」
    「吾也不想说这种话!吾切望着无人丧命受伤痛苦的结局!但,九次……都试了九次!换了九次手法、换了九次要素,山崎依旧死了!」
    「那又怎样!第十次或许就能获救了,不是吗?章夫他、章夫他…………临死前呼唤了我的名字。不是妈妈也不是爸爸,而是我。」
    不管是不是出于自愿,我要不是受章夫所救,或许早就死了。
    结果,却救不了自己的救命恩人,这种结局我怎么能接受!
    「可是,我却没办法救他,根本不配称作『当局』。我们从没让学园出现任何死者,不能在这种地方搞砸这个纪录!」
    我和学园长互瞪。就算魂飞魄散,我也无意退让。
    这就是我的战斗方式。
    「好,现实的最后一回就交给你负责,你就放手去试试看。」
    结果是我赢了。只不过附加的重大任务,就连『当局』都不曾接过。
    这表示章夫是生是死,都取决于我吗?
    「好,我就接下这个挑战。」
    「不过你要记住,就算周围改变,山崎的命运也不会改变喔。只能改变那家伙自己。」
    「改变章夫自己?」
    「对,既然命运要杀掉山崎,那么山崎就必须迎战那个命运。吾看这样好了,要是你能办到这点,我就保证让你考上你的志愿学校。」
    「是诚神大学文学系诗人科喔,千万别弄错了。」
    「那么我就先到现实,告辞了。倘若想拟定作战的话,就在这里慢慢讨论吧。」
    学园长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留下的痕迹,顶多就是快要冷掉的绿茶。
    一旦没有对抗的对象,力气一下子就消了。
    我趴在桌上十秒,深呼吸交换体内的氧气与二氧化碳。
    「安几良?」
    看到我静得像死了一样,周参见学妹不放心地关切。
    对不起,再五秒就好。
    五、四、三、二、一、零。
    「好!」
    我一脸精神百倍的表情,面向三奇人回答:
    「请大家助我一臂之力,我想要救章夫。」
    「好,我帮。再怎么说,既然这件事牵扯到人命,那就非出手不可,要不然说不过去。」
    鹿子木学姐双手环胸,颔首应允。
    「没错。我们就一起在现实,增添有始有终之美嘛。」
    周参见学妹也点头答应。
    「不过安几良,你想到具体的办法了吗?」
    「唔……这……」
    我不好意思说其实我一点主意也没有。这未免太脱线了。
    「你们是笨蛋吗?稍微复习一下过去,就晓得了喔……虽然我也是到刚刚才发觉的。」
    芝兰学姐给了我最棒的助攻。
    「咦,是什么?」
    「山崎同学死掉时,总是变成毅。」
    为什么我没发觉这点呢?
    山崎章夫一次也没死。
    死的总是毅。
    「在现实是女孩子碰到麻烦,对吧。山崎毅要是不去救那个女孩子,山崎同学就能得救了。」
    芝兰学姐浮现了有点坏心眼的笑容。
    「就只有这次恩准你,不用回答羞耻的问题。」
 楼主| 发表于 2010-8-23 20:2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夜の星痕 于 2010-8-24 14:50 编辑

之四˙第10回˙原点回归诱拐事件


    六月十八日已经重复了十遍。
    只不过,我一点也不打算休息。人生就是节奏,人生的节奏一旦打乱;就会尝到非常可怕的苦头。
    所以,打算打乱节奏的我,此刻心情有些沉重,我感觉到无形的空气膜。
    虽然刚起床,人却非常清醒。我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父亲跟母亲讲强盗与婚姻诈骗的事,一边将面包和培根往嘴里塞。母亲还笑着说「今天你特别会吃呢」。
    没错,为了从今天开始的战斗,这是资本、是储蓄。我没空瘦下来。
    我需要能量。
    口红也跟平常不一样,换成比较明亮的颜色。眉毛也画得比往常锐利几分。
    我进入战斗态势,出门上学。
    从站牌所在的山坡下仰望校门。
    章夫今天依然在那里站岗,深信着『他们』的传闻。
    他大概作梦也想不到,那个『他们』努力要拯救他的性命。
    「安几良,你今天来得比平常早耶。学园托我的福,今天依旧和平。我希望,自己是滋润沙漠的绿洲般的存在!」
    「为了那个和平,我有话跟你说。」
    章夫变了一个眼神。
    「到后院来,挑人少的地方比较好。」

