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城镇爬过一座山丘後,在眼前延伸闲来的景色已变得陌生。 有别於闭上眼睛也能够自在行走的熟悉山丘和野原,这里是通往其他国度的大地。 只要抬头仰望天空,就会看见鸟儿在高处飞翔:只要回头眺望,就会看见出现在远方草原上的羊只与牧羊人身影。 虽然没有留下太好的回忆,但真的决定离开时,又会让人感到落寞。 宜人的微风徐徐吹来,彷佛一边叹息,一边在取笑这方似的。 刚踏上旅途,就如此落寞寡欢,未来的旅途要怎么走下去? 这位勇敢耿直的小骑士,有时候也会非常符合骑士作风地有些严肃。 展露笑颜以取代说出「我没事」的话语後,小骑士站起了身子。 心想「自己只能够走到这一步」而放弃挣扎已不是一、两次的事情:心想「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情」而偶然获救的经验更是多。 另外,还有一点一定要让大家知道。那就是我这辈子只跟随过两位主人。 第一任主人非常沉默寡言,且稳重如山,十分具有主人风范,也是这位主人在我出生不久后,就严厉训练我,让我练就想必一辈子有用的技能,虽然那段日子过得朴实平静,每一天却是那么美好,让人回想起来时,不禁有种揪心的感觉。当时的我还天真地以为自己会永远过著这般充实,且毫无不满的生活。 这般生活之所以如泡沫破裂般消失不见,其原因除了命运两字,没行其他字眼能够解释。 去到野外时,不仅会遇到狼或熊等凶掹动物,也会遇到以铁作为武装、几这些动物的尖牙或利爪更加可怕的人类,虽然旅途上必须有十二万分的警觉,但因为一场突来的风雨,我们不慎在危险之地露宿。 不过,无庸置疑地,我们会露宿在那地方,还有那些家伙会出现在那地方,都不是必然发生的事情,而是偶然。双方那天晚上会在那地方撞见,除了是因为不可思议的命运力量发挥作用,没有其他原因能够解释。 也确实毫不害臊地认为「万夫莫敌」这句话是为了形容我而存在。 如果足因为持有这般自傲想法,才让敌方乘隙而人,状况或许会好一些。 那场剧烈风雨之中,已分不清沾满主人脸部的是鲜血、泥土,还是雨水。主人把相当於其性命的拐杖交付给我时的表情,此刻仍历历在目。 仆人除了保护主人的安全之外,也必须付出相同心力保护其名誉。 我不知道自己身上哪里受了伤,也精疲力尽得无法再多走一步路,最後缩成一团倚在一块大石头底下。 前晚的风雨如一场梦般消散,太阳缓缓从地平线升起。就算到了现在,我遗忘不了当时话感受到的温暖阳光。 还有,很惭傀地,在温暖阳光照耀下,我以为自己会就这么死去。 抱著这仅有的慰藉,我闭上肯定没有机会再睁开的眼帘。 所以,当有人摇动我的身体而再次睁开眼睛时,我深信自己已经来到了天堂。 印入眼帘的是一名脸颊凹陷、一身穷酸打扮,感觉路边的老树都比其装扮来得有气质的女孩。这般模样的女孩不是为了让自己满是冻伤的手变得暖和,而是为了叫醒我而摇动我的身体。 主人时而因为喝醉酒而变得多话时,会称呼我为骑士。另外,主人偶尔也会告诉我身为骑士的职务何在,我也为骑士的精神而深深感动。 尽管自己就快不支倒地,女孩还是哭著拚命想让我从死亡崖边站起来。这时候如果没有站起来,我要如何再以骑士自称? 尽管自己也濒临死亡边缘,仍为我担心的这位温柔女孩看见我站起身于後,安心地露出笑容。 在饥饿与寒冷之中,不仅为他人担心,还能够展露笑颜。 虽然不久後我与女孩一起倒卧在地,但彼此紧紧抱在一起,这肯定是命运的安排。睡了一会儿后,我因为肚子饿而醒来时,女孩会在同时张开眼睛,想必也是命运的安排。 我因此有了新主人,这位新主人虽然有些不可靠,但拥有无人能此的慈悲心,其资质足以让我愿意为其效命。新主人名为诺儿菈,是个至今仍保有天真的小女孩, 为这位诺儿菈效命的在下名为艾尼克。多亏由新主人继承的拐杖上刻了我的名字,所以免除了换名字的不便。大缘分似乎会唤来其他小缘分。 虽然彼此语言不通,但正因为如此,才能够建立出坚固的关系。 我只是一只狗还没大没小地说这种话,不知道身为人类的主人会不会生气? 不,我想太多了,虽然主人是个了不起的主人,但我如果没有陪在身边,主人老是会做出一些危险的事情,所以应该不会有人说我没大没小吧。 虽然是个十分软弱的主人,但相互扶持的关系也是美好的主从关系。 这么说当然不是指日出时间很早,而是天气冷得睡不下去的意思。 我们在天还没亮的时间起床,然後朝向天空大大伸懒腰。 伸完懒腰後只有主人打了喷嚏,我则是一脸严肃地望著主人的失态。 虽然主人一度因为害怕冬天的寒气,而赖床地继续紧紧抱住我窝在棉被里,但最後下定决心让身体袒露在寒空下,主人一边眺望仍看得见星光闪烁的天空,一边接续说: 「虽然牧羊工作很辛苦,可是……一旦不再需要从事牧羊工作,还是会有一股落寞。」 牧羊人必须掌控无能的羊只,让它们吃足够的草并且养得肥胖,而这样的工作十分消耗体力,如果放任羊只不管,它们就会迷路,而且不管骂了多少遍,它们还是记不得路。这些羊连主人和仆人的差异都分不清楚,只会发出「咩~咩~」的叫声,掌控它们的工作当然不可能太轻松。 虽然主人与我是靠著这样的工作维生,但如今已不再从事这个仿佛会永远持续下去、没有每日之分的漫长工作。对我而言,不需要再看见主人随著日出醒来,便立刻一边祈祷羊只没有逃跑,一边数羊时的沉痛侧脸,是最好不过了。 不过,不再听见羊只胡乱发出的「咩~咩~」叫声,却又觉得别扭。 我与主人踏上两人之旅已经过了—两个星期,差不多该甩开过去了。 尽管在心中喃喃说出这般坚强话语,但看见主人发呆的侧脸後,我还是忍不住用鼻子顶住主人的侧脸,然後用脸颊磨蹭。 虽说一半是抱著朗待的心情,但决定不再从事牧羊人工作时,主人从象徵牧羊人的拐杖前端取下吊钟时的表情,至今令人难忘。 「那我们来吃饭吧。其实啊,虽然只买了一些,但我在上次停留的城镇小奢侈了一下。」 说罢,主人急急忙忙从麻袋里取出面包。看见主人这般孩子气模样,让人忍不住露出苦笑。 我抱著这般想法凝视著主人,但主人察觉到我的视线後,不知道会错了什么意,一副搔痒难耐的模样笑著这么说: 我会摇尾巴,绝对不是为了麻袋里的面包,而是因为很高兴看见主人恢复坚强模样,绝对不是为了那种肤浅的事情…… 挂在夜空上如冰块发出寒光的星星已消失不见,每走一步路,视野便随之开阔起来。 话虽这么说,但气温并末因此哭然变得暖和,呼气仍会化为长长丝带流向后方,大地也依旧冰冷。 「不用看管羊只是很轻松没错,但差不多有些想念有屋顶的房子了喔。」 主人一边杵著没有挂起吊钟的拐杖,一边以其外表无法想像、强而有力的扎实脚步向前走去。 尽管是工作道具,但主人看见羊只受伤会哭泣,看见羊只做出危险行为会生气,与羊只分离时又会显得落寞,主人就像个母亲一样对待羊只。 因为看见主人这般态度,找以为主人会忌讳使用以羊皮绘制成的地图,却意外发现不是这么回事。 主人之所以没有拾起头而保持看地图的姿势,想必是因为心中有一些不安。 我是条效命於主人的狗,当然应该追随主人选择的旅途。 既然这样,如果主人选择了多少有些危险的路,就应该鼓励主人才算尽责。 这么做出判断後,我从主人身上挪开视线,并看向正前方。 「说得也是喔。甚至还有句话说,雇主是因为危险及劳苦才支付酬劳。」 我家主人是远近驰名的牧羊人,但因为某种原因而不得不结束牧羊人的工作。 值得庆幸的是,主人手边有大笔金钱,而这笔金额足以实现主人的梦想,我家主人经常对著我说,她想成为制作服装的裁缝师,虽然我不讨厌听列主人聊起梦想,但不喜欢看见主人聊起梦想时,表现出一副梦想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模样。 所以,既然这梦想有可能实现,我当然会尽全力帮忙,但说实话,想要带著满面笑容说出这种话似乎很难。 如主人所说,想要实现梦想,必须做好可能遭遇危险的心理准备。 既然那城镇很可怕,折返回去就好了啊。这样的想法太肤浅了吗? 主人有就算必须冒这样的危险,也要去到那城镇的重大理由。 她是在旅途中停留的城镇,听到有关因为发生传染病而就快毁灭的城镇谣言。 那城镇因为人口减少而缺乏劳工,所以需要很多人手来重振城镇。 