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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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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 暂定名:天下之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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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6-20 19:2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 序章 相遇 轰隆~ 一道树枝状闪电轰然地闪落,雨大如珠地从空中倾盆而下,灰色积云把该是白昼的此时化作夜晚。在宛如鬼城的荒城中,一位看似刚满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正拖着疲惫的身躯淋雨走着,身上的衣服已然看不出原该有的华丽,破损地仅仅勉强作为遮体的破布,女孩的出身应该是某贵族或富商的掌中明珠。 女孩走在连马车都难以行走的泥路上,眼中无神地只是靠着无意识的意念向前走着,所谓的‘行尸走肉’就是指她这副模样。荒城中感觉不到有人气,或许现在这城中有资格称作“人”的只有那位女孩-不,那女孩也不能称作是“人”了,那应该算做是‘活死人’吧。 轰隆~ 在巨响声中女孩终于也筋疲力尽地倒下,即使她的脸和全身与冰冷的泥水接触也无法提振起她的意识,或许她的人生注定在此画下句点,突如其来的苦难已经结束。 突地,在此同时,后方不远处,一位身着粗麻连帽斗篷的男子,毫无预警地出现在这荒城中。在斗篷之下,有把状似配剑或短杖的东西系在腰上。男子虽说是人,可却没“人”的感觉,阴邪地有如此时的天空般。 女孩再次睁张眼睛时,空气中湿冷的感觉仍存在着,但身上的湿漉已然不再。女孩环顾四周,此处是荒废已久的修道院,透天的部分比遮天的地方还多;虽然不知昏迷了多久,但雷声已经消失,雨珠已成为细发,天色还是微透光亮。在相隔十来步的对面,有个像似人型的物体坐在那里,虽然女孩看不到在连帽下的脸庞,但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那个人型物体正盯着她。在它身旁有一把双手大剑,斜靠着灰墙而立,长度略等它的坐着时的高度。 慕然,女孩不顾身体还很虚弱,靠着最强烈的意志、步伐癫跛地走到它面前,开口问它: “你能帮我报仇吗?” 男子闭着眼初不作声,装出沉思样 “代价?你能给我什么东西作为代价?” 女孩毫不思索地说道 “我的身体。如果你能帮我报仇,我的身体、我的灵魂就是你的。” 男子从斗篷连帽里发出一声冷冷的嗤笑: “小女孩,虽然你的身体有几分可以期待,不过我的耐心可没那么好等上几年,回去吧。” “不!我已经没办法回去了。家都已经被毁了,父母也都死了,我已经一无所有,除了这个身体以外。” “你要我同情你吗?你打错主意了。” “不!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我不需要你的怜悯,我现在最需要的是你的帮助,我用我最后的所有物-我的身体作为代价,请求你帮我报仇。” 男子伸手托着女孩的下巴,冷眼凝视一阵。像是要透视人心般,男子双眼正对女孩双眼,四目相汇。女孩从男子那双不带温度的黑瞳中突然感受到一种无法言语的感觉,硬要说明的话,那种感觉叫做-无底的恐惧。 “好眼神。看来你的身体可以让我有耐心等上几年,你的要求我接受了。不过你得先支付一些订金。” “我……明白了” 女孩咬了咬牙,决意舍弃她最后的也是最初的所有物,如今的她真的是‘一无所有’。 初章 邪神再临 四十几年后,亚斯坦大陆上的人们都有个共同的禁忌、一个恶梦般的传说流传着。 ‘毁灭之神重临这世界,所经之处皆无人生还;其身旁有一女子,人称其为复仇之巫女,传言就是她召唤毁灭之神的。’ 有人忌讳着、害怕着。有人利用着、滥用着。但,当时的事实与震撼已随时间流逝而逐渐冲淡。 “那也太过夸张了吧!” “以前的亚拉王国就是邪神独自一人所毁灭的。这可是我父亲年轻时代亲眼所见的事实阿!” “哼。如果有这么强大的邪神还存在这世界上,那么这世界不早就被毁灭了吗?所以说啦,那是天上落下的陨石造成的啦。” “所以说~那颗陨石就是邪神施展的魔法阿!史上最邪恶、最强大的黑暗禁忌魔法。” “可是~我听说的可不是陨石毁灭亚拉王国的,听我祖父说,在陨石落下之前城里的人早被一个手持大剑的男人杀死了,陨石只不过是那男人最后想要毁灭证据的结果。我祖父可是从那里侥幸逃出来的幸存者喔。” “吹牛!旧亚拉王国的军队才没这么弱呢。当时的亚拉王国可是亚斯坦大陆上一流的军事强国,别说边境驻军的强大,王都的禁卫军可都是能以一挡十的,除非你说的那个人就是指邪神那才说的通。毕竟人再怎么厉害也没法与神相斗阿。” 酒馆内一群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正在谈论被长一辈的人视为禁忌的传说,喝了点酒后便把父母亲的苦口婆心给忘了;那故事虽说是传说,可事实上四十几年前的亚斯坦大陆上的强国-亚拉,其国都真被一颗来自天外的铁陨石给毁了,自国王以下列位王公、贵族已至于全城的百姓都几乎难逃死亡的命运,侥幸生存下来的人们却开始流传着毁灭之神重临人世间的故事。 如今亚拉王国依然健在,当年因出巡边境而不在王都侥幸逃过死劫的小王子,在王国濒临崩解之际登上王座,亚拉虽然逃过亡国命运,只是当年的精锐、精英都已经死去,亚拉的国势已不再如同当年的强大,退居二流。而那颗造成十几万人死去的铁陨石,被拿去精练作成两把绝世锋利的武器和一套铠甲,一把双手大剑,名曰:‘天谴’,收入亚拉王库,作为镇国之宝。一把短钺(枪与斧的合体),名曰:‘国殇’,送给当时帮助王子登王位的大将军,作为镇边之宝。最后的是全身重铠甲,名曰:‘震世’,据说制作完成之时就被偷去,因此下落不明。 四十几年过去了,当时的新亚拉王,也就是逃过一劫的小王子也在去年驾崩,然而在死去之前,却作出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他在病危之际,叫唤长子来到他床前,父子两人密谈许久,在长子离去之时,脸色古怪异常。年老的王驾崩之后,新王在登基大典的时候突然发下一个敕命-‘寻找能杀神的武器与英雄,必须在邪神再临之前将其再次毁灭。’ 当新王宣布命令之时没人知道新王所说的邪神是指谁,更别说是能找的到能杀神的武器。 新王疯了吗? 很多大臣和贵族以及邻国的大使都纷纷猜测新王的精神状态……不过,也有人为此乐得开怀,视为进身的绝佳机缘。不久之后,有人开始把不知真假的毁灭之神传说与新王的命令相结合,而且越来越多人相信两者的相关性。 就在那群年轻人正浑身酒气争执地面红耳赤的时候,酒馆的大门~伊哑~地突然被重重地打开了,进来的是两个人,从头到脚都在斗篷内隐藏着,仅能从斗篷下稍稍显露的体态来猜测两人的性别,是一男一女,男人似乎是名佣兵,因为在他的斗篷下的腰侧部位有一个类似配剑的物体突出,看来是一柄双手大剑那样的物体。跟在他身后一步的女性因为个头和身材比一般男性娇小,所以即使没脱下斗篷帽还是可以大略认出性别。 根据常理来推断,大概又是那家贵族千金想去哪里游玩吧,不过斗篷的质料有点太过寒酸是等级低下的粗麻,下摆边缘都有缺损了;前者不是正式的骑士就是被雇用的佣兵。虽说亚拉王国境内堪称太平,可也没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太平治世的程度。被雇用的佣兵是有的,但是女性雇用佣兵的情况还是很难看得到,更何况这城市附近也没特别有名的地方或物产。 男性佣兵走进酒馆依然不肯褪下连帽,神秘地让所有人不自觉地闭起嘴警戒起他来。跟在他身后的女性却是自动地褪下连帽显露出原本的倩丽容貌,降低了周遭对他们两的紧张感。佣兵毫不在意地选择了一处空旷的桌位坐了下,只是依然舍不得露出相貌让人心安。穿着同样样式斗篷女子没对男性同伴的这种失礼行为表达出任何意见,只是乖顺、无言地跟着坐下。 此时酒馆里的人不太多,但都注意到了两位新客的行为,姑且不论女性个性上是否本来就是如此内向,但是两人之间的主从关系与原本猜想的确是互换的,佣兵似乎拥有较多的主导权……或许那名少女是在某种原因之下不得不与那位神秘的佣兵同行的。 主人与奴隶?看样子两者的关系还不到那程度,但有点相似。