    明明才六月,后院的向日葵却热得奄奄一息。
    像这种连植物都懒洋洋的地方,学生根本不会来。
    不过,既然要讲重要的事,在这种蔚蓝天空底下比较好。
    「找我什么事?要讲就快。『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杀过来。」
    「别担心。KARERA不会攻击学生。」
    听到这种话,就算是章夫也不会当作没听见。
    「听好?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全都是事实。就算最高法院判决无效、联合国否定,都是真的。证人是太阳。要是有半句谎言,我就把这条对诗人来说,比父母更重要的舌头拔掉。」
    「好,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信。」
    「章夫,你要是这样下去,不久的将来会为了救女孩子而送命。」
    章夫一句话也没说。很好。
    要是他这时候敢说一句「骗人的吧?」,我就一巴掌打得他在地上滚。
    立早夫虽然故作平静,却从双手环胸的内侧透露出倦意。
    「那么一点希望也没有的我该怎么做才好?」
    「什么都别做就行了。」
    这并不是瞧不起章夫。
    「我因为一些原因,有幸得到机会预知章夫的命运。我在模拟演习的世界看到章夫死掉。不过,拜这之赐,我也终于找到拯救章夫的方法。」
    「那就是『什么都别做』,对吧。」
    「对,章夫不可以做任何事。就算有人遇到困难,向章夫求救,章夫都不可以伸出援手。就算凭自己的力量能够改善某种情况,章夫也不可以插手。还有,不管发生任何事,章夫都不可以变身为毅。」
    我特别强调最后一项。
    「这点最重要,死掉的章夫统统都是毅的状态。反过来说,也可以想成是只要不变身成毅就不会死。记住,这一个月不管发生任何事,都要装作没看到,就算学园灭亡也一样。要知道【日本第一平凡的英雄】拯救不了任何人。」
    章夫始终一脸难堪的表情。
    我想也是。因为,我从刚才就一直在破坏章夫的自我定位。这简直就像命令浣熊不准洗东西一样。
    但我也不会妥协。如果代价是必须拿命来换的话,我不会让浣熊洗东西。
    「好。」章夫点头。
    就连我都知道,这是非常沉重的决断。
    「好,谢谢你——我是很想这么说啦。」
    鬼才信任这种话。
    「看到章夫你以往的表现,我实在不知道你可以信任到什么地步,所以从今天起的一个月,就由我这个足利安几良来监视你。要是敢变成毅的话,到时候就有你好看的。」