听说在这样的城镇,即使是像主人这样的旅行女孩,或是没有经验也没有门路的人,也能够很容易从事工匠的工作。 等到大家都知道城镇不再受传染病威胁後,想必会涌进大批求职者。 这件事情是一个在大家都因为传染病而不敢接近时,勇敢前任城镇做生意的不怕死商人告诉主人的。照那名商人的说法,只要有做生意的对象,就是地狱最下层也敢去。实在太令人佩服了。 然後,根据商人亲眼所见,这个听说叫做库斯克夫的城镇的传染病威力逐渐减弱,已不再需要担心疫情,另外,商人还说这个事实早晚会在邻近地区传开来。 俗话说「打铁要趁热」,所以主人听到商人的话语後,立刻决定出发。 不过,听到商人话语的那天中午,主人正好在城镇提出想要成为裁缝师的请求,却惨遭断然拒绝,或许也是促成主人决定出发的原因之一。 「尽管疫情已受到控制,镇上还是死了一半的人,是不是教会的祈幅也没产生效果啊?」 主人从事牧羊人工作的那段时间,教会老是以令人难以置信的不讲理态度对待主人。 不知道是不是忌妒主人身为牧羊人的好功夫,教会那些人把主人当成了魔女看待。 虽然主人最後做出令人痛快的事情,但主人在那同时为做出这般举动感到後悔,也是不争的事实,尽管自己遭到迫害,主人报复後却不会高兴地哼著歌。的确,身为在这般主人底下效命者,或许应该感到骄傲才对。 但是,主人为了小小的报复举动感到後悔,即使到了现在仍认同教会权威,看见主人这般正直过了头的表现,让人忍不住有些烦躁起来。 或许是猜出了我心中的想法,加上主人本来就不是善於雄辩的人,所以在这之後的旅程我们一直默默地走著。随著日出而变得暖和後,我们的脚程断然比一般旅人快上许多。我们的步伐顺畅,并且一步一步接近主人在地图上确认位置的城镇。 因为我勉强算是野生动物,所以要我露宿多少遍都不成问题,但身为人类的主人就没办法了。明天傍晚左右似乎就能够抵达城镇,先不管传染病的事情会是什么状况,但主少能够暂时安心一下。 虽然主人不像开在花园里的鲜花般脆弱,但就算是韧性再强的野花,如果一直受到冷风吹打,有时也会被折断。 人类不像动物那样有毛发包覆身体,所以主人至少应该让身体多长一些肉。 主人现在这副模样就算被当成营养不良的年轻雄性,也找不到藉口反驳吧。 听到主人的呼唤後,不禁竖起尾巴的毛发,但这般反应并非因为正在思考主人的事情。 像我与主人这样建立出亲密主从关系险,光是听到呼唤名字的方式不同,就能够做到多种意思疏通。 主人这次的叫法充满令人怀念的感觉,让我感到血脉贲张。 我不加思索地跑了出去,那速度之快,甚至听不到主人再次呼唤的声音。 山丘上可看见毛发稀疏、已变成野生的羊只悠哉地吃著草。 我的爪子紧紧扣住大地,耳边只听见划过风儿的咻咻声响。 少根筋的羊只这时总算发现我的存在,并且极度慌张地打算逃跑。 我全速向前奔跑、跳跃,并以掀起草皮的力道踹著地面,最後绕到羊只前方大声吼叫。 羊只陷入极度恐慌的状态,一直踏步踏个不停,想必已对我唯命是从。为了告知这事实,我朝向天空发出长嚎声。 我当然知道现在这么做不过算是一种嗜好,而实际上,从山丘下方朝向这方走来的主人也看似愉快地笑著。尽管如此,挺高胸膛、充满男子气概地发出长嚎声,还是让人觉得痛快极了。 虽然觉得吓破胆而慌张不已的羊只很可怜,但它应该庆幸自己不是遇到贪心的狼。来到山丘上後,主人轻轻挥动拐杖,我也在任务解除後走近主人身边。 主人摸摸我的脑袋夸奖我表现得很好,对我而言,这是最好的犒赏。 主人朝向羊只说道。野生羊只似乎有其矜持,发出一声高亢叫声后,跑了出去,在距离城镇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会出现野生羊只并不稀奇:而这些野生羊只能够存活到什么时候,恐怕只有神明知道答案。不过,关於这点我们也一样。 我思考著这些事情时,主人眯起眼睛注视著逐渐跑远的羊只。 然後,一发现我的视线,主人立刻显得难为情地笑笑,或许足跑著爬上山丘,主人有些脸颊泛红地这么说: 这天晚上我们决定在稍微偏离道路、位於山谷与山谷之间的洼地露宿。 或许是受到因传染病而有一半人口死亡的城镇谣言影响,这里的道路状况明明不差,却不曾与任何人擦身而过。在这样的状况下,感觉上就是在道路旁露宿,也不会有问题,没想到主人却意外地谨慎。 明明行事如此谨慎,主人在晚餐时间喂小鸟吃面包屑时,看见老鹰突然从天空而降并抓走小鸟,却吓呆地僵住身子好一会儿时间。 老鹰在视线良好之处叼走我们的食物已不是一、两次的事情,主人却还是学不聪明。 主人隔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时,也像平常一样总是迁怒於我。 就算我表现得再像骑士,也拿从天上飞下来的存在没辙。 不过,一向顺从的我还是一副可怜模样垂下耳朵和尾巴,等待主人的怒气散去。 我们没有生火,只是依偎著彼此取暖入睡。少了羊只这个负担确实比较能够入眠,但不可避免地会变得松懈。虽然我一边充满戒心地留意四周状况,一边入睡,但实在很难个去享受那温暖感觉。因为主人翻了身而害得我的脸露出棉被外时,也会毫不犹豫地慢慢钻进被窝底下。这般表现简直就跟被当成宠物饲养的狗没什么两样;虽然意识朦胧中这么想著,但身体还是老实地朝向主人怀里钻去。 身为骑士的自尊,以及主人体温的舒适感受让我陷入两难,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低声呻吟,但至少能够确定我真的烦恼极了。 所以,一时之间我还以为是自己多心,才会以为四周有动静。 当我发现不是自己多心後,立刻用力挺起耳朵,并抬起头,但我的头不仅埋在被窝底下,还埋在主人怀里,所以费了好大工夫才爬了出来。 主人想必是睡迷糊了。我打算从被窝底下探出头时,主人一边嘟哝著梦话,一边想要抱住我。我用力甩开主人的手臂,才好不容易探出头来。 从守护羊只的重责之中解脱後,因为难以抗拒安眠的魅力,让我这阵子完完全全少了气概,但似乎不只有我这样而已。不过,主人毕竟是主人。 主人从我的模样察觉到气氛不寻常後,立刻清醒过来,并只转动视线环视四周。 一直以来,主人都是在经常有狼群出没的森林附近生活。 主人没有表现出害怕模样,其语调甚至带有干劲,仿佛在说「尽管来吧」似的。 主人只要把耳朵贴在地面,就能够立刻分辨出狼的脚步声,至於狼群数量以及方向的掌握能力,甚至不输给身为动物的我。 主人很快就发现不是狼群出现,并挺起身子环视四周。这段时间我也靠著自己的耳力聆听著争斗声。为了让主人知道,我一直看著相同方向。 非常讽刺地,比起遇到身为动物的狼,人类更害怕遇到同样是人类的攻击对象。 不过,从我没有用喉咙发出低吼声的态度,主人似乎发现了危险并非朝向我们逼近。 浮在半空中的月亮躲在几处出现缺口的云层背後,所以视线并不算好。虽然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根容易与黑夜融成一片,但因为担心主人会因此看不见找,所以频频回头看。 然後,我总算站到山丘上。往远处一望後,随即理解了一切。 压低身子的主人晚了一步来到山丘上。我看向主人後,发现主人睁大眼睛露出惊讶表情。 就是从远处看,也能够清楚知道从山丘上俯视的视线前方发生什么事。 单独座落在道路旁,想必是客栈的建筑物侧边窜出红火。 虽然主人属於个性果决的人,但此刻的局面很难做出决定。 可能是偏屋的屋顶因火势倒塌下来,一大片灰烬随之飞起。下一秒钟—— 因为四周黑暗一片加上烟雾弥漫,所以看不清楚对方的脸,但从服装看来,像是一个旅行巡礼者。 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受了伤,看得出来那人脚步踩得相当不稳, 那人东倒西歪地朝向道路逃去时,另一人追著他咆出来。 两人的脚程就像牛与马一样差距甚大,想必一下子就会被追上。 这时,又有一个人从入口处冲了出来,然後,趁著袭击者回过头看的时间,那人扑上前去。 接下来,我清楚听见了声音、相信主人应该也模糊听见了声音。 尽管如此,我还是采取了行动。因为我是主人的仆人,也是高傲的骑士。 在视线前方,袭击者甩开朝向他身体扑去的人,然後趁对方倒在地上时,刺下长剑再拔起。 想必是因为太兴奋,袭击者像喝醉酒一样有些脚步不稳。 