但,佣兵们极少会有兴致随身带着奴隶,而且还是女奴游荡世界,除非佣兵还兼职当人口贩子。只是那位暂定为奴隶的女性的待遇好像也没惨到那样……?至少身上没听到铁链声,行动上还算是拥有某种程度自由的。真是让人引起诸多遐想的两人组合阿。 新来的两人坐下后便保持着沉默,既没任何动作也没任何相互交流的行为,连眼神都没有交汇一起过,仿佛两人察觉不到彼此的存在。 “请问两位客人,是想用餐还是住宿?” 过了一会,迟迟不见那两位新客要求的老板才硬着头皮来到这桌问明来者需求;只是有点意外的,回答之人不是女性而是那位始终保持神秘的佣兵。他的声音独特的沙哑,像是因吞下过热的物体而伤及声带,又像是年纪很大的老年人的声音那般低沉。神秘的佣兵只是说了很简洁的两个字便继续保持沉默。 “用餐。” 不像太多数的佣兵都喜欢高调,喜欢高谈扩论地夸耀自己的事迹,当然也有很多都是喜欢低调的,不过像眼前这位神秘的佣兵这般 - 已经谈不上是“低调”了,而是“冷漠”的酒馆老板还是很少遇到。 显然那位少女是有不同的需求,听到同伴说用餐的同时,双瞳在一瞬间扩大了一些,表情略显吃惊……不,是苦闷。她似乎以为同伴会住宿但却只有用餐而已。少女脸上的表情逃不过阅人无数的酒店老板,虽然他不想多事,尤其会有可能触怒到那名不太顾及同伴的神秘佣兵,这时代常常听闻佣兵杀人的消息,但是此刻的时间距离天黑可能不到一两小时,而到下一个城镇则至少须要半天时间,难道他们有紧急的事情需要不顾危险地赶夜路? “只是用餐吗?请恕我多事,马上就要天黑了,客人你难道想走夜路?就算你的体能可以,总得为你的同伴考虑一下,毕竟女性不太适合走夜路阿。” 这城镇附近有座深山,许多这城中猎人或城民都说过山中有野兽会袭击人;老板好心、委挽地劝告新来这城、什么事情都不清楚的他们别赶夜路。 少女胆怯地只用斜眼投向一旁的同伴,该说是感应到或是早意料到,神秘的佣兵居然同时地小幅度转头望向少女。老板无法透过斗篷看见佣兵的表情,但是他却可从少女脸上猜出一个大概。少女大概也没意料到同伴会转头向着她,脸上有种被惊吓的扭曲。 “多谢老板的好意,但……不,我的体力走夜路是没问题的。” 眼前二十岁出头的女性露出一种很勉强挤出的笑容向老板表示道。识人无数的酒馆老板虽是明白,但却无奈地吞下还想说的话,毕竟他这外人没有任何理由强制要求他们住下,况且他也感觉到那名神秘的佣兵缺乏一点属于“人”的气息。 看着眼前的露出惨笑的少女,任谁都会引发阵阵怜香惜玉的保护欲。就在老板还想多说几句的同时,早先喧闹的那群年轻人便带着七八分酒意走了过来: “我要两杯酒与两块面包,我们要邀请这位小姐到我们那桌共餐。” “可怜的小姐,不要再和那没有人性的佣兵在一起了,你出多少钱雇用他,我们只要一半就行了,而且我会比他还要有人性,还要会顾虑到你。” “是阿是阿,我早看他不爽了!进酒馆还不知道要以真面目示人的家伙,不是盗贼就是丑陋到连狗都嫌弃。” “哈哈哈哈~没错没错!恐怕连魔物都会被他吓到呢。” 那五名带着浑身酒气的年轻小伙子围在两人身旁肆无忌惮地猜测起佣兵的真面目。酒馆老板脸色忽然变得很难堪,这群年轻人是这城里的头痛人物,说得好听是佣兵,其实就是街头小混混。并非只是害怕会发生一些事情,而是担心会发生比起砸店更严重的事件。 老板的脸色随着那群年轻人一句一句的话越来越铁青,他虽然不知道那名始终罩着帽子的佣兵是否有很大的肚量,不过换做是其他佣兵可能早就按耐不住脾气开打了。 “请你们不要再说下去了!为了你们的生命,请回到原来的位子吧。拜托了。” 就在这时,出声的不是被当成取笑目标的神秘佣兵而是他的同伴-那名长相倩丽的少女。她忽然站了起来,对着那五名年轻的男子,发出语带诚恳地请托。 “温柔的小姐,别害怕他。他只有一个人而我们有五个人,要真打起来,我们还怕他不成?” 不过,少女的拜托只是让这些带着酒气的年轻人更增加几分英雄气概,为了保护女生而受的伤,那只会是日后夸耀自己的一项证据,若是在此退缩,那会让自己一辈子在同伴面前抬不起头来。这两者哪个比较好,任谁都可以做出明确地选择,更何况对手只有一个而己方却有五个,数量上是优劣立分。 那群年轻人无视于少女的请托,硬是把少女拉到他们身后;五名身材中等的年轻人围着那自始自终不发一语的神秘佣兵,虽然被围着但那名佣兵还是保持着原姿势安然地坐在椅子上,相对于五名年轻人的狂妄,神秘佣兵则显得十分冷静……冷静到可以称为“无视”身旁五人的程度。直到其中一名带着八分醉意的年轻人伸手想要拉下佣兵帽子的时候,佣兵才有了动作。 佣兵头也不抬地一挥手打落那只想要拉下帽子的手,缓慢地站起来。 “不!不要,求求您了。主人,他们都是无知的阿。” 对应于少女的哭腔哀求,神秘的佣兵只是报以冷冷的、十分无情的声音: “小女孩,你还是没记住,你已经没有东西可作为代价支付给我了。想要阻止我的做法,你已经没有资格了。” 少女无助地流下满是悲伤的泪水,但是如今后悔也不再有任何意义。一如四十三年前的那一天,少女第一次深深地懊悔着自己的愚蠢,看着面前一座巨大的城市被烈火燃烧,十几万条人命在她眼前痛苦悲惨的消失- 没错,女孩的家仇虽然报了,但是她却没有想过是以这样子的方式报的。想要阻止造成这一切的恶魔,却得到这样子的回答: “代价?你想用什么东西作为代价来让我罢手?” “我……已经没有任何东西作为代价了。但我的仇已经报了,所以你可以停止了,停止这一切。” “小女孩,你支付的代价换来的只是要我帮你报仇,没有换来要我永远听从你的命令。如今我完成你的要求,跟你的契约已经完成。要我听从你新的要求之前,所支付新的代价必须让我满意。” 不带任何感情、没有任何温度,有的只是冰冷无情的话语。 “永远……让我这一生到我死亡为止都做你的奴隶……所以请停止这一切的暴行。” “一生作我的奴隶?……我不需要奴隶。” “我可以帮你很多忙……所以……请答应我的请求……” “帮忙?我不需要人帮忙。” 女孩着急地哭了。满脸泪痕、自责与罪恶感不断地大口大口啃蚀她的良心,后悔?如今也是于事无补。 “你还有一样东西可以作为代价,你想用那个作为代价吗?” “什么东西?……不,只要你能停止这场屠杀,我什么都愿意支付给你。” “好吧,那就用你的善良作为代价交换我的罢手。不过那样似乎不太足够……” “那还要什么?我什么东西都给你了……我已经没有东西可以给你了。” “你,你把你自己当做代价给我。永远作为我的伴侣,我的奴仆,我最忠实、最卑微的奴隶。背叛之时就是你生命消失之时。” 不等女孩对于恶魔的话有反应,男子把手伸向女孩胸前,隔着衣服触碰女孩微隆的左乳,女孩虽感到一丝羞耻,但她已经把她的身体作为代价支付给了面前的手持大剑的男子,因此她放弃了想要逃避的冲动任凭男子对她侵犯。男子在女孩的左胸上烙下一个印记,那是一个只属于他的纹章,标示着这女孩永生永世都是他的所有物,直到生命消失为止。 酒馆内的混乱似乎只是在一瞬间便平息了,也许应该说,人都死了因此也不再会有混乱了。神秘的佣兵没有拔出腰上的双手大剑,甚至连身体都还保持原姿态,因为动手的人是少女。虽然满脸悲伤但还是抽出插在腰间的匕首,在众人不及反应的瞬间亲手夺去想要保护她的五名年轻男性的性命……比起“恶魔”拔出腰间的凶器然后让全城之人无辜受累,倒不如自己亲手送那群好人上路,反正自己连“善良”都当作代价支付给那位“恶魔”了,还会感到良心谴责吗? 神秘的佣兵缓缓坐下,以不太和悦的音调开口: “哼。小女孩,别妄想这个城市的人会感激你,无知的人们总是忘恩负义的。” 虽然神秘的佣兵说的是事实,但少女还是感受到一丝苦涩;他总是明白自己的痛处而且毫不放过的戳着,难道让她痛苦能让他愉快吗?少女轻轻地拭去沾染到她脸上的腥红,似乎也顺带暗暗擦去因悲伤而落下的眼泪。 “主人,我们还是快点离去吧。” “你没资格命令我。” 少女紧咬下唇。回到了佣兵身后,心中痛苦地连自己咬破下唇流出几滴鲜红的液体都浑然不知。这种事情自己到底还得做多少次?自己还得夺去多少条宝贵的人命? 虽然不是自己亲手夺去那亚拉王都十几万条人命,但是罪魁祸首正是自己,复仇的妄念蒙蔽了自己的双眼与心,与邪神定下契约的那时起,自己已经不再是“人”了,已经不能以“人”的身分重回人类世界,已经与‘恶魔’、‘魔鬼’同等了。 对于永生不死、连自杀都死不成的少女,在几年前终于领悟到自己的存在意义-为了减少被“恶魔”夺走生命的无辜人们,自己不能先死,就算只减少一个也好,就当作是替自己赎罪吧。 虽然抱着杀了五人就能救全城之人的想法,但是事实上在场之人只会认为少女‘恩将仇报’。 “为什么?他们都是为了你阿。” 酒馆老板指着已经收刀的少女,用着‘你是杀人凶手’的口气反问少女。 “我没有拜托过他们,而且他们不该污辱我的主人。我请求过他们不要继续,但是他们把我的请求视若无物……我……” 能坦白原因吗?不,那是不可以的阿。少女无法坦然说出‘杀他们是为了救你们’这句话,面对酒馆老板的责问,少女只能忍受内心折磨,然后硬着心肠说出违心之论。 “你这魔鬼!魔女~快点离开,我们不欢迎你们。” 少女连谎都说不了完整,只得落得被当成众人指责的目标。神秘的佣兵又再度站起身来,不是面对酒馆老板而是对着少女。 “我……对不起。” 少女再次流下不争气的眼泪,这次是因为无法说服自己而感到深深地挫败感。 佣兵伸手轻轻拭去少女脸上的泪水,用自己的吻吸去少女唇上的血,温柔地让少女产生‘面前之人不是他’的错觉。 “为什么又流泪?又感到悲伤了?哼哼,我已经警告过你好几次,无知的人们总是忘恩负义的。收起你的虚伪的、廉价的眼泪,因为不必要在我面前演这憋脚的戏码;我那双手沾满鲜血却总为此流泪的永恒伴侣。” 错觉总归是错觉,恶魔还是恶魔,永恒不变。 佣兵不顾众人目光,在人前光明正大、理所当然地轻吻了少女,仿佛在宣告这少女的所有权是他独有的,想侵犯这权利的,那五名愚蠢的年轻人就是下场。 想想,自己为了那愚蠢的女孩做了多少让步……夺她一吻算是亏了很多。本来就不想靠近人类的,但为了女孩肚子饿,而特地进城,进入酒馆买食物,谁知道一进门就遇上那群可能会闹事的年轻人,而决定只用餐不过夜;因为脸上的伤会引来不必要的注目,而坚持罩着帽子。但终究还是事情找上自己。自己都已经尽量避免起冲突了~果然,无知的人(少女)总是忘恩负义。自己都已经是一肚子气了,却被抢先一步,那愚蠢的女孩真的懂得让自己的怒气无处发泄……而她居然还敢弄伤她自己!真是罪上加罪,愚蠢至极!但,最愚蠢的终究还是自己…… 神秘的佣兵掀开遮罩自己头上的斗篷连帽,帽下之容让人不由得愕然不已。看似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脸上有道很深刻的伤痕,鲜明地让人难以忽视,除去这道让人过目难忘的痕迹,的确是张英俊挺拔的帅脸。只是那双眼神却是冰冷地让人不寒而栗的恐怖感。 “吾乃毁灭之神-莱茵哈斯,汝等无知之人冒犯吾,但罪者已死,吾怒已息,汝等快快离去,否,唯死而已。” 沙哑低沉中包含着不可置疑的威严。虽然用语古老地让人一时之间难以了解其意,但是大略的语意却是让人一听就明白。简而言之就是-快滚!否则死路一条。 “难道你们就是传说中毁灭亚拉王都的毁灭之神以及复仇之巫女……快点逃命阿!” 曾听闻过不止一次‘毁灭之神的传说’,也曾听过很多打着毁灭之神名号的强盗、山贼,但是,终归只是假冒与传言,但是在酒馆老板的眼中面前之人不是‘可能’、‘或许’,而是‘肯定是’毁灭之神和复仇之巫女本人,因为自称毁灭之神的年轻佣兵根本就没“人”的感觉。 “明明就不想再次在人前现身的~真的是愚蠢至极!” 在古代流传至今的创世神话中,有尊背后世人们称呼为毁灭之神的邪神,他是创世神的弟弟,性格暴虐且喜怒无常,总是引起不必要的大规模杀戮,常让其兄创世神很头疼。于是某天创世神藉着酒宴场合上对毁灭之神下了一个诅咒- ‘除非你遇上一位足以克制你凶残本性的人,否则永不能回到天上。’ 所以在亚斯坦大陆的人们记忆中,自创世纪以来几乎没有可以称为和平的时代,总是大小战争不断,因为毁灭之神总在人间处游走,找寻那能让他破解诅咒之人。 只是约两百年之前,发生了一场战争,那是被后世人称为‘人神战争’的一场战役,神是邪神,自称莱茵哈斯。战争的最后,邪神莱茵哈斯被英雄亚拉罕击败,据说是死了但也有传说还没死只是受重伤而已;不管如何,英雄亚拉罕的确让邪神不再出现人间,依据这份功绩,亚拉罕被当时亚拉王承认其为第一继任者。不久,亚拉王意外驾崩,诸王子不满其英雄亚拉罕夺去王位而引发二十几年的内战…… 莱茵哈斯的一句话,让整个酒馆的人纷纷夺门而出。人都消失的酒馆中,莱茵哈斯只是轻轻地对着少女冷冷说道: “哼。你的眼泪价值数千条人命,真是越来越廉价了。” 在无人的酒馆里,少女瑟缩地靠着身旁的木柱,杀了五个人的她今晚恐怕又失眠夜。莱茵哈斯擅自地走向酒馆后房寻找食物,然后拿出,堆在桌上独自享用着;虽然刻意地分成两堆,只是少女已然没了食欲。 第二章 愚人?剑痴? 听闻又一个自称邪神的杀人犯在一个小城里出现并杀了五个人,这让亚拉王国的大臣、将军们伤透脑筋,自从四十三年前毁灭之神重临人世的传言开始流传后,自称是毁灭之神或邪神的不肖份子就如同雨后春笋般不断一个接一个地冒出头……让各地的治安军疲于奔命、死伤无数。真的有王国之末、乱世将临的感觉,明明现任的国王还算是很贤明的阿? “众位爱卿,谁人自愿去解决这次的事件?” 年约三十几岁正值人生巅峰的新王,正为前日傍晚急收来的快报发愁。老实说,前几日才镇压了一处占据山头、自称邪神属下的山贼,虽说战事是赢了但事实上还是损兵不少。 “陛下,这次事件似乎不需要军队劳师动众。因为快报上只说杀人犯只有两名,一男一女。我认为只要交给那些想要成名、获得金钱的佣兵去解决就足以。” 提出这项意见的是财务大臣。亚拉国库因出兵频繁而陷入吃紧状态,要舒缓国库危机得要慢慢修养两三年,在这期间动用军队都是非常不明智的举动。与之相对的,适当的利用民间的佣兵反而是节省出支的良方。 “恩。维尔卿言之有理,对方只有两人,若派大军则费时费力又费钱,还即有可能让对方有时间逃走或做足准备。还是雇用附近城镇的佣兵去征讨方为上策。” “但是,佣兵大都习于独立作战缺乏团队协调性,加之若对方不只两人则容易征讨不利反而打草惊蛇。雇用那些没有多大用处的废物,倒不如从正规军中派一小队精锐更能快点解决这事件。” “士兵们需要休息,前几日的行动军队都已经很疲累了。更何况如果为了解决两名罪犯而要出动军队,别国会怎么说?‘亚拉王国连一两个罪犯都要出动军队,可真是太过丢脸!’若因此引来别国轻视或侵略,你该怎么赎罪?” “朕意已决,发布通缉令,金额十枚银币,由尤斯特卿负责领导那些佣兵。” “陛下!为何要派尤斯特……” “朕很看好尤斯特卿,但他太过年轻,没有多少实际经验,趁这机会把这任务当作实务经验累积,日后朕将视他实务经验多寡、优劣而再次用他。” 国王拍桌定案,众列大臣、将军只得奉命行事。 总而言之,亚拉王的做法是偏向让国家修养生息的,虽然在四十几年前的那一场‘天谴’让国家一举由顶衰落,但国祚依然延续,先皇在风雨飘摇中战战兢兢地恢复国家秩序,身为儿子的现任亚拉王都看在眼里,现在登位后依然遵照其作风统治国家,虽不能称为“治世”,但称为“中兴”是够资格的。 朝议结束后,伯明斯将军回到自己的将军府邸,脱下朝服走到后院远远看着今早被陛下点名的长子-尤斯特,他虽然很高兴陛下想要重用自家的人,但是却又担心会不会搞砸这次的天赐良机。尤斯特很像年轻时候的自己,喜爱剑技到痴癫的程度,加之天份又很高,仅仅十五岁就赢得御前剑技比赛的冠军,深获当时还是王子的亚拉王的青睐,引为随身侍卫…… 只是尤斯特太像自己也是一个问题,因为太过痴迷于剑技反而疏于其他方面的培养,例如人际关系,几年前终于闹出了事情而丢官。 亚拉王到现在还记得尤斯特吗? “是吗?陛下真的要我去乡下小城?真是太过分了。” 听到父亲宣告的敕令,二十七岁的尤斯特大大的失望,还以为自己能够再次回到皇宫里,没想到是被踢出王都。 “儿子。这是陛下对我们家的重视阿,这是你日后再次飞黄腾达的好机会阿。” 伯明斯叹了一口气;叹息着自己儿子为什么这么不会多想?这可是亚拉王特意给的机会阿。 “也罢,反正在王都里也闲着慌,连一个能对上十几招的对手都已经找不到了,去乡下小城或许能遇到……恩,听说这次的罪犯实力好像蛮强的,多少有了几分期待了。” 听到父亲这么说,尤斯特满脸苦闷地思索一阵,才释然,接受了这份差事。 **** 莱茵哈斯依然用斗篷把自己全身覆盖住,即使此时阳光炽热无比。昨夜在酒馆里休息了一晚,虽然整晚少女的抽泣声不断,血腥味充满整个空间,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他的睡眠。少女步伐颠簸地跟在莱茵哈斯的身后,两餐没吃加之哭了一整晚,早先也赶了几天的路,体力早就用尽了,之所以还能跟随莱茵哈斯的步伐,不得不说少女的意志力比杂草还强韧。 少女身上还是那穿着那套染上早已成黑褐血迹的斗篷,因为怕被别人认出所以帽子也罩上了,这更让她的体力加速不支。 “这愚蠢的女孩!” 莱茵哈斯在心底骂着那被自己选定、支配的奴仆,虽然自己没有很刻意的控制步伐间距,但是总觉得自己的步伐比正常的步伐间距短上一些,速度也慢了一些…… “愚蠢的自己!” 四十几年的时间里,总在不知不觉间太过在乎那应当被自己支配、操控的少女,而干下许多计划之外的愚蠢事情……连自己都开始瞧不起自己了。 “该死!愚蠢!” 在崎岖的上坡路,莱茵哈斯忽然在一棵大树下停下脚步,然而他依旧不回首只是面朝前方。 “是那双眼睛,意志坚强如钻石般无法撼动的眼神。” 回想起当年初遇小女孩的情景,莱茵哈斯很难忘记那天那小女孩的眼神,完全不是只有十二岁小女孩所会拥有的眼神,如此的纯净、如此的坚毅、如此的令人想挖出来放在水晶里永远保存、不时拿出来欣赏。 