    然后在一片和平中,一星期过去了。章夫安然无恙活过了一星期。这对我来说是渺小,但重要的一步。
    当然各种措施早就暗地里策划好了,我和三奇人也研议过好几次。要是章夫敢擅自出手救人的话,就算要开扁我也要阻止他。
    至于『当局』那边我也报备过了。诸如我们历经了好几次虚构、或是章夫或许会死、或是见过学园长。听了这些正常人会觉得真会掰的事情,森本局长一个笑容就同意了。
    「从事这个工作,马上就看得出别人是不是说谎。看脸就知道足利同学说的是事实。」
    真不愧是我们的局长,我真的很庆幸自己的长官是这个人。
    「应该说足利同学什么事都写在脸上。要是再多一点虚张声势的能力的话,就能托付重任了……」
    「局长,请不要在这种时候泼我冷水!」
    「总之祝你武运昌隆。『当局』这边也会全力以赴,我们会进入A级警戒态势,加以监视。」
    既然局长都这么说了,就没有比这更可靠的话。
    已经做好跟命运一战的万全准备。
    我一直片刻不离地跟着章夫,从上下学到中午巡逻,总之所有可能共有的时间都在一起,以免他看到女孩子有难就冲过去救人。
    所以,即便是回到现实后第八天的今天,我也是一早就去接章夫。
    说意外或许没礼貌,但真没想到章夫家居然是在车站前相当高级的大厦六楼,跟我家比起来至少高级了两个等级。
    「早安,山崎同学他——」
    「好、好、好,我马上就叫他来。」
    从差不多第四天起,只要我一按玄关的电铃,章夫妈妈就会立刻帮我开门。章夫妈妈有点不拘小节,跟章夫一点也不像。这也是当然的。因为这个人是前十哲狸林可丽露小姐——也就是做了咖啡冻的那个人。
    「谢谢你每天过来,还特地上六楼。」
    「不会,这也是我分内的工作——」
    「不过,章夫似乎很久没有这么受欢迎了,真开心~」
    要是我装着假牙的话,现在可能已经喷出去了。
    「您误会了,我并不是——」
    「孩子的爸以前也很受欢迎喔~我在学生时代也是,哎哟讨厌啦,真害羞,呵呵呵!」
    可丽露小姐属于不会听别人讲话的类型,就某种意义来说跟章夫很像。不过,有件事我不能当作没听见。
    「章夫……啊,山崎同学以前曾经受欢迎过吗?」
    「这个嘛,几乎没有过呢。不过,以前也曾经跟喜欢的女孩子一起玩耍。」
    真不知道章夫到底是什么时候有过那种受欢迎的时期。
    「不过恋爱真不错呢~第一次约会的时候,孩子的爸他——」
    「不要在别人面前炫耀你们的情史!」
    章夫涨红了脸冲了过来。
    「哎呀,有什么关系,又不会少块肉~」
    「就算不会少也不许讲!总之不要再讲那种事情了!连※狗都——(译注:俗语,意指连来者不拒的狗都不感兴趣之意。)
    「是、是。啊,今天绝对要送足利同学回家喔。」
    「咦,为什么——」
    「你没看到连续强盗犯潜伏在这附近的新闻吗?」
    这么说确实有这则新闻,据报一名男子在隔壁黑尾鸥市犯下数件强盗案,目前正摆脱警察的追缉四处逃亡中。要说恐怖,还真恐怖。
    要是同学碰到强盗,章夫绝对会插手救人,就像小学时救我那样。唯独这点非阻止不可。
    「路上小心~」章夫妈妈甜美的送行声,将我们推出门外。
    「对不起,一直劳你这样费心。」
    不知道是不是感到内疚,连章夫都变得谦逊起来。
    「毕竟对手是命运嘛,逆来顺受也是作战之一。」
    「嗯,这种事,自从我能变身成毅以来,还是第一次。」
    我很怕章夫跟我谈起这件事,大概是因为自觉受他所救而抬不起头来吧。
    「话说警戒期间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再三个星期都平安无事的话,应该就行了吧?」
    「这样啊,还有三个星期吗。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三个星期都不能守护世界和平……」世界或学园的和平就这么重要吗?
    「不过,我们很久以前,也是像这样一起上学的对吧。」
    这已经是非常久以前的事了。随着年级增长、渐渐消失的习惯。
    「是啊。奇怪,为什么后来就没了?」
    「那是因为,章夫为了守护学校和平就开始早起了。」
    谁要为了一起上学而不惜六点起床,我才没那么勤快。
    「咦,可是,说到守护校园,从我变成毅那时开始就是那样了。」
    我忽然在意起第九回毅说到一半的话。
    他是不是说了「毅的目的并不是为了世界或学园的和平」?

    这天也顺利放学了。
    对我来说,接下来才是重头戏。我的任务是带章夫回家。
    但是,章夫他们班还有议题非在班会解决不可,因此有预感会再延长个三十分钟以上。于是我只好在校舍旁边的长椅等。
    肩膀忽然一阵寒意——原来是自负的幽灵在我旁边。
    当然是水谷佳玲良。
    「你真有一套。没想到山崎竟然活了一星期以上。实际上,命运正渐渐转向。再加一把劲,山崎或许就能得救了。」
    学园长明明就是半透明的幽灵,却轻松自如地在长椅上坐了下来。
    「这就是肯奋斗的人的实力。接下来,我也会华丽地摆脱悲剧给学园长瞧。」
    我自豪地挺起胸膛。
    「学园长忽略了重要的可能性。之前没有任何一回是章夫或身边的人认知到章夫注定会死。可是这回人家都是以悲剧为前提而行动,就连冥顽不灵的章夫都答应我不插手助人。」
    「吾也希望但愿如此喔。」
    学园长眼神落寞地笑了。
    「不过就是因为他冥顽不灵,你才爱章夫的不是吗?」
    学园长毫不顾忌地冒出那种措辞,害我不知所措。
    「为、为什么我要爱章夫那种人!就算是侮辱人也该有个分寸!」
    「毕竟这种事当事人往往不会发觉。像吾这样死了这么久,也不会冒出害羞这种感觉,真是轻松愉快。」
    「总之就算是凭空捏造,也太过分了。」
    「就当作是那样好了。接下来的发展所得出的结论,无论结果如何,都是你们得出的答案。问题的症结真的非常微不足道,然而一点一点累积起来却将导致命运要惩罚山崎。山崎啊,赶快发现错误。」
    学园长以教育者的真挚态度这么说了。
    守护学园九十九年的教师,说的话值得信赖。
    「老人家的话果然可贵——」
    一拳穿过了我的太阳穴。
    「等一下……您刚才想揍我对吧!就算您是半透明的幽灵,哪有教育者从侧面出拳扁人的!」
    也不想想自己要是还在世的话,年纪早就超过三位数了。
    「居然把人当老糊涂看!仗着自己是青少年就小看人!哼!你就尽管发挥你那狂妄的力量去战斗给吾瞧瞧!」
    「好,正合我意。那么我去看看章夫出来了没。」
    我拍了拍裙子,离开长椅。
    「小心喔。」
    幽灵学园长挥挥手送我。

