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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击文库] 永生之酒 7 [台/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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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6-13 21: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夜の星痕 于 2010-6-17 01:28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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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13 21:0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夜の星痕 于 2010-6-14 12:25 编辑

前言

    ——永恒地成长下去。
    那便是敝司「尼布罗」的企业理念。
    过去,巴比伦人悖逆了神。
    就像他们兴建巴别塔(注:在圣经的记载中,人类为了直达天堂而筑起的高塔)一样,我们的目标也是无穷无尽,没有极限的巅峰。
    不过——巴别塔最终也崩毁了。
    再怎么说,那不过是一座单纯的建筑物。
    可是——我们并非由石头和砖块构成的集合体。
    作为一个生物,我们的目的是永无止尽地成长。
    我个人认为,这件事比获得永恒的生命还要有意义多了。
    哈哈,失礼了。
    这个论点,必须以获得永恒生命之人确实存在为前提才对。
    接着,我想您应该晓得,敝司自创设以来,开发、吸收了许多业务领域。
    单是敝企业,便可能网罗了人类社会大致上所有需要的商业系统。若将人类社会视为一种生命体,敝企业也能算是一种生命吧。资产取代了血液循环,呼吸的不是氧气,而是获得舒适生活之人们的笑容。那便是敝司「尼布罗」的面貌。您要我们将象征着那「血液」的「钱」融资给您——换言之,那代表什么意思?很简单哪,塔纳先生,就是您也将成为我们身体的一部分。可是请您小心喔·在我们「尼布罗」的干部中,有相当多神经质的人。留得过长的头发,或是皮肤表层泛出的肮脏污垢。这些对身体没有帮助的细胞,会被我们毫不犹豫地像垃圾般舍弃掉,请您谨记于心。好了,在您了解这些事情后,我们来讨论能够融资的金额——哎呀哎呀……您无须如此紧张吧?让我见识一下,您当初叫嚣要控告我们「尼布罗」时的气魄嘛。您要是觉得不太舒服,要不要来杯「不死之酒」呢?不过价格有点不菲就是了……」

序章

    DD报社社长室——傍晚
    「事情有趣起来了。哎呀,我觉得这情况真的很有趣,挺值得关注的呢。」
    成堆文件有如小山堆积着。
    室内充斥着从外头传来的雨声,湿气缓慢地渗透进文件当中。
    平常从不间断,响个不停的电话铃声,现在则是完全没有动静。
    在充满纸张和雨声的空间深处的更深处,传来一道十分慵懒的声音:
    「想不到,那个让人不愿想起,却又令人怀念的『飞翔禁酒坊』关系者们,会恶运般地和马尔汀乔、甘德鲁的人——以及那位『探求者』修伊·拉弗雷特底下的人产生瓜葛。」
    「您会觉得有趣,只是因为目前仍然是别人的事情啊,社长。」
    一名金发青年朝着文件小山,对那洋溢着好奇心的声音轻斥道:
    「拜托您,别再让我们卷入像是去年元月时的那种混乱场面了。这是一名月薪微薄,却被过分压榨的员工心声……」
    「你要我怎么回答呢?嘴巴上这么说,你自己多少也乐在其中吧?否则,你现在就不会选择待在这个房间里了。」
   
    仿佛回应部下的抱怨般,文件小山崩塌了一部分。
    「待在编辑部也就算了——只要待在这里,你就不是员工,而是名为尼可拉斯·伟恩的人,同时也是一名优秀的情报商。」
    拥有「情报商」之面貌,能够掀起各种人生波澜的报社。
    在这个可视为其象征,堆满文件的房间中,几名男人各自带着不同的表情并列着。在几乎没有站立之处的纸张灾难中,他们高明地找出各自的立足之地,并且面向文件小山的后方。
    位于文件的最深处——室内众人视线不及处的情报商社长,彷佛正在享受资讯的内容一般,说出「别人的事」:
    「嗯,我们简单整理一下这次的事件吧。就像切开一块苹果派那样,喀滋喀滋(注:「喀滋喀滋」在日文中,不仅为吃酥脆食物发出的声音,也有简明扼要之意),然后明确地整理。」
    「真有那么美味就好了。」
    尼可拉斯轻叹一口气,淡然地说起事件概要:
    「嗯,切的源头是那起飞翔禁酒坊的事件。搭乘那班列车,来到此地的贾格西·史普罗德及其同伴十十在纽约这里展开的新生意是最初的原因。基本上,如果那是合法生意,便不会产生任何问题——」
    尼可拉斯才面露苦笑地说着,站在他身旁的黑人便开朗地插话道:
    「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啦!那一大群混混小鬼,想在这种不景气中找工作?不可能!就算是神,今天照旧只在这种事情上绝对平等对待。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不公平到让小混混和小孩可以幸免于不景气之外,还真是可悲啊。」
    「给我闭嘴,艾雷安。」
    被称为艾雷安的黑人夸张地耸了耸肩,对站在尼可拉斯另一边的眼镜男说道:
    「我只是直言正论罢了。总而言之,在那之后,甘德鲁和马尔汀乔各自派人去处罚那群调皮鬼—不是吗?我没说错吧?亨利。」
    「呃……然而那里已经有人捷足先登……由稀世的恐怖分子,修伊·拉弗雷特创设的几个恐怖组织之一——『妖怪』各成员试图和贾格西接触……话说回来,也是我将贾格西·史普罗德的情报告诉他们……因为他们想要的情报是『不隶属于各个黑手党,同时又拥有相当力量的不良少年少女们』。」
    接着情况回到最初,由文件的主人开口道:
    「接着,在所有势力齐聚一堂的时候,发生了一些冲突。之后便如同通报所述,疑似烟幕的东西自宅邸内冒出,里面的人们则趁着这个机会鸟兽散……到这边都没问题吧?」
    社长说完的同时,艾雷安一脸不解地询问:「哎呀哎呀哎呀,社长,应该不只那样吧?你既然大费周章地将我们招集到这里说明,一定还有其他情报吧?」
    「不,目前就只有这些。在『妖怪』找上贾格西之前,好像还有一对情侣登门拜访,不过他们和贾格西大概是朋友的关系。」
    「咦?那么,为什么要特地——」
    「修伊,拉弗雷特。」
    面对理所当然的疑问,社长沉静而果决地说出这个专有名词。
    「光是他涉及其中,就足够去查明了。至少要让你们趁现在了解整件事的概略。」
    「……可是,他不是已经被警方拘禁起来了吗?」
    「那么,我问你……」
    文件后方的声音,以试探性的口吻说出一个事实:
    「从他被逮捕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年半以上的时间……但是,我们在那之后却几乎没有接收到任何有关他的情报,你觉得这是什么原因呢?他仿佛想让全世界都遗忘掉他这个人似的。」
    「……」
    文件主人的质问,让室内的情报商们陷入沉默。
    修伊·拉弗雷特——过去曾造成社会相当程度动乱的恐怖分子。他以囤积大量武器,企图颠覆政府的罪名遭到警方逮捕。然后目前别说是之后审讯的状况,或是判决的结果,甚至得不到任何有关的后续情报。
    不过有谣言指出,他目前被收容在恶魔岛监狱中。就连尼可拉斯和亨利等人的手边,也只握有这种带有都市传说色彩的情报,这便是现况。
    「对合众国而言,修伊这个人便是如此特殊的存在。更何况,修伊·拉弗雷特本来便对被逮捕一事不甚在意。或许连遭到警方拘禁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就连在那之后,他麾下的『幽灵』遭到覆灭一事,也在其预料当中吧。」
    「怎么可能……他有什么目的这样做?」
    「天晓得。当然,这仅是推测而已。不过就我所知,修伊,拉弗雷特这个男人根本不在乎那种程度的牺牲,这点无庸置疑。话说回来……不晓得『妖怪』众成员是否知情,在贾格西他们的身边,有着他们主人的女儿——夏涅·拉弗雷特……」
    轻描淡写带出重要的事实后,文件主人接着问道:
    「好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事吗?」
    在社长的催促下,亨利调整眼镜的位置后回答:
    「抱歉,社长,状况可能会更加混乱——或者,有可能会马上宣告终结。」
    「喔?这又是基于什么情报?」
    「……『葡萄酒』有所行动了。」
    「!!」
    葡萄酒——这个单字让室内的空气急速冷却。
    「——铁路绘影者——」
    「——『前』珂雷亚·史坦菲尔德——」
    「——『现任』斐利克斯·沃肯——」
    尼可拉斯和艾雷安接二连三说出好几个专有名词,可是浮现在他们脑中的就只有一个人。
    看着两人如此反应,亨利露出稍微得意的表情,继续进行汇报:
    「我接获情报,得知贾格西有一名手下前往斐利克斯·沃肯的居所——随后带着他,向同伴的所在地移动。」
    「那个杀手……为什么……」
    「毕竟他的未婚妻夏涅·拉弗雷特与这件事有所牵扯,因此还算合理。」
    「未婚妻?」
    尼可拉斯的这个疑问,最后是由文件小山里的社长做出回答:
    「哈哈,那个故事说来话长,下次再提吧。杀手和恐怖分子的重逢故事既冗长又充满意外,不适合现在的气氛。」
    说到这里,社长顿了一下,接着自言自语般地转换话题:
    「话说回来,实在太令人惊讶了……原以为这起事件,除了修伊参与的部分以外,只会是场小骚动……不过,我现在有种预感,事情会变得更加有趣呢。」
    就在文件后方的声音感到兴高采烈时,房内响起一道清脆的敲门声。
    「我是瑞秋。」
    听到房门外传进年轻女子的声音,社长不改其开心的口吻回应道:「哎呀,等你好久了,进来吧。」
    于是,社长室的房门被粗暴地打了开来,从外头走进一名年轻女性。见到自称瑞秋的女孩子后,尼可拉斯讶异地问道:
    「你早就回来了?」
    「……我搭乘傍晚的那班列车。」
    回话的瑞秋,其表情显得有些阴郁。她走到房间里较为宽敞的空间。
    「怎么了?你看起来不太高兴。」
    「……我在列车里看见不祥的人们……」
    「不祥的人们?」
    面对艾雷安的问题,瑞秋不悦地回答:
    「不会错……那是——『吸血鬼』的人。」
    「吸血鬼……」
    室内的情报商们都纷纷思索那个单字的含意。不过,尼可拉斯他们除了字面本身「吸血鬼」的意思外,便没有其他想法了。
    但是文件背后的存在却兀自愉快地说道:
    「喔……那个由克里斯多福领军的『吸血鬼』跑来纽约?」
    思索片刻后,情报商的社长说出一个结论:
    「毋庸置疑,我们能视他们是来和气妖怪』的成员会合。话说回来,你挺厉害的嘛?光是搭乘同一班火车,便能认出他们是『吸血鬼』。」
    「……我也是首次见到他们,起初还以为他们是马戏团之类的成员……不过,多亏旅途中听过不少他们的传闻。那种让人印象深刻的外表,想不认出来都很难。」
    「嗯嗯……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就表示,克里斯多福也在场啰?」
    「是的……该怎么说呢……见到他的那瞬间,我当场被唤起在那班飞翔禁酒坊上的记忆。」
    瑞秋带这忌讳和怀念等情感交织的眼神,注视着某个遥远的地方。
    「他们有几个人?」
    「我见到的有两个,分别是克里斯多福和一名东方人……如果情报正确,应该至少还有几个人才对。」
    「嗯嗯,吸血鬼的人数原本就不多,何况其中一个人还事先来到纽约了。」
    见到他们理所当然似的交谈,尼可拉斯有些不满地插话道:
    「等一下,社长,你们不要两个人自顾自地说下去好吗?」
    「啊,这真是抱歉……」
    社长很干脆地为疏忽属下的感受一事致歉,并督促众人继续先前的议题:
    「好啦好啦,事情有趣起来了。想不到,继恶名昭彰的『葡萄酒』入局后,『吸血鬼』的克里斯多福,夏尔多雷德也将插手此事……如是由他们两强对峙——不,算上马尔汀乔的罗尼·史奇亚特,就是三国鼎立了。哈哈,各位,你们不觉得这个事件会变得很有趣吗?不觉得吗?」
    尼可拉斯此时泼了独自兴奋的社长一盆冷水,直截了当提出疑问:
    「……克里斯多福·夏尔多雷德……我们不曾耳闻这个名字。」
    「喔喔,对了……知道克里斯多福老弟情报的,只有我、副社长和一直旅行各地的瑞秋而已。他……他们……就好像是会走动的都市传说一样……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前来纽约,所以你们不晓得也很正常。」
    彷佛察觉到自己的失误,文件后头的声音开始针对此人进行说明:
    「很好,那就先从克里斯多福这名男人开始谈起吧……」
    将众多情报视为己物的「情报商」。
    领导该组织的存在正扮演着一名导演,将情报视为其演员。
    就像在宣布自己的演员已全数到齐般,文件主人开心地阐述起来。
    而伴奏,便是打在窗户上,逐渐增强的雨声……
    「克里斯多福·夏尔多雷德——为了当作即将展开的『某事』的开场白……就从这名男人的事情开始叙述吧……」


第三章
   
    数天前  晚上  芝加哥——密西根湖湖畔的仓库街
    当天是个月色优美的夜晚。
    那一天,本来要进行交易才对。
    彷佛被周遭的各大黑手党给勒紧脖子,几乎要窒息的卢梭家族。
    他们为了起死回生所采取的手段,便是和其他地区的亚洲黑帮进行毒品买卖。
    此时的卢梭家族,便是窘迫到非得破坏黑街秩序不可的地步。
    然而就在今夜,他们预定进行规模最大的一次交易。
    「啊啊……这朵花真漂亮……」
    位于被柔和月光所映照的仓库街。
    设置在密西根湖湖畔,无数问仓库的夹缝中,水泥间隙露出一小块泥土上,盛开着一朵花。
    仅存的一朵。
    它是在四周无尽的灰色中,绽放出的唯一自然。
    青年蹲在那朵十分微不足道的花朵前,静静地赞美:
    「啊啊……颜色好漂亮……形状好美丽……不对,应该说,即使诞生在这种地方,仍然不放弃生命,甚至开出花朵的这个存在本身就无比动人了……」
    在月光中,浮现一张温柔的表情。青年和面前绽放的花朵呈现一种清秀的和谐感。
    但真要说的话,只有一点——
    唯一让人觉得诡异的地方——
    「喂……你没听到,我说你很碍事吗?」
    「你是头壳烧坏啦?」
    大概就是在他背后,围着一大票凶神恶煞的男人们。
    十几名男人都面露敌意,瞪视着青年。
    不过青年丝毫不介意这种情况,依然故我地带着温柔的表情注视花朵。
    「真是漂亮啊啊……」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其中一名男人站到青年背后,扯住青年背后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青年身上穿着有如中世纪贵族的服装,和周遭的气氛格格不入。唯一说得过去的,是衣服的配色是以红、黑两色为基调,和四周的黑暗十分相称。
    被人硬拉起来的青年转头看向背后,脸上依旧带着温柔的笑容。
    「即使遭受湖畔的强风吹袭,却仍不屈服,并坚强地继续绽放……你不觉得很感人吗?」
    「啊?」
    青年无视男人极不耐烦的口气,自顾自地说下去:
    「有没有什么,是我能为这朵美丽的花儿做的呢……」
    「……你就死一死,当它的肥料算了!」
    男人的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用力抓住青年的肩膀。
    他想施展出头槌接着膝撞的连续技,不过——
    「说得好!」
    刹那间,青年大喊一声。
    突如其来的大吼,让男人瞬间犹豫了攻击的时机。
    不过——青年接下来的发言,则让他的手完全停住。
    「为了这朵美丽的花儿,我姑且『杀掉你们吧』。」
    「……?」
    男人此时发现……
    在面带微笑的青年口中,有个异常之处——
    彷佛吸血鬼般,青年的牙齿全部都是由「锐利的尖牙」所组成。
    接着,男人与青年四目相交。
    他的眼白部分呈混浊的深红色,虹膜则为纯白色。
    在这彷佛色相反转的眼球中心,存在着几乎要吞食一切的漆黑色瞳孔。
    看见对方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模样,男人回想起儿时便烙印在脑海里的记忆。
    好像是祖母曾对他说过的故事,抑或是仅在孩童问流传的天真传闻。
    「你这家伙,长得好像吸血——」
    喀滋。
    那是极为单纯的声音。
    就像是切开苹果派一般,泛着银光的利刃刺进男人的喉头。
    「——」
    男人几度张口欲言,不过由于锐利的尖端直达颈椎,几秒钟后,他便完全失去意识。
    「……?」
    「怎么了?」
    站在断了气的混混背后的男人们,还没发现同伴身上发生的惨况。
    他在月光下拎起青年的衣领不放手,不知作何打算——若从后面望去仅是那样。不过他突然停止动作,让众人都开始起疑。
    彷佛为众人的疑惑提出解答一般,青年以温柔的声音淡然说道:
    「嗯……这个嘛,也没什么怎么了——」
    青年将利刃继续插在紧靠在他身边的男人喉头上,环视聚集在周遭的男人们一圈
    「……啊啊,你们真是没有价值到美丽的境界,没用到令人发颤的存在啊。」
    「什么……」
    青年的一句话,让黑道分子们逐渐察觉情况有异。
    他们一边想像着失去动静的同伴所能遇到的最惨结局,一边神色紧张地纷纷逼近青年。
    「对了!附带一提,各位大哥的交易对象不会来了!」
    这句话极其突然。
    原先与他们毫无瓜葛的青年,突然提起他们的工作——「交易」。
    青年胡乱闯进黑道分子们理当已经筑起的「结界」,然后挂着温柔的笑容,继续说道:
    「你们被彻底抛弃了!虽然拒绝陪即将死去的人们一起上路,这点很正常——但他们甚至拒绝献花给你们哪,我说的是各位的交易对象!一想到这里,就觉得你们实在很滑稽,甚至觉得你们好可怜……不过在这朵花的美丽之前,你们同样是——毫无价值!」
    说完的同时,青年在握住利刃的手上多施加了一点力道。
    砰!
    砰!  砰!
    那是一道毫不拖泥带水,同时极为尖锐的声响。
    伴随枪声,原先紧靠着青年,并将其遮蔽的黑道分子的人头爆开,同时飞出无数发子弹。
    「嘎……」
    「呜……」
    最接近的数名黑道分子,颜面和胸部等处贯穿出红色洞孔,像绳子断掉的木偶般虚脱跪下。
    「你这家伙……」
    面对眼前突然具体化的「死亡」,剩下十名左右的男人全都将手伸向怀里。
    可是藏身于尸体背后的青年依旧原地不动,只是冷冷地「继续扣动」握在自己手中的利刃的「扳机。」
    夜晚的湖岸鸣响起数道爆破音,但皆出自青年手上的兵器。
    率先自怀中取出手枪的人,全都优先受到青年的子弹招待。当半数的男人倒下后,他将利刃自被拿来当挡箭脾的尸体脖子上抽出。
    心脏已然停止跳动的尸体,脖子上涌起无力的血液喷泉。
    周遭男人们在拔出手枪的同时,也在月光照耀下看清青年持有的武器。
    ——枪……加上匕首?
    那东西确实有着手枪的外形。
    让黑道分子们觉得奇妙的是,枪身在整体大小中,比例异常地长。
    不过他们马上认出那是什么。
    因为枪身上的黑影,在月光中恢复原先的锐利光芒。
    「枪……刀?」
    低声念出这个单字的同时,一名黑道分子拔出手枪。
    青年握着枪刀的手正垂放着,看来这名疯狂男人即将面临死期。
    但是,有一个不允许此事发生的存在化成影子,跃至青年面前。
    几乎是在枪声进发的同时,尖锐的金属声跟着响起——
    一道细瘦的影子挡在青年身前。
    那道影子交叉于面前的双手,溅射着青白色的火花。
    看见眼前这一幕,黑手党们瞬间停住动作。
    「什么……」
    「这家伙是干什么的?是从哪里冒出来?」
    影子的双手配带形状怪异的护手,似乎便是那东西将子弹给弹开。
    「……不要,测试我……」
    影子说话的同时,狠狠瞪了一眼守护在身后的男人。
    「……现在不是玩耍的时候……克里斯多福……」
    近似责备的话语,让青年愣了一下后,摇头说道:
    「真是失敬耶,奇,我不论何时都很认真呀。而且,我刚才并没有测试你,而是信赖你啊!要说我深爱着你也行!不过我不好男色,拜托你既不要期待,也不要感到失望喔。」
    被唤作奇的男人沉默地摇了摇头,迳自走向残存的黑手党们。黑手党们急忙重新开枪,不过朝奇的身体射去的子弹却全数化为火花,二被弹开。
    奇有如猛兽般逼近对方,手臂的动作好似画圆般遮蔽全身上下。
    由于他是压低身形向前冲刺,全身都缩进那个「圆」之中。因此,射向他的子弹完全起不了作用
    ——怎么可——!
    最接近他的一名黑道分子,甚至没有时间将这个念头给想完。
    在奇的手臂划出的「圆」化成「球」,即将接触自己身体的刹那间——奇挥舞手臂的动作突然明显加大,同时,那颗「球」的空间瞬间膨胀。
    原本为钢铁护手的物体,突然以手腕为支点散开,四根钢刃顺着手指弹了出来。
    听见一声像是启动卡栓声音的瞬间,护手已化作铁爪,划过黑手党的脸部。
    脸与喉咙间浮现四条红线。
    深度足以致死。
    单凭触感确认到这个事实后,奇继续向前进。
    影子没有回望倒下的敌人,速度也未减缓,只是无声地穿过黑手党之间。
    如此轻松地经过,黑手党的残存人数却又减少了一半。
    「怎么会……」
    「你这个……怪物!」
    算是走运,没有站在奇的杀路沿线上的男人们连忙将枪口对准穿过他们的影子背部。
    然而——在手指即将施力的前一秒钟,他们背后有人开口了:
    「唉……你们……真的很弱呢。」
    深夜中的仓库街飘散着血腥与硝烟味,然而那声音却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因为是来自一名娇艳的女人。
    「!?」
    男人们瞬间感到迷惘。是该回头?还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射出子弹再说?
    几个人顺从本能地扣下扳机,可是那些子弹甚至摸不到奇的手臂范围。
    看到他们的表现,身后的女声咯咯地笑道:
    「卢梭家族……在去年……不,是前年吧……?被这一带的一群孩子们杀了几个人对吧?呵呵,呵呵呵?」
    女人明明笑得很刻意,男人们心头首先涌起的却不是愤怒,而是疑惑。
    ——这女人……不……这些家伙是何方神圣?
    「真没出息。你们这样,还称得上是过去曾经雄霸芝加哥一方的卢梭家族吗?若说那群小鬼是动用数十人才杀了几名黑道分子……我们不就和他们相反,只凭几个人,便制服你们几十个人了……——呐,这样很耻辱吧?」
    从状况和说话内容来看,这名女人想必是其他两个怪物的同伙。
    既然如此,就是敌人。
    结论很单纯。若是敌人,只要当场转头,赏她一堆子弹即可。
    不过,如果女人手上也有枪呢?
    ——不管了!
    男人已经丧失冷静的判断力,转头后马上击出子弹。
    对方要是持有武器,就直接贯穿她的眉心。如果手无寸铁,就抓来当人质威胁另外两个人。
    仅靠着单纯的盘算,男人迅速地转身。
    见到第一名男人转身,其他「残存者」也纷纷望向背后——
    「咦……」
    结果他们感到一阵错愕。
    因为后面「没有任何人」。
    先前确实听得到声音的空间里,只见到仓库一大片红褐色的墙壁。
    他们的混乱逐渐转为恐惧,连忙将视线扫向四周。
    「……什么……唔呜……」
    正当他们要开口时,头顶插进一道锐利的冰冷触感。
    那冰冷马上变成血的温度,不过他们已经感觉不到了。
    「你们怎么了!?」
    原先意识完全放在奇身上的一个人,发现身后的异变后大喊。
    他回头一望,结果见到己方同班的头顶上,全都插着黑色的「圆环」。
    圆环的一部分全部插进头盖骨内,清楚地表示他们已全部毙命。
    可是说话的声音……
    「抱歉喔。」
    此时唯一听见的女人声音,却自仓库背后,安静却极为清晰地响起。
    好似直接在脑袋中说话一般。
    「本来的计划不是杀死你们……看来是克里斯一时兴起……对不起喔……」
    「咿……」
    此时,男人们的感情向量终于朝着恐惧这一点汇集。
    不过正当他们想顺从本能,张口大喊的瞬间——
    「我不喜欢太吵。」
    奇像是风一般穿过男人们的问隙,他们的喉咙从此只发得出阵阵吸气声。
    只有一名幸免于割喉的男人,在伴随鲜血而逐渐模糊的意识中,不服输地对杀戮者们诅咒:
    「……可恶……如果拉德……拉德还在这里……你们这种货色……」
    「我是不知道他是谁。不过,那个叫什么拉德的,现在并不在这里——」
    仍在咒骂的喉咙,插进奇不带情绪的利刃。
    「呜呜呜……!……——」
    「而这就是一切。」
    仅仅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四周便已充斥令人作呕的血腥。
    在一般人可能会疯狂错乱的现场,奇立于尸堆中,脸上不见任何感慨。手上的钢爪已经恢复成护手的形态,一片片利刃横覆在其手背上。
    此处依旧不见女人的踪迹。自湖畔方向吹来的风声,轻柔地穿过他们四周。
    「啊啊……这朵花……怎么看都好漂亮啊……」
    至于被称为克里斯多福的青年,在中途便连事态发展也不予理会,继续痴望着路旁的花朵。
    「呼……哈……哈……」
    正在赏花的他,身后站着一名男人。
    那是先前包围克里斯多福的黑道分子之一。不知为何,他毫发无伤地逃过奇的攻击,以及神秘圆环的袭击。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点与其他男人不同,就是唯独他没有从怀里掏出手枪,也没有对交易前的闯入者们露出杀意。话说回来,这个描述有些过时了。现在的他正毫不掩饰其满腔愤怒,沉声向克里斯多福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就是花很漂亮啊。」
    「少给我装蒜!我的委托内容,应该是当交易对象现身后,伺机引发混乱,只要『把他一个人杀掉』就好了吧?」
    嘶吼的同时,男人踹了脚边其中一具尸体——那是最初被克里斯多福杀掉的男人。
    「结果你……竟然杀光所有人!搞砸了这一切!」
    听见男人愤恨地抱怨,克里斯多福转过他那如孩童般的面孔回答:
    「真是的,这一切,不是打从一开始就被搞砸了吗?」
    彷佛呼应他的说词,男人身后的奇也开口道:
    「卧底探员,你卧底进卢梭家族这点姑且没问题。但是这些年来,你完全沉溺在毒品之中。真是抓木乃伊者,反变成连木乃伊都不如的蛆虫(注:改编自日本谚语「抓木乃伊者,反而变成木乃伊」,为最后反而同流合污之意)。」
    「什么……」
    男人似乎想说些什么,不过来自附近黑暗中的女人声音又传进他的耳里。
    「你想说什么?因为卢梭本身差不多要完蛋了,这样下去,自己的污点可能被搜查本部得知……而且还会变成罪犯。你是因为担心这点,才委托我们的吧?你要我们杀掉唯一掌握毒品流入你手中证据的人,并且伪装成是因为交易纠纷——他才被其他黑帮痛下杀手的对吧?」
    在委托时未提及的事实,被对方赤裸裸地说出来,男人全身涌起一股不同于先前的紧张:
    「……你们知道这么多,倒省得我解释……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这么做?遇到这种事,却只有我—个人毫发无伤的话……」
    「不要大吼了。」
    回过神来,男人发现克里斯多福的脸孔已近在眼前。
    他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口中露出锐利的牙齿。
    「花会谢掉。」
    克里斯多福轻声细语,同时优美地将食指立于嘴巴前说道:
    「与其大吼,不如来唱歌!来唱赞叹花朵,赞美大自然的歌曲吧!歌颂森罗万象时,不需要歌词,只要『啦啦啦』地哼着唱就够了。你看……啦~啦啦啦~啦~」
    说罢,克里斯多福便以清澈的歌声编织出没有歌词的歌曲。
    「啦啦~迪啦~嘟啦啦~啦啦~」
    呼应他轻快的声音,奇也首度露出笑容,跟着哼起旋律。
    「噜噜~啦~噜噜~啦啦啦~」
    位于仓库阴暗处的女人的歌声也传了过来,男人——卧底探员被四周有没得合唱声给包围。
    不过探员并没有心情去接纳那歌声:
    「给我回答问题!」
    面对青筋毕露,放声大吼的对手,三重唱的带头者叹了口气,摇头说道:
    「真是的,我刚才不就跟你讲过很多很多很多遏了吗?」
    带着孩子使性子时的口吻,他轻描淡写地对眼前的委托人说出事实:
    「因为『这朵花很漂亮』就只是这样呀。」
    「……什么?」
    探员一时间无法理解对方所说的话,在脑中重覆反刍了好几次。
    「哪有……哪有那种白痴理由啊?不可能有人会因为花很漂亮,就杀光所有的人!
    「所谓不可能,是你的个人主观认定。」
    「少开玩笑了!这不是我个人的主观!而是一般世间的常识!」
    采员的气息益发紊乱。彷佛配合他的情绪般,克里斯多福的情绪也逐渐变得激动起来——他摇头的速度不断加快。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你这一点,可是彻头彻尾的大错特错。」
    他突然停住脖子的动作,彷佛逗弄爱犬似的,以手指戳了戳探员的鼻头:
    「听好了,世间的常识是『不可以杀人』喔。不过,当你需要我们的时候,你已经认可了杀人这件事。因此打从最初就不符常识,这点很重要。」
    「这算什么回答?为什么花很漂亮就得杀人——」
    「就算跟你说明,你也不会懂,因为这是我的『主观』问题。我只不过是想尝试在充满尸体的空间,欣赏挺拔绽放的美丽生命。就只是这样啰,0K?」
    「这种鸟问答根本不重要!你这家伙……身为一名受雇杀手,竟然做出这种事情!难道不会影响你们下次接单时的信用吗?回答啊!?」
    卧底探员狼狈地嘶吼着。明明他是委托人,表情却像一只被猫逼到墙角的老鼠。
    虽然带着反咬猫一口的打算,拼命露出利齿,他的怒吼却被克里斯多福的温和笑容给轻松带过。孩童般纯真的笑容,和嘴里一排锐利的牙齿构成的不协调感,反而形成更加诡谲的氛围。
    「不用担心信用的问题,因为——」
    下一个瞬间,采员的喉咙上抵着枪刀的利刃。
    「什么……」
    「只要知道委托内容的人都死光,谣言就怎么样都传不开啰。」
    「你……你你……这家伙……!」
    「枪刀真的很好用呢。以匕首杀掉对方后,还能用子弹送对方最后一程,真是美味加倍。话说回来。这东西虽然称为枪刀但作为刺刀或者枪都太小了。
    口中说着明显和设计者意图有异的使用方式,他将静静搭上扳机。
    那没有任何犹豫的动作,瞬间将探员的恐惧逼上最高点。
    「……!」
    站在已发不出声音的探员面前,克里斯多福将目光移向空中悬挂的月亮:
    「啊啊……月色真美……没有错,你不觉得在这美丽的月亮和花朵面前,什么契约、信用、正义、邪恶,还有我杀光所有人等等……都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吗?」
    克里斯多福微微一笑,将手指自扳机上移开:
    「我开玩笑的,吓到了吗?很可怕吗?可怕的话就唱歌吧!来嘛,顺着节拍,唱出你还活着的喜悦嘛!啦啦~啦啦啦地歌唱呀!任凭感觉去唱,任凭感觉!」
    「……」
    探员因为太过恐惧而说不出话来,于是克里斯多福重新问了一次:
    「噜噜!啦啦啦~……唱一下嘛,你这样不寂寞吗?」
    青年脸上浮现相当温和的微笑,不过对探员而言,那反而更加可怕。
    「噜!啦噜!噜~啦啦啦?」
    虽然笑盈盈,手指却搭上扳机。
    毫无间歇出现的死亡倒数,让因毒品而变得脆弱的精神开始崩溃。
    「啊呜……啊……」
    「……」
    正当和枪身融合在一起的刀刃,准备缓缓陷进男人的喉咙之际——
    「克里斯。」
    女人的声音自黑暗中响起,克里斯多福即时停下动作。
    「那个……已经收到『双子』……夏姆和希尔顿传来的联络了。」
    「丽萨,是真的吗?」
    克里斯多福静静地将枪放下,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获救了?
    先前对委托内容抱怨连连的委托人,脑中闪过的只是如此单纯的本能念头。
    ——我获救了?
    「啊,对了,我刚才跟大家撒了一个谎。」
    彷佛看穿探员的心思般,克里斯多福唐突地停下脚步。
    「……?」
    「我说交易对象不会来了的那件事是骗人的。」
    「……呃……」
    「这是怎么回事?」
    低沉而刺耳的声音,自卧底采员的背后响起。
    他连忙回头,发现原先待在那里的奇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十几名东方人。
    「是你干的吗?说啊!」
    众人避开尸体溢出的血液,站在那里。沉静的压迫感化成一阵强风冲向卧底探员。
    「不,这是……」
    他再次望向背后,可是已经看不见任何一个人。
    克里斯多福,奇以及黑暗中被称作丽萨的女人,他们的气息如烟雾般悉数消失。
    「啊……」
    绝望。
    毒瘾探员完全理解状况了。他的脑中涌现和先前的恐惧截然不同的情绪。
    彻底绝望。
    如果现在将事情全盘托出,对方会愿意相信他吗?
    就算对方相信,若想让他们接受只有自己一个人活下来这件事,就必须说出杀手的事情——以及委托人正是自己一事。
    要是那么做,他的小命铁定不保。
    必须撒谎,说自己是偶然残存下来的。
    不能被发现他和杀手之间的关系。
    换言之,克里斯多福他们的信用不会有丝毫损伤——非旦如此,他们还掌握自己的把柄。
    他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到。
    身陷名为现实的绝望中,卧底探员跪倒在血海中,失神股呢哺着:
    「……这群怪物……」
    「啊啊啊……太棒了……棒透了!深陷绝望的男人,脚边竟开着一朵花……这铁定会形成风潮!这股风潮将延烧到七代子孙之后!」
    克里斯多福神情陶醉地在船上大喊着。
    漂浮于密西根湖的船上,有两名男人手持双目望远镜在嬉闹。
    正确来说,在嬉闹的只有克里斯多福一个人。
    「啊啊……太过糟糕了,那朵花能不能开到七代子孙之后,会是个大问题呢。」
    「在那之前,那名男人会先消失。」
    奇不为所动地回应,不过克里斯多福不予理会,开心地瞪大其红色的双眼,露出一口尖牙。
    「那样也不错啊,东方不是有句话,叫作诸行无常吗?」
    「……随便你,克里斯多福。你要是一直做这种事,迟早会丧失信用。」
    「啊哈哈哈哈,『副业』的信用好坏又不重要。我们只要让一个人永远信任就好那才是我们的本业,对吧?」
    他平淡说出的这句话,让奇不禁叹道:
    「我们的杀手名声还算响亮。虽说比不上『葡萄酒』和『万事通』。但在这一行里还算有名气,请你自重点。」
    「我没有兴趣的名称可无法打动我。那种名字和声音有什么价值吗?啊,我刚才那句话很帅吧?帮我做一下笔记。」
    「少开玩笑了。」
    「不管怎么说,我们若想在这个副业成为顶尖,总得想点法子对付那个『葡萄酒』吧?按步就班地把他找出来也很麻烦。」
    克里斯多福说完后,又继续眺望湖岸的状况一会。不过在随着船只移动,使得花和男人的画面被建筑物挡住后,他突然变回冷静的表情向同伴问道: 「话说,夏姆他们说了什么?」
    「别问我。」
    奇冷冷地回了一句后,船上响起一道感觉迫不及待回答的声音:
    「好的,我很荣幸能够回答,因为事关克里斯所说的『本业』……」
    克里斯多福他们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却只见湖上一片漆黑。
    「丽萨?咦?不在船上……你是从哪里出声的啊?」
    「真可怕。」
    船上两名男人面面相觑,但丽萨的「声音」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
    「修伊留言给我们,要我们搭乘明天的列车到纽约去帮提姆办事。」
    「哇喔。」
    克里斯多福刻意露出吃惊的反应,并且愉快地张大嘴巴说道:
    「太让我讶异了!好久了呢!我们到底有几年……几十年没回归本业了?」
    「三个月。」
    不理会奇平淡吐槽的事实,克里斯多福露出尖牙,眼神熠熠生辉:
    「啊啊,好久没有见到爱迪尔了。她在爱息事宁人的提姆底下,八成没有大显身手的机会,现在一定欲求不满吧?好可怜啊好可怜。」
    他同情地摇了摇头,并大幅度后仰上半身,望着照耀湖面的月光:
    「不过也罢……看来月亮也在祝福我们,我们今后的路上将不存有一丝阴霾!没错……我们所到之处,将永远只存在太阳的恩惠——和血雨这两种东西……」
   