少女终于来到了莱茵哈斯身边,用手撑着树干、弯腰急喘着气。 “小女孩,这就是该补充食物的时候、该让自己休息的时候,都自愿错失的结果。今晚你就好好期待我的惩罚吧。” 莱茵哈斯如此冷漠说着。少女浑身不寒而栗地软脚跌坐地面…… 明天,还会有明天吗? 莱茵哈斯从没叫过那少女的名字,从遇见的那时起‘小女孩’就是莱茵哈斯脾气不太好的时候所会叫的称呼,平常时间则根本不会呼唤她去做任何事情。“奴隶”这身分似乎不在少女身上看到,两人之间的关系只能用‘被跟随者与跟随者’的定义来说明之。 ** 夜晚,几番云雨过后,莱茵哈斯终于离开少女的身躯。之后,莱茵哈斯用嘴一口一口喂食被他脱光衣服躺在泥土上的少女,少女不能反抗也无力反抗,只能瞪着对方,接受羞辱,莱茵哈斯的权威让少女的意志不得不屈服;喂食完毕后,少女怀着极大的屈辱与之前积累的疲倦、云雨过后的浑身无力,沉沉睡去。 “愚蠢的小女孩,非要反抗我然后接受惩罚才会乖乖听话吗?” 目光是罕有的温柔,恐怕是连莱茵哈斯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盯着少女美丽、毫无防备睡脸与脸上两行未干的泪痕,莱茵哈斯毫无任何邪念,只有欣赏美丽艺术品的心情。 少女尖挺的左乳上有一块不自然的紫色纹章,大小正好一个拳头大,位在心脏之上。那是属于莱茵哈斯独有的印记,只有高位神才能拥有的各自的纹章,凡被烙上这种纹章之物便是神的眷族、该神的所有物,有生命者获得青春不死,无生命者将永恒不坏。被莱茵哈斯赋予纹章者至今只有两物,一是腰间的爱剑,魔剑-艾尔法,另一个就是眼前的少女。 ** 隔日。身上不知何时已然穿上衣装,少女怎么想都不可能是那没有任何人性的邪恶主宰者替自己穿上的……但……?怀着疑问往四周瞧去,只见身旁有昨晚吃剩的面包却不见他的身影,少女脸上满是惊讶与紧张。 虽然身体还是残留着几许不适,但那不影响少女的动作;她单膝跪坐原地,双手紧握着腰间两把匕首,警戒着周遭、聆听远方。少女的剑技普通,莱茵哈斯从没教会她任何事情,少女的剑技来自于对于被杀的恐惧与厌恶,死过几次后终于不再是可以被轻易杀死的羔羊。 就在少女进入警戒后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闻到从远处林中传出淡淡的血腥气味…… “难道……!” 少女没做多想,直往血腥味来源处急奔而去;虽然少女心底根本不抱任何期待,不过她还是期望有人还活着。在毁灭之神莱茵哈斯剑下存活着几乎是不可能的,然而侥幸存活者也不是没有,至少英雄亚拉罕是第一位,之后因为与少女第二次定下的契约,活着的人数一举到达三位数之多。在莱茵哈斯的立场上,计算杀多少人是一件无聊至极的事情,反之,计算活下多少人才令他感到有兴趣。 “还是太晚了阿!” 少女看着眼前地上倒在血泊中的八具尸体,心中一阵伤感。血已经变成黑褐色,这就说明这些人死亡之时她还在睡梦中,无论如何也不是她早点发觉就能挽救的事态。况且那些人都手持武器、身穿防具,看来不像是无辜遇害的人……佣兵? 但是那个人还是不在这里! 如隆冬十二月寒砺无比之风雪刮骨刺肤,他的话总是让少女失去体温。 “小女孩,你还是学不到教训阿。该做的事,你完成了吗?” 树上人影不动紧盯站立地面的少女。不是少女察觉不到,而是本来就没人气,故而根本无法察觉到。 *********** 虽说自己是帮国王陛下办事情,尤斯特却是意兴阑珊,骑在马上的他实在提不起劲。 “我说阿,还有多久才会到目的地阿?” “尤斯特,你有点耐心好不好?才出发不到两三小时就问了十多次这问题。” “我阿,其实根本不想去那里跟乡下人打交道,我是听说对方剑技不低才会接受命令的唷!” “尤斯特,你说这话也说了十几次了。” 身为世代侍奉伯明斯将军家的世袭骑士,约翰是尤斯特从小到大的哥们,两人年纪也相仿。这次尤斯特奉命前去征讨自称毁灭之神的罪犯,自己可是自愿陪着去的。 虽说王命上说是要用十枚银币雇用佣兵,由尤斯特为领导前去征讨罪犯。不过,尤斯特根本就没想过叫别人去拼命自己在后头看戏,他最近可是手痒得很,好不容易听到可能是好对手的家伙,怎么能放过呢? “你说那家伙很强吗?” 早上近午,太阳开始发威,尤斯特昏昏沉沉地随着马左右摇摆。路途还远的很,心情却是低的很糟糕,一点也没有一丝将去面对强劲对手的兴奋感。 “没遇过所以不知道。不过可以在一瞬间打倒五位酒醉的年轻佣兵,至少剑术是有一定的水准。” 个性严谨的约翰,不似尤斯特那样随性,是个很不错的秘书人才,当然剑技方面也是不弱的。 “五位?我的话,十位也没问题阿。看来对方也不怎样阿!” 想像中的对手似乎低于自己的期待,这让尤斯特更加没斗志。 “可是,是随行的女性打倒的唷。恩……据说是复仇之巫女。你不是有看过情报资料了?” 骑在栗色骏马上与尤斯特相差半个马身,约翰终于从记忆中找到这次任务比较关键的字眼-复仇之巫女,那是之前假冒毁灭之神的事件所没有的……难道那名号从此之后也会被模仿、然后不断出现? “晤。那就是那五名愚蠢的佣兵太粗心的结果,被美色迷住心窍,然后把命也给送掉了。” 尤斯特毫不在意地谈笑着,他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被女色所迷的一天。只对厉害、强大的剑技有兴趣,被称为‘剑痴’的尤斯特心中只有剑再无其他。 *** 傍晚近夜,骑着一整天的马浑身都快散了,尤斯特情绪不快地踢开酒馆大门走进去。他大摇大摆地选了个正中央的大圆桌,并大声吆喝酒馆服务生送来几杯啤酒解渴。 “阿~这世界上如果没有啤酒,简直比活在地狱还惨。” 一口气灌完一杯啤酒后,尤斯特的心情才转好一些,话才刚说完接着又灌下第二杯。 “请节制一点,明天还得赶一天的路呢。” 约翰自门外处理好马匹的事情后才进酒馆,身为将军家的大少爷尤斯特从不搭理这些小事,身为将军家中世袭骑士与童年挚友的约翰自然就得注意、去处理。 “你也来一杯吧,啤酒可是人类至宝呢!” 喝光第三杯的尤斯特假借醉意硬邀约翰也喝上一杯,只是从小就结识尤斯特的约翰压根也不相信尤斯特已经醉了,假醉才是真的吧。接过啤酒杯,深深地叹了口气。 “算了,这杯权算是慰劳今日的疲劳的奖赏吧。” 不比挚友尤斯特的好酒量,喝完手中的这杯,约翰的脸颊慢慢浮现抹红,视线也渐渐模糊了。 “还是一样不胜酒力阿,今晚就好好休息吧,明天可还要骑上一整天呢。” “咚”的一声,约翰失去意识醉倒桌上,从他进门至今还不满十几分钟呢。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在一旁开怀大笑了起来,只是眼神中不见嘲弄之意,只有欣慰的感谢。 要收集各种情报最好的地方就是酒馆,尤斯特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般只是一个剑痴,除了对剑技有很高的天份外,其实他也很聪明,要不然怎么可能会在十五岁时领悟出无人可比的剑技,赢得御前剑技比赛?‘政治是黑暗的’,这事情尤斯特从小就明白,所以尤斯特故意在世人面前装出只对剑技有兴趣的剑痴模样;说是装出来的也不太对,尤斯特本来就对剑技有所偏好,他只不过是更加重这方面的倾向而已。 恐怕看破他虚假一面的就只有当今的亚拉王吧。随侍身边不到十年就把尤斯特的本性全都看透,这才让尤斯特不得不闹出足以让他丢官的小事来逃避亚拉王那双可以轻易看透人本质的眼睛。可没想到……都过去几年了,亚拉王还是没忘了他。 **** 隔天一大清早。不知为何约翰满脸怒气地自户外打了一桶冷水进来,把躺在地上醉得不醒人事的挚友淋得一身湿。 “唷,起床拉。” 尤斯特立刻从地上惊醒,跳地站起身来,一手还往腰间一握……原本该是有配剑的阿!剑呢? “尤斯特,请老实告诉我你昨晚到底喝了多少?怎么醉成这副模样阿。” 约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地让自己发怒的情绪控制下去。 “昨晚不该喝那杯啤酒的!” 约翰满心懊悔昨晚的失策,然后再度下定决心绝不再碰酒。 “阿~这小城的人实在太热情、太好客了阿,一不小心就多喝了几杯。” 注意到“袭击”他的人是约翰,尤斯特立刻从警戒状态转换成虚弱的假笑。拿着约翰递还给他的配剑,插回腰际。 “你该不会把我们的盘缠都给喝光了吧?” 但是约翰另一只手上拿着的白色小布袋有点眼熟。 “约翰,你也太过高估我了,我可是很有节制的喝唷!” “那好像是我的钱袋嘛!” “那么请问一下你身上的钱袋怎么缩水了?简直就是空的。” 约翰终于说到了重点。白色小布袋内只剩下一个铜币就没了,本来应该有三十几个同样币值的铜币的,至少在昨夜进入这间酒馆前,理应有这数目的。 “阿~恩~这个~嘿嘿。” 张口无言,无言以对,支支呜呜,言语不能。