    因为进入校舍前一直待在日光底下的关系,屋内看起来格外暗。
    我小心走上楼梯以免摔下来——就在这时,有人捂住了我的嘴。
    「咦……!」
    「要是敢抵抗就杀了你。」
    等我回过神来时,已经被拉下楼梯了。
    小学时,体验过的绑架恐惧重上心头。
    我手足无措,就只会发抖。那个屈辱的体验,仿佛感冒一样,口中格外干渴。
    我甚至也无法多做抵抗,就这样走下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我感觉到生命危险。一般学生根本不会去地下室,就连我都不晓得那里有什么。
    等我回过神来时,就已经站在一道写着「PCB(多氯联苯)保管室」的门前,立刻就被丢进那个房间。
    「不许动!」
    对方随即掏出手枪抵着我,我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将我拖到这里来的男子朝手机吼着「快帮我准备车子」和「我手上有人质」这类只有在电视剧听过的话。
    就算是傻愣愣的我也知道——
    这名男子就是潜伏中的连续强盗犯,在外面遭警方缉捕,于是躲进学园里面来。然后,我就傻傻地成了人质。
    咦,人质?
    难道说,遭遇灾难的女同学就是指我……?
    弄清楚自己处于什么样的状况以后,我终于有余裕观察周遭。余裕?没有那种东西。我只是终于理解,自己被人用手环住脖子并拿枪威胁而已。
    房间内堆放了好几个贮槽或圆桶,标着看不太懂的片假名或英文字母。没有任何人凑巧经过,这里或许就类似豪练馆放置酱菜瓮的地窖。只不过那边是和风,这边是洋风。
    我忽然看到最里面的贮槽上贴着某种标签。
    「总之给我准备车!车!这边可是有一个女高中生在我手上喔!要是不赶快,到时候可不是一句失误就能了事的喔!」
    犯人挂断手机,看脸就知道是个相当凶恶的罪犯,表情透露出恶意。
    「哎呀,小妹妹,给你添麻烦了。」
    恶人发出了摆明就是恶人的粗鄙声音,在我耳边轻声细语。
    「放、放开我!」
    「哦,好啊。」
    犯人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我的要求,奇怪?
    「不过,这不代表你可以逃走喔。你要是敢逃跑,我就射穿你的脚。」
    枪口发亮。
    「别担心,我不打算杀你,我只要能摆脱警察就够了。」
    太好了,总之我只要乖乖不动就没问题了。
    犯人要远走高飞到哪去都好,就算他要一错再错,我也会放他一马。
    总之,只要章夫别来这里就好。
    「在车子来以前,你就陪我玩玩吧。」
    粗糙的手摸了我的脸颊。
    我突然觉得,自己仿佛被冰封在北极的冰里面。
    在我尖叫前,男子的手已经扯掉我的领带。
    「呀……」
    我发出了蚊子叫一样的声音。
    「反正十分钟以内也不会到,陪我玩一下也没差吧,又不会少块肉。」
    我很想捂住耳朵不听他下流的声音,但现在光是抵抗就已经是极限。
    「住、住手。」
    挤出来的声音,微弱得就连自己都心知肚明,反而挑起了犯人的嗜虐心……
    犯人的体重压到我身上,背部是油毡地板冰凉的质感。
    不是虚构的真实质感。
    因为挣扎的关系,固定包包头的发夹弹飞了。
    一边的包包头坏掉,头发披垂下来。
    明明解决过好几次虚构,碰到最现实的事件却一筹莫展,这真是讽刺。
    没关系,你要忍耐,安几良。章夫不是被杀了九次吗?跟那比起来,这种程度、这种程度算什么。没错,这样章夫就能安然继续活下去,我们的未来从此光明灿烂,跟普通人一样谈恋爱,偶尔伤心难过一下,但回想起来依然觉得幸福……
    我终于明白学园长说「你们得出的答案」的意思了。
    要拯救章夫,需要我本人的悲剧。
    我要是想得救,就非牺牲章夫不可。
    我发过誓,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会保护章夫。就算我不是男子汉,也不是大丈夫,一言既出照样驷马难追。如果这样章夫就能平安再活个几十年的话,就算被、被、被、被杀我也愿意。
    听好?我会努力忍耐,所以章夫别来,要是敢来就绝交!我在哭吗?不可能,谁要哭哭啼啼说丧气话。
    偏偏我是无可救药的懦夫,也不像十哲那样出类拔萃。
    所以,我还是忍不住呼唤了那个名字。
    「——————————————章夫。」
    「安几良,你没事吧!」
    就像编得太扯的电视剧那样,在绝佳时机出现了。
    一手拿着爱用的武器——伞。
    再怎么说「那个」也太过分了。章夫,山崎章夫。
    绝对不可以来的人。
    这个现实的鬼牌。
    内心某处却欣喜若狂的自己真是个大笨蛋。
    「防盗监视器拍到你被带走,引起全校骚动,还好我总算赶上了。」
    「什么赶上了!我不是说过,要是章夫来了,会发生大事吗!」
    「喂,你们两个,给我闭嘴!」但我们无视犯人。
    「没问题。事前三奇人已经采取避难措施,应该已经大致疏散完毕了。」
    「就说了不是那个问题!」
    「你现在不就正危险吗!再晚个五分钟,就不知道会怎样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话说你要怎么救我?」
    「…………还没决定。」
    来人啊,给我拿个马口铁脸盆过来。