草地让我能够不发出脚步声奔跑,马屋还是其他什么建筑物燃烧的声音也助了我一力。 袭击者完全没有发现我的存在,并慢慢朝向以爬行方式逃跑、看似巡礼者的男子走近、看似巡礼者的男子似乎死了心,双脚无力地跪在地上,并开始对著上天祷告。 袭击者慢慢贴近男子背後,并举高长剑,脸十浮现像是虐待抂的笑容。 然後,袭击者准备把举高的长剑剠向毫无防备的对手背部那一刻,出现一个黑色物体遮挡了他的视线。 不过,我在那一刻咬住袭击者的右手臂,长创也朝向其他方向飞去。 袭击者的表情说出这般想法,然後一屁股趺坐在地上,我毫不留情地咬住他的右小腿。 听到呼救声而抬起头一看,发现客栈入口处站了另一名同样拿著长剑的男子, 这么一来,想要让事件结束,除了让敌方全军覆没,没有其他方法。 我立刻踹倒眼前的男子,并飞越男子,然後全速跑了出去, 男子丢开想必是装了赃物的沉重麻袋,并架起长剑。我朝向男子龇牙咧嘴。黑夜之中,男子肯定把我看成了狼。虽然并非出自本意,但我充分利用了这点。 男子一副不镇静的模样压低身子,并且不是把长剑当成武器,而是当成盾牌顶出。我扑向男子,并咬了一下男了的脸部後,男子一下子就晕厥了过去。屋内乱成一团,地上还躺著三个人,三人的装扮皆与方才逃出屋外的男子相同。 下一秒钟,我发现有动静而移动视线後,看见有人从阶梯走下来。从其装扮,我知道对方是听到吵闹声而赶来的袭击者。对方也发现我的存在,并且与我互看著。 不过,对方一看见我下巴淌著血,立刻发出惨叫声,然後冲上原本走下来到一半的阶梯。 对我来说,比起由上往下扑,当然是由下往上扑有利得多,我向前跑了三步来到阶梯,接著再跑了两步,便咬住爬阶梯爬到一半的男子腿部。男子在阶梯上跌倒,并发出宛如来自地狱般的惨叫声後,精神错乱地不停挥动双脚,害的我不禁大意地松口放开男子的脚。 虽然男子的右腿以及左手臂呈现诡异的扭曲肜状,但似乎还活著。 我一副感到疲惫的摸样站在阶俤上俯视男子,最後屋内终於完全安静下来。 小屋遭火燃烧的声音传人耳中,而且从味道可判断出应该不需要多久时间,火势就会蔓延到这栋主屋。虽然现在应该担心是不是有其他敌人躲在某处,但比起去确认有无敌人,现在更应该保护主人的安全。我冲下阶梯,并准备冲出屋外时,停下了脚步。 因为我看是正好有人准备走进屋外,而那人是我第一个看见的男子,男子蓄著胡须,身上裹著看似碍手碍脚的长衣,长衣的右腰部位染上了鲜血。 倒在地上的三人穿著与男子类似的服装,想必是男子的同伴。 我穿过男子身旁走出屋外后,看见主人显得不安地抱著拐杖站著。 自己要我来救人,还怕我会怎么样,但依主人的个性,应该没办法做出—连串的判断吧。我一边这么想著,一边看向主人后方后,发现被长创刺伤的男子脸上盖著白布。 可能是紧紧抱住我好一会儿而感到安心,主人挪开身子後,立刻这么询问。 因为我不会说诂,所以只叫了一声,但垂头丧气地跪在入门处的男子回答了主人: 我这么想著而抬头仰望主人时,身旁的男子竟然喃喃说出这般话语: 听说是在位於从这里往西还步行三星朗左右的一所教会的主教。 虽然我不禁後悔自己救了对这世界没帮助的人,但主人似乎不这么想。尽管因为数会而吃了很多苦,主人一听到吉赛帕的自我介绍後,立刻低头跪下。 要是满脸胡须的吉赛帕摆出高傲姿态,我打算采取符合骑士作风的行动,但后来发现似乎不是这么回事,所以决定暂时缩回尖牙。 年纪看起来比主人大上好几倍的吉赛帕,向主人深深表达谢意。 「喔,没错。您的名字叫做艾尼克啊,您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吉赛帕的腰伤比想像中严重,虽然试著止血,但凭主人的知识似乎没有起太大效用,或许是这样的缘故,吉赛帕的脸色如白只一样惨白,但他对著我表达感谢时的真挚笑容,让人看了非常舒服。 毕竟我也是个骑士,所以挺起胸膛露出严肃表情,直率地接受了吉赛帕的感谢。 除了一名青年之外,吉赛帕从教会带来的同什全遭到杀害。 虽然主人也为青年做了应急处置,但能不能救活青年,恐伯只有神明知情。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倒的所有盗贼,已经被主人捆起来,并且绑在围住客栈的栅栏上。 「没有……这里是空屋。我们借了马厩过夜,但那些人似乎就是专门攻击像我们这样的旅人。而且,唉~真是太可伯了……那些人好像是异教徒。』 「您发现了啊?没错,他们就是至今仍在东边险峻山区,暗地里活动的魔道师子孙。他们似乎一直等著我们入睡,然後伺机而动。失去性命的二人,是我请来当旅行护卫的佣兵。他们三人为了保护我们,机敏且勇敢地战斗,但无奈力量不是……」 创在人口处附近的三个人当中,有两个人虽然身穿相同服装,但身上明显散发出与我相同的气味。 「可是,我们不能在这里就放弃旅行。无论如问都不能放弃。」 虽然我震动喉咙轻轻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但似乎没有传进主人耳中。 我从来不曾像此刻这样,因为自己不会说人类的语言而感到烦躁。主人啊,你不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而准备前往库斯克夫吗?在旅途中遇上难事,而在半路不幸死亡不是常有的事情吗? 既然这样,把自己的目的搁在一旁,然後优先他人目的会是多么愚蠢的行为! 虽然我顺从地坐著,内心却是发狂地一边思考这些事情,一边注视著主人与吉赛帕。 如果听了答案,就必须帮助吉赛帕,虽然我坐止难安,但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总不能封住对方的嘴巴。 我的耳朵也用力挺起,把视线栘向主人—看,发现主人也露出惊讶表情。 「您知道库斯克夫这个城镇吗?那里受到传染病侵袭,既没有神明软诲世没有神明指引,而陷入黑暗与痛苦之中。」 吉赛帕露出打从心底感到讶异的表情,不久後他摆出教会人士向神明祈祷时一定会摆出的姿势,并且闭上眼睛。我用力地左右甩动尾巴、因为连我也猜得出来吉赛帕接下来会说出什么话。 「这正是神明的指引……虽然我要开这个口实在很痛心,但您愿意答应我这个神仆的一个请求吗?」 我先看了看吉赛帕的表情,接著再看向旁边的主人表情,主人一副准备接下什么重大使命的真挚模样,凝视著吉赛帕。 听到主人的回答後,吉塞帕闭上眼睛,然後再次张开眼睛说: 我不禁因为主人的烂好人表现而感到有些无力,并趴下身子看向燃烧倒塌的客栈。 「原来如此,您是为了成为裁缝师而准备前往库斯克夫……」 「这样啊。不过,前往库斯克夫不是必须有很大的勇气吗……我这么说好像太失礼了喔。您是一位极具正义感与勇气的人。」 另一名失去意识的青年则躺在用来搬运行李、个头较小的骡马上。 「不,我也是打从心底感到害怕。虽然害怕,但毕竟是曾经以为无法实现的梦想。」 「梦想啊。的确,必须有梦想支撑,才能够勇敢面对危险。这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吉赛帕在马背上露出温柔的微笑,主人以敬仰的眼神看著吉塞帕。 「我们会打算前往库斯克夫,也算是为了梦想。库斯克夫受到传染病侵袭,神仆们全上了天堂。但是,因为受到这般谣言影响,库靳克夫的人们没能够重新点燃烛光,而在黑暗之中不停颤抖。我们为了帮助他们带来光明,所以千里迢迢地来到库斯克夫。」 「我们离开教会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我们知道想要在库斯克夫完成任务,将会遭遇重重困难。不不过,万万没想到会在前往库斯克夫的途中遭遇这般事态。」 吉赛帕没有表现出感伤摸样,而是一副有些疲惫的模样展露笑颜,让人心生好感。 话说回来,吉赛帕知道自己恐伯死期将近时,并没有丢脸地求饶,也没有失去冷静,而是对著上天祈祷。 虽然我无法原谅教会,但吉塞帕尽忠职守的表现确实值得夸奖。 「如您所见,我只是个小教会的主教,所以没能够拿出什么特别的谢礼来答谢您、不过,我会尽可能地表示谢意。」 主人慌张地说道,占赛帕以笑脸制止了主人,然後以相当顽固的口吻这么说: 「我差点就在异敦徒的刀下送命。