约翰叹了一口气,自己不就是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蠢事发生而自愿陪同的吗? 骑在马上,继续未完的路程。约翰还是吞不下早上了那口怨气,虽说尤斯特的名份是自己应该尊敬的主家大少爷,可是早上那种事情哪会是拥有几百年家史的将军家大少爷会做出来的事情!这怨气闷在心底会让自己的寿命缩短的。 “还好伯明斯老爷有预先猜到你会把钱给花光,所以秘密交给我一袋预备金以备不时之需,要不然我们可真要卖马,然后用走的走到目的地了。” “我那老父还真是了解他儿子呢!我真是太幸福了,老天爷一定很忌妒我。” 然而尤斯特根本没有在反省,心情意外地好的很。 “尤斯特,你能不能好好反省反省阿?” 很遗憾,约翰还很年轻,没有嘴上长胡子,要不然真可以气到吹胡子瞪眼。 类似的抱怨说了几百遍也没用,冷静下来的约翰这才发觉,不同于昨日的精神萎靡,尤斯特的神情好得让他不由得纳闷起来,“难道昨晚发生了什么是我所不知道的好事?是艳遇吗?” 今日尤斯特的心情的确是很好,不枉昨天洒钱洒一整晚,到手的情报可是比军报更详细,虽然还是不知道对方的剑技如何,但听有与对方遭遇过的人所言,对手可能比传言中更厉害,比自己想像的更加让自己期待。 “即使没有拔剑,光凭气势就是压倒性的程度……真叫人热血沸腾阿!” ** 这是第几次了? 少女麻木地看着眼前五具尸体,不管自己如何提高警觉,他都比自己更快知道、更早动手……自己比他慢的不知多少步,等她赶到时总是只能站在原处悲叹自己的行动缓慢。难道自己从他手中再也挽救不了任何一个无辜的生命吗? 莱茵哈斯头也不甩地继续往前行走,最近每次杀完人他都会在原地等待少女前来,却从来没有理睬过少女,一察觉少女到达命案现场便继续往前,似乎是刻意要让少女确认那些意图明确的刺客们生死。 他,残酷吗? 为了不再让少女因为杀了人而悲伤流泪,本来连自己亲自动手都不屑的对手都一个一个死在自己剑下。为了确认少女没有遇到危险,所以刻意在原处等她赶来。 他,仁慈吗? 剑在他手上之时,周围只会有尸体,不会有任何的活物,只是这样而已,只会是这样而已。 “我讨厌看见她流泪。” 所以他不回头。 第三章 一见钟情,然后……预言悲剧 赶了两天半的路,身负王命的两人终于到达最初命案发生的小城酒馆。在听取该城主的会报后,才知道不只是那最初的五名酒醉佣兵丧命,这三日附近的那座山区也死了至少超过十几名的佣兵,因为城主早他们一步贴出悬赏,虽然金额只有五枚银币,但那也足够称之为丰厚的金额了。 尤斯特虽然因为早有人去对付目标而有些央央不快,不过当他一看到被送下山的遗体时,却是有些吃惊。约翰仔细地检查其中两三具尸体的同时,不由得这么喃喃自语道: “都是一剑毙命的呢!对手的剑技恐怕已经超越人类高手的范围了。” 一次对付一名佣兵,一剑毙命是普通的二流剑士就能办到的,但一次对付两位以上的佣兵并且也能一剑毙命……这需要的不仅仅是普通的一流剑技,恐怕还需要高强的体能与运气才有可能办得到,也许要到挚友尤斯特那种程度的剑技才可能如此。 “这才是我所渴求的对手!我已经忍不住想要与他面对面,用剑谈话了。” 看到那些尸体的致命伤口,同样是对拥有高超剑技的尤斯特早就心痒难止,巴不得现在那比传说中还厉害的家伙就在面前…… “请克制一下阿,尤斯特。关键是对方的行踪无法掌握,虽然那两人都是步行,到目前为止都没有骑乘马或其他生物、也没要离开的迹象,不过那座山的范围那么大,要找两个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阿。” 指了指距离小城骑马两三小时路程的那座深山,约翰虽然也想早点逮捕或杀死那自称毁灭之神的浑蛋杀人罪犯,但是对方的所在位置都不知道的自己,去了只怕会迷失在山里吧。 “哼哼,那简单。只要循着血腥味走,难道还怕遇不到他们吗?” 但是尤斯特用一副‘那才不是什么问题’的自信表情,大而化之地硬拉着约翰往山那走去。 ***** 山,用脚走远比光用眼睛看,实际上还来得累人。 尤斯特与约翰两人弃马步行地在山里找了整整两天,同时也迷了整整两天的山路。约翰已经气到连一句话都不想与尤斯特多说,只是的确正如尤斯特所言的,只要往血腥味浓烈的地方去找就会找得到他们还在这山里的证据。这两日来所见的尸体数目已经让两人看到麻木了,每具死状都很凄惨,但都是一剑毙命,鲜少有补上第二剑的。 今日,也就是他们入山的第三天早晨,在一个半小时前,两人终于找到最接近死亡时刻的命案现场,地上鲜血还未凝固。尤斯特与约翰两人立时精神大振,研判他们应该还没走远,或许能在今天午夜之前把那个已经屠杀过五十几名佣兵的杀人魔伏法;捕获已经不可能了,所目击到的杀戮已经太多,多到超过他们可以容忍的极限了,更何况还未目击到或还未知的呢。 只是,两人搜寻了命案现场附近却丝毫无所获,只是看到地上有一个人的血脚印直往山的更深处走去,可惜的是没走几公尺血印就消失了。脚印不太像成年男子所有,脚距短几乎是拖着步伐走的……女子?会是她吗?复仇之巫女…… 隔了两小时后,两人依然无新的斩获,唯一可以慰藉人心的是那两名杀人魔并没打算到山下再施魔爪的打算,或许他们是打算躲在山里躲锋头……这可是一个好消息,不管是从各方面来说。他们与杀人魔的战场就在这山里,不会牵连到山下小城。 日走正中,尤斯特烦躁地暂时放弃搜索。树林里实在太过闷热,虽然两人并未全副武装、身穿完整防具,但半身甲就够两人汗流浃背、汗出如浆,着实让人很想找条清澈、冷洌的溪水,然后脱光裸泳。对于尤斯特这种无心工作的消极,约翰更气到不想多加干涉,那种有失家风的荒诞行为。不过为了防止尤斯特受到仍隐藏山区某处的杀人魔袭击,他也只得跟着偷闲一下。 就在尤斯特往山里深处找寻溪流时,忽然听到远处之地有传来不算小的流水声,他可乐得一路上就解开衣裤,在树林中上演着猛男脱衣秀。跟在后头的约翰,强忍着一肚子火,一边拣起衣裤一边装作视而不见。 “就算在山里没人会看到,可……将军家的门风……” 就在约翰正顾着在心底发发牢骚而稍稍没有注意前方的状况时,冷不防迎面撞上不知道为什么停下脚步的尤斯特。 “约翰,你曾经见过河水仙女的裸体吗?” 前方的尤斯特不知何故低下身、故意压低音量小声地对约翰神秘地问。不明所以的约翰特意地伸出头去看着前方…… “尤斯特,偷窥女子洗澡可是违反骑士道德的。” 探明了原因,约翰转回目光、无奈地叹了口气,一边正言告诫一边低头看挚友,但只见尤斯特的目光紧紧盯着前面下方溪中那一名裸女,左手食指还不断抽搓着下巴,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天阿!这家伙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由于两人与裸女距离不到百公尺远,一方在河西岸上方,位置有浓密的杂草与树木遮掩,一方在河中偏东,河中裸女察觉不到有人偷窥,但岸上窥视的两人却能清楚看到对方露出水面上的矫好身型,所以两人才能这么从容地低声说话而不担心被发现。 “没错,偷窥女子洗澡的确不太好。但,如果对方是仙女,可就没关系了。” “不管是普通女子或者是仙女都很有关系的,好吗!” “那女子百分之百是人类好吗!但……的确有些值得探究的地方。” 抛却男人本色的淫念妄想,那女子却有可疑之处。约翰不带有淫念地绞尽脑汁猜测着女子的身分,且越想越感觉不太对劲。 “是吧是吧!没想到你也懂得我的想法,真不愧是一起长大的好哥们。” “我指的是在这荒山野岭为什么会有一名年轻貌美的女性在此无防备地洗澡。你不觉得有些奇怪,这里不是有自称毁灭之神的杀人犯出没吗?” 约翰有点受不了同伴的色迷心窍,但仍尽职地点出自己的怀疑。 “那女子全身上下虽然堪称完美,可也别把人家当成可以随便摘采的野花吧!尤斯特” 只是约翰的话音才刚毕,尤斯特就以一副‘你真不识趣’的表情回头对着约翰正经说道: “你真的很懂得如何煞风景呢!约翰。你没看到吗?那女子胸前有块紫色的地方,一般普通女性会特意把图案纹在那里吗?这里是那家伙出没的地方我当然记得,但,你忘了吗?情报上说那家伙身边有名女性阿,好像叫复仇之巫女的。” 原来尤斯特根本不是约翰所认定的沉溺于美色的愚蠢男子,而是已经比约翰早一步猜出那女子可能的身分了。当然,尤斯特还是早把那女子全身每处都看得精光了……而且还是相当仔细。 “难道会是她?” 对于挚友尤斯特语中有某种可议之处,约翰选择直接忽视,可是关键的字句可没放过。那名在溪中洁净身体的女子,与自己正苦恼无新线索的杀人魔,这两条看似平行线的两件事情在前方某处极有可能会有交会点……他们自己的工作进度进展看来有望了。 “你终于开窍了!我的好哥们。这山中听说有野兽会袭击人,所以没有人敢住在这山里,眼前的女子就算不是我们的目标之一,八成也脱不了关系。” 尤斯特仰身拍了拍身后的约翰,补充说明道。虽然约翰不知道尤斯特这情报是从哪听来的,但如果属实……那么那女子的身分可就不言可知了,而且还有八九成把握。 “那你还在这里偷窥她洗澡做什么?快点把她绑下山才是正事吧。” “只要她不反抗的话,就可以不必在当场就处死了,罪犯还是交给法律制裁才是常态,而且杀死手无寸铁的女性实在是骑士之辱。” 约翰不想杀死任何女性,除非有其必要。 在这可说是完成任务的关键时刻,尤斯特忽然心情轻松了起来,轻松到还有闲情幽挚友一默的程度: “唉……别人都说你比我还谨慎,怎么遇到仙女你却比我还急躁?喔……我明白了,你这家伙真是个纯情的处男阿,难怪你刚刚不敢与我一起欣赏。” “尤斯特!” 在这一瞬间,约翰的整张脸都已经气到涨红,忍不住提高了几阶声调,朝着损友吼叫道。对于从小到大都缺乏幽默感的童年挚友,他的吼叫声尤斯特早已习以为常。他稍稍作势掩耳,然后正经地安抚道: “别急阿。你看到那家伙在哪里了吗?” “那家伙?你是说……” 约翰一时之间无法跟上尤斯特他那跳跃太大的思考跨度,脑袋暂时出现了当机状态。尤斯特一脸‘真是败给你了’的无奈表情,缓缓回头,望了望他那平时表现正常有时表现却会让人摇头叹息的童年挚友,然后,口气相当无奈地解释: “我的对手都没现身,现在抓她有意义吗?” 少女美丽的倩影在初见时,不知不觉已烙印在人称‘剑痴’的心底某个小角落~永存难消。 ****** 莱茵哈斯一动也不动地站在远方茂密的树梢上盯着溪水那方;少女的裸体他已经看过无数次,已经称不上是偷窥,更何况少女的一切本来就是属于他的,作为主人的他,怎样看自己的“东西”都是无罪的。只不过,这附近有一股气息让他不由得升高警戒,这气息是陌生的可是却又熟悉……两百年前有个名叫亚拉罕的男人,他的身上也有类似的气息。自己腰上的魔剑也正巧与这股气息产生微微共鸣 - 气息之名,曰:‘斗士之气’。 “危险的人类!必须早早排除。” 目视少女洁净完身体、穿好衣装,莱茵哈斯意外地现身在少女眼前,这可是鲜少、可说是翻遍少女记忆也只有一两次的罕有纪录。少女自然反应地往后退了一步,她直觉想到他是否又“想要她”了~才刚洁净完的女性身躯,最易引人淫思遐想。 不过,少女的直觉猜错了。 “今晚离开。” 冷酷暴虐的主人只是冷冷地丢了四个字给她,转身就自顾自地往东、山林深处走去。言语从不加任何解释与注解,每次都是绝对要服从的命令。少女只是点头服从,一步一驱地跟上,再无第二句话;刚刚悬在心上的大石突然消失。 *** 根本无法察觉全身都隐藏在斗篷之下的神秘人是从何处出现,仿佛只是一眨眼就像变戏法般就现身眼前……根本无法捉摸行踪的家伙,果然就是那杀人如砍草的家伙!绝对错不了。 “还真是如同传言中所描述的一样,是个十分神秘的佣兵呢。” 河西岸上,早已重新穿上半身甲、强制忍受酷热折磨的尤斯特,对于那突然出现的目标,打从心底发出这般感慨。虽然双目已确认目标身影,但是身为剑士的直觉却感觉不到对方在那,似乎那只是幻影。 “虽然我还是不太相信那名女子就是在一瞬间杀了五名年轻佣兵的复仇之巫女,不过,事实就摆在眼前,我还真不得不相信。” 此时约翰再重新仔细打量远方女子。身材略略偏瘦,几乎与‘健壮’这名词无缘,很难想像她能在一瞬间撂倒五名佣兵,就算对手都已经酒醉得七八分,起码也得费一番功夫吧?难道她的剑技很有水准?或是懂得用幻术? “那家伙真的是人吗?我居然感觉不到他有半点人的气息……是距离太远的关系吗?” 即使尤斯特继续观察他的对手一两分钟,也依然感觉不到对手的实体在哪。 “难道真如所收集道的情报所言,那家伙根本就不是人?” “两个目标都已经出现了,这下总可以动手了吧?” 虽然约翰不像尤斯特那样有比普通人还要敏锐的直觉,但也隐约感觉到对方似乎比自己想像的还要棘手……要制服那神秘佣兵恐怕连动用山下小城中所有的治安军都不够。 “不过,此时对方还没察觉到自己和尤斯特的存在,此时进行突袭或许是致胜机会。” 河东之地,神秘佣兵在将要进入树林中时,忽然停下动作,往尤斯特与约翰两人所藏身的位置看了一眼,只是多做了这么一个动作便转回头进入林中;虽然神秘佣兵罩着斗篷连帽看不到脸上表情,不过,尤斯特却不由自主地往后跌坐,背后微微渗出了冷汗: “不!再等等。我想,那神秘的家伙已经察觉到我的存在了……可恶,我怎么可能会害怕呢?那家伙……果然是我命中注定的最强对手阿。” “太敏锐了!那家伙是真正的强者,比以前所遇到的对手都还要强。” 扶起莫名其妙就跌坐到地的挚友,约翰有些担忧: “尤斯特……你还好吧?要不,等明天……” “尤斯特的情况有点怪阿!还是休息一晚……” “不行!那家伙今晚就会离开这里,我的直觉是这样告诉我的。等不到明天,最迟今晚就是最后的机会,错失今晚,我想我会后悔一辈子!” 尤斯特情绪异常地激动,抓着挚友约翰的衣领,失控地咆哮。过了几秒后,尤斯特总算是冷静了下来……。约翰懂得尤斯特不是故意要对他这样,所以心底也没留下什么芥蒂,等到尤斯特完全平静下来后,他主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充满善意的微笑。 ****** 日光斜照。 虽然刻意地加快前行速度,莱茵哈斯还是感觉到那股危险气息依然跟在后头;并非莱茵哈斯想要逃避,莱茵哈斯从不会刻意回避任何挑战,但此地决非良好的决斗地点。高手之间的战斗场地一向都是要求很严格的,而此处树林茂密远远不合格;至少,莱茵哈斯他不会主动选择这种下下之地进行决斗。 快步跟在身后的少女隐约感觉莱茵哈斯与平常的不同,她虽然勉强可以追得上前方的冷酷主人,可是却不明白他的步伐为何如此匆促,很难想像剑术无双、杀人如麻的他会被人从后追赶。 “这是为什么?有种不好的预感……好像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心情虽然突然变得很沉重,那种坏预感似乎以前也曾有过……那年她十二岁,父亲、母亲被杀的前一晚……那感觉又再次浮现……。 出了茂密树林,来到了深林中的空白之地,好像眼界忽然豁然开朗。莱茵哈斯带着少女走到另外一头便意外地停下脚步并往来的方向转身,似乎在等待某个跟在他们后头追来的陌生者。 “哼,还是跟上来了吗?” 对方甫现身眼前、空白之地的另一头,莱茵哈斯便冷冷地自语道。口气像是早就察觉对方存在却相当不屑。 对方有两人,身上都穿着铁制的半身甲,腰间也挂着一把长剑,看样子两人的身分都是佣兵。少女紧张地握着腰间匕首,身子微微退到莱茵哈斯身后约一步或半步距离;虽然她并不想参与战斗,可是对方不见得会放过她,因此她保持警戒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果然被你发觉了阿,神秘的佣兵唷。” “果然早在那时候,这家伙就知道了。” 尤斯特爽朗地对他的对手说道。约翰虽然立刻反射性地想要拔出腰上长剑,但却被尤斯特所阻止;剑没出鞘,右手仍紧握剑柄,出鞘只需一瞬。 就在彼此相视、气氛僵持之时,少女突然挺身而出,大声地朝着对面的两人恳求道: “两位,虽然不知道你们是谁,也不知道你们想要做什么,但是我恳求你们快点离开,为了你们的性命,为了在家等待你们的亲人,快点离开吧。拜托了。” “欸?与传说的不符阿……这位小姐,你真的是复仇之巫女吗?那个喜欢滥杀无辜的坏魔女?” 尤斯特大奇地怪声反问道;虽然心底冒出“会不会认错人了?”还是“传言并不真实?”的疑问,只是在那位少女身边之人,的确如同众多情报所描述的外貌特征相符。 “快点离开吧。再不离开,我就真的没办法挽救你们的性命了,我已经不想再看到人们的尸体……我已经看太多,已经看太多了……” 少女没有承认也没否认,只是她的声音越来越激动,说到最后已经掺杂了泣声。她是真心地想要挽救眼前两名年轻男子的性命,以往挽救不了是因为自己赶不上他们死亡之前的前一刻,而如今……这次一定可以,因为他们还没死,而“那个人”也还没拿起武器。 “就算是必须牺牲掉我的性命,我也必须挽救!” 尤斯特与约翰两人相对视一瞬,虽然不晓得那女孩到底为什么那样期望他们离开,不过,他们的目的可是很明确的,征讨站立女孩身旁的杀人罪犯,毕竟自己可是有王命在身。 “小女孩,这次就算你拿任何东西作为代价,我也不会答应你的要求。这两人太过危险,必须死在这里。” 莱茵哈斯从斗篷帽下传来冷酷无情的格杀令,让少女登时紧张了起来; “这次一定要赶上阿!” “不!主人,请你多等一下。他们不该死、不能死……请不要杀死他们。我不想看见他们的尸体……请你住手吧。” 虽然少女整个人都抱着即将变成杀戮机器的莱茵哈斯,使劲的、尽全力地拼命阻止毁灭之神的行动,但是与少女的力量相比,身为神的力量岂是一介女子能够相比的呢?一手轻挥便把少女推倒在地,不是莱茵哈斯缺乏尊重女性的骑士道德,而是面前两人根本不是她能用语言说退的,所以与其让对方得先机,不如自己先动手。 走前一步。 只见少女倒地后再次站起从后抱紧莱茵哈斯,奋不顾身地阻止;这么激烈的反抗,少女还是第一次。