    「不用了,这样就好。章夫,绝对不许变成毅!」
    「你们也差不多该给我闭嘴了。除了致人于死以外,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男子把枪口转向章夫。
    要是章夫变成毅,那把枪就一定会射中。
    「我、我照做就是了……」
    章夫咬着嘴唇,举起双手。
    对,这样就对了。
    「既然都来了,自以为是正义使者的小哥啊,你就在那边慢慢欣赏好了。慢慢欣赏你认识的女生娇喘的样子!」
    男子的右手伸进我的胸部,左手仍牢牢握住枪。
    可恶,「啊啊……」之类该死的声音不受我控制,偏偏在章夫面前!
    「安几良,我可以动手了吗!要是不痛扁那畜生一顿,我就咽不下这口气!」
    「你怎么老是学不会教训!就说了要是你那么做会死!要修正命运的错误!啊呜!」
    这次……手伸向裙子。要我咬舌自尽吗?不行,这样章夫会有罪恶感,我不会这么做。
    我要忍耐。为了一条人命,为了章夫的性命,这不算什么吧?
    「拜托你,让我动手,我看不下去了。」
    章夫不耐烦地用伞敲地板。
    「你就不要管我了,章夫根本没有力量保护学园!既不能弹开子弹、也没办法快速移动闪过子弹。这样不就只能乖乖别动吗!」
    要知道我也在忍耐,所以章夫也要忍耐!
    「欸,为什么你要这么保护我!『当局』的工作,就算身心都遭到蹂躏也还是非做不可吗?我现在气得一肚子火!我气自己到了这种地步,居然还是这么不中用,就只会杵着不动!欸,我绝对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的,就让我动手!」
    我摇头。
    「就让我运用天赐给我保护你的力量,保护你!」
    「咦……?」
    章夫刚刚说了什么?
    总觉得自己好像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
    「就是说啊,这个力量是为了保护安几良才得到的力量不是吗!为了拯救差点被绑架的你,我变成了毅。这种时候不用更待何时!不用管我的性命!」
    「咦?保护世界和平的崇高使命上哪去了!」
    「不,老实说,我守护不了世界。就连能不能保护学园和平都是个疑问。」
    章夫的眼神燃起了某种类似光的东西。
    「但是,只要我豁出性命,至少能够拯救你!如果一生有一次要豁出性命的话,那就是现在这个时候!」
    章夫从口袋取出眼镜盒。
    里面当然装着眼镜。
    拿出眼镜当然只有一种用途。
    就是变成毅。
    ●身高长高五公分。
    ●运动神经一律提升。
    ●不知道为什么连伞都稍微强化。
    「啊啊!笨蛋!要是变成毅就完了!」
    「到时候再说了,我现在要上了,安几良!」
    章夫带着一把伞就冲了过来。也不想想恐怖的铅弹会过来。看吧,敌人开枪了。不知道犯人是不是就连用左手都得心应手,子弹不偏不倚地对准了章夫的胸口。
    啊啊,这样章夫就死了,死得彻底、不能重来、也不能回到过去。结束,久别了,再见。
    没想到!
    章夫闪过子弹!
    男子再度开枪,但子弹还是穿过章夫的右边。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我搞不清楚状况,不过命运正以现在进行式逐渐错乱。
    到底是什么跟以往的虚构不一样?
    「啊~我好久没有为了安几良而变成毅了,都忘了好长一段时间。」
    啊。
    该不会——
    虽然这个假设非常自我中心……
    「虚构的山崎毅」忘记了「保护我」这个本来的目的。
    所以才会被命运、被赋予他力量的某个人杀掉呢?
    那么,要是想起那个目的,命运或许就会改变。
    而且这里是现实,不跟荒唐的虚构落入相同的结局才自然。
    「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
    但是,恼羞成怒的胡乱射击要射穿章夫的额头中央!
    这个距离闪不过!
    铿!伴随着清脆声响,子弹被弹开了。
    被伞一挥就弹开了。
    「变得相当硬呢……能强化到这种程度,这或许是第一次……」章夫自己也相当讶异,就更别说是我跟犯人。
    不输给枪的伞,这应该算得上是最强防御力。
    「可恶!你这个怪物!」
    男子再取出了一把枪,从左右两边交叉射击。
    这样光靠一把伞是无法完全抵御的!
    「嘿嘿嘿,只要能中一发就是我赢了!」
    子弹如雨般一齐袭向章夫。
    但是章夫冷静地从我们的视野消失了,他并不是瞬间移动。
    只是开了伞而已。
    经「布」吸收了冲击的子弹,如水滴般纷纷掉落在地板上。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犯人大叫。我也这么认为。这种人——应该说这种伞根本打不赢。
    「差不多该轮到我了吧。」
    眼神凶恶的章夫从收起的伞后现身。
    不对,我就不要再故意唱反调了——
    这是毅,山崎毅。
    普通的章夫不可能会这么强、这么帅。
    世界第一平凡,该做的时候就会有所表现的英雄,山崎毅!
    「我要上了。」毅踏出一步。
    「咿!别过来!」射出的子弹飞往离谱的方向。
    「别担心,就差几步了。」毅踏出一步。
    「去死吧,快!」射出的子弹被大伞一挥弹开。