    数日后  纽约  宾夕法尼亚车站
    「什么太阳的恩惠?而且若是血雨,感觉三两下就会被冲刷掉了。」
    站在狂风暴雨中的车站入口处,手上搀着布的奇揶揄道。
    「我就是深爱如此随性的自然啊!」
    克里斯多福露出有些伤脑筋的笑容,拿起鲜红色的雨伞。
    「为雨歌唱吧!为乐观看待浑身湿答答的自己唱首歌!可以的话,就唱即使收起雨伞,淋着雨,却还是能露出微笑的歌!所以,奇,来想想有哪一首歌的歌词能如此美好吧。」
    「我拒绝。」
    横向袭来的雨穿过雨伞,开始淋湿两人的身体。
    在彷佛要划破一切的豪雨中,他们确实地降临这座城市。
    目的是将倾注这座城市的雨,重新涂上晦暗鲜热的红色——
    同一时刻  中央车站附近  废弃大楼中
    聆听越下越大的雨声,奇克开口说道:
    「雨……看来不会停呢……」
    「……是啊。」
    待在充满瓦砾和尘埃的房间角落,玛莉亚静静地搭腔。
    她的声音里感受不到平日的烂漫口吻,全身笼罩在悲壮的氛围里。
    只是一次胜负,便将她打落个人「信念」的底层。
    能将一切斩断的日本刀锋刃。
    那便是他的一切信仰,她的整个人生。
    说得更正确一点——「抱持这种信念」,是她刻画在自己身上的存在理由。
    彻底相信日本刀的锋利,相信日本刀是最优秀的「利刃」,并且凭自己的手去证明这件事。这就是她——玛莉亚·巴尔赛利德的人生。
    不过在数小时前,她的信念出现一道大裂痕。
    拿十字枪的女人说过的话,在玛莉亚的大脑里鲜明地重现。
    (不过……那个……所谓的相信……其实……不过是一种「自我安慰」而已喔!)
    ——不是这样……
    (证据之一就是……你已经开始心生怀疑了。)
    ——我没有!
    她虽然重覆否定好几次,心中产生的幻影却紧追不放,那名女性敌人持枪朝自己的喉咙使劲刺出——
    (那把刀——绝对赢不了长枪。)
    幻影的尖端狠狠贯穿她的喉咙。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玛莉亚!?」
    原先双手抱膝,蹲在地上的玛利亚突然抱住头,放声痛呼。
    见到她那副模样样,奇克鲜少地敛去笑意问道:
    「玛莉亚,你怎么了?哪里痛吗?」
    拷问师跑至剧烈颤抖的玛莉亚身边,忧心忡忡地盯着她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玛莉亚似乎此时才恢复正常,露出犹如受到惊吓的小狗眼神。她回望奇克一眼,肩膀上下起伏,用力呼吸后,同时试着恢复冷静回答:
    「啊……啊啊……对不起,Amigo……」
    「你真的没事吗?」
    奇克以那稚嫩的表情盯着玛莉亚,而后者只是硬挤出一个开朗的笑容说道:
    「没事啦,Amigo。!我只是作了一个小恶梦……」
    「你没有输喔。」
    「咦……」
    奇克突如其来的这句话,让玛莉亚目瞪口呆。不过奇克没有多加理会,彷佛看穿玛莉亚刚刚遇见的幻影般说道:
    「我刚才一直在回想,但还是觉得你没有输给那个女人喔!」
    「……啊哈哈……不用安慰我啦。」
    「不对啊,毕竟当时是罗尼先生插手,让你们无法继续对决吧?所以并没有分出胜负。」
    奇克天真的发言,让玛莉亚回想起先前战斗的结局。
    罗尼。
    其实玛莉亚没有听过那个名字,不过马上想到奇克所指为何。
    他提到的,是在即将分出胜负的瞬间,唐突插入她们两人的时间当中——接着,瞬间夺下方兵器的神秘男人。
    他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才能将兵器从正在厮杀的她们手中夺走?老实说,这一点是有些让人在意——不过对现在的玛莉亚而言,那也不过是细枝末节罢了。
    「不对……没用的啦,奇克。那个时候,我早就已经输了……虽然我当时没有怀疑自己的力量,稍微怀疑MURASAMIA一下耶……是我输了……」
    「可是——」
    发现奇克还想继续说下去,玛莉亚有些烦躁地大吼:
    「我输了!真的输了!……奇克根本无法了解我现在的心情!」
    唯有实际参与战斗的当事人,才能明白那场对决孰胜孰负。正因为如此,奇克解释对决结果,并安慰她的行为才会令玛莉亚觉得不悦。
    在她心中形成漩涡状的诸多情绪,一股脑地流向那不悦的感觉当中。
    先前的消沉仿佛全是假的,她将内心爆发出来的情绪全都发泄在眼前的对手上:
    「你又知道什么?没有参与对决的人,不要随便把输赢挂在嘴上!你明明就没有战斗过!你拿剪刀伤害的每个人可都是无力抵抗喔!不曾和人性命相搏的你,怎么可能了解我的心情?」
    「你平常就只会面带微笑吧?可是,你却不懂我的心情……」
    嘶吼到呼吸困难后,玛莉亚感到无比懊悔。
    刚才的自己是多么没出息的丧家犬啊。而且,竟然狼狈地将应该对自己生的气,发泄在想要拯救自己的男人身上。
    打从进到这栋废弃大楼后,奇克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鼓励自己。她刚才的烦躁,其实也包含气愤自己无法回应奇克的鼓励。
    可是,她千不该万不该——竟然将那愤怒发泄在奇克身上。
    「啊……」
    她知道自己该向奇克道歉,可是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向对方开口。
    奇克似乎看准那仅有的停顿,以像是孩童不小心弄坏好友玩具时的语气,平淡地开口道:
    「对不起喔~」
    「咦?」
    「我无法理解玛莉亚的心情,一定是因为我太笨了。」
    ——不是的……
    玛莉亚连忙想要否定,不过奇克的语气却超乎想像地坚定,让混乱的她没有机会插话。
    「我刚才也说过,我是真的不了解……因为你说的那个信念无法看见……所以,我也无法相信……如果我再聪明一点,应该就能了解你现在的心情,就不会让你难过了……」
    「……」
    「——对不起喔,可是我还是不了解你输了之后是什么心情。」
    奇克每道歉一次,玛莉亚的心就被勒得更紧。
    自己的软弱似乎被他的道歉一一暴露出来。
    但她阻止不了,觉得现在的自己没有资格阻止奇克。
    她认为现在如丧家犬般的自己,只能拿奇克的话语刺向自己的身体。
    然而——奇克接下来所说的,和先前的内容明显不同。
    「所以你——『要赢』喔。」
    「…………咦?」
    「我希望你下次一定要赢。」
    玛莉亚无法理解奇克在说什么,只能一脸呆滞地等着他说下去。
    「我会努力试着理解你打输时的心情——不过因为我很笨……所以应该要花很多很多时间。」
    「……」
    「可是,我能理解你打赢时的心情,一定能够理解。」
    奇克毫不犹豫地提出一个约定,一个也能说是不负责任的约定:
    「因为你打架胜利时,都会露出笑容……我至少知道该在什么时候笑喔~那种心情一定是相同的吧?所以,只要你下次打赢,我就一定能够了解你的心情。而且……当我保镖时的胜负,不是真正的胜负对吧?」
    奇克「嚓叮」一声地合上剪刀,面带纯真的笑容,又补上一句可怕的发言:
    「因为你不是保镖——而是一名杀手呀。」
   
    哈德逊河  河岸工地附近
   
    充满铁锈味的废弃工厂。
    过去似乎出产某种零件的宽敞空间中,摆放着彻底报废的大型机具,和里面不再通过任何东西的无数管线以及零星分布着,只能提供差强人意光源的灯炮。  「今后……该怎么么办啊?」
    充斥废墟味道的房间中,一道小小的声音响起。
    声音来自一名年轻人,他被刺青覆盖住半边的脸孔,如今露出泫然欲泣的眼神。
    他身边聚集着一大群年轻人,随便目测人数,至少也超过二十个人。
    他们是群众于纽约的年轻人集团。小混混们的团体没有特定名称,大伙只是意气相投地聚在一起,自然形成了一个社群。
    站在人群中心,表情依旧十分窝囊的刺青青年开口道:
    「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妮丝,该怎么办啊?」
    「嗯……别的先不提,现在应该没有半个人留在杰诺亚德小姐的家吧……」
    戴眼罩的眼镜女孩——妮丝的发言,让刺青青年——贾格西·史普罗德夸张地大叹一口气:
    「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啊……」
    他一边呢喃,然后回想今天中午过后发生的一切。
    一如往常的生活。
    在最初的访客造访之前,也只是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的和平日子。
    可是——自阔别已久的艾萨克和蜜莉亚来访的那一刻起,对他们而言的「非日常」便很明显地开始接近。
    距离艾萨克两人,稍微晚一点到来的神秘集团。
    对方说出「想不想得到不死之身?」的提议后,便当着贾格西的面杀了他们自己的同伴。
    贾格西当时一度陷入昏迷。后来,他们的一名同伴夏涅突然对那个自称「妖怪」的集团发动攻击,之后又来了疑似隶属于甘德鲁家族的日本刀女孩和剪刀男。
    只是那样也就罢了,彷佛雪上加霜般,疑似马尔汀乔家族干部的男人来访,让豪宅的玄关处顿时陷入莫大的混乱中。

    *

    对贾格西他们而言,除了死穴之外,没有其他的方式足以形容马尔汀乔家族和甘德鲁家族。
    贾格西他们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在他们的地盘进行各种生意。虽说是生意,他们也只碰了
    一些鸡毛蒜皮的部分。何况至今将近两年的时间都没有发生任何事,今后理所当然也不会有任何问题——贾格西的同伴们几乎每个人都如此认定。
    可是,太天真了。
    担心成性的贾格西一直害怕的状况,终于化为现实降临到他们身上。黑道分子们会向地盘上的小混混提出什么样的交涉……贾格西他们虽然想像不到那里,不过显然无论内容为何,最后都得豁出一条命去交涉。
    「总而言之,一直躲躲藏藏也不是办法吧,这样只会激怒对方……我希望能让协商尽量朝不流血的方向发展。」
    将状况整理过一遍后,贾格西表情严肃地说出那段话。
    然而——听见这句话后,一名同伴自信满满地朗声说道:
    「用不着担心,贾格西!」
    「?」
    「至少我们不需要流血!」
    「尼克,这是什么意思?」
    贾格西不安地询问,于是那名同伴喜孜孜地说出一个事实:
    「因为『葡萄酒』马上就会过来这里了。」
    一阵哗然——
    极为平凡的一句话,却让废墟内的空气整个骚动起来。
    「……你去找斐利克斯先生了?」
    「对啊,杰克刚才已经去找他了。」
    贾格西的脑中浮现自称「斐利克斯」这名男人的容貌,周遭的小混混们也各自带着复杂的表情,面面相觑。
    他们的眼神申明显混杂着安心,以及有些不知所措的色彩。
    最后那些视线,全部集中在一名同伴身上。
    那是身穿黑色礼服,五官清秀的黑发女孩——夏涅·拉弗雷特。
    虽然当事人在听到「葡萄酒」这个名字时曾微微睁大眼睛,但之后又面无表情地继续站在工厂的一隅。
    不过若是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她的扑克脸比平常还要柔和几分。妮丝见状后,打趣地问道:
    「知道未婚夫要来帮忙,开不开心啊?」
    面对这个询问,夏涅的反应仅只是移开视线——不过旁边的每个人都目击到她白皙的肌肤,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
    斐利克斯·沃肯——他的另一个名字是珂雷亚·史坦菲尔德(但是据说能够唤他珂雷亚的,只有未婚妻夏涅而已)。
    那名男人在一年多前,突然出现在已将据点设置在纽约的他们面前。当时以夏涅为中心发生了一连串纠纷,在解决那件事情上,他给予他们诸多援助。
    据说地下社会的人们都称他为「万事通」或「葡萄酒」。虽然享誉盛名,神经却很大条,才一出现,便劈头自称是夏涅的未婚夫。
    夏涅在那桩事件中也遭遇不少事情,不过现在似乎已经接受那位「未婚夫」了。
    可是——
    「这样好吗……总觉得,一旦那个人来了,事情会莫名麻烦起来……」
    贾格西毫不掩饰自己的感觉,不安地嘟哝道。
    那个男人的个性似乎多少有些问题,其他众人也点头同意贾格西的看法。
    「可是……那个叫什么罗尼的家伙,我们应付不来呀。」
    「可……可是……」
    贾格西仍显得不安,不过在外头负责警戒的一名同伴突然冲进工厂内,打断他的话。
    「喂!来了……来了一名刚刚遇到过的家伙!一个人过来了!」
    男人的大喊,让工厂内顿时陷入紧张的旋涡中。
    贾格西也扳起原先快要哭出来的脸孔,催促同伴报告得再详细点:
    「刚刚的家伙……你是指哪个势力?哪个人?」
    负责警戒的男人瞬间语塞——在脑中拼命整理状况,并接连说出他仍记得的事情:
    「就是……对了!就是在一开始前来的那群奇怪家伙里面——『被长枪刺死一次』之后又被日本刀女一而再,再而三杀死好几次的家伙!」

    *

    达拉斯·杰诺亚德正受到支配。
    受到自体内涌出,单一而纯粹的情绪给支配。
    杀意。
    那是将愤怒、欲望、怨念和敌意在心中煎煮至烧焦、黏锅后,形成的混浊黑色。
    倾盆大雨淋湿他的全身上下,他的情绪却没有因此冷却。
    实际上,他并非针对一个人,而是对许多不同的对象抱持相异的杀意。
    可是,如今那些都无所谓了。
    各式各样的杀意在他的心中合而为一。达拉斯要是发现目标,应该会将包含对其他人在内的烦躁与憎恨等一切杀意全数发泄出来吧。
    可是,若想付诸行动,他仍欠缺一些什么——这一点他也心知肚明。
    ——力量……我需要力量。
    ——能够杀人,这样就足够了。
    ——为什么我的力量不足以杀掉让我火大的家伙?居然没有能力杀掉非杀不可的家伙,这种事情怎么想都很奇怪吧?
    达拉斯满腔怒火,心里想着极为自私的念头。他在豪雨中没有撑伞,持续行走着。
    他并非没有杀人的胆量。
    假设能够毫不犹豫地将人杀掉便算是胆量,那他心中确实抱有这种觉悟。
    只是他打算杀掉的每一个人,都拥有让他无计可施的力量。
    达拉斯仅有一种能力——超越人类的「不完全不死」。
    可是他想杀的人,多数都已经得到完全的「不死」,而其他敌人则拥有远胜于他的实力。
    「倒是能向那对笨蛋情侣下手……」
    达拉斯并不知道艾萨克和蜜莉亚也是不死者。不过,虽然他的确考虑过向他们下手,但马上又打消这个念头。
    「现在没空去管那种家伙……得把那个……叫作提姆的家伙……把那群什么『妖怪』的蛆虫全部都杀光……马上……马上杀光!」
    他咬牙切齿地盘算着。回过神时,发现自己站在河岸的工地里。
    那是自己连续溺毙好几年的河川,只有痛苦回忆的水底。
    达拉斯会特地跑回这种地方,为的是一个目的。
    被沉进水底时,他确实拥有同伴。
    他已经想不起他们的名字,不过,理应还有两位和自己同样获得「不完全不死」的同伴。
    虽然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被捞起,但这里或许会有什么线索——这个想法让他走向这里。
    就算他在心中使用了同伴这个字眼,可是当中完全不包含友情的概念。只不过是因为对方一样拥有不死之身,因此他期许能将对方当作「无限重复使用的棋子」。
    可是那里只见一大片工程临时中断的工地,找不到任何可以让他简单获得棋子的提示。
    「可恶……白跑一趟吗……」
    一边在豪雨中咒骂,他一边瞪视开始暴涨的哈德逊河。
    在短短几天前,自己仍沉没于其中的水牢。
    在只能不断溺毙,几近永恒的时间中——达拉斯当场丧失意识,应该算是一种幸运吧。
    若连意识都得持续留存在痛苦中,现在的自己或许早就发狂了。一想到这里,他愤恨地吐了一口口水在汹涌的水面上。
    已经没有必要待在这里。达拉斯毫不犹豫地掉头——然后停住动作。
    达拉斯看见许多撑着破烂雨伞的年轻人站成一排,呈半圆形将他包围起来。
    似乎是吵杂雨声抹去集团的声息,达拉斯完全没有察觉他们接近。
    「你们……想干嘛……」
    人数呈压倒性差距,但达拉斯却没有一丝畏怯。
    若说曾经历经死亡痛苦的他有什么改变,大概是名为恐惧的感觉变得极其稀薄吧。
    「找我干嘛?没事就滚开。不,有事也给我滚……否则杀掉你们。」
    「请……请问……」
    面对毫不畏惧的达拉斯,集团的领头男子反而退缩了。
    贾格西以快要被雨声盖过的声音,缩头缩脑地问道:
    「你……是『妖怪』那群人的同伴……吗?」
    看着刺青青年没有自信的询问模样,达拉斯这才想起他们的身分。
    ——记得他们是提姆说要找来当「棋子」的人……
    也就是住在达拉斯的生家——杰诺亚德家,该家族的别墅,位于百万富翁区豪宅的那群小混混们。
    ——对喔,为什么这群人会住在我的别墅里?提姆那混帐,竟然该死地没说明这个部分……不过八成是老哥或老爸基于台面下的工作需求,才借给他们的吧。
    达拉斯早就知道自己的父亲和兄长从事毒品精制的工作。他便是对他们单纯以自己太年轻为由,将自己排除在那分金权利益之外怀恨在心,最后才离家出走。
    达拉斯不晓得他的父亲和兄长已经被鲁诺拉达家族灭口,才会在脑中认定贾格西他们是那方面的相关人士。
    掌握到对方的身分后,达拉斯马上回话:
    「伞。」
    「呃?」
    「叫你拿把雨伞给我啦,想死啊?」
    「咿……对对对不起,非常抱歉。」
    达拉斯的一声命令,让贾格西顿时脸色大变,不自觉交出手上的雨伞。
    「贾格西!」
    妮丝等人出声喝斥,不过贾格西却眨了眨眼,然后微微挥手,做出「别激动,别激动」的手让周遭的众人安静下来。
    虽然有不少人狠狠瞪视着达拉斯,但他一点都不在意,走到贾格西身边,态度倨傲地询问:
    「怎么样?不是有事想问我吗?……还不快带我去你们的基地……杂碎。」
    「……呃?啊,好……好的!」
    眼见刺青青年淋着雨,点头同意的态度,达拉斯想起中午时间,提姆说过的话。
    ——(简单来说,就是我们的——「弃子」。)——
    弃子
    「听起来不赖。」
    「咦?」
    达拉斯无视一脸狐疑的贾格西,站着三七步,咯咯笑着。
    他在心中已经产生一个要利用贾格西他们的想法。
    ——要是能好好设计这群家伙……说不定杀得掉「妖怪」那群人。
    这是一个将自己的杀意化为现实的具体手段。
    达拉斯已经决定要拉拢他们成为自己的同伴。
    「我们今后的相处时间,或许不会太短……」
    对达拉斯而言,和道具一词同意不同音的「同伴」。
    他不改其嚣张的态度,说出一句表示接纳同伴的话:
    「总之,彼此关照吧。」
    接着,若有所思似的将视线往上移,随及将握着伞的手伸向贾格西:
    「……你那样会淋湿,进来吧。」
    「呃……啊,好……好的。」
    「要记得报恩哪,这样一来,你就欠我两笔人情了……不,算上待会我要告诉你的那些事情,应该是三笔人情吧。」
    贾格西遵从对方的指示,进入伞下。他还是无法理解对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脸上始终是一副困惑的表情。
    不过,他唯一理解的是——
    现在站在他身旁,和他撑同一把伞的男人……恐怕不是人类,而是拥有不死之身的怪物。
    即便如此,他还是决定先询问一件让他觉得纳闷的事情:
    「请……请问……你说的人情……指的是雨伞……消息……那另一个是什么?」
    「啊?那还需要问吗?」
    看着面露疑惑的贾格西,达拉斯很自以为是地说道:
    「你们——不是借住在『我』的别墅里吗?」
    「……咦?」
    无视更加疑惑的贾格西,达拉斯沿着河水暴涨的河岸,坚定地迈开步伐。
    同时在内心像个孩子般,为自己能够获得满足自己杀意的道具而雀跃不已。
    雨势变得更加强大,天空也更加昏暗了。