这时您们救了我,而且得知您们准备前往在黑暗中等待神光的人们身边,这一切都太具象徵性了,所以,我希望至少能够向您那位勇敢的旅伴表示谢意。」 对於吉赛帕的话语,连我也感到意外。我拾起头一看,看见吉塞帕投来别无他意的笑容,不禁有些慌张了起来。 「神创造了世上一切事物。既然如此,在神明面前,无论是人类还是其他生彻都是平等的存在。我们应该为绿草或树木命名,为马儿或小鸟付出爱心,以及对於所有品格高尚又具勇气者,应该给予同等的荣誉。」 然後,我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吉赛帕,这位受了伤的主教显得有些开心地笑了笑後这么说: 「抵达库斯克夫後,我打算以吉赛帕·欧赛斯坦之名,并在神之荣光下,授予这位贝有勇气的神仆艾尼克,教会骑士的称号。」 虽然我完全不知道这称号代表了什么,但既然能够得到带有骑士两字的称号,当然没有理由拒绝。 这么想著的我看向主人,发现主人似乎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吉塞帕一边说话,—边忽然察觉到什么似的模样看向前方: 此刻月亮正好从云层之中露出脸来,随之豁然开朗的视野前方出现城镇。 看来我们根本不需要在方才那种地方露宿,吉赛帕他们也不需要在客栈过夜,只要再努力走—段距离,就能够抵达库斯克夫。 从吉赛帕与主人彼此不得不露出苦笑的表现,明显看得出来并非只有我心中浮现这般想法。库斯克夫是一个以石墙围绕四周一圈的大城镇,当然了,与留宾海根的规模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不过,如果库斯克夫是个如此有规模的城镇,不免让人担心在深夜到访时,对方可能不愿意打开城门。 身为主教的吉赛帕向城门另一端的看门员道出姓名後,对方慌张的不得了。 对方的慌张模样之夸张,会让人不禁心想「就算是敌军在半夜前来突击,恐怕也没这么慌张吧」。城门还没打开之前,原本就比较怕生的主人甚至还因为听见城门後的骚动声,而缩起身子。 由此可见,城镇的居民们有多么期待主教的到来,而对於在途中救了主教性命的存在,居民们肯定会极度夸张地表示欢迎。 不久後,得知城里甚至吹起号角时,主人似乎终於忍不住了。 吉赛帕为了掩饰因为受伤导致的身体不适,而坐在马背上不停擦拭脸颊或咳嗽。主人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向吉赛帕提出请求: 吉赛帕脸上已浮现一个引领迷途羔羊者的表情,他表情柔和地反问说:「什么请求呢?」教会那些家伙总是在这般柔和表情底下隐藏邪恶至极的想法,所以十分下流,但主人在这般表情的催促下这么说: 城门另一端传来急忙推开门闩的声音,吉赛帕坐在马背上弯腰对著主人低声这么说: 「看见您在神明的教诲之下有如此了不起的表现,我实在喜不自胜,因为人们往往难以同时拥有勇气兴谦虚。我答应您的请求。不过,别说是神明了,我也不会忘记对您的感谢之情。」 城门缓缓打开,熊熊燃烧的火把光线随之流泻出来,让人不禁感到刺眼。 吉赛帕挺起身了,主人则是像一只露出求救眼神的羔羊看著他, 看见吉赛帕如此能言善道,我个禁觉得诡异,但看见他对著我轻轻行了一个礼後,还是忍不住摇起尾巴。 吉赛帕一边露出仿佛小孩子共同享有秘密似的笑容,一边这么说,城门也在那同时打了开来、因为是在深夜里到访,所以站在城门另一端的人们只穿上夹服就跑了出来,还有很多人号发凌乱。急忙出来迎接主教的女孩们当中,甚至还会看见几名女孩正拚命地用梳子梳理头发。这般状况之中,有个人穿过两名手持长枪、应是负责看守的男子之间,朝向这方前进。比起其他人,此人的装扮显得特别高雅,是个会让人以为是小毛头的年轻小伙子。 年轻小伙子的眼晴四周发红,明显看得出从熟睡之中醒来不久。 尽管如此,年轻小伙子还是帅气地把头发往後甩,然後高高掀起披在肩上、加上皮草缝边的气派外套,并以展现其尖头鞋的脚步走著。从这般模样多少感受得到身为族群领导的威严。为了表示敬意,我双脚并拢地坐下来,并挺直胸膛。我会这么做,是因为看出年轻小伙子虽然做得勉强,但很努力地表现出这般举止。 从年轻小伙子的表现,实在看不出他是在确实做好准备之下,站上领导者的地位。 「我是库斯克夫的议会代表,名为崔里·隆·库斯克夫·卡瑞卡。我打从心底欢迎您在神明的指引下来访。」 很年轻的声音。事先就知道城镇状况的吉赛帕,一定世与我抱著同样的想法、吉赛帕以于我们说话时更显礼貌的口吻打招呼: 「请原谅我直接坐在马背上说话,为了寻求神圣烛光,受到神之祝福的库斯克夫寄出书信到我们教会来,从书信内容中,我们知道库斯克夫正遭受一般人无法想像的痛苦。小过,神明不会舍弃您们,虽然我自身的力量非常渺小,但神明拥有伟大的力量。请大家放心,从此时此刻开始,神光将照亮库斯克夫。」 所有民众都屏息竖耳倾听吉赛帕的一字一句,吉赛帕说完话的那一刻,现场变得一片安静。 接著就像掀起阵阵涟漪般,一开始只是小小声,不久後化为如怒涛般的欢声。民众的欢喜模样。简直就像被告知漫长战争已结束了一样。 「主教大人长途跋涉来到这里,真是辛苦您了。今晚请好好休息……」 拥有冗长名字的卡瑞卡一边说道,一边走近吉赛帕後,总算察觉到吉赛帕不对劲。 说罢,吉赛帕指向後方,卡瑞卡似乎在这时才总算发现骡马的存在。 卡瑞卡那甚至如少女般的面容浮现惊愕表情後,就这么僵住。 卡瑞卡大声喊道,沉醉在欢喜气氛中的民众也瞬间停止吵闹,下一秒钟,民众似乎明白了主教等人为何会在深夜时间来到城镇。半夜遭到盗贼袭击的人,好不容易逃到城门前敲门的情形并不稀奇。 我们在守护羊只时,也曾经遇过几个有这般遭遇的人,主教在慌慌张张街上前的几个人搀扶下缓缓走下马,并冷静地说明伤势。 至於我与主人,则是多亏吉赛帕照约定说明了我们的身分,所以卡瑞卡只简短地向我们道谢。 虽然对於实际冒险救人,并勇於奋战的我来说,难免有些不满,但想必吉赛帧应该不会忘记我们的恩情,更重要的是,主人确实明白我的感受。主人粗鲁地摸了摸我的头,然後一边说: 「我们到旁边去,不要打扰人家。」一边朝向入口处旁边走去。 看民众如此激动的反应,如果主人照实说出是我们救了主教一命,肯定能够轻易实现成为裁缝师的梦想。 虽然觉得可惜,但在那同时,主人会做出这般谦虚举动的率直个性,也让我不得不表示敬意。这么想著的我抬头仰望主人时,主人也察觉到了我的视线。 而且,我是效命於主人的,不是那种会刻意说出主人有多么了不起、做出如此讨人厌行为的仆人。 我从主人身上挪开视线,并注视著吉赛帕两人被送走时,忽然感觉到头上有东西压住。我抬头一看,发现是主人的手。 「你该不会是在期待他们会招待好吃的料理来感谢我们吧?」 我带著抗议的意味轻轻叫了一声。主人时而会这样说出坏心眼的话语,还是在主人眼里,我真的如此贪吃吗? 也就是说,我们的存在完全被遗忘,而个性细腻的主人似乎因此感到有些落寞。 这么想著的我准备舔近在眼前的主人脸庞时,主人一边嘻嘻笑,一边这么说: 不过,水质太过清净,鱼儿也无法活下去,所以一个人也不能够太过清廉,才不会被人孤立。 面团揉入大量油脂,又是刚刚烧烤出炉的雪白色小麦面包吃起来,简直就跟吃著带有味道的云朵没两偯,而个肉切片则是先汆烫过一遍,再经过烧烤的顶级品。尽管生活过得朴实,但找自认对食物颇为挑剔,而这些美食让拥有这般自信的找也感到满意。 如果要说有不满意的地方,那就是份量太少了,不过,当我舔完早就吃得精光的盘子后,主人一边笑,一边分了一片肉给我, 虽然主人不会像我一样舔盘子,但也没有高尚到愿意放过残留在盘中的肉汁,主人一边撕下面包沾肉汁,—边带著满面笑容吃下面包。 「不过,我不小心偷听到他们在厨房说『晚餐还是准备黑麦面包好了』。」 听到主人以恶作剧的口吻说道,我感到疲惫地叹了口气,然後趴睡在地上。 「城镇方面也很吃紧的样子,我想这些一定是仅存的面包。」 因为觉得主人此刻不可能露出开朗的表情,所以我刻意没有抬起头看。 主人生气地用脚尖顶了我一下。我知道主人是因为怕痒。 主人被野草刦伤脚是常有的事情,但不可能保证每次部恰巧找得到水清洗伤口。 