   

    「我看差不多了呢。」毅踏出一步。
    「救、救命啊!」男子扣下扳机的手枪没子弹了。
    命运已经站在章夫那边。
    「好,一、二——」
    毅挥伞。
    拥有世界第一恐怖破坏力的伞——
    瞄准男子——
    将最大限度的愤怒灌注于那一击。
    「——三!」
    伞直接击中男子的腹部,以棒球来说就是安打。男子的脚离开地面、身体腾空,应该说是被打飞。就像在狂风中飞舞的塑胶袋那样,一点也感觉不到摩擦或空气阻力,飞到了房间白色的墙壁,命中,陷进去。「噗唔……」男子发出了难听的声音,瘫软沉默。连在最后撂狠话的余裕也没有。
    换句话说,一言以蔽之就是这么回事——
    这是山崎毅的完全胜利。
    「——做得好!」
    学园长从身后出现,吓得我心脏差点停止。
    「哇!请不要这样毫无预警的登场!」
    「设定就是这样,原谅吾。吾之前不是说过,要拯救山崎,就只能改变那家伙自己吗?之前在虚构时,不管再怎么改变周遭都没用。」
    「对,您说过。」
    「现在,那家伙改变了。他终于想起自己的力量是用来做什么的,这样命运应该就会步上正轨了。」
    这么说来,章夫会得救果然是因为……
    「安几良。」
    一个声音从背后叫我,是正义的英雄山崎毅。牌子颇微妙的无度数眼镜、比章夫高五公分的身高、没有青春痘的光滑脸颊、柔软滑顺的头发与睛风洗发精的怡人香味、打倒坏人的最强洋伞。
    「怎样?」
    我当然知道他想跟我说什么。
    这是告白,如果猜错的话,要我穿内衣上学一年也行。
    他都已经为我做到这个地步了,回报他也是应该的吧。
    「安几良……」
    「毅,我并不——」
    「……毅的力量用过头了,到极限了。」
    「嗄咦?」
    毅就这样在我面前应声倒下,同时发出了听起来格外健康的鼾声。
    这种时候就只能笑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神啊,对不起,刚刚穿内衣上学那件事,请当我没说过。
    最后,梦想成为诗人的少女为各位带来一首诗。