    第五大道  帝国大厦

    在纽约显赫一时的道尔夫饭店(注:纽约最尊贵的饭店之一,最上面的十二个楼层专门接待各国政要)将其大型饭店迁至新址后,原址后来兴建的便是这栋帝国大厦。
    有别于外观华美的装饰艺术风格(注:Art Deco,流行于1910至30年代,特色为强调几何图形和多点透视),其内部为众多出租办公空间,格局简朴至极。
    该大厦完工于1931年,高度号称当代世界第一。不过另有内幕指出,该大厦于兴建时,为了超越高度与它难分轩轾的克莱斯勒大厦,使尽诸如以「飞船专用系留柱(注:用来固定船只的柱子)」名义加盖尖塔之类的手段,故其「世界第一」的称号,难免有作弊之嫌。
    进到内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多达数十部的电梯,能让访客产生一种无止境向上攀升的办公室城塞印象。
    在该大厦的中间楼层,某间办公室中,一对乍看之下和商业扯不上关系的情侣正眺望着窗外,开心畅谈着。
    「好棒喔!蜜莉亚,快看,人变得像蚂蚁一样小耶!」
    「感觉好像能将他们踩扁呢!」
    远望正撑着雨伞行走的墨色人群,两人用天真的表情说着孩童般的感想。
    「不,等等,蜜莉亚,据说蚂蚁可以凭念力让城堡倒塌喔。」
    「呀啊啊!救命啊!」
    在连对话都与商业扯不上关系的情侣身后,响起一道夹杂叹息的声音:
    「看来他们的断章取义,已经曲解到让人快猜不出典故的地步了啊(注:原典故为「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说出这句话的人,是一名身着西装,眼神锐利的男人。自他全身散发出的气息,和装扮像是要参加派对的情侣截然不同。
    在他身后,有一名全身上下都穿着黑色西装的女人——艾妮丝正一脸不解地看着罗尼。
    艾妮丝确定眼神锐利的男人——罗尼说完话后,小心翼翼地向他提出自己的疑问:
    「请问……罗尼先生,这里到底是……」
    低声询问的同时,她将视线投向周遭的景色。
    在空间宽敞的室内,有几名男人正马不停蹄地来回走动,搬运各种货品,并解重覆开箱和捆包的动作。
    「这里是宝石、钟表、艺术品——简单来说,就是小装饰配件的进口代理商。」
    「不、不是指这个……」
    「我是董事,首领是老板。话说回来,我出借的只有名字,实质上几乎没有出过什么力。」
    面对罗尼平淡的回答,艾妮丝也只能满脸狐疑地侧头表示不解。
    「总之,就是我们也需要一些掩人耳目的手段。我没有刻意卖弄的意思……不过,好歹我们避到雨了对吧?」
    看着罗尼轻轻耸肩的动作,艾妮丝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在短短三十分钟前,百万富翁区的豪宅中所见到的罗尼,让人感受到一股明不同于以往的「压力」
    一种彷佛光是碰触到,就会让自己粉身碎骨的压倒性存在感。一道即使对他心生反抗年头,也得使上全身胆量来对抗的目光。
    释放那种惊人压力的男人,现在已经恢复成与其锐利眼神不太相称,做事十分认真,而且处事温和的卡莫拉干部。
    ——这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这半天的时间,让艾妮丝的心中满是疑惑。
    为了将跟费洛吵架,因而跑出来的艾萨克等人带回去,她和为了另外一件事而外出的罗尼一同离开店里——
    为什么罗尼可以轻易得知艾萨克和蜜莉亚的所在位置?
    为什么那栋豪宅会形成那样混乱的场面?
    罗尼是如何从两名组队厮杀的女人手中夺走武器?
    还有——
    为什么那名使长枪的女人,会「认识自己」呢?
    见到使长枪的女子刺伤艾萨克时,艾妮丝感到怒从中来,不自觉便抓住对方的手臂——听见艾萨克他们叫她的名字后,长枪女曾嘟哝了一句:
    (难道说……你是……「圣拉多·奎兹的」——)
    圣拉多,奎兹。
    既是艾妮丝的生父,同时也是她最忌讳的一个名字。
    知道自己和圣拉多关系的人,在纽约——不,即使是全世界也只有寥寥数人。
    她想到这里,又想起当时豪宅中的神秘集团。他们当时散发着和疑似豪宅住户(不过还是和豪宅不太相称)的小混混们有着明显一线之隔的气息。话说回来,光是他们在玄关挥舞那一把长枪时,就已经不太正常了。
    至于长枪女,艾妮丝甚至可以清楚想起对方的长相,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对方和过去的自己有何交集。
    如果那句话,接下去是「圣拉多·奎兹的秘书」,就可以直接断定她是圣拉多过去设立组织的关系。
    不过,倘若那句话接下去的是「圣拉多·奎兹的细胞所制造出的人造人」——就代表对方相当了解她与圣拉多的关系。
    话说回来,既然长枪女不是对艾妮丝的外貌,而是对「艾妮丝」这个名词产生反应,表示她原本不知道艾妮丝的长相。
    ——如果下次再遇到,就试着问问看吧。
    她会遇到长枪女那群人,完全出于偶然,与她目前的目的没有交集。
    艾妮丝虽然在意,最后还是决定将这件事暂时搁在心中,排除「能再遇到他们」的念头.
    接着,她将视线移向作为她原本目标的两个人。
    「啊,对了,罗尼,你有帮我们放信吗?」
    「不可以连看都不看,就吃掉喔!」
    照理来说,艾萨克他们当时也处于那个混乱现场中,却不见他们有任何疑惑。
    面对如此询问的两人,罗尼苦笑着回覆:
    「有啊……你们的『威胁信』我确实放在店里的柜台上了。」
    「这样啊!谢啦!因为我们已经对自己发誓了。」
    「在费洛道歉之前,不会进到店里啰!」
    艾妮丝在一旁看着三人进行奇妙的对话。只有她对状况不甚了解,表情一脸茫然。当室内充斥烟幕的时候,她呆站在原地。结果是被艾萨克他们拉着手,带到外面——回过神时,他们便已经讲好,要来罗尼提议的这间办公室了。
    这段期间,艾萨克等人只有向她提到一件事。
    (艾妮丝,抱歉,请你让我们「偷一下」!)
    (对不起,我们向你赔不是!)
    她在完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艾萨克和蜜莉亚轻而易举地绑架了。
    「呵呵呵,费洛那家伙,现在一定很伤脑筋吧。」
    「失去重要的事物,现在正困惑不已呢!」
    望着两人罕见地露出贼笑,艾妮丝仍旧用一团雾水的表情询问:
    「请问……你们口中……费洛的重要事物是指什么……?」
    面对艾妮丝认真的询问,两位绑匪站在窗边,转圈圈跳着舞回答。窗外的雨反射着光线,使两入看起来像是在银幕中跳舞一般。
    「当然是艾妮丝和罗尼啰。」
    「你们是恋人和师傅呀!」
    这个过于直接的回答令罗尼露出苦笑,同时,也让艾妮丝睁大双眼,呆望着两人。
    「师傅吗?真要说的话,我觉得矢车老比我更有资格才对。」
    「恋人……?」
    艾妮丝瞬间无法理解这个单字所指为何,眨了几次眼后,才开口说道:
    「这怎么会……我只是单纯借住……」
    「哈哈哈哈哈,艾妮丝好迟钝喔。」
    「那么,就是费洛在单恋啰!」
    两人停止跳舞,放声大笑。艾妮丝则依旧眼神茫然,侧头表示不解。
    「……被这两个人说迟钝,还挺惨的呢……算了。」
    罗尼则有些开心地摇了摇头,然后走向办公室内部,决定查看工作进度。
    艾妮丝静静地反刍艾萨克他们的话,同时首次思考起自己的立场:
    「我……和费洛……是恋人?」
    从来没想过。
    自己是依赖费洛,要共享生命才能活着的存在。费洛想杀死自己,只消一个念头就行了。
    现在的费洛和自己,理应是那种关系。
    但她却想不到什么单字,能更具体表述那种关系。
    他们之间并非主仆。虽然共享生命,却也不是兄弟姊妹或亲子。
    原来如此。毕竟从旁人的角度来看,他们确实住在一起,因此才会认为他们是「恋人」吧。
    艾妮丝想要如此认定,却无法完全说服自己。
    圣拉多使用血肉,创造出她这个「人造人」至今还不到几年。由于她只从圣拉多那里获得最低限度的「知识」,所以对「恋爱」这种感情相当生疏。
    她能理解什么是珍惜别人,喜欢别人的心情。
    可是她打从心底无法理解,她对费洛与对艾萨克和蜜莉亚等人的情感有哪里不同。
    话说回来,即使在旁人眼中,他们是一对情侣——费洛又对自己抱持什么想法呢?
    ——想着这些事情的我,又是怎么看待费洛的呢?
    要是费洛喜欢自己,自己却无法将费洛当作「恋人」,那样算不算对费洛的严重背叛?
    她无法理解自己的感情该放在哪一边,只能任由艾萨克他们的言词,被玩弄于股掌间。
    ——费洛现在怎么了呢?
    ——知道我被人抓走后,会有什么反应?
    她默默思索有关费洛的事。
    作为自己「生命」主宰的少年,现在人在哪里,又在想些什么呢——