找不到水的时候,只能够靠我来舔伤口,但每次主人部不是为了忍痛,而是———了忍住笑意而涨红著脸、像是踩到尖石头的时候,主人甚至还曾经因为痒得难受,而忍不住踢山脚且踹中我的脸。 主人把最後一口面包丢进嘴里浚,一边捉著嘴咀嚼,一边赤著脚抚摸我的背。 沉醉在享用完美食的余韵之中好一会儿後,主人这么发出一声,然後从椅子上站起来。 主人先把餐具叠放在一起,再穿上外套,然後迟疑了一下子,最後决定让取下吊钟的牧羊人拐杖就这么立在墙上。如果是在旅途上那还好,要是在城镇里杵着拐杖,大多会受到冷淡目光对待。因为杵著拐杖的人不是算命师、魔术师,就是牧羊人。 虽然牧羊工作让我感到骄傲,但一路来观察人类世界的运作观察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後,让找有种死了心的感觉,觉得大家会有这般偏见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关於这点,身为人类的主人更是感受深切,主人把拐杖立正墙上时的侧脸显得非常落寞,也显得不安。 我用鼻子顶住主人的脚後,主人忽然回过神来,并且无力地这么说。 虽然主人从来没有说出口,佃主人想要成为裁缝师的理由之一,应该就是希望从事不会遭人在背後指指点点的工作,我不会责怪主人这般心态,甚至认为是理所当然的想法。 说到主人的谈话对象,顶多只有我和羊只,而主人会展露笑颜的对象,肯定只有我们这些动物而已,牧羊人往往会有这般倾向,而牧羊人的小孩会被谣传是半兽人或许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然後,这般风评会让牧羊人们变得更加孤独,不久後牧羊人们与城镇的人们,就会互相憎恨起彼此。 进入这个城镇的前一刻,主人甚至因为不想被城镇的人们感谢,而向吉赛帕提出请求。 城镇方面以贵宾身分为主人寄排这家旅馆时,主人那觉得过意不去的模样,也让人不忍心看下去。 主人会留下牧羊人的拐杖,就表示她要以普通旅人,而非牧羊人的身分到街上去, 暗夜里看见的库斯克夫街景简直就像被舍弃的废墟,现在再次来到街上後,发现这般印象在日出後也没有太大改变。虽然城镇万面为我们安排了面向主要街道的旅馆,但不管是向左看,还是向右看,许多建筑物部是木窗深锁,显得杀风景。 在路上行走的行人很少,而且每个人都像害伯发出脚步声一样,静悄悄地走著。 虽然我不确定凭主人的嗅觉闻不闻得出来,但吹来的风夹杂若尸臭,定睛细看後,还会发现被清扫集中在道路角落的垃圾是骨头。 在小巷子里,会看见与在街上行走的城镇居民完全相反、吃得圆滚滚的野狗趴睡在地上,并露出感到怀疑的眼神眺望著街上。野狗旁边则会看见同样圆滚滚的老鼠窜来窜去。关於野狗和老鼠为何会吃得如此肥胖,相信城镇所有居民都不会将事实说出口。 或许也察觉到了这个事实,工人比在穿越会有狼群出现的森林时,更贴近我走路。 走在这般模样的街上,时而会与显得神采奕奕的人擦身而过,但最後都会从他们的穿著打扮看出是从外面来的商人。这些商人只要有钱赚,别说是他人的性命,就连自己的性命也不在乎。 既然商人是这样的存在,他们即使来到呈现这般状况的城镇,仍表现得就像在其他城镇一样,也没什么好奇怪。 抬头一看後,发现视线前方围起了人墙,这些人聚集在高举眼熟象徵物的建筑物前方。那栋建筑物应该是库斯克夫教会。 也就是说,聚集在前方的那些人可能是想要寻求平稳心灵的迷途羔羊。 看见那些人争先恐後地拚命想要挤进建筑物内,让人不禁觉得讽刺,心想这样还能够寻求什么心灵上的平稳。 在那之後,我们没花费太大功夫就来到第二目的地::洋行。 虽然库斯克夫的的城镇规模下小,但街道上空空荡荡,所以走起路来毫无阻碍。我们只向路人问了两次路,时间上也一下子就找到了洋行。 虽然主人只说是洋行,但正确来说,应该是罗恩商业公会的洋行。 不只有马儿或羊只会组成群体,人类似乎也会这么做。人类同乡者之间会组成群体,然後设法让事情朝向对彼此生意有利的方同运作,而这也是相当合乎道理的行动。 然後,这些群体在各城镇所设立的据点,就是主人口中的洋行。 主人决定舍弃牧羊人工作时,似乎受到另一个城镇的这家洋行照顾,也就是说,主人与这个群体之间有所联系;工人怀里应该也收著用人类文字所写的介绍信。明明如此,主人却在建筑物前方做了三次深呼吸。 发生让主人决定舍弃牧羊人工作的骚动时,主人几次都快要因为受挫而放弃。 我用鼻子催促主人後,她才总算敲了敲洋行的门,然後走进洋行内。 对方之所以没有把话说完,想必是因为主人不像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人。 从过去的经验中,主人已经知道第一次与人见面时,面带笑容有多么重要。 虽然在我这个知道主人真实笑脸的仆人眼里,主人露出的足会让人不禁冒冷汗的虚假笑容,但似乎已足以骗过对方。 对方以柔和的表情与口吻,一边指著附近的椅子,一边这么说。 不过,当我打算跟在主人後头走进去时,对方说出这般话语。 「喔,不,没事。我想起来了,您是昨天来到这里的女孩吧?毕竟女了独自一人旅行很危险,比起随便找个男人当护卫,那位黑毛兄弟睡应该会可靠得多吧。」 「我之所以会忍不住做确认,是因为狗在这个城镇算是不吉利的存在。」 只要城镇流行过传染病,不分街道还是小巷子,到处都会看见人类的尸体。甚至还会传出如果在半夜里听见喀哩喀哩的声音而打开窗户一看,就会发现是无数野狗在啃咬人类的尸体。这种传言不管是我还是人类听了,都会感到不喻快。 主人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後,我也在主人身旁坐下,主人一边抚摸我的头,一边显得尴尬地附和男子的话语。 我心想幸好与商人沟通时,总能够很快地切入主题。主人应该也有这般想法才对。 原先已坐上椅子的主人急忙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然後走近位在柜台内的男子,并递出信件。 在人类世界里,信件似乎具有强大威力。主人能够辞去牧羊人工作,且短时间内无须担心生活费的问题,似乎也是靠著这纸张的威力。 「哟?这是……呃……您是从留宾海根过来的啊?从这么远的地方来,真是辛苦您了。」 说罢,男子自己大笑了起来,跟著发现主人因为不知道如何做出回应而面带难色。 「咳!欢迎来到罗恩商业公会的库斯克夫洋行。我是阿曼·葛维格部。我愿意为您的旅行提供协助,好让库斯克夫这个城镇能够成为您旅途中的美好回忆,世能够让罗恩商业公会之名发光。」 主人挺直背脊礼貌地答谢,并做了自我介绍後,两人互相握了手。 「是,确实是这样没错。库斯克夫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传染病就失去斗志,找们一定会成功重新站起来。」 听到阿曼强而有力的话语,主人也毫无顾虑地露出微笑。 然而,阿曼的表情忽然蒙上一层阴影,并说出这般话语: 「您不畏惧传染病的传言,勇敢来到这里,身为库斯克夫的市民应该要心怀感激才对。只是……」 阿曼吞吐地说道,後来或许早觉得—直闭口不语也不是办法,所以一副下定决心的模样开口说: 「虽然传染病的威力已经慢慢减弱,但如您所见,我们街上一片惨状。库斯克夫的商业受到毁灭性打击,至今仍处於重伤状态,别说是雇用新工匠了,甚至既有的工匠们都必须为了找工作而离开城镇……不过,我觉得您可以先让大家认识您、我们城镇一定会重新站起来,到时候也确实会需要工匠。」 虽然实情与事前听来的内容完全不同,但旅人提供的情报往往会有落差。主人仔细聆听阿曼的每句话,并在听完最後一句话後,用力点了点头。 「刚刚是说裁缝师,对吧?那这样,我帮您写介绍信给裁缝师的公会会长。这没什么,小事—桩。」 阿曼说完话後,发出爽朗的笑声,但感觉上,那笑声显得刻意。 不过,城镇因为传染病而受到毁灭性打击后,或许光是能够像阿曼这样表现得开朗,就是勇敢的表现。主人不断地表现出过意不去的态度从阿曼手中接过介绍信后,行了好几次礼并道谢。 主人过去也必须看他人脸色谋生,所以应该有所察觉才是。 尽管身处困难之中,阿曼仍愿意亲切对待像我们这样的旅人。