    和平之歌

    和平之歌不唱第二次
    因为,所有的和平之歌
    都是因为不和平而唱
    一边祈祷不再听到歌声
    最后就唱这么一次吧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再见
 楼主| 发表于 2010-8-23 20:2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夜の星痕 于 2010-8-24 14:36 编辑

尾声

    三天后,章夫收到警方颁发的精美感谢状。
    章夫凭着奋不顾身的勇气,与无与伦比的运动神经,击晕连续强盗犯,解放了人质。单听上面这段话,应该会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完美的人。尽管现实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完美。
    其他还有许多过分之处,比方说——
    「那天的事吗?中午以后我就一点也不记得了,应该是毅努力过头了吧。托我的福,学园和平成功守住了!』
    在毅三头六臂的过分活跃下,章夫忘记了半天的记忆。也就是说当天的真相只存在于我心里。
    而且拜这之赐,在章夫心目中「毅是守护世界及学园和平的英雄」的认知依然没有改变。
    不过反正虚构事件也完美收场了,可喜可贺、可喜呵贺。
    就在这时候,学园长找我去。
    一进学园长室,半透明的幽灵就坐在椅子上。
    「有什么事吗?」
    「我要颁赠这个给你。」
    从天花板掉下一张卡状的纸,应该说那根本就是一张卡。我本来还心想那很像集点卡,结果上面真的这么写。
    『十哲集点卡』。
    盖章的空格共四个,其中一个已经盖上「表现优」的章。
    「这是什么?」
    「这次你小小活跃了一番,再怎么说,你可是拯救了一位学生的性命。因此我给你盖一个章。」
    「集满了会送什么?」
    「给你机会成为十哲。」
    我噗一声。
    「十、十哲不是需要特殊才能吗……?」
    「没有这种规定,你只要能集满四个章,或许就能当上十哲。这么一来,就能凭你的名气,直接进入诗人科了不是吗?顺便补充一下,不知道我的存在的其他十哲,我统统都趁他们本人不注意时,在他们身体某处盖了那个章。只要拥有充分的实绩,就会集满四个章。」
    身体浮现了神秘的「表现优」文字……这根本就是灵异事件。
    「一旦成为十哲,全世界的大学都会争相延揽。只要你说你想去,凭那张脸就保证合格了。」
    「奇怪…………这么说,您之前答应我保证考上诗人科的那件事是……」
    「你再集三个章,挑战现在的十哲就行了。」
    「最好是我有本事再集到三个章啦!这是诈欺!」
    「总之,你就尽管在毕业前努力集点就对了。哈、哈、哈、哈!」
    结果,我傻傻地被骗了。

    我一出校舍,就看到三奇人聚在一起。
    「我看你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耶~你现在的表情,就好像是遭到村人迫害时的梵谷喔。」
    鹿子木学姐这么说。
    「如果这是演技的话,你应该马上立志当女演员才对。」坚持从一而终,扮演冒牌男同学的甘南备学弟这么说。
    「要是有什么有趣的题材的话,我要听喔。我要拿来写小说。还有,让我戳你的手……要钱的话,我会付的……」芝兰学姐这么说。
    我给他们看了集点卡,没想到——
    「「「恭喜你!」」」他们异口同声这么说了。
    「那个章是成为十哲的第一步喔,当我知道盖在手上时虽然怕得要死。不过,这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得到的东西喔,你要引以为荣!」
    笑容满面的芝兰学姐拍了拍我的肩膀。
    「就是说啊,接下来安几良的新传说就要开始了!」
    虽然是甘南备学弟版本对我这么说,不过,会高兴就是会高兴。
    这样啊,再怎么说这都是光荣的勋章,是吗?
    「不过相对的,被盖了章的人们,以后都会被派去解决一些奇妙且奇怪事件就是了。」
    鹿子木学姐望向远方叹气。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非常不祥的消息。
    「十哲并不是单纯的称号,会像这次这样介入学园不为人知的一面喔。就更不用说是未来的十哲了,那根本就是方便使唤的杂用要员。我想近期内学园长一定会派你去做些什么事。」
    「我可以撕了这张卡吗?」
    我试了一下,看似普通的纸,却连撕都撕不动。
    糟透了……
    我摇摇晃晃地踩着酒醉般的凌乱脚步,茫然走在校舍前的路上。
    然后碰!撞到人了。因为我走路不看前面,当然会这样。
    「痛痛痛……对不起。」
    「安几良。」
    眼前是儿时玩伴暨战友的那个男人,那张看腻的脸。
    「哇,章夫!对不起喔。会痛吗?」
    「我问你,你最近有没有哪一天有空?」
    章夫别开视线这么问我。
    「怎么了?」
    「晚上要不要来我家?」
    我差点以为自己的脸要爆炸了。
    就说了步骤很奇怪。这种事要等多看过几次电影、多吃过几次饭以后再问…………
    「好,好啊。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都行,就挑你有空的那天。」
    「那就后天好了……」
    要是回答今天就能去的话,好像显得太饥渴了一点……
    「好,那我跟我妈说一声。」
    咦,这是怎么回事?
    「我爸妈似乎想招待你来我们家吃晚餐,那对笨夫妻八成又想炫耀他们的情史了……我这个儿子真替他们感到丢脸……」
    从后面传来三奇人的笑声。
    ●END●
 楼主| 发表于 2010-8-23 20:2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夜の星痕 于 2010-8-24 14:39 编辑