    可恶,可恶,可恶。
    这……这就是「无力感」吗?
    无能为力……我这样算是无能为力吗?畜生!
    这算什么知识啊,那个臭老头!
    拥有再多这种东西,还不是什么都办不到——对一切束手无策不是吗?
    明明才和麦沙先生谈过,提到不论过去或记忆,要是不靠自己超越就没有意义了。
    可是现在的我算什么?别说过去,连眼前这一瞬间也无法超越,根本就是不自量力。
    不,那种事情完全不重要。
    管它什么不自量力,都和现在没有关系。
    艾妮丝——艾妮丝没事吧?
    我只在乎这件事。
    只要她没事——只要她没事,我就算被过去的记忆搞到崩溃也无所谓。
    我自己也很吃惊。
    艾妮丝这个女人,竟然让我投注了这么多感情……不,是想要押上自己的人生。
    这是日久生情吗?
    不对不对。
    绝对不对。
    应该不是。
    应该不是那样。
    我对她是一见钟情,毫无辩解的余地。不论艾妮丝的动作、脸蛋、谈吐和心地,都让我彻底中了致命一击!
    那样就足够了,我喜欢艾妮丝,不需要任何理由。
    所以,所以畜生……赶快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啦!
    为什么那个……叫达拉斯的王八蛋会——
    再怎么想,艾妮丝和罗尼先生都不可能被那家伙独自掳走。
    这和罗尼先生之前提到的「工作现场遭到袭击」有关吗?
    还是说,这是罗尼先生因工作需求要找的那群带有芝加哥口音的小鬼们干的?
    不知道,可恶……想不到无知竟然会如此无力。
    狂奔!我所能做的,就只有像这样狂奔吗?
    不对,应该还有其他办法。
    可是我不能停下脚步。
    我的细胞告诉我不要停下,它们正代替陷入绝望的脑袋思考,要我尽快找到艾妮丝。所以……所以我怎么能停下来—————
    不……似乎已经到达极限了。
    即便我拥有不死之身,因全力奔驰所引起的肌肉疲劳的速度,似乎超越不死之力和我本身的代谢恢复速度。
    我的双腿开始像缺油的引擎般剧烈抖动——
    它们像是断线一般脱力,失去平衡的我当场摔倒。
    流淌在路上的水让我浑身泥泞,不过在滂沱大雨中,那些泥巴马上就被冲刷掉下
    「可恶……」
    我到底该怎么办?
    我到底该怎么办啊?王八蛋!
    为了发泄无法抑制的怒火,抬头想对大雨嘶吼的我——
    在这瞬间,发现雨水并未打在自己的脸上。
    上方有片黑影,似乎有人伸手将伞撑在我的头上。
    到底是谁?
    我将视线转向伸手撑伞的那条手臂的主人,结果我见到——
    中央车站东侧
    这栋矗立于车站一旁的高楼大厦,归属于「尼布罗」这间庞大复合企业的纽约分公司,别称「雾墙」。
    如其名称所示,这是一栋带着薄霭般透明感的白色大楼。那装饰艺术风格的设计,会让观者置身于一种云层自天空飘降地面的错觉当中。
    最上层一带是呈金字塔般的阶梯式设计,让人多少会联想到纪念碑。
    这里的高度当然远远不及距离一小段路的帝国大厦。不过,人们对其评价绝对不算低。它那安静矗立的庄严气息,似乎颇引市民瞩目。
    可是这栋大厦并非帝国大厦那种由多数企业进驻而成的集合体——从一楼到最上层,全部都被尼布罗这家企业的集团办公室和店铺所占据。
    在仿佛象征尼布罗的企业实力,直指天际的大厦前,静静站着十名左右的男女。
    站在中心的青年将雨伞往后一仰,毫不在意会被雨水淋到——
    他仰头望着高耸入云的雾之塔,心神却完全投入自己的过去。
    青年——在想一只老鼠。
    那是他在孩提时代所饲养,一只毛色极为白皙的老鼠。
    有生以来第一次饲养的小动物。
    对孤独的少年来说,那是他唯一的朋友。
    他之所以完全没有人类朋友,并非是因为受到周遭众人的厌恶。
    而是他不愿意去接纳那些人。
    当时的少年比周遭的人们还要聪明一些。
    周遭人们在他眼中,不仅愚蠢而无知,他甚至懒得主动开口和他们攀谈。
    不只朋友,就连父亲、兄长和死掉的母亲都同样让他有这种感觉。
    就某方面来说,过去的少年或许不太聪明。
    主动歧视他人,最后反将自己逼向孤独。
    可是,在他将自己逼向孤独后,兄长的开朗反而让他心生羡慕。
    自己明明如此孤独,愚笨的哥哥却总是笑咪咪,仿佛正尽情享受着人生。
    少年无法接受这一点。他逐渐将内心的想法封闭在自己的躯壳里。
    而能够抚慰他那抑郁情绪的,是他随性养起的白老鼠。
    在那之后,即使对象是只能以尖细叫声回应的小动物,他仍养成向对方诉说自己不能告诉别人的想法和怨言。
    就像对着洞穴,坦承国王耳朵的秘密一般(注:伊索寓言中的一篇故事。国王的理发师发现国王的耳朵是驴耳朵,藏不住秘密的他,只好对洞穴说出那件事,最后闹得人尽皆知),少年和明知不会有所回应的老鼠分享越来越多的秘密。
    (对了,我是为了保护自己,才会利用这只老鼠!我要在这只老鼠——吉米的体内创造一个我的世界!)
    甚至不满十五岁的少年,脑袋冷静地思考着。
    这只老鼠不是宠物。它不过是用来镇定自己的精神,制造让自己感到安心归宿的一个道具。
    当时的他如此定位小动物。
    至少,少年本身已经如此认定。
    然而某一天,少年的想法,和他累积在老鼠体内的「世界」在转眼间崩溃。
    当他回到房间时所看到的,是耀武扬威地插在白色的背部,比老鼠还要大上几倍的剪刀。
    兄长将剪刀刺进老鼠的背部。这是一幕极为天真,无比残酷,却再真实不过的景象。
    ——杀了……被杀了……吉米……被哥哥……
    让少年感到意外的是,当时浮现他心中的感情竟然是难过。比起方便的道具遭到破坏所感受到的愤怒,失去对自己重要存在带来的失落感,更加强烈地充斥在心中。
    重要的好友遭到杀害,那股悲伤即刻转换成痛苦和激情。
    少年吼叫着。
    「把吉米还给我!」一而再,再而三,就只是反覆吼着这么一句话。
    可是少年没喊过半次「你为什么杀了他?」
    为什么兄长要杀害吉米?
    那一瞬间,他根本没想到这件事。而且随着时间经过,他甚至觉得那根本不重要。
    无论有任何理由,都改变不了兄长将利刃插在吉米背上的事实。
    当喉咙已经嘶吼到沙哑时,少年才发现——
    兄长没有说出半句辩驳或道歉。
    以及,当时兄长对自己这个弟弟,首度露出悲伤的神情。
    ——我从以前就搞不懂哥哥在想什么。不过至少了解,我的存在对他而言,根本无关紧要。
    后来,少年和兄长就在没有任何交谈的情况下别离,自己继续成长。
    帮助他成长,帮助他抹消掉过去,获得全新自我的男人,正是青年现在的主人——修伊·拉弗雷特。
    少年离家出走时,「前来迎接」他的男人,彻底了解他心中的每一个想法。
    那名叫作修伊的男人,可说是完全理解少年的想法、过去,甚至是他目前正在思考的事情。
    少年原本只封存在老鼠体内的世界,竟以言语的形式出现在眼前。
    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那名白老鼠化身,让少年倾述的世界成长了无数倍,然后再反绩回来。
    名为修伊·拉弗雷特的男人,一切都在谜团之中。
    少年一方面觉得他很恐怖,同时也受到他有些神秘的魅力所吸引。
    于是,少年决定接受名为修伊的男人反馈给他的「世界」,让现在的世界染上其色彩。
    经过好几年的时光后,少年改变了自己的一切。
    名字、发型、服装、声音、体格、思想、个性——舍弃除了记忆之外的所有「自己」,也就是被称为「塔克·杰佛逊」的人生,获得现在被称为「提姆」的另一个人生。
    不过他唯一没舍弃掉的「记忆」,变成青年心中最大的障碍,阻挡在面前。
    起因是他偶遇自己原本以为不会再相遇的兄长——奇克·杰佛逊。
    ——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在这么重要的时期!
    而且这次偶遇的地方还不是在街上——竟然在他因为工作,接触贾格西·史普罗德所率领的组织时相遇!
    不只如此,兄长似乎和贾格西的组织处于敌对状态。
    ——不过,应该不需要在意吧。只要自己能够不在意,一切都没有差别。不过是增加一个阻碍罢了,我的过去绝对不会妨碍到工作。没有必要在意,没有必要……
    青年静静地在脑中反覆默念,让心神逐渐恢复平静。
    他还记得看见兄长奇克的那瞬间,自己出现明显的动摇。不过兄长奇克完全没有认出他来,从头到尾都以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身分置身在状况中。
    ——也是,都已经刻意剃掉头发,戴上眼镜,这样也很正常吧——真是讽刺。那么想忘掉过去的我,光是看脸便认出大哥……反而是大哥似乎完全没有认出来。
    「……姆……」
    ——反正家人这种东西,到头来也只是陌生人罢了。我总算可以确定这件事。在离家出定时残留的那一点希望,从此就能完全——
    「提姆!」
    总算注意到背后有人叫他后,男人——提姆静静地转过头:
    「怎么了?」
    为了不被看出心中的矛盾,他控制颜面肌肉,做出让人无法轻易看出情绪的平静表情。
    「抱歉,雨声太大,我没有听见。」
    周遭确实不停下着滂沱大雨。他们撑着的伞就像扬声器一般,将夸张的杂音传进体内——可是他的部下先前似乎唤得颇为大声,因此一脸不解地向领导者进行报告:
    「是的……我刚才前去迎接克里斯多福他们……可是,他们并未出现在约定地点。」
    「什么?」
    「取而代之,是放在车站布告栏上的这封信。」
    拿出被折成一小张的纸片,身为部下的男人不悦地叹了口气。
    提姆有种不祥的预感,但还是接过纸片,谨慎地摊开,凝视以鲜红色文字写成的文章。
    『亲爱的首领:
    你好吗?我的心情棒到很屎的境界。
    你有赞赏大自然的美吗?
    有给花浇水吗?
    我没有浇水。
    水浇太多,会让花烂掉。
    换言之,就是让世界烂掉。
    也会腐烂人心。
    现在这个城市下着大雨,人心也已腐败。
    我第一个腐败了,完全没有干劲。
    所幸,修伊先生指定要我们帮助你们的日期,是明天才开始。
    所以今天就不会去了,我要去玩一玩。
    不顾一切地玩耍。
    我打算以腐败的心当作肥料,绽放出名为回忆的花朵。
    能交到一百个朋友吗?
    朋友的数目会和好友的数目呈反比吗?
    算了,这种事情无所谓。总之,我决定好好享受在雨中的约纽。
    请放心,我会尽量不在工作前杀人。
    对了,你们待的地方,会有「双子」持续看着,所以由我想办法和你们会合。
    雨也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却让人不舒服。
    总有一天,我一定要和大自然的大意志决斗一下。
    Haha。  写自地狱』
    这封开头和结尾极具特色的信,是模仿伦敦在上个世纪时,由「开膛手杰克事件」的犯人所写的公开信。从与内容完全不相符这点来看,对方大概只是跟随潮流,随便借用一下而已。
    红色文字散发着铁銹味,如实表现出那些字是用什么方式所写上。
    提姆理解到这个事实后,对寄信同伴的不良嗜好产生一股烦躁:
    「克里斯多福这家伙……开什么玩笑!」
    「居然在信上提到修伊尊师的名字……」
    身后的部下不安地回应。修伊目前是已遭到羁押的恐怖分子,要是不小心让人察觉他们和该名人物的关系,势必妨碍到工作。
    「是啊,克里斯多福是明知故犯,那个混帐在要我们!这封糟糕的信不管是被站务人员看到,还是被别人拿走,那家伙只会以『事情变得好玩了』一句话带过吧。」
    提姆不耐烦地回答,并再次将视线移向眼前的大厦:
    「真是的,执行工作前……我本来还想叫他们至少去采勘一下……」
    在倾盆大南的影响下,大厦楼顶看来有些迷蒙。提姆任由雨水打在脸上,有些自嘲地说道:
    「虽然它的高度只有帝国大厦的一半再多一点——只要一想到我们之后气要攻进去气还是会感到无形的压力啊……」
    提姆的视线停在上头一会后,突然坚硬地转动脖子,唤了身旁的女人一声:
    「爱迪尔……」
    「是……是的?」
    似乎没料到对方会叫唤自己,背上背着装有长枪袋子的女人——爱迪尔对提姆投以吃惊的目光回应。
    「你去找克里斯多福他们,叫他们好歹来这栋大厦探勘一下……我们会先回基地一趟,再去找那个叫什么贾格西的混帐,查出他们现在躲在哪里。」
    「好,好的!」
    惊愕地回覆后,爱迪尔二话不说,在雨中准备拔腿奔跑。不过她倏地停下脚步。
    「怎么了?」
    「嗯……」
    爱迪尔露出怯懦的眼神,畏畏缩缩地确认一个「原订计划」。
    「如果早点找到他们,时间上还来得及……我——可以遵守承诺,去杀伊芙·杰诺亚德吗?」
    「……」
    伊芙·杰诺亚德。
    她是趁乱逃走的达拉斯的妹妹,同时也是用来逼达拉斯这颗棋子乖乖就范的人质。
    虽说人质,也不表示对方现在已经落入他们的手中。他们只是单纯告诉达拉斯:「你要是敢……背叛,就杀了她」而已。
    「喔……不过,还没有确定他是否有背叛吧?」
    「可是,他差不多可以随便找个地方绑起来了吧?嗯,一方面也已经让贾格西先生他们见识过他的『再生』了……」
    「也是。」
    他们找达拉斯入伙的理由有两个,其一是他们的老板——修伊,拉弗雷特有兴趣拿身为「不完全不死者」的达拉斯当白老鼠。
    另一个,则是想拿他来当引诱贾格西他们入伙的诱饵。
    原本的计划,是让他们实际看过达拉斯的「不死」,再以「也给你们这种力量吧」为条件,让他们加入……—若只是想让他们见识再生,其实也可以将达拉斯的手脚绑起来再砍断——但达拉斯如果不能以「同伴」的身分站在他们身旁,那就没有意义了。
    若是让贾格西等人看见达拉斯像只实验动物一样被划伤,应该就不会想要成为同伴吧。
    为了给拷上一道简单的枷锁,他才会拿伊芙当人质——
    结果到最后那项尝试算是一半成功,一半失败。
    他本来的打算,是让贾格西等人见识过再生后,在达拉斯恢复意识前,将其带到外面。不过发生意料之外的混乱状况,使得该计划无法进行。
    运气更糟的是,现场似乎有达拉斯以前便认识的人。他的突然发难也构成混乱的因素之一提姆想到这里,提出一件心中在意的事:
    「对了,爱迪尔……你认识那个穿西装,名叫『艾妮丝』的女人?」
    爱迪尔在豪宅的那场混乱中,曾对黑色西装女产生特殊的反应。她甚至特地说出「圣拉多·奎兹」这个名字来试探对手的反应。
    结果那之后便发生烟幕乱局,导致他们无法看见对方的反应——
    ——她到底是谁?记得在询问圣拉多的情报时……情报商也没有提到那个女人的名字……
    提姆对自己不知道的情报感到不悦,然而爱迪尔的回答却更火上加油。
    「那个……对不起,这件事情只能和『吸血鬼』的人……」
    「……即使对我这个涵盖『吸血鬼』的『妖怪』核心人物都不能说吗?」
    「……或许说了也无妨……但那件事是修伊大人亲口告诉我们的……所以……在没有请示过大人之前,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说出来……」
    看着爱迪尔在说话时,一脸没自信的模样,提姆大叹一口气。
    ——修伊老爷亲口表述的情报吗?
    成员包含爱迪尔和克里斯多福等人的「吸血鬼」,在修伊创建的「妖怪」中属于专门应付武力问题的凶狠部队。他们的来历,以及是经由何种管道被修伊纳入麾下等情报,除了他们本人外,无人知晓。
    虽然里面的成员和修伊之间的关系,都比提姆来得更加密切。不过因为成员全都是个性上有问题的人物,不适合统领组织的行动,因此才会由提姆出任实质上的领导者。
    即使对组织不在完全掌握之中有所意见,提姆还是不改其对修伊的忠诚。
    尽管对给予自己新世界的男人抱有敬意,他对直属其麾下的爱迪尔依旧不假辞色:
    「好,我们回归正题……爱迪尔。现在还不能杀伊芙·杰诺亚德。」
    「可……可是……」
    「你只是单纯地『想要杀人』吧?」
    听见对方极为肯定的询问,爱迪尔顿时有些语塞,接着又伤脑筋地笑着回答:
    「……没有那回事……』
    「那你为什么迟疑了?嗯,总之,达拉斯之后或许还派得上用场,要尽量留一些棋子。」
    「可是,我们在这里说话的时候,或许达拉斯先生正朝着他妹妹那里前进喔……」
    「倘若如此,那怎么样都来不及了吧?那也不必白费力气,否则只是空忙一场罢了。」
    听到提姆平淡说出的这番话,爱迪尔似乎难以释怀地低下头。最后带着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默默前去寻找克里斯多福。
    望着对方垂头丧气的背影,提姆疲惫地耸了耸肩说道:
    「……真是的……为什么『吸血鬼』全是那种人格障碍者啊……」
    接着他暂且强打精神,做好觉悟,准备迎接最晚会在明天与他们会合的男人。
    「雨下成这样,到底还想参观什么啊……」
    「雨天,雨天,雨天奏鸣曲~」
    「闭嘴。」
    「好过分,这是我为这首赞扬雨天的歌曲,拼命想出的词耶……淋湿三千世界的山谷——~」
    「安静。」
    对着不停转着雨伞,一直唱着歌的克里斯多福,奇目不斜视地持续表达他的不愉快。
    「为什么?奇不是也喜欢唱歌吗?前阵子在仓库街的时候,你不是和我一起唱了吗?好嘛,一起唱嘛……趁——现在——必杀——雨之拳——~」
    「我自认自己正在表示你缺乏美感的歌词令人难以忍受。你觉得这是你的理解力太差?还是我欠缺表现能力?」
    「你只说闭嘴和安静,要我怎么判断啊?」
    「……唔,说得对。我姑且针对我的表示不足道歉。然后我补充一下吧,你那孩子气的歌词实在很碍耳。再不闭嘴,我就杀了你。」
    雨中的百老汇。先前还充满活力的大街,现在已完全处于大雨的支配下。人们不是争先恐后冲进剧场,就是在闭幕后走出来的客人,无可奈何地站在入口处。
    克里斯多福那惹人注目的眼睛和嘴巴虽然藏在雨伞下,但这次换成奇使用东洋风的红色番伞
    (注:日本传统的油纸伞,伞面为单一颜色,没有其他图样),所以还是相当显眼。
    「你对雨伞的美感也很棒啊。这里可是美国梦的最东边,是纽约耶!越过太平洋带来另一种文化开拓精神,会不会太洋溢了一点?」
    「我自认还没有胜过你的眼睛和牙齿。」
    「呜哇,最差劲的人在这里,竟然那样说别人的身体特征。」
    「那明明就是你基于个人意愿得到的身体。」
    差不多重覆那样的对话五次后,克里斯多福总算放弃唱歌。
    接着,他开心地看着手上的黑伞,自言自语道:
    「雨伞好棒哦,,真是值得尊敬。」
    「?」
    「雨伞啊……是人类为了抵抗名为雨水的大自然而被制造出来的智慧结晶。若和其他技术相比,它可能是一种面对自然,最为明确的抵抗呢。虽然被用来对抗温度变化的『衣服』也有同样的意义,不过因为太过稀松平常,反而没什么抵抗的感觉不是吗?从这层观点来看,你看这把雨伞!从这项物品中,我们可以清楚感受到开发者那股『谁要被雨水淋到啊!』的决心呢!」
    克里斯多福的红色眼球闪烁着孩童般的光辉,并露出锐利的牙齿笑道:
    「然后,你看看,这是多么有效率啊。很难想像光凭这么一点骨架和布料,就能对抗淋遍大地的雨水!」
    「现在这种雨量,我实在不太觉得它有办法对抗。」
    奇的吐槽一点也没错。别说是被风吹到身上的雨滴了,就连从地面溅回来的雨水也让两人处于身体一半湿透的状态。
    「只要心情没有被淋湿,就算我们赢啰。不过,我既深爱自然,又很喜欢自己,所以谁赢都无所谓啦。」
    「……我已经傻眼到没心情吐槽了。」
    「你——看——这里现在就有一个心情湿掉的人。这种时候就唱歌吧!来啦来啦,我们来唱歌,唱一首能拯救你的心,也就是能拯救你的世界的歌。啊啊,感觉上,整个气势都变大起来了……真开心,找个人当活祭品杀掉,拿来献祭如何?」
    「……你应该有被警告,没工作时就尽量不杀人吧?」
    听见克里斯多福这句乍听之下只是开玩笑的话,奇立刻出言制止。
    奇和他来往多年,很了解刚刚那句话根本不是玩笑。只要自己一同意,他马上会让周遭躲雨的人们溅上一身血雨。
    听到奇的制止,克里斯多福只是微微耸一耸肩,接着停下脚步,同时动作招摇地走到雨中的大马路中央,然后立定不动。
    所幸马路上没有被他挡住的行人或车辆。他露出一副自以为是银幕上大明星的态度。
    「唔嗯,我现在正站在百老汇的中心,可是搞什么?难得来到这里,却因为下雨天而感受不到半点活力。这种情况出乎意料地无聊耶。」
    「无聊的话,就尽早和提姆他们会合如何?」
    「我不要,提姆更无聊。」
    克里斯多福幼稚地将脸撇向一旁,并且迈开步伐。他东张西望寻找让自己感兴趣的事物。
    当他有如机关人偶般摆动头,漫步三十分钟后。
    来到这个距离百老汇已有好一段路的地方,克里斯多福注意到一幕奇妙的画面。
    「……?」
    那是一名奔跑中的男人。
    一名年轻男子没有在这场豪雨中撑伞,任凭雨水淋湿其淡绿色的绅士帽。他心无旁骛,仿佛在追寻什么般奔跑着。
    虽然因为太远而看不太清楚,年纪上可能是个少年。
    「这个人还真怪,竟然坦然接受雨水原本的样貌……这样感觉撑着伞的我好像输了。」
    克里斯多福说话时虽然鼓起腮帮子,但当时的他并没有特别在意,不过——
    十几分钟再度过去。
    当克里斯多福站在呈网状排列的小路上的其中一条,环视四周时,他看见先前的少年正沿着右手边笔直延伸的道路,朝自己的方向奔跑。
    对方似乎从刚才看到起就不曾停下脚步,一眼便能看出双腿已经到达极限。
    不过要是他始终都维持刚才的速度奔跑,那么他的耐力可说是相当惊人。就算马拉松选手,也不可能连续几分钟都维持全力狂奔的状态。
    克里斯多福似乎再次对少年产生兴趣。他将视线投向即使双腿颤抖,却仍旧沿着道路奔跑的少年样貌上。
    「喔?」
    看见少年的表情后,克里斯多福不禁出声。
    少年脸上浮现的,并非是狂奔带来的疲劳神色。
    绝望。
    克里斯多福一眼便看出,少年那虽然凛然,但仍蒙着一层名叫「绝望」的阴霾表情。
    对克里斯多福和奇而言,那是他们曾经见过很多次的表情。
    话说回来,那些绝望的原因,全都是他们这两个杀手的杰作。
    可是很难得能像现在这样,看着和自己无关的人面露绝望。何况带着那表情的少年,使劲持续奔驰的行为也让他很感兴趣。
    在少年快要通过自己面前的时候,其双腿已经到达极限。
    少年的身体突然向前趴倒,他的脚绊在一起,狠狠撞向地面。
    「喂喂……」
    克里斯多福站在原地观察对方一阵子——后来看见少年即使浑身泥水,却还是想爬起来的模样后,不自觉地朝对方走去。
    在乎旁始终保持沉默的奇发现同伴的意图,当场出声制止:
    「别过去,插手别人的不幸,准没好事。」
    「不是有句谚语,叫作『他人不幸味似蜜』吗?」
    眨子眨红色的眼睛,他一步步踩着积水的地面向前走近——
    他毫不在乎自己会淋湿,将雨伞伸向面前的少年。
    伸向掌管着部分城市阴暗面,名为费洛·普罗宣查的少年。
    ——这家伙是谁啊?
    那是费洛对于将雨伞递给他的男人的第一印象。
    出现在身陷绝望深渊的费洛面前的,是名一看就知道不正常的男人。
    他身上穿的,是一、两个世纪以前的西欧皇族才会穿着的硬挺贵族服饰。
    红色眼球的中央,浮着一圈白色虹膜和黑色瞳孔。
    从他面带微笑的口中,可窥见一口被磨得有如海豚牙齿般尖锐的利牙。
    光凭外表来判断,对方显然不是正常人。个性懦弱一点的人,就算恐惧到哀嚎也不奇怪。
    可是费洛——其「卡莫拉」的干部也不是白当的。
    他只是微微皱了一下层头,接着便冷静等待对方的下一个行动。
    费洛心里虽然还留有起因于艾妮丝的绝望,不过对于眼前男人的警戒,让那神色自他的表情暂时隐去。
    看着费洛表情的变化,尖牙男脸上依旧挂着微笑,对淋得一身落汤鸡的少年温柔问道:
    「你没事吧?」
    男人说了一句与其牙齿很不相称的友善问候。
    费洛对这句话感到好奇,重新观察起对方的样貌。
    不看眼睛和牙齿的话,对方可说是一名好青年,年纪大概在二十岁左右吧。
    「……」
    「你怎么了?为什么在这场大雨中四处狂奔……会感冒的喔。」
    费洛不太清楚这名说话极度温柔的男人有何意图,不过他还是回答道:
    「抱歉……不过这件事与你无关。」
    说完后,费洛确认一下自己脚的状态。
    疲劳的肌肉已经恢复许多,因为超出极限的操劳而遭到破坏的细胞,现在已彻底再生。
    「……再见。」
    费洛打算再次拔腿狂奔,可是他的身体却没有前进。
    因为红眼男抓住费洛的手臂,以非比寻常的力量将他拉在原地。
    「喂……放手。」
    费洛不耐烦地回应。
    用的是「工作」时会使用的低沉声调。
    换作平常,他会询问对方的目的,可是现在时候不对。费洛当场便想甩开对方的手,一边增强手上的力道,同时瞪视青年的红色眼睛。
    可是红眼男丝毫不为费洛的发言所动,带着柔和的表情开口:
    「就算我把手放开——你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吧?」
    「!」
    一语中的。
    费洛从对方的眼神中,感受到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原先为了奔驰而准备的肌肉,瞬间改为全力戒备眼前的男人。
    「刚才就见过你了,你……好像在寻找什么不见的重要东西,可是却像只无头苍蝇般到处乱窜不是吗?你只是漫无目的地徘徊而已吧?」
    「……」
    你算什么?
    和这件事无关的你懂什么?
    费落虽然想那样大喊,可是对方说的话完全正确,让他无法自喉咙挤出声音。
    「瞧你这副根本不想辩驳的模样,我似乎是猜对了。」
    男人咧嘴一笑,露出锯齿般重叠的牙齿。牙齿和牙齿间的重叠,形成一道漂亮的蛇行曲线让人以为那牙齿并非天生,而是后来人工制成的感觉。
    「方便的话,把事情告诉我们如何?或许我们能帮上一些忙。」
    「……我说过了吧,这件事与你们无关。」
    ……
    「难道你的重要事物如此价值低廉,还不如你那宁可赌气,独自去寻找的情绪?」
    「……」
    费洛被对方说到痛处,不过他还是不想请对方帮忙。如果刚才那句话出自麦沙、蓝迪或是贝乔等同伴口中,要他割舍多少自尊心都无所谓。
    可是,他何必闲着没事,拜托才刚碰面的男人们啊!
    「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对吧?」
    发现费洛直盯着自己瞧,克里斯多福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以没拿伞的左手整理了一下服装说道:
    「我叫作克里斯多福·夏尔多雷德,才刚抵达纽约这里不久。不过自认还算有些人脉,希望能派上用场,请多指教。」
    恭谨地行了一礼后,克里斯多福将手摆向身旁的男人。
    撑着红色番伞的男人,远看之下有着比克里斯多福还要显眼的东方人面孔。
    「他叫作洪奇明,同伴们都叫他奇。」
    被称为奇的男人似乎没有克里斯多福来得擅长社交,只是稍微瞄向费洛,说了一句:
    「……请多指数。」
    「另外,丽萨应该也在这一带吧……算了,喂喂,我要介绍你啰。」
    即使听到男人连番介绍,费洛还是没有完全解除疑惑和警戒。
    话说回来,这个男人为什么想插手自己的事情?
    这个奇妙的男人究竟是何来历?
    费洛想将接二连三冒出的疑问,设法化成言语提出。那念头彷佛被看穿一般,红眼男带着温和的笑容开口说道: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喔。嗯……其实我们是被雇主叫来这座城市,帮忙一件小事情……只是到明天之前……有些无事可做,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呢。所以才想在新城市认识一下新朋友啰。」
    克里新多福平淡地说着幼稚的言语。费洛一脸狐疑地看着对方,可是无法从青年的红色眼球中看出那番话究竟有几分真假。
    「……只有那样?」
    看着费洛仍然无法完全置信的表情——
    「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物有三个。自然的恩惠、被分派的工作和亲手打造的利刃,而最后一个则是——」
    克里斯多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并对费洛说出他施以援手的理由:
    「——打发时间。」
    费洛心中有股不明所以的奇妙感觉。面对自称是克里斯多福的男人,他提出一个没有太大意义的疑问:
    「……你刚刚……是不是说了四个?」
    「咦……」
    「嗯,你说你的重要事物有三个对吧?」
    「……重要的事物是种见仁见智的概念,用数目去固化概念的作法或许很聪明,可是一点都不浪漫,所以我不喜欢。」
    ——原来如此。
    听着克里斯多福以苦笑提出的辩解,费洛终于发现心中那股不对劲的感觉是什么了。
    ——好像……
    在费洛的脑海中,浮现一名儿时玩伴。
    ——这家伙的个性……和珂雷亚——珂雷亚·史坦菲尔德还真像啊。
 楼主| 发表于 2010-6-13 21:0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夜の星痕 于 2010-6-14 12:27 编辑

第四章 红眼睛和红头发

    「我买伞回来咯~」
    奇可和玛莉亚原本在废墟大楼中避雨,可是发现似乎没有停雨的迹象,最后决定由奇克跑去车站买雨伞。
    以距离来说,应该只有短短几分钟,但雨水却几乎全渗透进奇克的内衣中。
    「……谢谢你,Amigo。」
    玛莉亚会以一个无力的笑容。
    她还在对自己于不久前,不小心向奇克发脾气一事耿耿于怀,不过奇克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这对她而言是一种救赎,但也是诱发犯罪感的枷锁。
    虽说奇克有可能真的已经忘记那件事了。
    「嗯~该怎么做才好呢?虽然直接回去也不太好……可是,我也不知道马尔汀乔的罗尼先生跑到哪里去了……」
    奇克为今后的行动伤脑筋一会后,轻轻点了头,拉着玛莉亚的手,让她站起身来。
    「我们再去一次那位贾格西先生的家吧。」
    「咦……」
    玛莉亚瞬间感到犹豫。
    那里是她先前和长枪女生死相搏的地方。
    也使尝到体无完肤「败北」滋味的地方。
    「说不定已经有人回去咯~」
    「呃,嗯,也对。」
    要是那名长枪女也回去怎么办?
    马里亚想象那个状况,然后发现自己瞬间感到一阵寒意。
    ——我在……害怕??
    「没事吧?」
    「啊哈哈!没事啦!刚刚奇克不是说过,那样根本不算输吗?对吧?而其——下次会赢的人一定是我!相信我嘛,Amigo!」
    玛莉亚不想承认那个事实,因此拼命在奇克面前佯装开朗。
    事实上,她也很清楚……
    虽然奇克安慰过她,但说到底,要是自己无法接受就毫无意义了。
    而且,想要接受并且超越那件事——除了打败那个女人,别无他法。
    说不定还有其他方法。
    玛莉亚思索片刻后,便确定对自己来说,只能那么做。
    人无法轻易改变常年的生存方式。
    所以才必须和过去相同的生存方式来分出高下——她如此思付。
    ——可是,赢得了吗?
    她扪心自问。
    ——我能胜过那个女人……不,是胜过那把长枪吗?
    那把长枪并非一般的长枪,何况使用者的战斗经验相当丰富。
    玛莉亚若想将对方纳入其武器——日本刀的攻击范围内,就必须闯过由长度超过刀将近一倍的长枪,以其制空权所构成的压倒性密度攻击,她曾设法控制两把刀刃贯穿该密度的缝隙,却被横向也有一定宽度的十字形利刃一次次拨开。
    至少让我的射程和长枪相同——
    一想到这里,玛莉亚用力摇了摇头。
    过去的自己,就算面对射程比长枪多出数倍、数十倍的枪械,不也一路赢过来了吗?如果认为自己是败在射程差距上——就等于是承认日本刀输了。
    可是攻击距离的差距也是一个事实。
    面对枪械时,她向来都是躲过其射线,然后贴近对手——也就是说,靠日本刀使用者本身的技术来填补那项差距。
    面对长枪也能办到相同的事情吗?
    而且还得假设在还没重新长时间锻炼之前,便再次碰上刚打败自己的对手之下。
    她一方面不晓得对方还有多少压箱底绝招尚未使出;另一方面,目前尚有许多不安要素。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极端害怕会输给那把长枪的可能性。
    死并不可怕,她怕的是过去的人生被全盘否定。害怕日本刀——MURASAMIA被否定。
    玛莉亚发现自己的手指在颤抖,因此用力握紧拳头,试图掩饰。
    也不晓得奇克是否观察到她的动作。总之,他只是直盯着玛莉亚,然后露出毫无根据的笑容鼓励道:
    「没问题~这次我一定会相信你,好吗?所以你不会输给任何人了。」
    青年的眼神如孩童般天真无邪。在眯细的眼睑间,有如镜子般的瞳孔映射出玛莉亚的容貌。
    玛莉亚对自己无法摆脱不安一事感到羞愧。为了再次掩饰迷茫,她用力地点点头。
    她索性用笑容回应,然后首度正视奇克。
    不过那举动,或许只是因为单纯很羡慕奇克的笑容吧。
    「……嗯,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Amigo……」
    她从一脸不解的奇克手中接过雨伞后,踩着自己的步伐,走向外头。
    同时怀抱不安与觉悟,踏进笼罩在仿佛要冲刷掉一切的雨中街道。
    好似想用雨声去遮掩……她那不停作响的心跳声——