我们抱著钦佩阿曼能够拥有这份体贴的心情,离开了洋行。 在那之後,我们照著阿曼告诉我们的路径步行前进了一会儿,来到目的地的建筑物前方。眼前的石墙上镶人一块铁板,铁板上画了针线,就是身为狗的我也能够一眼看出是什么地方。 虽然主人这次大胆地直接敲了门,但似乎总是选错时间。 主人一副感到遗憾的模样说道,但我不会每次都做出回答。 主人似乎从我的举动看出我想回答什么。主人无力地垂下肩膀,并嘀咕说:「没办法。」我则为了表示同意叫了一声。下一秒钟,准备转身的主人轻轻倒抽了口气。 我站起身子并准备回头看的下一刻,视线大幅度晃动,跟著站不稳脚步。 我的背部贴在地面上,被迫摆出四脚朝天的姿势。不过,我毕竟是个骑士。我立刻收回前脚,然後扭动身躯让前脚扣住大地。除了在天上飞的鸟类,或是一些使用野生动物无法采取的战斗方法来战斗的家伙,没有人能够突袭我。 这些家伙就是懂得使用会飞的道具的人类;而直接击中找头部的东西,是形状怪异的桶装物。 不过,膨大的身躯之所以没有弹出去,是因为主人的声音并非在鼓舞我,反而是在制止我冲出去。 虽然主人抱住我以防我万一失控地冲了出去,咀我还是没有停下从喉咙深处发出低吼声。 那年轻女广的眼神看起来,实在下觉得会是一个讲得通道理的人。 年轻女子的身形高瘦,眼神如泥土沉淀後的池水般阴暗,并且从随手绑起的红发缝隙间,投来动也不动的阴森视线。我之所以没有停止发出低吼声,是因为从女子的眼神完全看不出对方在想什么。 然而,主人尽管忙著压住我的身体,还是慌张地从怀里拿出阿曼写的介绍信,女子见状,眼睛稍微动了一下。 主人似乎也掌握不到女子的真心,而加重抱住我的力道。 然而,女子只是捡起击中我的头部後,就这么滚落在路上的筒状物。在这之间,女子连看我们一眼也没有。 然後,女子走过我们身旁,并伸手准备开门时,开口这么说: 女子毫不掩饰且充满挖苦意味地从头到脚打量过主人一边後,接续说: 女子的眼神散发出难以形容、如泥泞般的阴森感觉。我也闻过那就像石墨融化般的黑色泥泞味道。想要站起身子的人会被这黑色泥泞绊住双脚,想要向前走的人会被抓住小腿。 年纪尚轻的女子一边甩动红发马尾,一边慢慢走进幽暗建筑物。 女子的背影消失在建筑物的黑暗之中时,我清楚听见了这般话语: 尽管面对这般事态,主人还是站起身子并催促我,然後走进了建筑物。 建筑物内因为显得昏暗,加上女子散发出的氛围,让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不过,走进屋内後发现整理得意外整齐乾净,不禁心生佩服。屋内的家具虽然朴素,但看得出来质感还不错,并且——发出仔细上过油的味道,贴在墙上的架子也收拾得很整齐。 我发现击中我头部的东西似乎是布料,这时女子也从最里面的房间再次现身。 女子甚至不做自我介绍。主人急忙递上阿曼写的介绍信後,女子一副嫌麻烦的模样搔了搔头,跟著突然走了出去。一种有别於态度不和善,而是像在扼杀自我情感似的力量,使得女子的所有行动都显得唐突。虽然搞半天女子只是为了读信而打开木窗而已,但她的每一个动作就是会让人觉得像带著刺。 「那就麻烦您了!我多多少少懂得分辨羊毛好坏——啊……咦?」 嘴巴一张一合地动了一会儿後,主人露出像小狗遭到恶作剧似的表情。 从木窗流泄进来的阳光照亮桌面,女子像个精疲力尽的老太婆一样坐上椅子後,让视线落在桌面上。从我的高度无法确认桌上放了什么东西,但有个从桌子边缘凸出来的简状物,想必是打到我头部的布料。 女子的目光让主人垂下眼帘,并且像在找藉口似地把话含在嘴里。 看见主人就快哭出来的模样,我不禁心生怒气地瞪视女子。 主人的纤细身躯瞬间抖了一下。主人就连听到动物当中被认为最可怕的狼长嚎声,都不觉得害怕的勇敢内心,却因为女子露骨的恶意而害怕发抖。 「如果要考试,我没问题啊。看要考布料剪裁、结线方法、针的保养方法,还是皮草的保养或染色都可以。能够拿来考试的东西多得是。要不要我帮你看看你的技巧,够不够资格当库斯克夫的裁缝师公会会员?由我这个身为会长的艾尔丝·威多亲自考试!」 女子带著怒气喋喋不休地说道,并自称是艾尔丝,而主人根本反驳不了她。主人完全被艾尔丝的气势压倒,并丢脸地板始往後退。 「可是啊,这里什么材料都没有。不过,有很多裂开的钮扣、纤维脱落到就快看不见的线,或是弯曲生锈的针就是了。这些东西根本没办法用来考试,那这样,你觉得应该怎么做比较好?」 如果不笑出来,想必其内心某种让人无法忍受的情绪,就会一鼓作气地宣泄出来。因为我的阅历够深,老早就发现艾尔丝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尽管被艾尔丝的凶猛气势压倒,主人还是精神可嘉地挤出勇气做出回答。 艾尔丝脸上化为愤怒的表情,但比起以眼睛确认,我的脑袋更快理解到这个事实。 「钱?哈!你的意思是有钱就买得到?是啊!不过,你给我听清楚!不管是漂亮的钮扣、漂 亮的布料、漂亮的针,还是所有一切,就算没有钱也都能够得到!」 艾尔丝一边拍打桌子,一边喋喋不休地说道,主人缩起身于面对眼前惨状,并且只能够哑口无言地杵在原地不动。 很遗憾地,我无法为主人解围、因为我知道艾尔丝的心情。 「只要你敢反拿圣经一边对著神明说出诅咒话语,一边撬开坟墓里的棺材在尸体上翻找,就能够到手!」 然後,准备埋入土里时大多会让死者穿上美丽衣裳,并放入一些奢华物品。 人类会形容死亡是踏上永恒之旅,如果有无数捧著大量装饰品的旅人,因为踏上永恒之旅而离开城镇,城镇恐怕就像遭到了抢劫一般。 这么想著的我总算察觉到方才赞许房间收拾得很乾净,根本是会错了意。 说完话後,艾尔丝一副精疲力尽的模样在桌前低著头。它抬起头一边在脸上浮现淡淡笑容,一边这么接续说: 「不过,既然你有钱,要不要就缴一下公会加盟费啊?」 艾尔丝的笑脸令人毛骨陈然。看起来甚至像是两手握著短剑,划开自己脸颊而浮现的笑脸。大家可以想像一下比我们这些野生动物和蔼可亲得多、总会露出如小孩子般表情的人类脸上,浮现具有野生动物气势的表情会是什么样的画面。 我担心主人会有危险,於是轻轻咬了一下主人的衣角。俗话说,慌不择路。城镇因为传染病肆虐而陷入绝望深渊,挣扎於其中的艾尔丝可能会拉著主人的脚一起陷入深渊。 事实上,主人也是因为我拉了一下衣角,才总算回过神来。 主人回过神来时,泪水正好滴在我的脸上,那味道咸极了。 主人往後退了一步、两步後,应该是无意识下摸了摸我的头。 在黑暗之中看见狼出现在眼前时,主人才会有这般举动。 就算看不清四周景色、就算多么危及性命的事态逼近,主人只要知道我在身边,就不会感到害怕。 然而,对主人而言,此刻出现在眼前的存在比狼的尖牙更加可怕,是个露骨地表示敌意的人类。艾尔丝大幅度摇动著身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并且散发出藏在内心的某种情绪就快化为形体爆发出来的感觉。我压低身子,做出随时能够冲上前的姿势。 然後,有人呼唤艾尔丝的名字,那声音听似年轻男子的声音。 艾尔丝露出像是喝到了苦水似的苦涩表情别过脸去,然後动作粗鲁地坐下来,并咋舌一下。 对方继续敲打大门,主人像被敲门声催促著似的转身跑向门边。 看见尽管在这种时候,主人还是礼貌地先行了礼才转身离开的表现,让我不得不叹息。 「艾尔丝!你在里面对吧!我帮你代垫的采买货款全数还——」 对方擅自打开大门后,震耳怒骂声立即从门外直直传入耳中。 大门打开时主人正在犹豫该不该开门,因而吓了一跳地收回了手。 发现主人在门后时,男子睁大了眼睛,那表情显得十分可爱。 不过,男子先看见主人,再瞥了我一眼后,立刻倒抽了口气地杵立在原地不动。 我利用这难得的时机,滑行穿过主人身边,然后走出屋外。 打开大门的男子比主人高了一个头,年纪还算年轻。看见我从其脚边穿过,男子一副仿佛看见火球丢来似的模样往后退开。 我来到路上,并悠然地回过头看叫了一声后,主人也总算跟了出来。 虽然男子本打算向主人搭腔,但被我瞪了一眼后,变缩起脖子,然后把视线移向屋内以掩饰其胆怯。虽然不知男子是何人物,然我非常确定男子身上散发出讨人厌的金属味。主人握住门把再次回过头看,但男子走进屋内后,立刻关上了大门,在那之后,屋内没有传来说话声,也听不见任何动静,我与主人被迫孤伶伶地站在路上。