后记
    各位读者enjoy着美好的高中生活吗?
    还是已经enjoy过了呢?
    或是预定enjoy呢?
    …………很遗憾地未能enjoy吗?
    我,森田的高中生活也不例外,是灰色,应该说是黑色,比黑暗更漆黑的感觉……不如说是透明?水母?可有可无的家伙?也罢,这种不言利的事怎样都无所谓。我就这样在黑暗生活中,逐渐锻炼出妄想力。
    虽然绝对不会有这种人,不过有了真愉快、真想跟他当朋友--从这种妄想诞生出来的角色一一罗列出来后,丢进校园喜剧就完成了这个故事。简直就是大杂烩。还是不如说是黑暗锅?就是这种感觉。
    因此角色非常多,像第二章甚至多达一打。这数量是不是相当惊人呢?如果有人同意,我会很高兴。
    我想既然有这么多角色,其中应该也会有各位喜欢的角色才对。应该说希望有。但愿各位能够多多厚爱那个角色,但愿各位能够多多甜甜蜜蜜。
    接下来是谢辞。深崎暮人老师,拜您美妙插图之赐,脑内妄想变得非常容易了,就像新干线突然开通了一样。安几良,非常可爱。芝兰,哪里怪怪的。田岛老师,希望个人指导。花笛同学,我想跟她一起去逛街。鵺子,我想跟这种女孩一起把酒聊天。森,我想要这种姐姐。维多利卡,请跟我结婚。
    此外,也真的承蒙许多贵人相助,不过老实说人数太多了,不及备载。各位,谢谢你们!托各位的福,森田一息尚存。
    那么倘若有缘的话,下次再会!

    森田季节
发表于 2010-8-23 20:25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标题就很美好~~期待
发表于 2010-8-23 20:39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标题难道是科幻?
作者的名字很神奇
发表于 2010-8-23 20:44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标题到底是想表达啥意思?
发表于 2010-8-23 21:3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诗雨楚良 于 2010-8-24 12:00 编辑

不知道是不是我喜欢看的小说类型
发表于 2010-8-23 21:38 | 显示全部楼层
这名字好像很有趣啊。。期待
讨论 死  很久没看这种话题的了,很感兴趣
发表于 2010-8-23 21:41 | 显示全部楼层
最近出了很多新坑啊,静待填坑
发表于 2010-8-23 22:01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觉上很独特呢
期待录入
发表于 2010-8-23 23:23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只是因为这个作者表示期待一下作品的
唔嗯~
我甜蜜的苦涩那两本看着我极度感动啊
发表于 2010-8-23 23:44 | 显示全部楼层
还以为森田除了甜蜜苦涩系列就没作品了呢,这部应该不会让我失望
发表于 2010-8-24 01:25 | 显示全部楼层
女性作为第1主角?男生读起来感觉有点别扭啊……
发表于 2010-8-24 09:07 | 显示全部楼层
很有feel的书啊,收藏以后慢慢看
发表于 2010-8-24 15:07 | 显示全部楼层
很喜欢这作者的前两部小说,都是短篇,不知道这部怎样

本版积分规则

手机版|Archiver|轻之国度

JS of wanmeiff.com and vcpic.com Please keep this copyright information, respect of, thank you!JS of wanmeiff.com and vcpic.com Please keep this copyright information, respect of, thank you!

  

GMT+8, 2024-6-2 20:20

Powered by Discuz! X3.4 Licensed

Copyright © 2001-2020, Tencent Cloud.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