    *

    哈德逊河河畔 废弃工厂
    「……结论就是,那群人打从一开始就想处理掉你们。」
    在废弃工厂中央,自不时发出断电声的裸露电灯泡下,贾格西的同伴们围绕在态度傲慢的达拉斯四周。
    达拉斯一抵达贾格西他们拿来当做基地的工厂后,便把自己当成特别来宾般,摆出一副嚣张至极的态度。
    贾格西的同伴们都对他那态度感到错愕,但碍于达拉斯是重要的情报来源,也不能对这样的他面露轻蔑或视而不见。
    虽然另外也有严刑逼问的手段,不过可想而知,贾格西一定会反对的;所以就算有想到,也没有人说出口。
    不过即使不那么做,达拉斯也很直截了当地吐露起「妖怪」和不死之身的情报。
    与其说是吐露,他说话的态度更像是「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们,要懂得感激啊」,实际上他也说过很多次「要懂得感激」。
    「要懂得感激啊,要是没有我的告知……像你们这种家伙,一定会被他们当作棋子,在一无所知的情形下前往另一个世界。」
    「嗯……」
    贾格西和同伴们听到达拉斯的简述时,都有种在听遥远国度童话的感觉。
    虽然达拉斯所说出的内容,理所当然已经修饰对其本身的不利之处;但即使扣除这一点,从他获得不死之身的那一部分起——对贾格西他们而言,就已经是个匪夷所思的故事了。
    由于贾格西曾经接触过名为「铁道绘影者」这样的异常「事物」,多少还能接受他讲的那些话。但关于不死之酒,和以各方有力人士为中心的台面下组织的部分,要是没有亲眼见识过达拉斯的「体质」,应该仍旧难以置信吧。
    虽然尚未全盘接受,但如今确实存在达拉斯这么一个「不死」的例子,也只能选择相信。
    不过在那过程当中,贾格西他们又单都直入地提出另一个疑问:
    「请问……这样就代表,先前在豪宅中,那位名叫艾妮丝的人……原先和那个叫圣拉多的坏人是同伙咯?」
    「是啊,虽然长那副模样,却是背负了残杀好几条人命的大坏蛋。」
    达拉斯压根就不晓得艾妮丝的杀人经历,但基于夸大其词的目的,他随便捏造对方的过去。话说回来,艾妮丝的确也曾杀过好个几人,所以也不算完全在说谎。
    「不过……她和艾萨克他们好像认识耶……」
    「艾萨克?喔喔……谁管那对笨蛋情侣啊。」
    ——这样啊……那个笨蛋男叫艾萨克吗?先记下来,方便下次宰掉他。
    其实艾萨克和蜜莉亚都被列在达拉斯的「猎杀清单上」,不过告诉贾格西他们这点,似乎有些愚蠢,因此达拉斯选择暂且不提。
    「嗯……还有一件事,达拉斯先生……你说你自己是那栋别墅的主人……杰诺亚德小姐的家人,是真的吗?」
    「真烦耶,我不是说过很多次了?」
    达拉斯不耐烦地回复,结果一道声音自贾格西的另一侧传来:
    「就是这点最令人难以置信。」
    贾格西原本打算对这件事采取保留态度的,可是穿着酒保服的优文,却带着一脸无法接受的表情插话。
    「那么说,你……真的是伊芙小姐的哥哥?」
    「啊……?」
    突然跑出来的男人提到妹妹的名字,让达拉斯不自觉眯起眼睛质问:
    「为什么你会认识伊芙?」
    「啊?你在说什么啊?把那栋房子借给我们的,就是如今的杰诺亚德家家主伊芙小姐啊……」
    「!?」
    听见突然被提出的事实,这次换成达拉斯怀疑自己的耳朵了。
    ——伊芙是家主!?……这是怎么回事!?父亲与大哥怎么了!?死了吗?他们都挂了吗?稍微感到动摇后,达拉斯一边深呼吸,并让思绪在脑中翻飞。
    ——如果老头子他们都挂掉了……那还有什么事比这更幸运?
    倘若那件事属实,只要能够证明自己活着,就可以获得生家的所有财产。利欲昏心的青年丝毫不对家人的死哀悼,只是一股脑地预估着即将入手的金额,膨胀心理的希望。
    达拉斯由于不知道杰诺亚家已经凋零,才会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的人生运势即将扭转。
    「……?你怎么了?」
    见到优文一脸狐疑地注视自己,达拉斯籍着咳嗽几声莱蒙混,继续说道:
    「嗯……不……这个,伊芙其实是我的妹妹。所以,既然我已经回来,自然就是由我当家了。这点你要记住。」
    「这件事我懒得管……只是伊芙小姐一直以来都很担心你的安危,所以我也一直在猜想,你是什么样的人……倒没想过,会是你这种不懂礼数的家伙。」
    优文的话里充满十足的讽刺味道。如果换做平常,达拉斯早就脸上青筋毕露了,不过现在的他却对那句话没什么反应。
    这个瞬间,妹妹的模样鲜明地浮现在脑海中。
    达拉斯这些年来不断被各式各样的人咒骂「下流、邪恶」,事实上,他的确也过着如同那风评的人生。连父亲的死都能视为幸运的人,他的心和社会之间的唯一联系,便是其妹妹——伊芙·杰诺亚德。
    她是达拉斯的弁庆哭泣点(注:弁庆为日本原平之战的强者,此处的意思为即便是强者,也会有受到打击,令其痛哭的地方,进而延伸为唯一弱点)(话说回来,达拉斯当然没有弁庆那么厉害),也是唯一会让他表露「温柔」这种感情的存在。
    「……和她无关,我是我。」
    淡淡地回了一句优文的讽刺后,他便不再看向优文。
    或许是看出达拉斯表情的变化,贾格西和优文不再追问关于伊芙的事情,而达拉斯也丝毫不打算再提及妹妹。
    对达拉斯来说,妹妹是一个弱点。他现在正是为了守护这个妹妹,才想杀掉提姆和爱迪尔。
    只是伊芙被对方视为人质一事,他直到最后都没有告诉贾格西他们。
    一方面是因为,这件事与利用他们无关;不过更重要的是,他害怕对方抓住自己的弱点。
    即使在这瞬间,达拉斯还是顾虑着妹妹的安危。
    在前往费洛·普罗宣查所在店家之前,他曾经拨了一通电话过去,但不知为何,电话最后没有人接听。
    他也曾想过,伊芙该不会已经遭遇袭击。然而仅凭自己逃出哪栋豪宅到打电话的这段期间,根本不可能从曼哈顿这里跑到位于纽泽西的豪宅。
    达拉斯惶惶不安,不过既然已经无法让伊芙逃跑,他便得确保另一个方法能够顺利实行。
    也就是——收拾掉包含提姆和爱迪尔在内的「妖怪」各成员。
    为了这个目的,该如何煽动这个年轻混混团体,便成为他必须思考的问题。
    要如何才能让贾格西将提姆和爱迪尔等人视为敌人?
    达拉斯当时并没有完全听完「妖怪」的目的,不过他还记得,对方曾提到为了袭击某个地方,才会需要棋子。
    因此他夹杂自己一半的推测,来捏造「妖怪」这个组织。
    恐怕此时,他们也还没得到变成「不死」的方法——也就是那种「酒」吧。
    换言之——可以推论他们即将袭击的某个场所,里面存放着那种「酒」。
    「没错,那些家伙提到要让你们去袭击该保存场所,然后他们自己则趁乱将『酒』拿走。」
    达拉斯不晓得对方想要的「酒」是达拉斯喝过的「瑕疵品」还是「完全版」,不过无论如何后续的发展可想而知。
    「那些家伙可能打算得到『酒』之后,就着手收拾你们……不,他们或许会逼你们将『酒』喝下去,把此当做报酬吧。不过——之后他们会怎么做呢……说不定,他们的同伴当中有人是『完全不死者』,打的是将你们吞食掉的注意呢。」
    提姆当初之后以「棋子」一词代称贾格西等人,根本没有提及之后要如何处置。然而达拉斯却编讲后续发展,说得好像他们的原订计划,是最终要将贾格西等人「全部杀掉」似的。
    并且一再强调。
    「话说回来……你们已经见过我这个『不死』的实例,也就是他们的最高机密了,不论你们帮不帮提姆那帮混蛋的忙,他们都打算除掉你们吧。」
    「怎么会这样……」
    效果似乎渐渐浮现,贾格西一脸不安地垂下视线。
    「我们被狠角色给盯上了。」
    「怎么办啊!」
    「我们被人瞧不起了!」
    「呀哈!」
    小混混同伴们也开始发出煽动贾格西的发言。至于妮丝和优文几个人似乎尚未下定决心,继续倾听达拉斯的阐述。
    「大家稍等一下,现在如此认定还太早了。」
    「我并非是指他在撒谎……但这段话混杂这个男人的推测。也是一个事实。」
    他们虽然对提姆一行人持有戒心,但心中似乎仍谨记达拉斯有说谎的可能性。
    ——啧……明明不过是群杂碎……
    达拉斯在心中咋舌一声,不过表面上还是一派从容地继续说道:
    「我无所谓,不相信我也没关系……反正你们最后落得什么下场面都与我无关。」
    他这句有如挑衅的发言,让贾格西沉思了一会——接着为了理清最基础的情报,他向达拉斯提出一个根本问题:
    「请问……你刚才有提到……你始终不知道『妖怪』那群人是什么样的组织……但话说回来,我们可以认定那个组织的领导者是那位名叫提姆的人吗?难道没有地位更崇高的人,或是在背后为他们撑腰的组织?」
    「他们怎么可能连那种事情都告诉——」
    达拉斯不假思索地回答到一半,突然想起某件事而打住话。
    ——对了,最初碰面时,提姆好像曾说过什么。
    (一群不正常的怪胎。)
    ——不对,更前面。
    (侍奉于……老爷的——一群不正常的怪胎。)
    对了,好像是——
    「修伊·拉弗雷特……」
    追溯记忆后,他不自觉地低喃那个名字。
    竟然连这件事都记得,他不禁佩服起自己。
    或许是曾经在报纸还是哪里见过这名字,才会特别有印象吧。
    「对了……他们有说过,自己的雇主是修伊·拉弗雷特……」
    虽然这句话彷佛只是她的自言自语,却对周遭众人造成甚大的影响。
    先前躁动的各成员在同时间噤声,一同将视线集中到站在众人的圈子外,稍远处的一名少女身上。
    「?」
    达拉斯无法理解他们的反应,跟着看向处于众人视线焦点的女孩。
    那是一位有着金色眼睛的黑发少女,身上散发和周围小混混明显有一线之隔的气质。
    那名女子的眼睛瞪得极大,一脸惊讶地看向自己。
    「怎……怎么样啦?」
    达拉斯觉得诡异,出声问道。但女人却沉默不语,反倒是贾格西开口确认:
    「请问……你确定没有听错吗?」
    「……这是怎样……这样算什么啊!那个叫作修伊的家伙怎么了吗?」
    「不……他和我们算是有一点渊源……不过我没有见过他就是了……」
    修伊·拉弗雷特。
    对一般人而言,他是企图颠覆政权的知名恐怖分子,不过这名人物对贾格西和他的同伴们来说,有另一层特别的意义。
    大约是在两年前,贾格西他们计划抢劫某班列车。结果在实行计划的途中,遭遇一群打算劫持列车的恐怖分子——
    而那个恐怖分子集团「幽灵」的目的,正是向警方要求释放他们被羁押的领袖——修伊·拉弗雷特。
    那是一场计划将正班列车都虏为人质的大规模行动,不过在贾格西和另一组想劫持列车的集团,以及被称为「铁路绘影者」的怪物——多方意图的交互影响下,「幽灵」最后彻底瓦解。
    该组织为数不多的生还者之一,目前正和贾格西他们同进同出。
    那名少女正是目前处于视线漩涡中心的女孩——夏涅·拉弗雷特。她正是那位修伊·拉弗雷特的亲生女儿。
    包括贾格西在内的每个同伴都知道这件事。
    可是他们还是毫无隔阂地接纳夏涅,将她当作是自己人。
    之后,他们也没特别问过她的出生,大家相互平安无事地过着在纽约的生活。
    直到刚刚,修伊的名字透过达拉斯的口中被提起为止。
    「怎样啦……我在问你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啦!」
    现场突然为之一变的气氛,让不了解情况的达拉斯陷入混乱。
    不过——还有个人比他混乱更多倍。那便是夏涅·拉弗雷特本人。
    ——为什么?
    ——为什么刚刚会提到父亲的名字?
    突如其来的现实,让夏涅全身上下感受到一股强烈的震撼。
    可是,假若藏在「妖怪」那群人背后的人是父亲,一切就说得通了。
    这样一来就能理解,「妖怪」等人为何知道关于不死者的情报,以及他们计划制造新的不死者的背后原因。
    将一切都视为父亲「实验」的一环,她就能够理解。
    不过对方知道自己的存在吗?夏涅对此感到怀疑。但旋即想到,光凭他们那群人的行动,尚不足以对此作判断。
    她的父亲是个连亲生女儿都能当作「实验动物」对待的人物。
    除了父亲自身以外,被他视为「人类」对待的——据她所知,只有单单一个人。
    ——爸爸所做的事,一定不会波及杀害无辜百姓。理由是——「艾尔摩会很难过」,这点也只有跟夏涅提过。她当时没有机会接触艾尔摩这名人士,唯一能理解的,是他似乎是父亲的友人。
    只有在提到那位名叫「艾尔摩」的人物时,父亲才会露出纯粹的感情。
    反过来说,提到其他人时,父亲总是处于超然的客观观点。
    父亲不杀不相关之人。
    但是,在面对相关之人——被父亲设定为「实验体」的对手和集团时,他都能够面不改色地作出残酷的事情。
    所以夏涅才会担心。
    ——如果……父亲将贾格西他们抓去当「实验体」……
    ——到时候,自己恐怕也会被当成其中一名「实验体」吧。
    ——即便那样也无妨,为了父亲,我愿意奉献出一切,这身躯壳算不了什么。
    ——可是……贾格西……妮丝……东尼……优文……黄……杰克……尼克——
    现在围绕在身边的同伴的名字,一个个在脑海中闪过。
    即使知道自己的过去,还是二话不说接纳她的同伴们。
    和待在「幽灵」时完全不同,他们是真正的伙伴。
    倘若父亲下令要牺牲掉他们,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恐怕会以父亲的命令为优先吧。
    可是贾格西他们是仅次于父亲——不,现在已是和父亲同等重要的存在。
    越是思索,就越是害怕。
    恐惧。
    这是遇见贾格西他们以前,自己不曾体会过的情绪。
    来到这座城市后,她首次得到会失去的人。
    原本连本身性命也毫不在乎的她,现在最害怕的一件事,便是失去同伴。
    就像玛莉亚害怕失去自己的骄傲——夏涅现在几乎快被激动情绪带来的颤抖给吞没。
    「……怎么了?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不……这个……」
    达拉斯向贾格西问道,不过后者支吾其词,一直不肯回答。
    不过,此时他们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周遭的空气好像比刚才冷了。
    感觉上,好像是原本不存在的「什么」,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进入这座工厂一般——
    达拉斯试图寻找这种纯粹的感觉是来自哪里,并且马上目睹那事物的真面目。
    承受全员视线的金眼女子。
    在她身后,不知不觉间,已经站着一道新的人影。
    达拉斯、贾格西和其他任何一个人的视线,照理说都放在夏涅的身上。
    可是那道人影在何时出现——能够正确掌握到那瞬间的,出了人影本身外,别无他人。
    「啊……」
    认出人影的身份后,贾格西不禁惊呼一声。
    夏涅似乎还没发现背后多了一个人,仍在心中继续抵抗刚才浮现的疑问。
    就在黑礼服女子眼中渲染开的情绪,即将化成颤抖,扩散至肩膀的那一刹那——
    人影安静无声地,轻轻抱住夏涅纤细的肩膀。
    来自背后,突如其来的拥抱。
    夏涅瞬间吓了一跳,全身僵硬。但想到背后的人是谁后,表情旋即转为安心。
    或说回来,因为她脸部肌肉的变化非常细微,若非和她熟悉的人,可能会认为她从头到尾都是面无表情。
    「放心吧。」
    看见夏涅的紧张稍微舒缓一些后,人影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试图让她放心:
    「放心吧,所有的事情都不用担心,因为『我就在这里』。」
    连自己在烦恼什么都不晓得,那道声音却极为自大地认为,仅凭他个人的到来,自己便能对一切感到放心。
    可是夏涅很清楚。
    乍听之下不负责任的那句话,蕴含着能将之付诸实行的最强之「力」。
    男人光是说话,便能将之化为有力的「言灵」。
    至少,夏涅和贾格西……除了达拉斯以外的所有人都了解他拥有那股实力。
    就连唯一不认识对方的达拉斯,也感觉到自己受到周遭小混混们所释放的气氛影响,体温逐渐降低。
    「怎么……回事……?」
    当达拉斯将空气自肺部深处挤压出来后,温柔抱住夏涅的男人瞬间朝他看了一眼。
    然后仿佛那一瞬间便完成对达拉斯这个人的评定般,完全忽视达拉斯的存在,将注意力收回夏涅身上。
    有种被瞧不起的感觉。
    可是达拉斯并没有像平常那样,为怒火与杀意所占据——他只是咽了口口水,继续盯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要是移开视线,可能立刻就会死在男人的手下,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男人,便是这么一名拥有纯粹「压迫感」,甚至让人觉得明目张胆的存在。
    映照在裸露电灯泡下的红头发,感觉就像有毒动物的警戒色(注:warming coloration,有毒动植物通常都会拥有的斑斓色彩,用于警告对自己有威胁的生物)一般。
    ——危险。
    达拉斯感觉心中的自己,已经干脆地认输了。
    ——这家伙……很危险。
    他并不晓得,自己感受到的压力和贾格西他们在罗尼·史奇亚克身上感受到的十分接近。
    由于罗尼出现时,达拉斯几乎处于不是昏倒,就是被杀的二选一状态,因此没什么感觉——不过同时亲眼见过这两人的人,应该都会说他们的共同点就是「让人不想靠近」吧。
    贾格西他们连续见到两位在身体四周散发那种气势的男人。即使如此,他们现在还是没像罗尼出现的时候那么紧张——其理由,大概是至少知道眼前这名男人并非敌人。
    「珂雷亚……先生。」
    贾格西流着冷汗,唤了对方一声。不过被称作珂雷亚的人影头也不回地答道:
    「斐利克斯。」
    「啊……对……对不起,斐利克斯先生。」
    「珂雷亚是我灵魂的名字,只有夏涅能够如此称呼,这点我说过很多遍了吧?」
    这句话听来俏皮,不过男人身上散发的压迫感却未见减缓。
    只有不说话的夏涅可以那样叫他。这句话相当不合理,不过没有人对此意见提出异议。
    被称作珂雷亚,自称斐利克斯的男人注视夏涅好一阵子后,接着抚摸留着淡淡伤痕的脸颊,温柔地微笑道:
    「……还有受到什么大伤吗?」
    听见对方温柔却强而有力的问候,夏涅静静地摇了摇头。
    斐利克斯稍微松了一口气。原先笼罩在工厂内的不详压力,顿时烟消云散。
    「是吗……嗯,总之……看到你这么有精神,我就放心了。」
    听见这句话,夏涅欲言又止似的凝望着斐利克斯。
    「嗯?什么?你在担心那件事啊?我不是叫你放心吗?对我而言,你比工作还重要……嗯,贾格西他们的事,你大可放心。拉克那家伙由我出面去谈,那个叫罗尼的家伙,我也会设法处理……嗯,我不会让他动你的同伴们一根汗毛。」
    他像是听见什么般地回应着。不过夏涅岂止没说话,甚至连嘴巴都没有张开过半次。
    即便如此,斐利克斯还是开心地继续说道:
    「啊?喔喔,放心啦。你爸爸的事情,我也会想办法,毕竟他是我未来的岳父嘛。」
    对着沉默不语的夏涅,斐利克斯不停地朗声表示着。
    「至于……那个让你脸上挂彩的家伙,我一定会好好收拾掉……嗯,其实……与其说是为了你,倒不如说,我个人无法原谅对方。」
    旁人可能会认为他的脑袋不太正常。
    可是观察夏涅的反应,面对斐利克斯所说的话,她不仅会以点头或摇头回应,有时还会露出一丝像是笑容的表情——看来是真的和斐利克斯在进行对话。
    「请问……」
    在一旁围观的贾格西觉得有些不自在,向那对相谈甚欢的情侣开口问道:
    「……你能知道夏涅想说什么吗?」
    「那还用说?」
    看见男人自信满满地点头,贾格西接着将视线移至夏涅身上。
    夏涅感觉到贾格西想问什么,马上点点头。
    那表示——他们之间真的能够沟通,夏涅对此表示肯定。
    「你们也没有比手语,是怎么办到的?」
    妮丝有些傻眼地摇头,结果斐利克斯一脸不解地回答:
    「看眼神不就能了解了吗?」
    「怎么可能?」
    「不会啊,因为我打从心底深爱夏涅。」
    他毫不害羞地回答。这句话里,大概充满斐利克斯这名男人的「真心」吧。
    认为再说下去也是白费力气后,贾格西目瞪口呆地闭上嘴。
    夏涅也以有些错愕的眼神看着眼前的男人,也不晓得是不是错觉,她脸颊的气色似乎比平常还要有活力。
    看来似乎在害羞。
    男人站在欠缺表情变化的夏涅身旁,做出夸张的手势,继续说下去:
    「好了,总之,我该怎么做呢?」
    平淡说出这句话后,「葡萄酒」斐利克斯·沃肯环视工厂内一圈。然后在和看似一头雾水的达拉斯四目交接时,突然停住他的动作,更为夸张地摊开双手说道:
    「在使用我这么一枚棋子时,下棋者在拾起棋子后,也得小心别受伤喔……知道吗?」
    很明显,最后一句话是对着达拉斯说的。
    「啊……」
    照理来说,一直被搁置在局外的达拉斯突然被拉上斐利斯的舞台。
    「你……你到底是——」
    「啊,什么都别说,我已经听说过你的事情了。」由于不知道对方是在哪个时间点进入这间工厂,所以他不知道对方是从哪里得到信息。
    不过,达拉斯也提不起辩驳的念头。
    因为斐利克斯盯着达拉斯的视线中,充斥着不容许一切辩驳的强烈意志。
    忤逆的话,有可能被杀掉。
    置身这种错觉的达拉斯,非自愿地轻轻点了点头。
    「好,我就单刀直入地说。你现在正打算将贾格西他们变成听话的棋子,然后去收拾那群叫作『妖怪』的家伙是吗?这怎么看都是个人恩怨吧?」
    「什么……!」
    被他猜个正着,不过贾格西他们也同样吃惊。
    姑且不提在打闹的少根筋同伴们。贾格西、妮丝、优文等成员早就看出达拉斯的算盘。
    不过他们也只是静观其变,刻意不点出这件事——不过被后来才出现的斐利克斯,却如此直接地说破。令他们也都哑口无言了。
    「开玩笑……你在胡说什么——」
    「哎呀,你什么都别说。」
    斐利克斯摆摆手,打断达拉斯的话后说道:
    「我讨厌麻烦,所以直截了当一点吧。」
    斐利克斯毫不犹豫地走向坐在椅子上的达拉斯,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将脸贴近他。
    虽然他仍带着笑容,讲出来的话却带有一股强大的魄力:
    「无所谓啦。不管你有什么企图,在我来到这里的瞬间,就都不重要了。」
    他以贾格西他们也听得见的音量,表露出一股远超过达拉斯之前的自大态度说道:
    「不管你这种货色有何企图——我都不会在意。你这种程度的小鬼,就算想对我隐藏什么,我们也不认为你有能力伤害到我的人生,何况贾格西他们也不是傻瓜。所以——你想利用我,利用我们做什么事的话,就尽管提出来吧。」
    平淡道出的话中,明显蕴含威胁的意味。
    ——意思是……你也会毫不客气地利用我吗……
    这大概就是无声的压力吧。的确,这对现在的自己立即奏效。
    「因为我也会毫不客气地利用你。」
    ——哪有人会直接说出口啊?
    虽然交谈不过几句,他已经深切了解眼前的男人非比寻常。
    这个男人并非顺着对方的心理去摆弄计谋的类型,他只懂得果决地实行自己想到的事情。
    而且——他的行动背后,有着足以凭持的明确自信。
    ——这家伙……拥有一切我所没有的……叫作「力量」的东西。啊啊,一切!恐怕是被归类到力量的一切事物!一切的一切!
    察觉到这件事的瞬间,他心中涌现的情绪不是嫉妒——而是恐惧。
    ——这种混账……真的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吗?
    虽然他没有亲眼见过斐利克斯的实力,不过对方能不带一丝犹豫地说出这些话。光是这样,他便充分体会男人实力的一角。
    面对斐利克斯这样未知的存在,达拉斯完全「吓到」了,不过此时也不能逃跑。
    即使他冷汗直流,表面上还是选择用字,试图掩饰过去。
    不过他那句话还没说出来,斐利克斯便侧头表示不解地问道:
    「你啊,还有隐瞒着什么没说吧?」
    「……!」
    「不,你在隐瞒,我就是知道!不过其实也无所谓啦。」
    因为隐瞒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让达拉斯不知道对方所指为何。
    对方唐突提出的疑问,反而让达拉斯陷入混乱。搞到最后,他的口中迸出一句很蠢的回答:
    「——为什么你会知道那种事?」
    达拉斯虽然不知道对方所谓的隐瞒是哪件事,他还是选择先承认该事实。
    他完全猜不出对方会如何回答,只能流着冷汗,等待对方回应,不过——
    「嗯~?该说是直觉,还是看你的眼睛就能知道呢……嗯——真要说的话,我还找不到什么比较帅的台词。嗯……总之……简单地说——」
    他选择了一下字句后,说出一句仿佛只有童话里的魔法师才会说的话:
    「——因为我『无所不能』啊!」

    *

    百万富翁区

    夕阳开始西下的大道上,只有雨声仍在黑暗中骚动着。
    宽敞宅邸的窗户里,透出的灯光映射在庭院中的观赏植物上。反射着光亮的水珠,正有节奏地拍打一片片树叶。
    在让人觉得有些寂寥的高级住宅街中,一对撑着伞的男女静静走在雨声里。
    「嗯……回去之后,要是不好好保养,剪刀一定会生锈的。」
    「是啊,MURASAMIA差不多该磨一下了……」
    看着各自的兵器暴露在飞溅的雨雾中,奇克和玛莉亚都苦笑道。
    「我们都不太宝贝兵器本身耶。」
    「没那回事吧?我每天都有保养喔!」
    「听说除了搞出缺口外,最伤害兵器的事,就是拿它去砍活体了。」
    「啊哈哈,那是骗人的啦,Amigo。我听到的可是越砍会越锐利哦。」
    拷问师和杀手站在目的地的宅邸前,继续那可怕的对话。
    由于先前经历过那场骚动,宅邸给人有些荒凉的印象。不过它的外观其实没有什么明显的磨损,此外,自然不会留下任何先前满是烟雾的痕迹。
    「奇怪……灯是开着的。」
    看见一楼窗户透出柔和的灯光,奇克和玛莉亚不禁面面相觑。因为他们先前讨论过,那样的骚动过后,应该不会有人回来;就算有人回来,也会伪装成里面没人的模样。
    「会有谁在里面呢?」
    「可能是警官吧,Amigo。」
    的确,要是被附近的居民看见那场烟雾骚动,就很有可能会出动警官。贫民区也就罢了,这里可是富豪和有权有实者云集的百万富翁区。由于这个地点十分显眼,发生骚动后,有极大的可能会让事情如此演变。
    「怎么办呢~」
    「总之,我们先观察一下情况吧。」
    两人的腰上,目前分别插着剪刀和日本刀。要是遭到警方盘检,即使硬辩他们是一对理发师和歌剧演员,对方也不会相信吧。
    两人稍微观察了一会情况,最后做出四周似乎没有警官的判断,决定保持警戒,摇响门铃。
    玲……玲玲……
    客气的铃声响起。
    从外面听来,声响不会很大,因为几乎都被雨声盖过去了。
    正当奇克担心里面可能听不见,打算再摇一次的时候——
    「您好……?」
    门被缓缓打开,目前这个家的主人探出头来。
    「咦~请问您是~?」
    正常来说,应该是身位访客的他们被询问的问题,奇克却一个不小心,反客为主地问出口。
    那也不能怪他,因为奇克原本以为会是小混混们出现在眼前,结果是一位差不多才刚过十五岁的清秀少女。
    贾格西的同伴中,的确也有几名年轻的少女,可是眼前的少女身上,感受不到一丝丝那类人身上带有的非法气质。
    这位适合「大小姐」或「温室里的花朵」等形容词,和地下社会似乎没有任何瓜葛的少女,让完全置身与地下社会的奇克和玛莉亚感到不少的困惑。
    「咦?嗯……我是伊芙·杰诺亚德。」
    少女本身也很奇妙,竟极为礼貌地回答奇克这名拜访者的问题。
    然后有些不安地看着两人一阵子后,有些疑虑地开口问道:
    「请……请问……你们该不会是黄先生的朋友吧?」
    「咦?」
    玛莉亚和奇克再次面面相觑,并思考着。
    黄到底是谁啊?
    待在这里的小混混名字,他们只认得领导者贾格西而已。
    黄是他的同伴?还是和他毫无关系?
    说不定是一位修理工,被找来修理因为骚动而破损的室内,也可能是警官方面的人。
    可是此时就算回答「不是」,他们又该如何说明自己。
    「嗯——」
    「是啊,Amigo!」
    奇克还在侧头沉思,一旁的玛莉亚便露出微笑回答了。
    (玛莉亚?)
    (没关系啦。)
    两人接头接耳地说着,不过伊芙却视若无睹般地笑着回答:
    「啊,是这样啊!太好了……我现在就去叫黄先生!」
    「哎呀,谢谢你喔,Amigo。」
    「?」
    是听不懂Amigo这个单字吗?伊芙瞬间面露错愕,不过马上恢复笑容,走进房子里叫唤:
    「黄先生,黄先生——」
    听见少女的呼唤,一名男人从离玄关稍远的起居室探出头来。
    那是一名头上缠着布,有着细眼特征的东方人。
    「喂——我去采买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大概以为回来的是自己的某位同伴吧。连人都没看清楚便问道,才说到一半,又因为发现不对劲而顿了一下,开口问道:
    「……你们是谁?」
    「咦?」
    看见黄的表情僵硬起来,最初作出反应的是伊芙。
    就在伊芙连忙回头的瞬间——玛莉亚已经重重踏了玄关的地板一脚。
    仅在少女因为震撼而停止呼吸的那一息间。
    经过短暂片刻后,状况也成定局,豪宅中的空气彻底冻结。
    「……不可以乱动喔,可爱的小姐。」
    玛莉亚轻快地一跃到伊芙身后,不知何时依然出鞘的MURASAMIA,已经抵上少女白皙的喉咙了。
    接着她将伊芙的身子往后一拉,自己则靠在走廊墙壁上,与房内的黄对持。
    「啊啊!?伊芙!?」
    黄在了解当前状况后,瞬间大吼出声。但他依旧无计可施,之能立定在原地不动。
    「哇啊啊,玛莉亚,你要做什么~」
    奇克也懒懒地抗议了一声,不过玛莉亚对他轻轻眨眼表示「放心啦」,接着一脸凶狠地重新把头转向黄的方向。
    「啊哈哈!现在无需说明情况了吧?我就单纯发问咯?」
    伊芙的喉咙被利刃抵住。她虽然恐惧到不知所措,但还是试着挣脱玛莉亚的手臂。不过玛莉亚与外表并不相符的臂力,不容伊芙丝毫反抗。
    由于玛丽娅每天都会让左右手锻炼各自锻炼沉重的日本刀,手臂肌肉被锻炼得足以应付该需求,要单手制住一名少女根本不成问题。
    「你是黄先生吧?请问一下……你认识贾格西先生吗?Amigo?」
    「……」
    黄还在犹豫是否该回答是,玛莉亚便露出有如恶作剧小鬼般的笑容说道:
    「你不回答也没关系啊,Amigo!你一定认识他吧?因为你呆在这栋房子里!……而且就算你不认识,这个女孩也有可能认识吧?」
    玛莉亚说完这番话后,还刻意吐了一下舌头。
    奇克虽然对玛莉亚的雷霆手段侧头表示不解,但并未特别坚定地加以制止。大概是因为知道玛莉亚没有真的要杀人吧。
    「唔……」
    「抱歉喔,Amigo……咦?」
    看着发出声音,继续抵抗的伊芙,玛莉亚突然想到:
    「我是不是和你在哪里见过啊?」
    听到那句话后,伊芙暂时放弃抵抗,转动脖子将视线放在玛莉亚的脸上。
    她一开始还不晓得对方的意思,不过看见对方充满特征的外貌后,心中逐渐有所反应。
    伊芙开始翻找她在纽约为数不多的记忆,接着赫然想起一件事情:
    「难道……你是去年在报社里……和拉克先生在一起的……?」
    「……?……啊啊,我想起来了,Amigo,你是被『葡萄酒』带来的女孩对吧?」
    她们不曾直接交谈,也不曾被引见过。
    只不过一年前被卷入某件事件之际,伊芙被人带到报社大楼时,曾在里面见过对方一眼。
    通常这种情况都会忘掉对方的长相的,不过玛莉亚的华丽打扮还留在伊芙的记忆里,平常接触不到的千金小姐,则让玛莉亚留下极深刻的印象。
    「为什么……你不是拉克先生的朋友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认识我们家老大啊?」
    ——事情大条了。
    随机应变抓人质不是不好,想不到对方却认识拉克。
    可是事到如今已经无路可退,整理一下情绪后,玛莉亚对黄问道:
    「好了……那个叫作贾格西的人在哪里?要是不说出来,我可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喔?」
    她有点尴尬地笑了笑,坦白自己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因为……我现在真的很混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