虽然那对莱茵哈斯来说根本无法阻止什么,但受到某种程度的干扰是有点烦人的,况且这次的对手可不像前几次的对手,面前之人不可轻忽。 莱茵哈斯的耐性一向是极度缺乏的,只是轻轻地一个前摔,少女再度整个人由后重摔至莱茵哈斯前方地上;虽然莱茵哈斯没有使出很大的力道,但是看到少女脸上表情因疼而稍稍扭曲,他的心情却有几丝怜悯与自责,这可是从未有过的感情,莱音哈斯对此却没察觉。少女忍痛勉强第三度站起,第三次很明确、很执着地阻止莱音哈斯杀人。少女站在他前方,双手左右张开平举,眼神与表情却是坚毅地,正如彼此初次见面时那般。 再走一步。 尤斯特和约翰两人虽然手都移往腰间紧握剑柄,但两人都尚未抽出剑身进入战斗状态。虽然不知道面前两人为何起了内哄……但是,很明显地,少女根本拖延不了那名神秘佣兵多少时间。 “好像不太对劲啊!” 约翰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更是一头雾水……少女,不,复仇之巫女为什么如此拼命争取时间要让他们有机会逃命?是在演戏吗?可是,不像阿。 停下脚步。 “为什么又出现那眼神?那种神情?” 莱茵哈斯不明白,少女为什么又显露出那神情?欲哭却无泪,坚决中满是痛苦。 第四章 悲剧的发生,一切事件的源头。 莱茵哈斯不想再一次伤害少女,又不想让少女继续干扰自己的行动,于是他再次对少女让步: “哼!小女孩,就算他们两个是专程跑来这里杀死我的,你也不希望看到他们死去吗?” 虽然莱茵哈斯没有一丝期待少女会服从他,乖乖地自动站到一边去看他排除眼前这两名危险人类,但,至少他是有些许期待少女放弃她那毫无意义的干扰举动。 因为等一下打斗的时候,他可无法一边无视少女的干扰,一边兼顾到少女的人身安全,并且同时保证可以打赢他们;虽然少女拥有被自己赋予的不死之身,但他还是不太愿意看到少女受到任何一点伤。 “不管是谁,人命都是宝贵的。过去是我的无知,一心一意只想夺去仇人的性命,但渐渐的,我开始明白了,每个人的性命不是任何人都有权利任意剥夺的。所以请住手吧。” 以为自己的拼命阻止有了效果,少女开始用诚心倾诉自己内心所想表达的话,虽然文辞简单,但她是真的满心期望自己能够让从不把杀人当回事的毁灭之神从此之后停止杀戮,不然至少让身后这两人可以从死神剑下逃出升天,自己也就心满意足了。 只是少女的理想太过高远又不切实际,更现实的是她企图说服的对象是被人们几千年来称为毁灭之神的高位神……怎么可能会被一位女子的一席话而自愿放下屠刀? “那么我的命呢?被我杀死的人全都是想要夺去我和你的生命之人,你会为他们流泪,那么你有为我流过一滴泪吗?……无知的人总是忘恩负义,你也同样是无知的人阿。” 声音中带着几许愤怒,莱茵哈斯这次真的动怒了。 突地。莱茵哈斯现在才如梦初醒,领悟到- “我这是在忌妒?忌妒那些死在自己剑下的人?……愚蠢,真是太过愚蠢了。” 原来自己不是讨厌小女孩流泪,而是讨厌她从来就为别人或她自己流,却没有一滴泪是为他而流。 感受到对方突然发出的强烈怒气,仿佛整个空间都为之震动。约翰在心底产生退却。 “眼前那对手、那男人……就连尤斯特都赢不了阿!” “还要打吗?尤斯特。” “王命在身,哪能不打呢?” 尤斯特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然后小声回答道;现在两人的立场变得十分微妙,仿佛他们的出现是造成了一对情侣争吵的导火线……明明应该是很严肃的决斗之地,怎么会变成这样? 虽然尤斯特也感受到强大到任何人都无法匹敌的怒气震动,但是,同时不也正说明了眼前的对手正自己减弱自己的实力吗?一个被情感影响的高手,实力将会略略下降,其剑招、动作会更容易被对手解读到。此时,尤斯特的自信心又增强了一些。 “或许我可以战胜那家伙也说不定!” 或许是终于意识到自己真正的感情,也或许是因为不想再瞧不起自己,莱茵哈斯在心底下了个决定,他不想再看到少女、不想再与少女共同生活、不想再变得更加不像自己了: “你走吧,小女孩。从此之后不要再出现于我的面前,否则你也将死在我的剑下。” 拔剑。剑身平放于少女肩上,只要轻轻往左移动一毫米,少女必定血溅面前。 “不!主人~请不要遗弃我~” 少女闻言就像突然遭到意外打击般,一瞬间仿佛自己被石化……等到反应过来,她立即跪了下去,像个在大雪之夜被恶毒的后母赶出家门的无助的、可怜的小女孩。四十几年前的悲惨回忆在此时袭上她脑海……在那虽是白昼却如同黑夜的大雷雨中,她一个人孤独无依的就只有“前进”这意念驱动着自己的双腿……她再也不要再经历那段有如活死人般的日子了。 莱茵哈斯仍平举手中爱剑-魔剑艾尔法,面对少女痛哭般的乞求,却选择了往后一跃,跃进树丛中,消失在三人面前。 “逃了?我居然会在对手面前逃了?” 这还是莱茵哈斯有生以来第一次作出连自己都很诧异的事情来,在一路上不断地咒骂自己居然会这么做,不敢、也不愿相信自己居然会‘逃避’。 “屈辱!真是奇耻大辱。” 不单是莱茵哈斯本人感到诧异,连被遗留在原处的那三人也感到十分错愕…… 少女双眼婆娑,伸手向前,像是要抓住眼前莱茵哈斯的残影,但即使怎样紧抓,抓在手中的只有看不到、摸不着的空气。 “回来吧!我恳求你回来带我走。” 少女朝着前方痛哭失声、不能自己。 看到对方逃走,两人均愣了一下。尤斯特首先反应过来,往莱茵哈斯逃走的方向急奔追去。一边跑一边还不忘转头吩咐挚友留下好好看顾那只是被遗弃的可怜女子。 “约翰,你去照顾那可怜的女子,那家伙由我来追!我一定要杀了他。” “小心一点!那人现在恐怕正处于情绪失控的边缘。” “那正好,我赢定了!” “这叫做‘不战而逃’吗?那家伙什么时候有了人性了阿?” 进入树丛中追击的同时,心底也暗自忖道;他在刚刚那时候才感觉到那家伙也具有一丝属于“人”的气息,他还以为那家伙是没有任何弱点、不受感情影响的‘至强’。 **** 前面是深达二十几公尺的断崖,后方则是那两名追杀者之中最危险的一名。莱茵哈斯于此时想起曾经也有过类似的经验,那次的对手是名叫亚拉罕的剑士。不过那次是自己挑选的决斗地点,而这次是被迫选择的决斗之地。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绝地也。 莱茵哈斯来到了悬崖之上,遂停下脚步不再逃跑,虽然眼前这悬崖自己跳下去也不会有事,可是,这里不是很适合作为他与追兵最终的决斗场地吗?莱茵哈斯转过身来,手握魔剑艾尔法,剑尖朝下。他刻意等待着挑战者的来到,这场最终之战,自己输或赢已经不值得放在心上了。 “刚刚饶过你一命,居然还特意跑来送死?无知的人果然总是忘恩负义,小女孩的苦心果然还是全部白费了。” 当尤斯特穿过树丛来到悬崖之上的一小块空旷之地时,对手莱茵哈斯早已在那调好气息、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他,当他自树丛中现身时劈头就说了一句让他觉得莫名其妙的话来。 此时的莱茵哈斯早已脱下帽子,露出本来面目。已经没有理由再掩饰自己的容貌了,理由,已经在刚才被他自己亲口给消除了。 亲眼看到对手的真面目时,尤斯特才深刻地体会到之前情报、传言中所描述的“没有人的气息”是哪种感觉。那家伙果然是真正的毁灭之神~没有怀疑、不用怀疑。莱茵哈斯的情绪已经恢复如平常,冷静地如冰雪之中的大地,生物绝迹、万濑无声。 “你这家伙在说什么呢。我可是以剑士的身分前来与你挑战的唷,才没白费半点那可怜的女子的苦心呢。” “这是什么感觉?害怕?恐惧?……不,是兴奋。” 双手双脚都在不自主的抖动着,尤斯特正经历第一次来自对手如此强烈的压迫感。面前那双如黑夜……不,是比黑夜还要深黑的双瞳正是强烈压迫感的的来源,恐怕连恶魔遇上了都还要退后十里才能勉强止步。略略敞开的斗篷下,可见一小部分亮洸洸的金属甲,厚且重。 “真的不知道那柔弱无助的少女刚刚是怎么面对他的?她需要有多大的勇气阿?” 尤斯特这还是第一次对异性产生无比的佩服感。 “那么果然还是白费了。无知的人,你终究还是自己选择想死在我的剑下阿。小女孩还是第一次那样激烈反抗我,我认同她的勇气,所以我选择了让步。而你的出现就是让小女孩的勇气化为空气消失无踪。罢了,罢了。其实,我早就明了,你我终须一战,她的期待打从一开始就注定不可能会实现。” 莱茵哈斯淡淡地、冷酷地、自顾自地缓缓说道。冷酷中却参杂一丝名为“惋惜”的情绪,莱茵哈斯同样地察觉不出,即使察觉到,他也不想去深思为什么。 “又感觉到了那家伙的人气!” 尤斯特紧握着自己的配剑,满脑子都是下几步的剑招。 “只要让对手继续散发着‘人的气息’,自己就绝对赢得了!” 尤斯特是如此抱着绝对的自信,举剑,踏入修罗战场。 ********** “对手之剑竟是如此沉重!只要轻轻一挥,应该就可以劈开比人还大的巨石吧。” 挡格下第一击,尤斯特右手虎口并裂、微微出血……。万万没有料到,区区一击就差点瓦解掉他的防御,尤斯特在危急之时,不顾姿态地往旁翻滚退出战圈。 