我之所以没有走出去,是因为主人还没能完全消化一连串的事情。 面临突发的意外或因缘际会之下遇到无法理解的事态时,主人之所以能够坚强地引领羊群,是因为有牧羊人的拐杖当靠山。现在这个作为靠山的拐杖被留在旅馆里。 这么一来,主人不就是那个拥有甚至被称为魔女的技巧高超的牧羊人,而只是一个普通的旅行女孩。 所以,即使看见主人眼中开始慢慢渗出泪水,我也没有发出吼叫声斥责主人。 取而代之地,我用颈部磨蹭主人踏出蹒跚步伐的腿部,并抬高头确实接住主人伸出来的手。 主人的生涯中,躺在床上睡觉的次数想必少的用五根手指头就数得出来。 然而,其中一次是躺在床上哭着睡着。主人的声音变得很沙哑,或许是因为睡着时,也一直在哭泣吧。 这么想着时,主人从床上站起身子,并跨过睡姿啊床边的我,然后拿起水壶喝水。 想必是铜质的水壶已经生锈泛黑,并且到处都有像是碰撞过的凹痕。真佩服破烂成这样的水壶竟然不会漏水。 不过,主人的烂好人程度更是令我惊讶。尽管面对那股露骨的敌意,主人仍不觉得艾尔丝是个坏人。 主人沉默不语地拿著水壶好一会儿後,我以为主人会再次躺回到床上,没想到主人用脚底按摩著我的背部,并坐在床边。 商人是一群把背叛、谋算、掠夺的行为视为理所当然的家伙。虽然事到紧要关头时,主人会勇敢划开羊只肚子,但商人拥有不同的勇气,基本上,那种让人陷入不幸遭遇以谋取利益的事情,主人根本做不来。 我用鼻子顶了一下主人的光脚丫後,主人吃了一惊地缩起难得没有沾上尘埃的纤细脚丫子。 主人在床上躺下後,随即传来衣服的摩擦声,我知道主人在床上缩成了—团。 如果主人没有这种凡事先责怪自己的坏毛病,人生或许会过得轻松一些。 我与主人像幼犬一样上上下下地互相打闹,大约在攻守替换了三次左右後,主人紧紧抱住我,并把脸埋进我颈部的毛发里。 我震动喉咙大声叫了一声後,主人再次用力抱紧我到让我就快无法呼吸的程度,最後松开了。 虽然有些哭肿的眼睛让人看了心疼,但主人露出发自真心的笑脸。 只有我的安慰不够吗?我卷起尾巴这么抗议,但主人动作俐落地做著准备,根本没有察觉到我的反应,主人一走下床,便看著找这么说: 我从来不曾像此刻这样,因为自己是不会说话的生物,而想要感谢人类口中的神明! 定出旅馆后,天空已是一片深红色,如果我们还过着以前的生活,现在差不多是应该就寝的时间。 虽然主人也一边走路,一边轻轻打哈欠,但主人打哈欠应该是因为哭得太累而睡着的关系,不过,察觉到我的视线后,主人为了掩饰自己打哈欠而别过脸去就是了。 街上依旧是一片冷清,夕阳笼罩下使得哀愁感更加浓烈。主人应该也不喜欢黄昏,而且事实上,当冷清街上只剩下主人一人独自走着时,工人还一直摸着我的颈合。 不过,我当然不会责怪这样的主人,因为我也讨厌黄昏。如果有人间我讨厌黄昏什么,我第一个会回答是因为那长长的影子。主人面对夕阳站在微高的山丘上时,那影子长得不像话。拉长的影子容易让人错看成是实际的身躯大小,然后让我们心生无谓的恐惧。在夕阳笼罩下,就连懦弱的羊只也会有令人害怕的长影子。 在这般人烟稀少的街上,如果只看见自己的影子拉长。就算我再勇敢,也难以挥去有些惊惧的感觉。那也就算了,有时候甚至还会感觉到小巷子里有动静,接着就会看见野狗从小巷子里役来感到陵疑的目光。主人抵达敦会前方后,好下容易看见城镇居民的身影时,忍不住安心地叹了口气。主人的这般心情我感同身受。 我怎么回答这问题啊?从主教昨天那摸样看来,恐怕只有神明知道他能不能够活下来吧。 我看见主人轻轻做了一下深呼吸。主人的表情之所以变得有些紧绷,想必是意志的表征,说出她就算看见吉赛帕变得再消瘦,也不会动摇- 敞开的大门里,呵看见多名体态丰映的女广聚集在一起,不知道互相低声交谈些什么。 根据我少有的知识,女子们卷超袖子,头上又戴着白布,看来应该是负责照顾送来教会的两位——贵伤者、的确,如果受到这些看似拥有强健体魄的人们照顾,担心生命之火可能熄灭的懦弱情绪,也会飞到九霄云外: 「喔,原来如此。主教大人已经稍微稳定下来,现在正在睡觉。主教大人伤势那么严重,亘列方才逦—直不断在祈祷。」 无论是人类还是动物,只要聚集了三人以上,就会出现领导者。 现场所有人当中体格看起来最强壮的女子说完话后,其他人也跟着点点头。 「是啊。我们被叫起床赶到这里来的时候,也以为伤势没那么严重,但毕竟主教大人年纪也犬了……不过,主教大人受到神明的庇佑,想必很快就会恢复健康。」 女子露出与其体格相符的豪迈笑脸,那笑脸就是痛苦至死的死人看了,也能够安详地睡去。不擅长应酬的主人也能够自然地露出笑容。 主人之所以有些吞吐地问道,是因为另一位的伤势看起来似乎比吉赛帕更严重。 「另一位先生头部受的伤没什么大碍。不过,因为头部和鼻子流了很多血,所以看起来好像很严重的样子。可是,他到现在还一直没有醒来。他气色明明很好,感觉上随时都可能醒来。」 从高度不算低的崖边或沼泽掉落而晕倒的羊只,就这么没有清醒过来,最后衰弱致死的例子并不稀奇。 「咦?喔,那当然。虽然主教大人真的是一直忙于圣务不过他提起过你几次。还有:」 原来是这么回事,所以女子们看见我的时候,才没有露出吃惊表情。 我这么接受了事实,但不知为何,主人听到我被称呼为骑士后,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你别客气了。主教大人说我们城镇能够点燃神圣烛火,都是因为这位黑骑士付出了很大的心力。当然了,带着骑士前来的年轻天使也是。」 主人难为情得连耳朵都红了,并且低下了头。虽然主人有过被称呼为精灵的经验,但那是带有诡异可疑的意味。在那之后,主人就变得不习惯受人夸奖。 看见主人那极度难为情的表现,连我都忍不住难为情了起来。于是,我叫了一声,并用鼻子磨蹭主人的脚。 主人似乎说不出话来。不过,主人保持低着头的姿势看向我时,那表情看起来似乎不讨厌听到人家夸奖。 「你可以看看市教大人两人的睡脸再回去吧。他们两人不愧是神职人员,睡觉时的表情都显得庄严呢。」 女子一副就像在夸奖自己小孩似的模样挺直胸膛说道,但我能够理解女子的心情。吉赛帕两人为库斯克夫带来了希望之光,更成了库斯克夫的骄傲。城镇的居民愿意亲切对待我与主人,也是因为我们把这把希望之光带到了城镇,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原因 有付出当然够资格得到谢礼,所以我们应该抬头挺胸地接下谢礼。 但愿大家别询问我与主人的关系:我学着教会人士那样,在内心深处这么向神明祷告。 先不管我的祷告,主人与我在女子的带路下,往教会深处走去。 我们从事牧羊工作时的雇主也是教会,所以经常有机会走进教会。不过,就算想说体面话,也难以夸奖这里的教会盖得气派。 虽然这里的教会确实采用了石造建筑物,但明显看得出没有加以维护。放在壁龛上的烛台布满蜘蛛网,说出有很长一段时间未曾点燃烛光,石工最后一次触碰墙壁进行维护想必已是好几年前的事情。 房间的木门合叶似乎已经生锈而腐朽脱落,就这么立在墙上,取而代之地挂上了布帘。 就算拥有再深厚的信仰,如果祭司不存在,也不会对其容身之地表现敬意。 女子与方才的表现截然不同地轻声细语说道,并掀开布帘催促主人走进房间。我以为自己会被禁止进入房间,结果女子展露笑颜让我通行。 昨晚似乎不是因为在一片黑暗中,才把吉赛帕看成是瘦弱体型。只要受了伤,光是这点就足以让身体变得衰弱。更何况吉赛帕主教的年岁已高。 主人当场做出双手合掌的动作,然后闭上眼睛开始静静祈祷h因为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教会如何惨忍对待主人,所以不禁感到别扭,但还是决定先坐下来。至少,吉赛帕没必要为主人的事情负责。不仅如此,因为吉赛帕直率地给了我正面评价,所以我也不否定自己希望吉赛帕能够平安无事。 主人在最后轻声说道。看见吉赛帕以更微弱的声音发出呼吸声。主人用手轻轻触碰其棉被,然后转身看向后方的女子。人类明明拥有能够清楚表达意识的语言,这种时候却会以眼神做出更胜语言的交谈。女子点了点头。然后表示关心地把手搭在主人的纤细肩膀上,最后两人一起走出房间。我也站起身子准备跟在两人后头时,忽然回头看向后方。 