    「达拉斯嘛?这个人的名字好像车站的名字喔。」
    在中央站南侧找到的废弃大楼,克里斯多福开心地听着费洛说明来龙去脉。
    他们无从得知,这栋大楼还是圣拉多「组织」的其中一动聚会所,同时也是奇克和玛莉亚先前避雨的地方。
    「总而言之,寻找对你很重要之人的唯一线索,就是那个名叫达拉斯的男人对吧?……话说回来,威胁信上没有写到任何要求也蛮奇怪的耶。」
    「那个小混混就是那种家伙。虽然我见过他一、两次。不过他一定是那种以他人痛苦为乐的死变态!」
    「他被你骂得好惨喔。」
    克里斯多福一副事不关己地说着。费洛虽然觉得很烦躁,还是继续说明前因后果。
    ——被奇怪的家伙盯上了。
    这件事明明不关克里斯多福的事,但因缘际会下,变成要和他们一起寻找艾妮丝。费洛本身并不想将刚认识的人卷进这件事中,却拒绝不了克里斯多福态度强硬的协助。
    不管对方是谁,如今为了寻找艾妮丝,帮手自然是多多益善,这是一个事实。
    他也考虑过先回「ALVEARE」一次将同伴找出来。但毕竟现在还掌握不到线索,何况知道达拉斯长相的人也有限,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行动,感觉上不是个好办法。
    ——何况他有将威胁信留在店里,麦沙他们应该也得知艾妮丝和罗尼先生被抓走的事情。
    虽说艾妮丝只是寄住在费洛家里,不过罗尼怎么说也是组织的上级干部,若非情况真的极端不允许,就算费洛没有请人帮忙,组织也会全员出动去搜索吧。
    ——对了。
    向克里斯多福大略说明完毕后,费洛突然想起一件事,陷入沉思。
    ——罗尼先生去找艾萨克他们的时候,曾表示办事情时会「顺便」找找他们。记得好像是要和一群来自芝加哥的小鬼们谈判吧……
    那个集团有没有可能和达拉斯有所牵连呢?
    为了掌握一切线索,费洛决定确认一下关于该集团的详细情报。无论如何,已经冲出来找人一段时间了,还是先和麦沙联络一下比较好。
    「……我去车站那里打个电话,你们在这里等一下。」
    如此告知克里斯多福和奇后,费洛便作势准备跑出去,不过——
    「等等。」
    他的手臂却被克里斯多福的手拉住。
    「怎么了?」
    费洛转头一看,只见一把黑色雨伞凑到自己的面前。
    「把雨伞带去吧。」
    红眼睛的男人静静微笑,将自己的雨伞交给费洛。
    「……谢啦。」
    费洛简单道谢后,撑起雨伞,冲进下雨的夜幕里。
    在不减其威势的大雨中,他抱持着对雨伞的感谢之情,静静向前行。
    ——人不可貌相……这个人或许还不错。
    「喂,你真的打算帮他找人吗?」
    看见费洛离开后,奇有些傻眼地开口问着。
    「这可是百名朋友计划的伟大第一步哦。」
    「我们明天还得去帮提姆耶。」
    「那么,以那边的事情为优先不就好了?」
    「说得倒简单。」
    看见奇不高兴的态度,克里斯多福似乎无法了解他对哪里感到不满,回复道:
    「更何况啊……要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肯让我们去办正事——」
    克里斯多福口中路出尖牙,不改其温柔的微笑说道:
    「把他『处理掉』不就行了?」
    「……可以那么简单就把『朋友』杀掉吗?」
    面对奇的冰冷视线,克里斯多福稍作考虑后回答:
    「……因为好友之死而带来的悲伤,是人生中总有一天必须超越的障壁……我总不能永远都处于悲伤中啊!」
    「最让我感到悲伤的,就是你那颗脑袋。」
    深深叹了口气后,奇面无表情地问道:
    「克里斯多福。对你而言,我究竟算什么?」
    「好朋友啊,怎么了吗?」
 楼主| 发表于 2010-6-13 21:04 | 显示全部楼层
克里斯多福露出坦率的笑容说道:

    「你以为我们搭档『几十年』了?今后不管交到多少朋友,我大概都不可能找到比奇更亲昵的好友了吧。啊,不过我前阵子也有说过,我没什么『那方面』的意思,请你放心。」

    听到这样的回答,奇的表情并未因此变柔和,只是淡然地提出下一个疑问:

    「倘若如此,如果我背叛我们的修伊老师,你会杀了我吗?」

    对方果断地提出问题,红眼青年也同样毫不犹豫地回答:

    「当然要杀掉啊!这有什么问题吗?」

    她露出一副「干嘛问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的神色。注视这名感情无比单纯的男人,奇再次叹了一口气说道:

    「修伊老师能把你教育成如此变态…就某方面来说,还真令人敬佩啊…」


    ***

    帝国大厦 某办公室内

    「费洛这家伙…和艾妮丝相较下,他好像完全不担心我呢…」

    罗尼以手撑着脸颊,食指头轻敲着自己的太阳穴,以苦笑的意味这么说道。

    「算了。」

    在他身后的艾萨克等人,正不停摆弄办公室经手的的进口商品。不过罗尼不予理会,只是静静的眺望窗外的街景。

    「话说…和费洛走在一起的那群人还挺令人在意的……」

    明明费洛人不在先巡航,罗尼却好像始终不曾移开视线般,清楚地掌握他的现状。

    「算了,再进一步就没乐趣了……」

    罗尼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而待在他身旁的艾妮丝不解地问道:

    「您刚才有提到什么吗?好像是费洛怎么了……」

    「不用在意。」

    「嗯…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听见艾妮丝不安的疑问,罗尼平淡地回答:

    「我明天必须再和那个叫做贾格西的男人谈过一次,你也要来吗?」

    「咦?」

    「你不是很在意那群人吗?」

    罗尼说完后,便带着老鹰般的眼神,俯视下方连绵不绝的街道。

    仿佛已经预见,今后即将发生的一切风风雨雨——


    ***

    废弃大楼内

    「话说回来…有点奇怪。」

    「什么事?」

    原先沉默不语的奇似乎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道。

    同伴充满狐疑的喃喃自语,让克里斯多福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是指中央车站旁边,竟然有这么一栋废弃大楼吗?很好啊,对于找地方避雨的我们来说,这不就是无上的恩惠吗?要感谢制造出着重废弃大楼的经济恐慌啊。」

    「不是那件事。」

    奇不由分说地否定克里斯多福的意见,皱着眉头沉声道:

    「为什么丽萨没有阻止?」

    奇说出看不见的同伴名字,将手按在额头上,一脸苦恼样。

    「阻止?阻止什么?」

    「阻止你的一时兴起。依往常习惯,她也差不多该出手干涉了——她若真的有心妨碍,那个叫作费洛的男人『早就被收拾掉了』。」

    「这有什么关系?一定是丽萨也同意我的百名朋友计划啰。」

    克里斯多福乐观的回答,让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丽萨对修伊老师的忠诚度远比你还要坚定十倍。虽然有关『副业』的部分,她每次都会配合你的随兴所至。但照理说,她不会让你做出妨碍到修伊大人工作的举止才对。」

    「呜呜,我的忠诚度看起来就那么低吗?我的忠诚度比丽萨高出一百倍好吗!」

    「……这种矛盾若能成立,将能导出你们双方的忠诚度都是零这个唯一的结果。不过我打从心底觉得这件事压根就不重要。还是说,丽萨她遇到了什么——」

    「我没有遇到任何麻烦。」

    那道声音仿佛回荡在整栋废弃大楼室内般。

    娇媚的女人声音,清楚地传进克里斯多福和奇的耳里。

    可是这次也一如往常不见其人,只有声音形成存在感,环绕在克里斯多福他们的四周。

    「……你在啊?」

    「哎呀,在这里不好吗?反正我又没做社么偷窥之类的坏事情,没差吧?」

    奇无视「声音」的调侃,只是平淡地重覆先前的疑问:

    「我们说的,你都听到了吧?为什么不阻止克里斯多福?」

    「哎呀,我现在并没有妨碍克里斯的打算呀。克里斯刚才不是有说过,明天才要去协助提姆他们的工作吗?」

    听见丽萨笑嘻嘻的回答,奇锐利的眼睛眯得更细,再次问道:

    「只是那样吗?难道…费洛那家伙的事情和这次的工作,或者和修伊老师间有什么关系?」

    「哎呀哎呀…奇也真是的,跳跃性思考过头了。这难道是说,我以前没抱怨的事情,就全部与修伊大人有关吗?你真的很偏执耶,去当一个有妄想症的侦探迷如何?」

    耍着人玩的「声音」笑了笑,不过下一刻却突然停住笑声,低声说道:

    「恩,不过你说得『也没错』就是了。」

    「!」

    「什么意思?」

    奇瞪大双眼,克里斯多福则一脸茫然地看向半空中。看不见目标对象的他,会有如此反应也无可奈何,不过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那画面应该相当诡异吧。

    「这一点还不能透露,而且不要透露应该会比较好。基本上,我也只是刚刚才从『双子』那里听说『可能有关系』罢了。总之,就是还不清楚详情啰。」

    「……等一下,我刚才有必要被你耍着玩吗?」

    「因为人生真的很无趣嘛。」

    声音自言自语地说着,接着又若无其事地说道:

    「另外,『双子』有留言给克里斯。」

    「什么事?」

    「爱迪尔为了找你,正在街上不断徘徊喔。要是让她在这场大雨中感冒就不好了吧?」

    声音中透露出逗弄人的意味,不过克里斯多福只是轻哼一声,接着便无聊地伸了个懒腰。

    他的懒腰有如猫一般柔软,让人有种他全身都是以还海面和橡胶构成的错觉。

    「那么,丽萨,请你帮我转达爱迪尔,跟她说我在这里。」

    「…!唔,你打算开始工作了?」

    面对一脸吃惊,瞪大眼睛的奇,克里斯多福摇了摇头回答:

    「你在说什么呀,奇…」

    「?」

    「如果要找人,当然是榜首越多越好不是吗?」

    看见克里斯多福表里如一的笑容,奇垂下佩带着钢铁的手臂说道:

    「……我现在总算明白了…自己似乎不把你当成好友…」

    「难…难道你一直当我是恋人?!」

    克里斯多福脸色发白,后退了数步回答。

    「这就是前前后后长达三十八年…所谓的孽缘吧……」

    年纪怎么看都只有二十上下的年轻人,对着同样看似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如此说道。

    换做旁人听到,可能只会当作笑话,克里斯多福却以尴尬的笑容接受了。

    他那摸样,看起来既像是闷着头沉思,也像是脑袋空空,什么都没想。

    奇妙的沉默逐渐笼罩住两人,只剩下丽萨不知来自何处的笑声,不停环绕在他们四周。

    极其开心,无比愉悦。

    不停笑着。

    笑个不停。

    窃笑不已——


    ***

    「这个方向真的没错吗?」

    在及时数步之遥的前方也看不清楚的倾盆大雨中,一个奇妙的团体正沿着曼哈顿的大马路向西前进。

    「……嗯。」

    走在前面的东方男人一脸不悦地回应。

    他的身后是宛若舞娘的女孩和金发少女,她们好似一对姊妹,紧紧挨近并撑同一把雨伞。

    她们旁边走着一名腰带上插着好几把剪刀的青年,正一边沉思,然后跟着前方的东方人。

    当然杳无人迹的大道上转进一条通往哈德逊河的稍窄道路时,走在前面的黄开口了:

    「喂,到这边差不多了吧?放开伊芙,改成拿刀抵住我也一样可以吧?」

    「不行啦,Amigo。现在这样,你才会比较老实吧?」

    虽然伊芙和玛莉亚看似感情融洽地依偎在一起,可是走在稍微后面的玛莉亚,其纤细的手指搭在腰际的刀柄上,处于随时都能拔刀的状态。

    就算她没用利刃直接抵住对方,立刻拔刀斩下也能带来相同效果。

    比起将仅是抵着的利刃压入对方身体,这种方式还更容易致人于死。


    「黄先生,你不用在意——」

    「你是要我别管你吗?不可能。我要是那么做,不仅会给优文痛扁,还会被大姊杀掉,再加上贾格西在一旁哭泣——」

    以半放弃的口吻叹了一口气后,黄将奇克他们带到先前约定好「有什么万一时」的集合地点——哈德逊河畔的废弃工厂。

    听到对方是甘德鲁的使者,他便大致猜想到对方的目的。但这两人实在不像交涉人,甘德鲁家族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啊?

    在心中抱持着对今后的不安,黄开始盘算该如何先让伊芙平安脱困。

    当黄采买完回来时,等待他的是已经变成空壳的豪宅,以及站在门口,进不了家门的屋主一行人。

    对方表示,为了寻找兄长而将在这里暂居一阵子。黄对于这里头没有人而感到疑虑,并发现后门和玄关全都满布破坏痕迹判断应该是发生了一些事情。

    「喔喔,这是怎么回事!连花瓶都碎掉了……!」

    管家班杰明在走廊深处发现花瓶的碎片,不禁嚷嚷着。

    ——那是贾格西……算了。

    就这么折腾了一会后,大家决定由班杰明和萨玛莎去报警处理,黄则和伊芙留下来看家——

    班杰明他们的车子离开后没多久,便出现这对蛮横的拜访者。

    他虽然不晓得发生什么事,不过从这对男女的对话判断,似乎可以确定他们和玄关里的众多破坏迹象有所关连。

    黄最后决定暂时放弃无谓的抵抗,将他们两人带去飞去工厂。

    ——艾萨克他们当时应该也场,真担心他们的安危…

    就在黄思考那件事的时候,他身后抱持另一种想法的人静静行动了。

    奇克敛起几分天生的笑意,担心地注视着玛莉亚的脸蛋。

    「嗯~……」

    「怎么了?我的脸上沾了什么吗?」

    玛莉亚笑着问道,不过意识没有完全自伊芙身上移开。

    她让伊芙拿着雨伞,自己则单纯负责戒备,不让少女产生逃走的念头。因为这样,她一直释放虚假的杀意。

    其实玛莉亚没有打算杀死伊芙,不过若不露出酷似杀意的气势,就没有抓人质的意义了。

    奇克当然也了解这点吧,他看似不太担心伊芙的安危。话说回来,这两个人都么有特别考虑到伊芙的精神状况。

    玛莉亚的脸颊和头发被雨雾濡湿,感觉增添了几分艳丽。

    奇克盯着她姣好的脸蛋一会后,稍微压低语调地说道:

    「呐,我们还是别挟持人质好吗~」

    「…干吗突然这么说?Amigo。负责拷问和杀人的我们,如今有必要在意别人的观感吗?」

    这段发言显然压根没考虑到甘德鲁家的声誉。不过奇克也没特别点出这件事,只是诚实地说出内心的想法:

    「玛莉亚,你在勉强自己。」

    「——咦?」

    「我说过了吧,你根本还没输啊……可是你现在却很焦虑,非常非常焦虑。」

    「什么……」

    她的意识动摇。

    在奇克和伊芙之间,玛莉亚的意识有如翘翘板般地摇动着。

    伊芙也感觉到背后杀手的一样,开始倾听原先不太注意的对话。

    雨声激烈地在四周不停喧哗,不过奇克的声音还是化作沉重的心跳,震撼玛莉亚的心脏。

    「其实你心里已经觉得自己输了对吧?为了掩饰、忘掉那种感觉,你才会想大张旗鼓解决这份工作,好为自己找回自信。」

    「唰」地一声——

    玛莉亚的背后窜过一道冰冷的电流。

    曾经受伤的地方被人挖开——更准确地说,比较像是她用胶带硬是黏住的伤口盖子,被人给旋开似的。

    奇克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一语中的,直指玛莉亚行动原理的中心。

    她感觉自己全身冒汗,拼命寻找能够否定奇克指正的词汇。

    可是她所想到的话连藉口都算不上,也无法加以整理,化成声音挤出来。

    「为…什么……你会看得出来?」

    「嗯……毕竟,我不是会拷问形形色色的人吗?所以我虽然看不穿『内心』,但还是懂得读取『情绪』,也才能知道你现在正拼命掩饰焦虑的情绪……有些人被我用剪刀剪过后,还会逞强好一阵子,他们当时都会露出你现在的眼神。」

    虽然举了一个不太吉利的例子,奇克还是一边思索,然后表达想法:

    「而且…因为我一直在想一件事啰。」

    「……想什么事?」

    「自从被你说『你怎么可能了解我的心情』后,我就一直不停思考,试着让自己去理解。为了明白你的心情,我试图去思索有关于你的一切。嗯…然后一直观察你的表情还有眼神——就突然有那样的想法,于是便试着说出口了。」

    奇克有些难为情地回答,并不假思索地对玛莉亚投以微笑。

    那是没有一丝成熟的气息,一如往常的天真笑容。

    「那么…我猜对了吗?」

    「奇克……」

    奇克侧头露出的表情就像兔子一样。玛莉亚看着那样的他,有些伤脑筋地摇头回答:

    「那种事情啊…就算知道,还是别说出来比较好喔,Amigo。」

    玛莉亚一时搞到错愕,不过此时的她,脸上却挂着淡淡的微笑。

    虽然只是微微一笑,却不是强颜欢笑,而是平时那种天真烂漫的笑法——

    玛莉亚打从心底露出了笑容。


    此时此刻,伊芙有种强烈的直觉。

    现在这一瞬间,她应该能轻易逃出日本刀女的控制。

    不过她没有打算付诸行动。

    她在刚刚回头时,突然看见挟持自己当人质的女人露出笑容。

    那张笑脸,怎么看都不像是坏人的表情。

    ——达拉斯哥哥,有办法露出那样的笑容吗……

    伊芙对自己拿兄长来比较一事感到后悔,并且马上打消念头。

    ——话说回来,到底是谁带走哥哥的?

    真的有机会再度重逢吗——


    ***

    曼哈顿岛 苏活区(注:Soho,纽约中,艺术家和设计师云集的区域)


    「真令人惊讶。」

    看着眼前的画面,提姆发出由衷的赞叹。

    提姆将椅子反过来跨坐,环视他们临时基地内部。

    他眼前站着达拉斯带来的几名年轻人。

    以贾格西·史普罗德为首,妮丝、优文、东尼和尼克等来自芝加哥的小混混们站成一排。

    房间里目前只有主要成员,窗外可以看见一大票彼此散开,藉此不引起旁人注目的年轻人。

    再次环视聚集于不甚宽敞的客厅里德成员,他很佩服地对达拉斯说道:

    「你挺不错的嘛。我一直以为遇到『那种事』后,你一定会抛弃妹妹逃跑。」

    「……伊芙没事吧?」

    提姆伊讽刺的笑容回应,达拉斯则毫不遮掩其敌意瞪视他。

    不过提姆对那股杀气视若无睹,坦白地说出事实:

    「爱迪尔本来想跑去杀她,不过我判断事不可为,要她再等一下…你可要感谢我喔?」

    「……!」

    达拉斯的杀气瞬间膨胀,不过得知妹妹没事后,又将怒气压抑在即将爆发的边缘。

    提姆事不关己似的观察一下达拉斯的表情后,接着将视线转向刺青青年:

    「那么…你说决定协助我们的工作?」

    「是的…不过,那个约定是真的吗?」

    「我知道。工作结束后,我会让你们拥有和达拉斯一样的身体。」

    提姆说道不死的奇迹时,感觉就像在分发面包一样简单。

    他静静地在椅子上站起身,然后像是要看透对方的心思般,从头到脚打量对方一次。

    「可是…即使见过实例,你也相信得太干脆了吧?你们没想过,这是我的骗局吗?」

    「……因为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我们根本无从得知这一带的黑手党什么时候会杀过来……总而言之,我们想掌握能够让自己活下来的力量。」

    看见刺青男垂着视线说话,提姆露出满足的笑容回答:

    「哈哈,我明白了。我们对你们的情况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本来还在猜想,当你们知道自己被甘德鲁和马尔汀乔盯上时会有什么反应——结果多亏他们,才让我少费一番唇舌。」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自眼镜的里层对贾格西投以锐利的视线:

    「……话说回来,先前要砍我的那名黑礼服小姐呢?」

    「我没有带她过来,这样你也比较放心吧?」

    「……不,那倒还好,我比较想知道的是,她当初为什么想砍我……」

    面对这理所当然到极限的疑问,贾格西有些困惑地移开目光:

    「嗯…可能…她那时的心情不好吧…」

    「喂,这理由也太扯了吧?」

    听见这显然是在搪塞的理由,提姆露出无法释怀的表情——为了转移话题,贾格西针对原先的协议提问:

    「请问…结果到底要为我们做什么事?」

    「啊?喔喔,抱歉,因为白天时的场面相当混乱,没有说到最重要的部分。」

    提姆再次坐回椅子上,一边用手指头轻敲在旁边的桌子,然后开口说道:

    「……简单来说,要让你们得到『不死』需要某种『酒』。」

    「你说…酒?」

    「对,说得笼统一点就是『不死之酒』。话说回来,它实际上是有着『瑕疵品』绰号的便宜货就是了。」

    提姆没有具体告知何为「瑕疵品」,只对着面面相觑的贾格西和妮丝等人继续说明:

    「那是曾经某个炼金术师量产制造出来的『瑕疵品』。在那名炼金术师被吞…不,是下落成谜后,那批酒消失了一阵子…我们后来才得知,原来是某家企业将那批酒偷走,并储存起来。」

    提姆说到这里时顿了一下,露出不屑的笑容,再次阐述道:

    「所以,我们要从那家叫作——『尼布罗』的巨大小偷手中,将酒再次带回原本应该存放的地方。」

    「尼布罗。」

    这个突然从对方口中冒出的专有名词,让贾格西顿时倒抽一口气。

    那是国内…不,甚至全球屈指可数的复合企业。若将资产比喻成权利,这家大企业与一般小国相比也不遑多让。

    从那个巨大的组织的手中,将东西送回原本应该存放的地方——提姆如此说道。

    既然他找到的是像他们这样的小混混,采取的当然不会是合法手段吧。

    贾格西察觉到对手的意图,微眯起他的眼睛,开口问道:

    「……换句话说,你要我们去帮忙偷走吗?」

    「很可惜,不是偷。」

    提姆摇摇头,笑着回答,然后以一句话对贾格西表明工作内容:

    「——是去抢。」


    简单说明完毕后,电话正好响起,「妖怪」的一人拿起听筒。

    交谈一阵子后,他唤了声提姆,并简单报告一下,将听筒递给提姆:

    「……是爱迪尔打来的,她说从『双子』那里得知克里斯多福的所在地,之后要往那里前进。」

    「……『双子』给人的感觉还真是不舒服耶…他们从哪里看见的?」

    直属修伊的「联络人」让提姆觉得有些诡异,但他仍将听筒贴向耳朵:

    「爱迪尔吗…我这里进行得很顺利——嗯嗯,达拉斯也回来了…总之,你就和克里斯多福待在一起吧。今天姑且算了,明天要准时将它们带到现——」


    不理会讲起电话的提姆,贾格西它们继续笑声交谈。

    「……没…没问题吧?事情好像比预料中还要严重耶……」

    「都已经来了,也只能拼了啊,贾格西。」

    妮丝鼓动他道,一旁的优文则板起脸来。

    「优文,怎么了吗?」

    「不…只是有点在意一件事。」
    「什…什么事?」

    贾格西不安地询问,于是优文皱着眉头,说出他刚刚想起的事情:

    「……我完全把跑去采买的黄给忘掉了……」


    ***



    哈德逊河畔 废弃工厂


    「……Amigo,你在骗我吗?」

    「不,等等!我才想问,为什么贾格西他们不再这里啊!」

    雨水打在屋顶上。在滴答作响的废弃工厂中,回荡着带有中文腔的悲惨叫声。

    站在杂乱的室内中央,玛莉亚的日本刀刀尖正指向黄。

    走进贾格西照理应该会在的工厂后,他们发现那里完全人去楼空。

    以为自己受骗的玛莉亚试着逼问黄,不过他的混乱摸样看似不假。

    「哇啊,玛莉亚,冷静一点~」

    对着亮出刀子的同行女孩,奇克慵懒地制止。

    现在已经不是人质的伊芙站在奇克的身边,不知所措地看着事态发展。

    正当她在心中考虑,要是玛莉亚再向黄逼近一步,自己就扑向她的背后,试图阻止她之际——伊芙感到一阵风拂过自己身旁。

    就在少女发现那阵风闪烁着银色光辉的刹那间——

    废弃工厂响起尖锐的金属声。

    「……是谁?」

    沉声发问的人是玛莉亚。

    她的眼神和刚才截然不同,脸上露出警戒、愤怒和好奇心交织在一起的复杂笑容。

    她手上原本指着黄的到,在瞬间架向身旁,将朝自己飞来的银色物体弹落在地。

    掉在脚下的银色条状物,是一把专门用来投掷的小型飞刀。

    待在工厂内的人们将头缓缓转向飞刀射来的方向——

    结果看见一名穿着黑色礼服的女孩。

    她的两手各拿着一把军人使用的大型匕首,金色的瞳孔正锐利地瞪视玛莉亚。

    「夏涅!」

    黄带着获救的表情,将实现投向同伴中的匕首高手。

    另一方面,发现对手的玛莉亚咧嘴一笑,拔出第二把刀。

    「对喔…我和你也还没分出胜负对吧?Amigo。」

    为什么只有她再这里?玛莉亚的脑中完全没有浮现这个疑问。她感受到的只有能够「尽泄心中闷气的对手出现了」这件事。

    「……」

    和她对峙的夏涅,则对这名拿着刀子,指着同伴的女人投以无言的愤怒。

    女人们彼此锐利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迸出火花。

    奇克一副很伤脑筋地在一旁观看这样的局面,不过——

    他突然发现室内还有另一个人。

    「咦~」

    在夏涅身后,被工厂机械挡住,灯泡无法照到的地方站着一个男人。

    他原先看不出对方是谁,但在见到黑暗中若隐若现,会让人联想到鲜血的一头红发后,奇克马上察觉对方是自己认识的人。

    或许是看出奇克已经发现自己,人影缓缓走出,在灯光下现出身形。

    「……搞什么,奇克,原来甘德鲁的使者是你啊?」

    看见自黑暗中现出身形的珂雷亚==斐利克斯,奇克怀念地寒暄道:

    「哇啊,葡萄酒先生,好久不见~」

    「葡萄酒」马上看懂心爱未婚妻的意图,试着让她放心道:

    「啊,不用担心啦,夏涅。奇克是我的朋友,然后这个Amigo女『又很弱』,我随便应付一下就行了。」

    「……」

    珂雷亚挑衅般的发言,让玛莉亚全身颤抖起来。

    感受到那瞬间的不对劲,珂雷亚思考一下后,向她确认到:

    「咦,你对『很弱』这个字眼反应得很激烈耶…你——该不会最近败给我以外的人吧?」

    「……呜!」

    这个既非挑衅或怜悯,只是出自单纯疑问和好奇心的问题,让玛莉亚只能以一身冷汗回应。

    心头逐渐恢复的伤口,被「葡萄酒」以手指轻触着。

    「宾果?」

    「这和你没关系,Amigo。」

    若是白天时的玛莉亚,她的情绪早就爆发了。不过随着时间过去以及奇克说的话,都让她的心情一点一滴恢复过来,因此尚能保持冷静。

    「嗯,我是没差啦。反正还活着,就代表能够报仇啊。还有一点,被我说弱也不要在意。嗯…因为若是和我相比,世上99.99999%的人都很弱啊。」

    「……总有一天,我会将你斩于刀下,Amigo。」

    「不说『现在』两个字,就是你还很弱的证据。」

    「葡萄酒」不再继续数落,只是疲惫地走向奇克他们:

    「真是的,难得我和夏涅可以单独相处,共度爱的时光,你们竟然跑来打扰……」

    不理会背后夏涅满脸通红的反应,「葡萄酒」将视线投向奇克身旁的少女。

    「咦…假如我没记错,你是拉克和奇士太太的朋友吧?」

    「咦?」

    对方突然向自己搭话,而且还没有说错,让伊芙呆愣地看着对方。

    不过,她再记忆中完全回想不起「葡萄酒」的长相。

    看着少女困惑地摸样,红发男子这才猛然想起,拍头说道:

    「啊啊!对了,当时我戴了胡子和眼镜,将自己的面目伪装起来了。」

    将近两年前,「葡萄酒」和伊芙因为某起事件而相遇。不过伊芙似乎想不到对方的身份,脸上的疑惑变得更加深邃。

    「那你又是基于什么理由出现在这里?」

    听见这个问题,先前楞子一旁的黄连忙答道:

    「斐利克斯先生,这个人就是将房子借给我们的大小姐。」

    黄的回答让「葡萄酒」吹了一声口哨,而原先一脸漠然的夏涅,也微微露出惊讶的表情,将视线投向伊芙。

    「什么这个女孩怎么了吗?」

    玛莉亚一脸不解地替伊芙说出她的疑问。

    「不,我只是「很惊讶而已。好夸张喔,你可以感到骄傲,因为很少有事情能让我吃惊。」

    「?」

    「想不到…达拉斯那家伙的妹妹,竟然会是这么可爱的一位大小姐。」

    「——呃!」

    听见「葡萄酒」的发言,伊芙浑身一震:

    「你认识…你认识达拉斯哥哥吗!?」

    「你那么吃惊做什么?」

    「请…请你告诉我!家兄…达拉斯哥哥现在人在哪里——」

    面对少女急切的声音,「葡萄酒」毫不犹豫地说出事实:

    「他现在正和贾格西他们一起进行『卧底任务』,明天应该就能见到他了。」

    此时,众人听到有人跑进废弃工厂的声音。

    玛莉亚等人露出警备神色,只有「葡萄酒」光凭脚步声便判断出来者是谁,淡然地叫出闯入者的名字:

    「杰克啊…结果如何?」

    被点名的男人喘着气向「葡萄酒」报告结果:

    「很顺利…那群家伙几乎没有起疑,他们明天要和那个叫达拉斯的混蛋一起进攻大厦。」

    「哪里的大厦?」

    男人调整一下呼吸,咽下一大口口水后,说出汇聚一切因果的起点:

    「是有着雾墙别称——隶属『尼布罗』的那栋白色摩天大楼!」


    ***


    「所以,明天要进攻的就是『尼布罗』的大厦——那栋叫雾墙的对吧?这里看得见吗?看不见啊,真可惜。」

    在响着雨声的废弃大楼中,克里斯多福仍然兴致不减地转着圈子。

    费洛还没有回来,取而代之是多了一名女子。

    「嗯,那个…所以,嗯…提姆要你们至少去勘探一下……」

    「原来如此,勘探真的很重要啊,爱迪尔。提姆说的完全正确,不过我不喜欢。」

    「呃,嗯——」

    对着透露出困惑声音的爱迪尔,克里斯多福做出安抚发怒者的手势:

    「你想想,若真的去勘探,不就不刺激了吗?而且我今天已经答应要帮他找人了。」

    「可…可是……」

    「总之就是这样,你也来帮忙找吧。」

    他无视对方的个人意愿,不等对方回应,便说起详细的内容:

    「嗯,我们在找三个人,其中有两个是被绑架的人质,另一个则是绑架犯,然后他们的名字分别是————」

    「可恶…大家都好冷淡…竟然 连首领和矢车先生都说『有罗尼在,不用担心』……要是真的没问题,不就不会被抓起来了吗……」



    费洛念念有词地回到废弃大楼,结果发现除了克里斯多福他们以外,又多了一名陌生女子。

    「……?她是谁?」

    「啊,我跟你介绍,这个女孩叫作爱迪尔!是我的老伙伴。」

    他高亢地介绍完毕后,感觉有些畏缩的女孩向费洛行了一礼。

    「啊…嗯…你好。」

    ——有没有打电话,他们是怎么会和的?