莱茵哈斯的剑,名为艾尔法,是自天界时起就从不离身的一把神物。看似只有双手大剑的重量,然,真实的重量恐怕连古代之龙族也拿不起。莱茵哈斯是神,高位之神,拿艾尔法区区单手便可轻松高举,无视其重量,任意挥砍。因其主莱茵哈斯经常被人称之为恶魔、邪神,所以此剑也连带被称之为‘魔剑’。 莱茵哈斯刚才的那一击,根本没使半分力,只是高高举起然后任其自由斩下而已。以往对手只需一剑便能将之腰斩或劈成两半,无须什么剑技。只是眼前之人不是普通,只是轻轻一击就可知;隔了两百年,可以让他运用到剑技的高强对手今日终于再遇,真是够称“久违”了。 看着自己的配剑上有个大大的V字型缺口,尤斯特不禁怀疑手中之剑还能挡下对手的下一击吗?同时,也终于知道了之前所见过的尸体,并非他们的实力不怎么样,而是在他们根本还没使出实力之前就已经被那柄比目视所测还重几倍的剑砍中、分尸了。 “一剑毙命……吗?果然,真是只需一剑阿!” 对手挟着器之利,站在原地等待自己的再攻,可惜,手中之剑已不能再与己共舞一场。正当尤斯特一筹莫展之际,忽然视线之内闪过一把金属剑形自眼前落下。 “尤斯特!接住~” 是挚友约翰的剑?!凌空伸手一握,换剑再战。自尤斯特独身追击,约翰怕其有失,自后跟上,旁不见少女身影。 “终于等来新剑了吗?让我重新与你好好一战吧。陌生的对手” 有了前次经验,尤斯特这次不再用剑硬挡,因为已无剑可换。 卸其力、导其劲、攻其虚。尤斯特使出其高超剑技,化解了几次对手莱茵哈斯的重剑劈砍、近身突刺,手中之剑仍保持完整无缺。 难道,莱茵哈斯的剑技就真的这么平庸无奇? 难道尤斯特真就如此轻轻松松占了上风? 其实对战的两人都知道彼此皆在试探彼此。而且尤斯特略居下风。 为了防止手中之剑再有损,尤斯特不得已提早使出精妙剑技。反观,莱茵哈斯虽然看似被对手的剑技所压制,其实是得到提早知道对手剑招如何的机会……莱茵哈斯的剑技根本还没开始使出来呢!明眼人观战此景便可知晓,尤斯特利在‘短期决战’,莱茵哈斯胜于‘长期消耗’。 尤斯特的体力再好,也无法长时间使出高超的剑技,莱茵哈斯的剑技虽是平庸,可,体力消耗量少,除却本身是‘神’,体能多寡根本可以看作无限;用不了多久,剑技既被看透,体力又濒临极限的尤斯特,想赢?简直难如登天,而莱茵哈斯就是在等那时刻的到来。然而,尤斯特也有稍稍的误解-对手莱茵哈斯的剑重,所以体能的消耗应该与自己差不多,甚至于消耗量更大,而以往对手又是因剑重之由,随手就可把对方一剑毙命,所以对于剑技的欲求想必比自己还低……。 “这家伙的剑技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阿!” 尤斯特在心底有了几分失望感。 两人再次交战后两小时左右,莱茵哈斯察觉到对手的体力已经开始不济,该是自己反守为攻的时刻了。 “是时候了吗?……吃惊吧,接着去死吧。” 剑速突然明显加快一倍,莱茵哈斯等待良久的时刻终于被他等到了,虽然自己对于胜负从一开始就没有兴趣,但是对手之弱,让自己实在不想把胜利“让”出来。 对手之剑,残影几重。 尤斯特险险闪过一记单纯不过的劈斩,但眼前情况让他有点难以置信。 “这家伙的体力是无底的吗?难道在此时之前他都只是在热身?!” 速度很明显地加快了一倍……恐怕力量也增加了一倍有吧!尤斯特此时除了闪躲甚至已无暇想其他事情。用剑挡接?恐怕一接,自己的身体和手中之剑都会一起被斩成两截吧! “难道在交战之初,自己就被对手给设计了吗?这家伙……真的不是人阿。” 尤斯特往后急退闪过莱茵哈斯快如闪电的一记横劈,虽是看似简单朴素,但是其威力可把自己整人从腰斩成两截;他慢慢开始感到对手的意图,也惊讶自己没能看透对手一开始就给自己设下的心理陷阱……败势已显露无疑! 冷酷无情的脸上,微露出对对手的嘲弄,冷笑得如结冰之湖面让人感到了无生机。 看到对手那充满恶意嘲弄的脸,尤斯特隐隐燃起一颗“怎能甘愿受死”的反抗之心。 “难道我会如你所愿!看着吧,就算是冰天雪地,我也要让初阳乍现!” 意念生,力量突然涌现。放弃技巧的闪躲,回归单纯力量与力量的拼博、冲突,担心手中之剑?那是自己放弃拥抱胜利的陷阱诱惑,有形之物焉能永不坏?然而,在坏之前,打赢眼前对手不就行了? “锵”。巨大的金属撞击声响起,惊起山中之鸟。 两剑交叠,这是两人初次力与力的对抗。莱茵哈斯在此时从不满一指之距的面前,切切实实地感受到对手的眼神丕变,用剑的方式已不在意技巧,‘斗士之气’满罩全身与剑。 “临死之猛兽,仍有余力抵抗,温顺之猫,仍有利爪伤人。就让我好好欣赏你最后的徒劳吧!” 力量对抗的最后,两人均被对手之力震退。莱茵哈斯剑尖朝下,退两步,轻松稳住、站立;尤斯特猛退十几步乃止,平举、略略朝后,紧握手中之剑,喘息难平。 尤斯特虽然前段时间看似略占上风,可是,剑锋从没碰到莱茵哈斯身上的斗篷过,均被大剑所挡下,而且只用单手,从未两手握上大剑之柄。看到‘斗士之气’上身,莱茵哈斯终于开始有点认真。 神几乎杀不死,但,唯有一个方法有机会可以杀死神,那就是用极高精神之力凝聚而成的‘斗士之气’斩杀神;然而,能够拥有此等能杀神力量的,稀有且鲜少出现,几乎几百年才有一位出现,上次拥有者是人类,英雄亚拉罕,而这次…… 再次在面前出现危险的人类,莱茵哈斯的心底没有一丝恐惧或兴奋的情绪,平静地如行走在冰封之湖面,小心谨慎、如履薄冰。是胜是负,还是放不在心上,因为已经无心了。 “终于可以略略期待。不要让我失望!” 毁灭之神期待毁灭,自身的毁灭。可惜眼前之人……只能抱以一丝期待,无法再增加几分。 气息略平,尤斯特抱着下一招定胜负的赴死决心,踏步,快步,冲刺,以雷霆之速至对手面前高举其剑,尽全身余力朝下,劈!莱茵哈斯踏前一步,以拔剑姿,使力由左下往右上,逆! 两剑再次交汇。 回身,再逆! 然后,胜负分晓。 ***** 断刃插入泥土中,普通人间铁剑仍是不敌天界之剑。 “果然厉害,比传言还要厉害。我输了,杀了我吧。” 尤斯特无力地躺在地上,身上横着一道新鲜血痕,身上之甲如薄纸,在对手手中大剑之下,起不到任何应有的作用。虽然鲜血不断溢出体外,但没伤到腹内之物,似乎离死还遥远。只是对手迟迟没补上最后一剑…… “奇迹?还是对手有意手下留情?” 从地上仰视对手,尤斯特不其然地又微微感觉到来自对手发出的“人气”。 “为什么?” “不要!主人请不要。” 原因不用多言。少女之声再度响起耳际,那激昂的悲伤之声震动场中两人。 莱茵哈斯低首,转目向地上的失败者,刻意避视飞奔而来的少女。 “泪水,还是为别人而流。” 约翰拦阻不住飞奔如羚羊的少女,但是,心底有略略期望少女阻止将降临到挚友尤斯特的死亡。因自己早被对方的气势所震撼,肢体动弹不得,或许是不知道如何使之动弹;约翰在心中暗暗咒骂自己的无能,却只能满心期待奇迹出现-少女所引发的奇迹。 莱茵哈斯单手高举‘艾尔法’,像是向天地证明胜利或是向失败者炫燿自己的光荣,然后,屈臂,以突刺之姿,朝下出剑……。下一刻,尤斯特真的认为自己已经死了,但身上突然增加了温度与重量……声音,那冰冷略带愤怒的恶魔声音突然响起: “小女孩。你真想死在我的剑下吗?” 少女整个人半躺在尤斯特身上,莱茵哈斯的剑尖穿透、触碰到少女那高隆的胸前肌肤、在那紫色纹章上,在刺入之前遽然停下。 “不要替我求情阿,当我以剑士的身分向他提出挑战时,我就已经做好了会被杀死的心理准备。如今我认输了,虽然心中有点遗憾不过也没那么不甘,被杀死也是理所当然,所以请别为我求情,让我以剑士的身分光荣地死去。” 在正大光明的决斗后,败者仍活,是一种耻辱;虽然满怀感激少女不顾死亡的阻止,但尤斯特不愿带着这份耻辱苟活于世。然而少女似乎根本不愿认同尤斯特的求死: “我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你想死的理由。明明活着才能改变过去的错误、创造未来新的道路,死去的话什么都改变不了!输了就想结束?为何不会想要在下次赢回来?” 少女之语激昂、强烈,仿佛身体周围都发着一股耀眼光芒……至少尤斯特眼中的少女背影就是这般惊人景象。 “不想死阿!我还想活着!” 莱茵哈斯突然心生忌妒……忌妒那败者。再次屈臂,然后开口: “小女孩。这就是你的遗言吗?那么去死吧。” “你这家伙!我绝对不会让你伤害她,哪怕是一根头发!” 尤斯特推开怀中少女,拿起身旁断剑,奋力一刺……。 少女起身,从这突然剧变中,醒来,惊叫: “不!怎么会……” 胜与负,在最后的一秒,逆转。 “无知的人总是忘、恩、负、义……” 身中一剑的莱茵哈斯一连退了几步,掉入身后的山谷中被绿底深渊所吞噬。 在夕阳降落于西山之巅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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