我是每天在星辰底下起居,以全身肌肤感受大地气息的牧羊犬。所以,我当然能够大致掌握到行星与大地如何运行。我庆幸着自己不像人类拥有语言,也不像人类那般表情丰富.如果不是这样,我不确定自己是否瞒得过主人。 不过,吉赛帕的睡脸十分安详是无庸置疑的事情,所以其内心想必也是一样。 比小鸟更多话的人类如果聚集在一起,那会是可怕的场面。 为首赛帕与其存活下来的随从鲁多朵贺夫两人探病完后,女子们当然不可能让主人厚着脸。 「哇啊,你从留宾海根来的啊……对了,留宾海根在哪里啊?」 「我听过这地方喔。如果我记得没错,那地方到了晚上,神之威光就会把圣堂照得闪闪发光,对吧,」 「对啊!对啊!而且,我听说那里打猎到的皮革,都是拿金块当鞣石在鞣皮呢。」 「金块!?真不愧是留宾海根。这个留宾海根到底在哪里啊?」 女子们就像这样说个不停,让人分不清是在询问主人,还是只是几个人自己不停绕着话题在打转。 我躺在主人身旁悠哉地打哈欠。对我来说,女子们的交谈声就跟羊只的叫声没什么差别。 「伟犬之神的都市留宾海根,其圣堂直达天际……以前尼可祭司曾经这么说过吧?」 「有!有说过!尼可祭司说因为圣堂太高,所以祷告到一半的时候,看过好几次天使从窗外飞过。」 圣堂确实具有必须抬高头仰望的高度,但如果真可能发生这种事情,小鸟或麻雀也应该归类为天使。 不过,如果否定了这样的事实,女子们口中的尼可祭司就会被说成是骗子 「我就知道……尼可祭司也说过希望在死前能够再看一眼留宾海根。」 「不过,吉赛帕大人也去过好几次留宾海根,这次也是经过那里来到我们这儿,更重要的是,这次是曾经在留宾海根的教会服务过的诺儿菈小姐,引领吉赛帕大人来到这里。这一定是神明听到了尼可祭司的祈求。」 听到这名女子的发言后,大家不约而同地用力点了点头。 然后,大家向主人热烈要求了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的握手,并且不停道谢。 每听到一声谢谢,主人就会表现出过意不去的样子。不过,我不确定主人是因为不习惯被人感谢,还是因为自己耍小聪明地在神明所在的教会里,说出「曾经在教会工作过」的小谎言,而感到心虚。 说到哪些人的风评最差,就属磨粉工、牧羊人、剥皮工匠,还有那些被称为刽子手或征税官的官员。如果主人此刻说出事实,只会惹来僵硬的笑容,谁也不会觉得舒服。 而且,主人说自己曾经在教会工作过并非扯谎,只是没有说出全部事实而已。 女子们相信主人真是天上派来的使者,将吉赛帕连同希望之火带到库斯克夫来,也不是错误的想法。而且,对于帮助吉赛帕逃离窘境的主人与我,女子们也抱着满怀感激,所以就算我们抬头挺胸并且直率地接受别人道谢,也没什么不好啊……然而要主人这么做、或许很难吧。 像我就一边聆听对话,一边不客气地吃下虽然有些快要坏掉的猪肉香肠。所谓的感谢,就是要有道谢话语加上谢礼,才算完整。 「你原本要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呢?你没听到关于我们城镇的谣言吗,」 虽然我甚至忍不住心想「总算切入了话题核心}但或许是女子们感兴趣的话题优先顺序不同吧。 我们是没有居所的游民。比起在意其他土地或城镇的状况如何,我们更在意身边有哪些人。对于一辈子在相同地点生活的人们来说,想必正好与我们相反。 「那这样为什么你还要来,果然是因为听到神明的指示吗,」 听到这种问题,就连主人也慌张地否定。做了否定是好,但这么一来,就必须说出目的。主人的目光投向了我,她肯定是想起了裁缝师公会的艾尔丝会长。如果主人在这里说出自己是前来找工作,搞不好会被装进布袋里痛打一顿。 尽管有些被女子们的气势压倒,但主人直到方才一直与女子们愉快交谈着。 主人会恳切希望不要破坏愉快气氛,也是不难理解的事情。 一片女子说话声之中,男子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参杂进来。 此刻的气氛就像羊群听到狼的脚步声,而竖起毛发时的感觉。 主人最先被男子的声音吓了一跳,晚了一步看向女子们的视线前方后,再次吓了一跳。 白天在公会引起一阵骚动时,正好来访的男子就在视线前方,而男子一边看着主人,一边挥着手。 不过,让主人最吃惊的,应该是突然从女子们口中冒出来的这句话。 看见女子们的态度剧烈改变,主人缩起脖子,并且不禁摸着我的颈部。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神明所在的教会耶!」 「喂!别那么气势汹汹地骂人嘛。我也可以来教会吧。因为神明不适合出现在善人旁边,而适合出现在罪人旁边。」 男子的表情虽然具有攻击性,但很难看出其矛头指向谁。 这点似乎与我们有些相似;我这么想着时,一名女子说出了解答 尽管女子露骨地表现出敌意,男子也只是轻轻耸了耸肩而已。 男子甚至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样高举双手到肩膀的位置,然后把手掌心朝向女子们。 「好啦!好啦!不过,我今天来才不是为了挖你们那扁得可怜的荷包。」 听到男子话语的那一刻,女子们脸上浮现难以形容的表情,让人忍不住发笑。 虽然女子们以动作警告主人「不要跟那种家伙说话」但烂好人个性的主人尽管有些迟疑,还是看向了男子。 男子见状,立刻露出灿烂如花的笑容,以轻松的口吻搭腔说 「没什么,只是白天我刚好撞见你们对峙的场面。后来,我从艾尔丝口中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在想这事情不能放着不管。」 看见所有人的视线集中过来、一阵紧张神情闪过主人脸上。 「这女孩因为想要当裁缝师,而特地来到我们这个人人都想要夹着尾巴逃跑的城镇找工作。艾尔丝那家伙竟然把人家骂个臭头,还赶人家走。」 在这之后,短暂的沉默降临,但对主人而言,肯定是一段漫长的沉默。虽然主人抓住我颈部的力道太犬,但我压住喉咙忍着痛。此刻的紧张感就像准备踏出第一步跨上已腐朽的木桥渡河时一样,相信大家听到这样的形容,应该不难想像那感觉。 在城镇,当人们的视线集中在主人身上时,那些目光充满畏惧、敌意,以及轻蔑。主人的拐杖是用来顶住大地,然后只要摇一次吊钟,羊群就会聚集过来,但如果在城镇里使用,会变成挥打人们的道具。 一名女子握住主人的另一只手,然后眼里泛着泪光这么说。主人在搞不清楚状况之下点了点头,然后视线不停地在空中游走,并因为女子们的拥抱而惊讶地瞠大双眼。虽然我也受到了类似的对待,但我冷静地任凭大家抱来抱去。 不过,男子面带笑容看着我们受到这般对待时,眼神里并无笑意的表现让人在意。 「艾尔丝那家伙虽然一副弱女子的样子,但其实很顽固。短时间内要说服她或许很难,不过她有她的苦衷。所以,我希望你不要离开库斯克夫,在这里停留一阵子。我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情。」 女子们在我身上摸来摸去时,男子这么说,而且只扬起一边的嘴角。 原本一直保持沉默聆听男子说话的女子们,一齐抱住主人这么说: 「你这个放高利贷的,到底懂不懂羞耻啊!?你不可以求这家伙帮忙喔!」 「我叫约安艾杰西。虽然她们都说我是在放高利贷,但其实我是个兑换商。」 虽然说话时脸上表情没有变化,但这个自称约安的男子第一次表现出霸气。 女子们一片鸦雀无声,并且花了好一段时间后,呆滞的眼神才重新灵活起来。 虽然屋内弥漫着如暴风雨过去般的奇妙虚脱感,但等到完全听不见约安的脚步声后,女子们也全复活了过来。 「不、不管怎样,既然你是想来我们城镇找工作,当然是再欢迎不过了。库斯克夫一定会重新站起来的。」 「没错!只要有人来,让城镇变得热闹,就是很大的帮助。」 或许是女子们的反应完全不同于与艾尔丝的互动,主人困惑了好一会儿。不过,最后知道女子们说的不是谎言,而是真心话后,主人验上也逐渐恢复笑容。 主人此刻的表情就跟在草原上度过好一段日子后,看见久违的城镇出现在眼前时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