    虽然一时之间觉得奇怪,不过费洛还是选择不说出口,继续之前的话题:

    「抱歉,我认识的人似乎无法来帮忙。不过我在找的人,好像跑到一个名叫贾格西·史普罗德的男人那里——」
    「嗯嗯,不用说了,我知道。」

    克里斯多福打断他话,露出爽朗的笑容
    。

    只是因为他那特殊的眼球和齿列,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现场气氛就好像要将人带到与「爽朗」最扯不上去边的地方一般。


    「咦?你说你知道,是指……」

    「嗯,这位爱迪尔啊~说她知道达拉斯那家伙现在人在哪里。」

    「……?……唔!真…真的吗!?」

    听懂对方话的同时,费洛不自觉地逼近爱迪尔询问:

    「为什么…这是怎么一回事!?」

    「呃,那个,嗯……」

    最后是一旁的克里斯多福帮不知所措的爱迪尔回答:

    「没什么,只是爱迪尔提到,她今天才和那个名为贾格西的人碰过面。」

    「和贾格西……?」

    「然后,她说那里有个穿黑色西装的女人,就叫作艾妮丝。」

    「…!就…就是她!」

    当时的纽约几乎找不到几个穿黑色西装的女性,藉由这个特征判断为艾妮丝本人后,他有些兴奋地继续追问:

    「然后呢?她现在人在哪里!?」
    「关于这个…她说那个名叫贾格西的家里,后来一度陷入混乱的场面,大家呈鸟兽散逃了出来,所以她也不知道艾妮丝跑去哪里了。

    「这…这样啊……」

    「不过,也不用悲观啰。」

    克里斯多福刻意隐瞒几件重要的事情,只提起能够勾起费洛兴趣的部分:

    「那个人是叫作达拉斯吗…?那家伙现在——好像和贾格西那群小混混一起行动呢。」

    「!……真的吗?」

    ——原来如此,这样就说得通了。看来是达拉斯和那群有着芝加哥口音的小鬼们「勾搭在一起」了…罗尼到贾格西那家伙的地方办事时遭到偷袭,然后一起跟过去的艾妮丝也被达拉斯牵扯进那淌浑水了是吗?

    费洛在心中胡乱猜想着,同时焦躁感逐渐占据他的心神。

    「然后…她说达拉斯明天一定会出现在一个地方——」

    「等一下。」

    她在千钧一发之际恢复冷静,整理堆积在脑内的疑问。

    ——你们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请问…」

    爱迪尔怯懦地开口提问,打断费洛的思考…

    「请问…当时那位贾格西先生的…家里……还有一位罗尼先生……」

    「罗尼先生吗?嗯,他当时应该在那里没错。」

    「那个人…请问…嗯……到底是什么来历?」

    「呃……」

    唐突的问题让费洛顿时哑口无言。

    罗尼是自己的上司,同时是他提手格斗术的师傅。

    然后和现在的自己一样,都是「不死者」。

    至少在费洛的认知便是如此。

    「什么来历啊……」

    因为不能透露不死者一事,因此过了半晌,他还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无所谓吧,不论那个叫罗尼的是何方神圣,都和我们无关吧?」

    克里斯多福泰然自若地对费洛露出一笑,帮他找了一个台阶:

    「然后——不论我们是什么身份,都与帮助你找到最重要之人一事无关,没错吧?」

    他那态度,仿佛能透视费洛的内心一般。

    从相遇时变接连不断的怪异不对劲,让费洛更加深对眼前男人的警惕。

    「……嗯,没错。」

    嘴上虽然那么说,他的心中却充满无论如何都要揭穿对方真面目的决心。她甚至觉得,搞不好他们才是达拉斯真正的同伙。

    费洛的推测猜对了一半,不过重要之处却出现偏差。

    他的判断力是种被蒙蔽着。然而之所以这样,只出在他认为达拉斯掳走艾妮丝,这样一个错误认知而已。



    爱迪尔没有理会自顾自交谈的费洛和克里斯多福,无法再说什么的她低下头去。

    「怎么了?那个叫罗尼的男人怎么了吗?」

    先前一直保持沉默的奇开口了,于是爱迪尔用只有奇听得见的音量,悄声回答:

    「……他相信…异质…比我过去见过的人都要异质…嗯,那个…也胜过『修伊大人』……」

    「……你在胡说什么啊。」

    奇嗤之以鼻,但爱迪尔却对自己的看法很有把握:

    「那个名为罗尼的男人…大概…大概……」

    回想起那名男人出现的瞬间,充斥在豪宅里的空气——她鼓起身心的勇气说道:

    「不是…人吧……」


    ***


    帝国大厦 某办公室


    「局势变得颇为微妙耶。」

    眺望窗外的罗尼,再次以食指敲打自己的太阳穴。

    他每敲打一次,马尔汀乔上级干部的表情便会出现一点变化。

    「嗯…我应该参与到『什么地步』呢?」

    「?」

    艾妮丝听不懂罗尼这句话的意思,侧头表示不解问道:

    「请问…罗尼先生,我们今后该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如果你无意参与艾萨克他们的计划,就赶快回家,让费洛放心比较好吧?」

    「怎么可以……」

    艾妮丝听到这句话后,将视线转向后方的迎宾沙发。

    沙发上坐着艾萨克和蜜莉亚,他们跳舞跳得累了,彼此靠在一起熟睡中。

    她出来的目的,就是要将他们带回去,可是现在却陷入抓木乃伊者反而变成木乃伊的状况。艾妮丝一方面想协助艾萨克等人,另一方面又对费洛萌生强烈的罪恶感。

    不过她有个强烈的预感,要是就这样回到费洛身边,某些很重要的事物将会离她远去。

    「我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今天发生太多事情了……」

    「你很在意白天那个女人说的话吧?对方突然提到圣拉多的名字,让你感到相当混乱——是这样吗?」


    「……」

    被人准确道出心中的念头,艾妮丝微低头说道:

    「……是的。」

    「圣拉多的诅咒在这个国家——不,在世界各地都还残留着。预期始终逃避,设法取得正面迎战的实力,或许能较早摆脱这个状况。」

    「……?」

    罗尼有如通晓一切的发言,让艾妮丝更加困惑。

    ——为什么罗尼先生会对圣拉多大人的事情这么清楚?是麦沙先生告诉他的吗?

    如此思忖的同时,她发现自己还是会不自觉在圣拉多的后面加上「大人」两字,思绪益发剪不断,理还乱。

    罗尼无视艾妮丝心中的混乱,看穿她的心事般开口:

    「……关于长枪女那群人就是什么来历…要我说出答案也不难。不过,你若想找到能让自己接受的答案——明天就是『雾墙』那里吧。」

    「雾墙…您是说旁边那栋白色大厦吗?」

    「没错,明天那里——会发生一些事情,长枪女那群人应该也会现身。」

    听着罗尼预言者般的言论,艾妮丝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请问…罗尼先生,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罗尼沉默了片刻,随即露出仿佛要试探艾妮丝的笑容回答: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

    「咦?」

    「你希望我告诉你,我是某种非『人类』的万能存在?还是想听我身后,自己只是一个平凡的人类?还是说,希望我回答自己是其他的什么;或者说出『我就是我』之类的话?抑或你希望我不做任何回答……不管我如何回答,还是得看你个人是否愿意接受那个答案吧?既然如此,我就算现在回答也没什么意义。」

    这番话乍听之下别有深意,实际上,目的显然是为了让对方深陷五里云雾之中。

    不过艾妮丝无法继续追问下去。

    因为她有种如果知道真相,某些重要事务将会崩毁的预感。

    罗尼不待艾妮丝回答,继续眺望黑暗中落下的雨水。

    「……放心吧,我已经『控制自己无法得知』未来了,因为那样做会让人生变得很无趣。所以——我现在非常期待。」

    他迂回地表示着「如果他有意,其实能够知道」,并且露出一笑,仿佛很享受他们现在的处境似的。

    「这团缠绕在一起的丝线,最后究竟会被谁斩断呢?还是说…会被『修伊』或是『尼布罗』其中一方给绑住呢……我有点想知道答案了。」



    在笑容有些压迫感的罗尼面前,雨水只是无情地滂沱下个不停。

    激昂的雨声划破夜晚的黑暗,一股劲地在黑暗中肆虐。

    仿佛要将被各种事物绑住的曼哈顿全岛,一起沉入深邃的海底一般——
 楼主| 发表于 2010-6-13 21:05 | 显示全部楼层
「你之前有养老鼠对吧?」
    「你将自己的心托付给老鼠,在它身上创造一个自己的世界,我没说错吧?」
    「哈哈,我刚才不是说过,我对你进行过许多调查吗……?我很清楚你的一切喔。」
    「不过,那个世界太容易被毁灭了……不,是被杀掉。」
    「想要涵盖你的世界,以那只老鼠作为容器,实在太过于脆弱!」
    「所以——你不会想创造一个真正的世界吗?」
    「只要改造世界,让它去配合你就好了。」
    「如果你愿意协助我……这样吧,我就代替那个老鼠的位置。」
    「描述给我听吧。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样的世界?以及你对现在世界抱持的一切恶意。」
    「可以说你想要的世界,就在我身上。」
    「因为我来自你所期待的世界……」


               *


    上午十点,尼布罗纽约分公司——「雾墙」前


    「雾墙」巨大的侧壁在雨中若隐若现。
    抬头仰望那淡淡发亮的白色,提姆回想起两个「世界」。
    一个是孩提时代饲养的白老鼠。
    另一个,是如今让自己奉献出一切的男人。
    两个存在都涵盖了提姆个人想要的「世界」。男人——修伊·拉弗雷特即便到了今天,仍继续涵盖着那个世界。
    孩提时代的自己总是将世界封存于他者(注:the Other,哲学术语,指的是相对于自己的其他事物)之中,只能远远憧憬。
    可是现在不同,现在的自己拥有力量。
    拥有将封存于修伊身上的世界,取出至现实的力量。
    可是想要完全改变目前的世界,那力量还太过弱小。
    ——我要亲手改变这个当初没有接受我的世界。
    为了这个目的,他必须得到尼布罗所拥有的「力量」。
    提姆思索自己的使命,并且默默握紧拳头。
    包含他在内的「妖怪」各成员依旧和昨天一样,站在马路的另一边观察「尼布罗」大厦。
    「克里斯多福他们呢?」
    「没看见。」
    「啧…爱迪尔这家伙……算了,反正克里斯多福他们本来就不在我的谋算之中。时间一到,就直接开始执行计划。」
     对部下做出这个指示后,提姆将视线投向「尼布罗」引以为傲的摩天大厦入口。
     不晓得因为时间仍是上午,还是滂沱大雨的影响,如此规模的大厦竟然看不见什么人出入。
    「意料之中,毕竟这一切都得趁没有人员进出时完成……」
    继续静静观察的提姆,安心地眺望了一会,不过——
    过了十分钟左右,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不协调的东西。
    「……?」
    大马路上呼啸而过的车阵中,有一辆车子降低速度,停在「雾墙」底下大厦的入口处。
    那辆车若是一般的车子也就罢了,漆黑的车身和周遭行驶的其他车款明显有着一线之隔。那是一辆仿佛将「只有受到上天眷顾之人,才有资格搭乘」的主张具体呈现出来的高级房车。
    「是「尼布罗」的干部吗?」
     提姆注意到这辆突然出现的高级房车,并且看见自里面现身的人物——
    「!」
    发现那名人物的身分后,「妖怪」的首领不禁全身紧绷。
    「提姆,怎么了?」
    发现领导者异常反应的部下,担心地问道。
    「嗯,没事……没什么事。」
    提姆的反应慢了一点。他深吸一口气,试着让自己恢复冷静。
    ——怎么可能…他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他在雨伞底下目送男人的背影进入大厦,然后证实自己确实没有看错那名人物的身分。
    看见人影完全消失于大厦里头后,提姆静静地念出那位「大人物」的名字…


    「贝利亚姆……曼弗雷德·贝利亚姆上议院议员……」


                          *

    同一时刻  小意大利区


    在一间外观看似中间等级的饭店,内部宽敞却仍然朴素的房间中——
    一名男人对着该房间的主人开口表示:
    「哎呀哎呀哎呀,不好意思,在你这里借住了一晚。你在我心中的等级,已经从朋友上升到益友了!真的很让人羡慕耶!」
    不知克里斯多福是觉得哪里好笑,他咯咯笑着,打开玄关的门。
    「失礼了…一宿之恩,他日必报。」
    「呃…嗯…这…非常谢谢您……」
    奇和爱迪尔也跟着答谢,然后离开房间。
    最后一个离开的费洛,也随即将手伸向墙壁上的大衣和帽子,跟着走出房门。
    在那之后,他被克里斯多福他们说服,翌日一起前往尼布罗的大厦,可是克里斯多福却厚脸皮地表示「没有地方过夜」。
    以费洛的立场来说,他当然不可能让来路不明的家伙和马尔汀乔家族扯上关系。无奈之下,只好让他们到自己的房间过夜。
    当他压低帽子,正要那起玄关雨伞的时候,背后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
    「费洛哥哥。」
    声音来自继艾妮丝之后,寄住在这间公寓的少年——察斯沃夫·梅耶鲁。
    「啊…察斯。不好意思,昨晚吵到你了……艾妮丝一定不会有事,你放心吧。」
    「不…我没关系啦……那个,关于克里斯多福他们,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察斯有些难以启齿地踌躇一阵子后,以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小声说道:
    「……我觉得你要小心一点。」
    「嗯,这个我知道啦,毕竟他们到最后还是没有提到他们自己的事。」
    「不…不是这件事…该怎么说好呢……」
    看见同居人讲话如此不明不白,费洛决定不插话,等待对方的结论。
    「…他们给我的感觉…真的很像……」
    「像谁?」
    「……『艾妮丝姐姐』。」
    这个答案让费洛顿时一愣,不过他随即笑着,摸摸察斯的头笑道:
    「哈哈哈,察斯,这怎么可能呢?那群奇妙的家伙和艾妮丝哪里像了?」
    「……说得也是。抱歉,说了这么奇怪的事。」
    「嗯嗯…我就叫你别担心。我们今晚和艾妮丝一起出去吃饭吧?」
    费洛对察斯投以一个坚定的笑容,接着便追着克里斯多福他们出门了。
    察斯目送费洛出门后,独自重新整理先前的想法:
    「……如果我的感觉没有错…在圣拉多已死的现在,能够做到『这件事』的……」
    察斯想起一名男人,无意识间念出他的名字。
    同时对那个代表昔日同伴名字的专有名词,感到一丝深不见底的寒意——


    「修伊…修伊·拉弗雷特……」


                           *


    「雾墙」周遭  停车场


    被夹在大厦的缝隙间,有一个空旷的地面。
    虽然那块空地要被称为停车场还稍嫌太过狭窄,不过依然紧密地停放着许多当代最新款式的自家用车。
    贾格西他们三三两两地集合在众多汽车所围出来的空间里。
    除了贾格西、妮丝和东尼之外的成员,全都清一色地穿着白色工作服。
    每一把雨伞下,全是穿着工作服的男人。
    「这样没问题吗……」
    贾格西丝毫不掩饰脸上的不安,回想起他和提姆之间的对话。


    「我再重申一次…我们绝对不会协助你们杀人。」
    贾格西罕见地挤出坚定的声音,向提姆确认工作内容。
    「知道啦。你们那伙人,只要扮成大厦的清洁人员,在指定地点散布这种气体就行了。」
    「……这…该不会是毒气吧?」
    「你要是这么想,我现在就吸给你看如何?」
    贾格西狐疑地盯着对方一会,最后放弃似的收下像是手榴弹的物体。
    「这…这是什么?…使用后会喷出让人想睡觉是气体,怎么可能……」
    「这个很类似那边那位大姐白天时所使用的烟幕弹,我们老板平常的兴趣,似乎就是制造这类的奇怪物品啰。」
    「喔喔…是这样啊。」
    「根据我们事前弄到手的结构图,里面有三间实验室,然后据说其中一间研究室所研究的便是那种酒。那部分由我们『妖怪』负责,你们只要散布安眠药,吸引警卫注意就行了。」
    提姆拍拍贾格西的肩膀,露出深不可测的笑容说道:
    「我很期待你的表现喔…贾格西先生。」


    「我…不赞同以挟持人质的方式逼迫别人做事,所以——」
    贾格西的言词间充满沉重的觉悟。不过,他的同伴们却轻佻地开口打断他,
    他和妮丝等人基于「过于显眼」的理由,没有扮成清洁人员。相对地,他们必须在「雾墙」最上层的景观餐厅待命。
    「知道啦,贾格西,所以才要连他们一起骗啊。」
    「这和平常一样不是吗?」
    「我不是很了解啦。总之,最后只有我们一家独赢对吧?」
    「呀哈!」
    他们的反应一如往常。
    明明这些发言听起来有些愚蠢,不过对贾格西而言,却比什么都还能让他安心。
    「嗯嗯…让他们瞧瞧吧。」
    爱哭鬼青年坚定地点了点头,眼里射出锐利的目光:
    「等到他们抢到那个『不死之酒』——我们再把它抢过来!」
    虽然不想协助参与此事,可是他们需要能够对抗黑手党的手段。
    说不定,「不死之酒」将成为某种筹码。
    贾格西原先灵机一动想到的「黑吃黑」点子,在接着造访的红发杀手的推波助澜下,决定加以付诸实行。
    面对这个对强盗行抢的大胆计划,贾格西没有半个同伴感到畏怯。
    「我们——以前都还在那班『飞翔禁酒坊』抢过一票了,所以,这次也一定能够顺利!」
    倾盆大雨中,贾格西的同伴们响起欢呼声。


    此时此刻,他们根本不晓得在雨中耸立着的白雾里,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


    小意大利区  「ALVEARE」店内


    「啊,艾妮丝,你回来啦。」
    「你回来啊~艾妮丝。」
    艾妮丝一走进店里,便有数名友人向她寒暄。
    正当她认真地逐一回应时,有人唤了她一声:
    「啊,艾妮丝,艾萨克他们呢?」
    「唉,麦沙先生…这个……」


    「想要知道答案吗?」
    要说她对昨晚罗尼那番话不感到好奇是骗人的。
    不过,她还是选择先让费洛安心。
    ——他可能正在生艾萨克他们的气,不过这件事就和他弄倒骨牌那件事扯平吧。他应该也在生我的气,那么…也只好老实道歉了。
    昨晚,她最后和罗尼、艾萨克他们在办公室里过了一夜,醒来后便一同回到「ALVEARE」这里。
    后来罗尼提到「要和贾格西讨一个回答」,艾萨克和蜜莉亚听到后,起哄表示「你要去找贾格西他们吗?我也要去」「我也要!」便像是要去野餐般地跟着罗尼走了。


    「我本来以为,罗尼先生不会让艾萨克他们跟去……」
    庆幸最后一切顺利的艾妮丝松了一口气表示,麦沙听到以后,对罗尼的做法解释道:
    「喔喔,他那样做…大概是觉得,既然艾萨克他们认识贾格西那群人,有他们在,应该会让协商更加融洽吧。而且,罗尼非常欣赏艾萨克他们喔。」
    「是这样吗?」
    「是啊,虽然我也不晓得为什么就是了。」
    艾妮丝松了一口气,展颜而笑。接着环视店内一圈,寻找她最想见到的人:
    「请问…费洛呢?」
    「应该还在找你吧?因为他今天整天都排休。」
    「咦?」
    叮铃铃铃铃。叮铃铃铃铃。叮铃铃铃铃。


    艾妮丝心中涌起强烈罪恶感的同时,宏亮的电话铃声响起。
    待在柜台的雪娜接起电话,应答一两句后,将听筒递向艾妮丝。
    「艾妮丝,来,你的电话。」
    「我的……?」
    ——难道是费洛打来的?
    ——那么得赶快向他道歉。
    正当她连忙将听筒贴上耳朵,想要大声道歉时——
    『你好呀。』
    听筒里传出来的,确实不曾听过的女人声音。
    「……咦…您…您是?」
    『你是艾妮丝小姐吗?太过分了吧…我们昨天在你家等了一整晚耶……』
    「咦?」
    艾妮丝的家——便是她和费洛、察斯一起生活的那间公寓。面对在那个家待了一整晚的女性,艾妮丝不禁慌了阵脚:
    「请…请问!你到底是谁……?!还有,你说等我是什么意思……」
    『啊,对不起,我叫做丽萨,请多指教。』
    电话另一端的声音呵呵笑着,让艾妮丝觉得很不舒服。
    仿佛在嘲笑不发一语的她一般,丽萨继续表示道:
    『我单刀直入地说吧——费洛·普罗宣查目前在我们手上。』
    「……!」
    听懂对方语意的瞬间,艾妮丝受到极大的震撼。
    『不过老实说,我们目前『还』不想对他怎样。只不过——有个人无论如何都想和你小聊一下…所以…希望你能单独前往我待会指定的地点。』
    「……」
    「艾妮丝,怎么了吗?」
    似乎察觉艾妮丝的表情不对劲,坐在吧台的麦沙出声问道。
    不过艾妮丝无法回应他的关心,只能继续等待对方的下一句话。
    ——说不定,这其实是一场误会?搞不好是费洛对艾萨克他们的恶作剧火冒三丈,决定反骗回来也说不定。
    她抱着微弱的希望那样猜想,不过下一句话却直接将那念头冲灭。
    『那么就…雾墙最顶楼的景观餐厅,我们那里见吧。』
    ——雾墙。
    艾妮丝当场回想起那个地点具有的意义。
    昨天罗尼有提到这个地方。根据他的说法,那名长枪女也将会前去那里,是个「获得事实真相的地方」。
    『对了,不可以偷偷带同伴来喔,比方说,你现在身旁那位「戴眼镜的哥哥」……』
    「……!」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在你进入店里后,马上拨电话过去吗……?』
    「——!」
    明白对方话里的暗示后,艾妮丝不自觉地环视四周一圈。
    仿佛正在观察艾妮丝的反应般,电话里的声音继续呵呵笑道:
    『要乖乖喔…你随时都处于『双子』的视线之中喔…那就等你啰……』
    「请等一下!你…到底是什么人?!」
    艾妮丝的大喊让丽萨沉默片刻,接着嘲弄似的答道:
    「我就只是丽萨啊,不过……」
    听见她的答案时——艾妮丝的心顿时坠入冰窖:
    「其他同伴……则是继承『圣拉多·奎兹意志的人』。」


                         *


    「达拉斯那混账…真的会在这里吗?」
    费洛将雨伞微微向后移。雨水因此滴在脸上的他,仰望白色大厦一眼。
    以手指抹去滴进眼球的雨水,他向身后的三人这么问道。
    「谁知道,我也是爱迪尔告诉我的啊。你觉得呢……?奇?」
    「干吗问我…爱迪尔…」
    「咦?啊…嗯…是的。我们…有同伴在盯梢…应该,没问题吧……」
    看着爱迪尔用如此欠缺自信的模样回答,费洛不安地重新仰望大厦。
    这栋大厦的声名虽然被帝国大厦盖过,还是拥有十分醒目的高度。
    「他在这栋大厦的哪里——」
    「先不谈这个……」
    和一脸紧张的费洛相反,克里斯多福悠哉地开口说道:
    「费洛啊…说实在的,你很厉害耶,竟然可以若无其事地和我们走在一起。」
    「啊?」
    心情有些气馁的费洛听他这么一说,转头将视线重新放在和自己同行的三个人身上。
    最正常的,是背后背着奇妙长条物体的女人。
    撑着鲜艳东洋风雨伞,双手覆盖着布条的细瘦男人。
    以及有着红色眼球,一口尖牙,穿着贵族服饰的男人。
    正常来想,绝对不会有人想和他们走在一起。
    ——为什么我可以?
    虽然自己目前满脑子思索着艾妮丝的事情也是原因之一,不过他第一个想到的,其实不是这个答案。
    因为他和敢穿着印第安或小丑风服饰,甚至是日本和服一起逛大街的人,一起相处了将近三年时光。
    ——我…对奇装异服的家伙已经司空见惯了?
    费洛有种若是承认这件事,自己也将隶属「那一边」的感觉,连忙摇头否定。
    ——可恶…对了…艾萨克他们在干嘛啊?
    要是有他们在,即便是这种无计可施的状况,精神上也能轻松一点吧。
    费洛如此想着,但最后还是改变不了他们不在的事实。
    ——啊啊,畜生!实在不该为了这点小事就跟他们吵架。
    脸上瞬间闪过带有自嘲意味的笑意后,费洛收起雨伞,朝「雾墙」迈开步伐。


    「他们…真的打扮成那样,在这座城市一路晃过来吗?」
    看着走进大楼的克里斯多福,提姆感到有些头疼。
    「雾墙」的入口处,会让人联想到饭店大厅。
    它是集结「尼布罗」这家复合企业众多业务的商业枢纽,大厦中央的电梯随便一数也超过十台;各台电梯围出来的空间中,设置着一个可比百货公司的综合服务台。
    服务台的柜台内,站着两名容貌姣好的女性,脸上挂着商业味甚浓的笑容,不停向出入的人们低头行礼。
    在服务台的旁边,便是摆着好几张桌子的公共空间。
    提姆坐在最角落的位子,假装看着报纸,掌握整个状况的进行——
    看见朝他走来的爱迪尔,他不禁松了一口气。
    ——来的要是克里斯多福或奇,他就得假装不认识了。
    「那…那个…提姆……」
    「你太慢了。其他人都已经就位,差不多要开始行动了。」
    提姆看着手表表示,不过爱迪尔不予理会,一脸歉然地反问道:
    「请…请问…达拉斯现在…在哪里呢……?」
    「……?那家伙怎么了吗?他的话…被我派到最上层的餐厅监视贾格西他们了,毕竟他们也有可能背叛我们。虽然那家伙也可能和他们串通,不过『人质』这张牌似乎挺有效的。」
    「是吗…最上层的餐厅对吧?」
    爱迪尔复述一次确认,旋即掉头走向克里斯多福他们那里。
    「喂?爱迪尔?」
    提姆虽然很在意部下令人不解的举止,可是他此刻也无法做出引人注目的行动,因此决定暂时静观其变。
    爱迪尔前去的地方,有克里斯多福和奇,还有——
    「……他是谁啊?」
    「嗯,那个…我问到了。费洛…据说达拉斯在最上层的餐厅里。」
    「…!最上层是吧……谢啦。」
    费洛才刚听完,便拔腿冲进刚好开门的电梯。
    克里斯多福没有追上去。仅露出温柔的表情,目送「朋友」离去。
    「好啦。」
    克里斯多福「喀」一声地扭动脖子——做出这个动作后,他四周的空气出现一丝摇晃。
    发现这一点的奇和爱迪尔都默默眯细眼睛——嘴角扬起开心的曲线。
    红眼青年朝提姆笔直行去,低头俯视坐在桌边的「妖怪」首领。
    相对地,提姆根本没有将视线从报纸上移开,坚决假装素昧平生。
    「唉,提姆,你还是一如往常地制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计划对吧?」
    「……」
    「你每次都这么搞,总是设法在现场附近征调一批『棋子』。将对方利用殆尽后,自己人则躲在安全且重要的地方进行工作…我懂了,难道『妖怪』的一贯手法,就是附在别人身上,加以操控吗?」
    「……闭嘴。」
    提姆有如自言自语般地小声念道,他的视线仍在报纸上游移着。
    克里斯多福做出一个耸肩的动作,开心地摇摇头说道:
    「你无法获得很大的成功,不过也几乎不会失败。那分妥当,与其说是天才,不如算是秀才吧。嗯,记得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换汤不换药吗?不过你放心吧,既然我都来了——就帮你将那秀才级的工作提升至天才级吧。」

    提姆此时才将视线投向开心微笑的克里斯多福:
    「……我不晓得修伊老爷有什么打算,不过已经没有你们帮忙的余地了。」
    听见对方以冰冷语气道出的冷板凳宣言,克里斯多福更开心地摇头说道:
    「没错…你不知道也没关系。你不需要知道修伊先生有什么打算。」
    「……?这是什么意思?」
    克里斯多福没有回答,敞开双手,掉头转身。
    「好了,欢迎来到梦之国度——不过,如果Only噩梦,你会很Lonely吧?加油啦,提姆。身为我们的首领,你做事要有担当~换句话说,我不会负责就是了。」
    「……喂?!……」
    他搞不清楚对方的用意,想起身拦住他——可是为时已晚,克里斯多福早就走到综合服务台那里了。


    「圣诞快乐!」
    奇装异服男子打的招呼,让柜台里的女性不禁瞪大双眼。
    「呃…嗯…欢迎光临……?」
    「圣诞快乐?」
    看着男人以疑问的口气重说一次,让柜台小姐开始思考是不是百老汇在办活动。
    她不改脸上的事务性笑容,试着给予对方回复。
    「现在时间还早了两个月——」
    「抱歉,我想说的,其实是万圣节。」

    噗滋。

    实际上,那声音几乎听不见。
    只不过见到那画面的人,心中必然会出现那样的状声词吧。
    噗滋一声。


    位置在喉咙。
    女人的喉咙,被克里斯多福不知何时拿出来的手枪尖端刺穿。
    前头融合了匕首的奇妙手枪,扎实地对女人的白皙喉咙造成致死伤害。
    「——。——。」
    柜台小姐试着想说些什么,却话不成声,只听得见血液的气泡声,咕啵咕啵得回荡着。
    「咿……」
    旁边另一位柜台小姐早一步理解事态。正当她打算张口,发出最大限度的尖叫声时——
    新型枪械的尖端已经塞进她的口中…
    「——嘎——啊呃gkg……」
    左手的枪刺进左边女人的喉咙,右手的枪塞进右边女人的口中。
    水平伸直双手的动作停止片刻后,克里斯多福的嘴缓缓浮现笑容。
    看见他口中露出的几根牙齿,位于右边,意识尚存的女人逐渐在恐惧和痛楚中陷入昏迷——
    若要说到她最后的感觉,其视觉看见克里斯多福的右手即将扣下扳机,听觉接收到击锤落下和火药爆炸的声音;在痛觉传递某些讯息之前,她所有的感觉都陷入黑暗。
    和一般的枪械相比,枪声已经过大幅度的消音。距离稍远一点的人,应该只听得到掌心雷(注:鞭炮玩具的一种,使劲砸碎时会发出轻微的爆炸声)爆破的声音吧。
    可是,当时在大厅里的人们,全都亲眼目睹惨剧发生。
    从柜台小姐们的喉咙和嘴巴里拔出的枪械前段,不停滴着鲜红色的血液——失去支撑的柜台小姐们,随即倒进柜台内,再也不见身形。
    一般访客几乎都没有看见。不过许多「尼布罗」的员工和警卫都目击到那个画面——沉默片刻后,尖叫和怒吼声震动整个空气。

    「搞…搞什么……」
    提姆无法理解事态发展,眼镜底下的眼睛反复眨着。
    仿佛在嘲笑他的反应般,克里斯多福像个孩子似的高声哼起歌来:
    「来来来!不给糖就捣蛋,不给糖就捣蛋。不给糖就要被虐杀(音符)给糖也要被虐杀(音符)」
    克里斯多福一边即兴作曲,一边哼唱听似童谣的歌曲。
    虽然警卫们试图拔枪,但他都会抢先一步开枪。大厅中响起阵阵沉闷的声响。
    「红色鲜花朵朵开(音符)一起来吃花瓣糖,花瓣糖(音符)」
    枪声仿佛在为他的歌打拍子般,配合着节奏,陆续对警卫们造成致死伤害。
    「啦啦啦~啦~啦(音符)」
    「你在…搞什么啊?」
    提姆试着挤出声音来,可是他的肌肉却紧张到发不出声。
    冷汗流遍全身。
    眼前的画面超脱现实,能将他和现实牵系在一起的,只有背后汗水的冰冷触感。
    手上没有枪的员工想要逃到外面。
    可是——不知何时,原本应该敞开的玻璃门被关起来,外面似乎架着类似看板的物体。
    从之后便没有其他人进来这点推测,上面应该写着谢绝进入之类的告示吧。
    即便如此,区区一扇门,只要从里面用力一撞,应该就能轻易突破了吧?可是——
    「……可怜呐。」
    玄关前跑过一道细瘦的身影,和试图逃跑的人擦身而过。
    顿时,员工们的喉咙裂开了一道缺口——旋即接二连三趴倒在地上。
    倒地者从此没有动弹,透着白色光泽的地砖上,逐渐晕开一滩滩红色的鲜血。
    几个人看见这一幕,拔腿跑向大厦另一边的出口——
    但是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堆银色圆环,分别射向众人的头部。
    「丽萨……!」
    提姆意识到银色圆环使用者的身分,不禁紧握双拳。他用充血的双眼凝视周遭的状况,试着接受当前情况。
    原以为所有人都劫数难逃,不过似乎还有几个人活了下来,也有些人成功从出口逃出去。
    发现那些人的共通点后,提姆感到一头雾水。
    ——?!能够活下来的…只有非「尼布罗」员工的家伙…?
    被杀害的全是身上戴着「尼布罗」员工证的人。
    发现这件事的同时,提姆发现自己已经恢复冷静,怒吼道:
    「你们…你们在搞什么啊啊啊啊啊啊————!」
    听见那道响彻大厅的嘶吼,克里斯多福一行人静静地停止动作。
    克里斯多福投以一如往常的温柔微笑,平淡说出其理由:
    「搞什么?」
    「那还用说,当然是工作啊。其中一项工作就是协助你们,让你们好办事…另一项则是——修伊先生『亲自下达』的指令喔。」
    「什么……」
    仿佛看穿提姆的混乱,刚才没有任何动作的爱迪尔开口表示道:
    「提姆,嗯,那个…修伊大人他……透过『双子』和我们直接联系。不是找『妖怪』,而是直接找上我们『吸血鬼』…然后,嗯……大人要我们『杀掉「尼布罗」这间纽约分公司里面所有的员工』……」
    「什么?!」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提姆所认识的修伊有个倾向,那就是讨厌殃及无辜。所以即使是过去「幽灵」的恐怖活动,记得也未曾施行过无差别攻击的计划——
    听到这里,提姆突然想到一件事。
    即便是刚才的虐杀,克里斯多福他们也没有杀害任何一名非员工的普通人。
    提姆做出某个猜测——同时对自己那可怕的猜测感到一阵呕吐之意。
    「不可能吧…不会吧…」
    「就是那个不会吧!首领!」
    似乎看穿他的心思,克里斯多福开心地表示:
    「很光荣喔…这栋大厦,不,应该说是和『尼布罗』这间企业有关的一切人士,都被选为修伊·拉弗雷特的『实验体』了!」
    修伊·拉弗雷特这名男人,对于「实验」对象以外的人事物会坚持其彻底无害的主张——不过,一旦对方被他认定为「实验体」,任何不人道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提姆自认对这一点有很清楚的认知,但「实验体」的规模还是首次如此庞大。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说过吧,你没有必要知道修伊先生有什么打算,当然我们也没有必要知道。所以我们根本没有问他的意图为何。」
    「……」
    不理会仍然受到惊吓的提姆,克里斯多福等人讨论起今后的行动:
    「那么,我和爱迪尔会先杀掉在景观餐厅里,厨师之类的家伙,然后再逐层向下。奇从下面杀上来。丽萨留在这里,拦截企图逃跑的员工。这样OK吗?」
    奇和爱迪尔默默点头,朝各自的路线前进。
    克里斯多福和爱迪尔走进电梯里,奇则走向逃生梯,纷纷自大厅消失身影。

    静静目送虐杀者们离去——提姆将手上的报纸用力砸向地板。
    「是这样吗…」
    轻声呢喃的提姆,仿佛看开般地展颜而笑。
    他相当清楚自己目前置身的状况,并且为之惊愕、恐惧——不过,他却笑了。
    「被诅咒的道路是吧?我既然选择这条路,早该知道了不是吗?」
    他似乎不是看开,而是重新巩固对自己所选道路的「觉悟」。
    「……来就来吧。反正我…早在八年前就舍弃一切了。」


    与此同时,当的提姆手表走到十一点的时候。
    「……时间到了。」
    各层办公室里冒起有如薄雾般的烟幕。
    那雾气旋即融入空气之中,不过效果却没有消失。凡是吸到烟幕的人,依序陷入沉睡中。
    在不晓得一楼发生惨剧的情况下,贾格西的同伴们和「妖怪」的成员们,分别朝他们的行动目标踏出了第一步。


    接着——「雾墙」陷入一场沉静的混乱中。


                        *


    最上层 景观餐厅「巴别」


    时间稍微往前回溯——


    「雾墙」最受欢迎的设施,是「尼布罗」直营的景观餐厅。
    周围的墙壁几乎全数由玻璃窗构成,让人们能在这个休息场所享受空中花园般的气氛。这间同时是瞭望台的景观餐厅。高度虽然不及帝国大厦,但依旧能轻松一览曼哈顿的景色。
    餐点的定价范围很宽泛,从价位合理的料理到高级品等样样具备,是间广受各阶层人士深爱的餐厅。
    「喔~连这间『巴别』也是『尼布罗』直营的连锁店啊…『尼布罗』的触手,还真是遍及各行各业呢。」
    妮丝调整眼罩上的眼镜,吃着三明治,欣赏窗外的风景。
    「好…好可怕喔…喂,我们还是不要坐在窗边啦……」
    贾格西有如一只发抖的小狗,始终撇开视线,不敢看外面。
    「我想和奔驰中的列车屋顶比起来,这应该还算好吧?贾格西。」
    「当…当时是…我豁出去了……」
    「贾格西也吃一点吧。」
    「唔嘎,好吃。贾格西,吃,来。」
    「大…大家现在都在冒险犯难,我不能一个人在这里吃饭啦……」
    贾格西尽量不张嘴,低声说话,他的脸始终背对窗户。
    在一张六人座的桌子前,坐着贾格西和妮丝,一个一个人占了两个位置的东尼。
    达拉斯坐在稍远的地方,皱着眉头,一个劲地猛瞪着菜单。
    「放心吧,贾格西,事情一定会顺利进行!」
    「唔,嗯……」
    他无力地点点头。虽然想要回应妮丝的鼓励,却因为不小心看见窗户外面,又一副快哭出来似的把头撇开。
    他们公式性地不断反复此类对话。此时,一名服务生带着温文有礼的表情走向他们那边。
    即使是面对贾格西他们这种看似混混的客人,服务生还是一视同仁地向他们行了一礼,接着露出有点歉然的眼神表示:
    「非常抱歉,请问各位愿意让三位客人一起并桌吗?」
    「啊,好,好的,没有关系。」
    「好吗?」
    妮丝小声询问后,得到一句:「这时候拒绝,反而很奇怪吧?」的回答。
    紧接着,贾格西便试着笑脸迎接新来的客人——

    「真不好意思啊。」

    看见坐在眼前的罗尼·史奇亚特,他的笑容僵住,整个人几乎昏倒。
    勉强让意识停留在现实世界中,贾格西哭丧着脸问道:
    「为…为什么你会知道这里?!」
    「这是魔术。」
    ——最好是啦!
    贾格西想要如此大吼,不过看见自罗尼身旁冒出的脸孔后,他当场禁口。
    「嗨,贾格西!罗尼的魔术很厉害吧?」
    「人体发现秀耶!」
    见到突然露脸的艾萨克和蜜莉亚,贾格西再次瞪大双眼。
    「艾萨克!蜜莉亚!你你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看见一脸惊讶的三人。罗尼开心地表示:
    「好了…希望你们今天可以不要逃跑,好好听我把话说完……」

    看见艾萨克他们纯真的笑容,有人紧握拳头颤抖着。
    ——他们…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开车将自己撞飞的情侣,正坐在和自己隔着两张桌子的位置,开心地有说有笑着。
    那种表情,简直就像完全不知世间疾苦一般。
    ——冷静…现在时机未到,还没有空去杀掉他们…
    就在他一脸愤恨,但仍继续坚忍之际——一名让他堤防崩溃的人出现了。
    「罗尼先生!还有艾萨克和蜜莉亚……为什么?!」
    听见似乎曾经耳闻的声音,达拉斯反射性地抬起头来。
    出于他视线前方的——是在他心里种下强烈到可怕地步杀意的人物。达拉斯·杰诺亚德心目中「一切的元凶」——费洛·普罗察宣。


    「费——洛——!」
    他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怒吼出声。
    仿佛榨出灵魂般的怨毒吼叫,让全店的视线都集中到达拉斯身上。
    「达拉斯……!」
    费洛大叫出声,接着达拉斯自椅子上站起身子,缓缓迈开步伐:
    「想不到…想不到…你竟然会自动跑来受死…好样的……」
    「达…达拉斯先生?!」
    感到吃惊的人是贾格西。他连忙看向达拉斯一眼,却被充斥在他眼里的杀意吓得移开视线。
    面对迫向自己的杀意凝聚体,费洛也投以坚定的视线问道:
    「达拉斯……『艾妮丝在哪里』?!」
    威风凛凛的大吼,让达拉斯瞬间停住动作:
    「……啊?」
    瞬间,两人之间只剩下沉默。
    店里所有人都将视线集中到他们身上,只有艾萨克若有所思似的盯着半空中——最后,他总算「想起」自己的目的。
    「啊啊——!」
    「?!」
    这声突如其来,打破沉默的叫声,让众人将目光移动至艾萨克身上。
    「啊哈哈!费洛,你放心!你宝贝的艾妮丝已经被我和蜜莉亚联手救出来了!」
    「顺利救出!」
    「咦?」
    被艾萨克的吼叫声打乱节奏。听见他们的话后,费洛不禁减弱了几分霸气:
    「喂…是…是…真的吗?!」
    费洛将达拉斯扔在一旁,冲向艾萨克他们,接着看向罗尼。
    罗尼瞥了费洛一眼,低声说一句:「算是吧。」
    「真的吗?艾妮丝真的平安无事啊……」
    费洛心中的石头落地,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达拉斯一脸茫然地旁观事态发展,旋即发现自己完全遭到忽略,杀意激增,用力踱步一下。
    「不准忽视我————」
    接着,费洛的鞋底迅速踩上达拉斯的膝盖。
    「————咦?」
    达拉斯因此失去平衡,手臂被费洛抓住——
    下一个瞬间,达拉斯的身体漂亮地翻了一圈,随即被人压倒在地。
    喔喔喔喔喔。
    餐厅内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声。
    费洛蹲下身子,制住对方的手臂。他以有些错愕的表情,对底下呻吟的男人说道:
    「你还是一样弱耶。」
    「……!」
    达拉斯睁大眼睛,眼中杀意不减地瞪着费洛的脚。
    不过他的身体被彻底压制住,甚至无法转动自己的脖子。
    「好了…抓走艾妮丝的代价…你打算如何补偿呢?」
    在一切纷争看似平息的刹那间,罗尼的表情蒙上一层阴霾。
    「…?罗尼,怎么了吗?」
    「身体不舒服吗?」
    「啊,对了,一定是费洛只担心艾妮丝一个人的关系。」
    「是在妒忌对吧!」
罗尼不理会艾萨克他们的胡闹,只是静静地竖起耳朵,随即以食指敲起自己的太阳穴。
    接着,他突然皱起眉头,对着费洛他们沉声说道:
    「糟糕,想不到他们会做得这么绝。」
    「…?罗尼先生?怎么了吗?」
    「什么…什么?怎么一回事?」
    面对费洛和贾格西的提问,罗尼只是静静闭上眼睛,单纯表示道:
    「……我听见一楼那里的枪声。」
    「…?一楼……罗尼先生,这里是最上层?怎么可能听得见……」
    费洛对断言是「一楼」,而不是「一楼的方向」的罗尼表示质疑,不过罗尼的脸上却见不到任何疑虑。
    「虽然还称不上是『战场』,不过…这栋大厦——已经成为『杀戮场』了。」
    罗尼口气虽然严肃,却在心中乐见其成。
    ——好了…演员差不多都要到齐了————


                    *


    「雾墙」入口处


    「玛莉亚,怎么了吗?」
    「嗯…总觉得里面散发着一股浓烈的不妙味道啊,Amigo!似乎有很多人倒地不起耶!」
    玛莉亚透过被锁上的玻璃门观察里面的情况,然后如此告知身后的众人。
    在她后面的,除了奇克外,还有「葡萄酒」、夏涅、黄和伊芙。
    「之前有提到什么催眠瓦斯之类的话题,应该只是睡着了吧?」
    「可是他们做得也太明目张胆了…看来情况比想象中还要糟糕…伊芙,我们还是在外面等待比较好吧?」
    「可是……」
    黄的提议让伊芙瞬间感到困惑。
    因为她的兄长——达拉斯,现在就在这栋「雾墙」里。
    长久以来不停寻觅的兄长正身处于大厦中,而其中明显发生了一些事。然而自己却独自躲在安全的地方等待,这种做法让她犹豫不决。
    「没关系,你就等着吧。如果你要进来,厨师应该也会跟过来。虽然你不在乎自己,但也不想让厨师置身危险吧?」
    伊芙同意「葡萄酒」的说法,即便还有一丝不死心,她还是点头回应:
    「嗯…家兄…就拜托你了……」
    「嗯。我至少保他不死啦…不对,听说那家伙有不死身,那就没什么好担心了不是吗?」
    「葡萄酒」说完后,便朝入口行去。
    伊芙他们决定留在原地,撑着雨伞,待在对面的大厦等待——对着少女正准备转身过来的背影,玛莉亚笑着大声说道:
    「昨晚对不起喔。」
    「咦?」
    伊芙几乎忘记自己曾经被挟持为人质,因此不晓得该如何回应,只好有些生硬地微微点头。
    「昨天的你一次都没有哭呢。你将来一定会变得既厉害又美丽喔,Amigo!」
    对方爽朗直接的表示,让伊芙害羞地红了脸。
 楼主| 发表于 2010-6-13 21:0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夜の星痕 于 2010-6-14 12:29 编辑

「没那回事……不过……我始终相信着……」
    「始终相信?信什么,Amigo?」
    「既然你是拉克先生的朋友,会那么做,应该有什么理由吧……」
    看着露出温柔笑容的伊芙,玛莉亚傻眼地说道:「你人也太好了吧?Amigo,那样子会常吃亏的哦。」
    她带着讽刺意味说出这句话,不过伊芙坦然接受:「是的,我也这么认为……不过,即使这样也没关系。」
    「……你果然……会变厉害呢,Amigo。」
    看着蕴含在少女眼中的强烈光芒,玛莉亚悄悄感到羡慕。
    ——我小时候也是这样吧。
    要是看到始终走不出迷惘的自己,过去的自己会说什么呢?
    露出有些自嘲的笑容后,玛莉亚重新鉴定要找回自己的觉悟。
    ——即使,到时候要和那名长枪女同归于尽…
    或许是察觉到对方的情绪,伊芙有些慌乱地对她说道:「呃…嗯…请你加油!」
    其实伊芙本身也不晓得要对方为了什么加油。
    不过因为她昨天在一旁听到奇克和玛莉亚的对话,所以决定自己也得回应些什么才行,便反射性地脱口而出。
    「对…对不起…可是玛莉亚小姐看起来好像很烦恼……」
    局外人所鼓励的「加油」。这句话视情况,也有可能让人感到愤怒,不过玛莉亚却能坦然接受,带着满脸笑容,挥了挥手。
    ——也对,同归于尽就没有意义了。
    该活下来,还是该拼命?——在天枰两端摇摆的玛莉亚,被伊芙有意无意的一句话给影响,决定设法活着回来。
    ——到时候,一定要找个机会,把捉她当人质的这笔债还掉。
    决定活下来的她,露出一如往常,天真烂漫的光辉笑容。
    在这座持续下着濛濛大雨的城市中,玛莉亚那曾经失去的笑容,让伊芙决定仿佛看见久违的阳光。她的嘴角自然地笑开:
    「好漂亮啊……」



    「雾墙」的大厦入口处立着一块标示「消防设备紧急施检中,禁止进入」的牌子,玄关的门则全部都上了锁。
    「Amigo,我把门劈开如何?」
    看见玛莉亚举起日本刀,「葡萄酒」傻眼地说道:「喂喂…你是想将骚动扩大吗?你的胆大妄为,实在不像杀手耶。」
    「……不然该怎么办嘛?」
    玛莉亚鼓腮帮子表示,于是「葡萄酒」将手伸向她的头发,从她发量丰盈的头发上、取下一根发夹。
    「啊,你干什么?Amigo!」
    「葡萄酒」无视她的抗议,将发夹前端插进门的锁孔内。
    「哇啊,珂雷亚先生,你连这个也会啊?」
    「叫我斐利克斯。嗯,过往经历丰富咯。」
    就在他得意地操弄发夹,差不多要将锁打开之际——
    「葡萄酒」君看见玻璃中有个人影朝他接近。
    人影不在大厦中,而在玻璃反射的户外景色里,也就是对方正朝他们的背后接近。
    感受到人影散发着不寻常的气息,「葡萄酒」立刻缓缓地转过头来。
    仔细一看,他见到一名没有撑伞,全身淋成落汤鸡的女孩。
    对方身穿黑色西装,是「葡萄酒」不曾见过的少女。不过,其他三人隔了一瞬间便想起,她便是前几天在贾格西(伊芙)家遇到的那位少女。
    「……」
    西装少女仿佛没看见奇克他们,径自走向旁边的门——发现门被锁上后,以小跳步向后退了一大步。
    接着——
    向后转身的同时,她翩然跃起,将冲力全部集中在脚上,一计空中回旋踢狠狠砸向门框。
    冲击。
    冲击的强烈,甚至让人产生整栋大厦都为之摇晃的错觉。
    某物被踢断,并发出轰然巨响,一扇门联通其门框整个变形,朝大厦内部倒下。
    西装女旋即进入里面,瞥了周遭倒地不起的人们一眼,瞬间迷惘地停下脚步——不过她的目的似乎不在这里,动作迅速地朝位于中央的电梯而去。

    喀嚓。
    目送她离去的瞬间,「葡萄酒」的手部前方,发出锁被打开的微小声响。
    「哇啊~白做工了,我白做工了。」
    「葡萄酒」笑着站了起来,单手伸向往外拉的门扉,但不知为何却将手向内推。

    哔叽沙叽。

    门传出某种东西被缓慢扯断的声音。然后慢慢朝照理不可能打开的内侧「弯曲了」。
    「心情好一点了,不过不可原谅,我坚决要向那个女人抗议!」
    「冷静一点好吗!?你这样太幼稚了吧?Amigo。」
    「真好笑…大人和小孩之间的界限,根本就是若有若无的东西……换句话说,我的字典里不存在『幼稚』两个字。」
    「葡萄酒」露出似笑似怒的微妙表情,不过夏涅却突然挡在他的面前,金色的瞳孔笔直注视着「葡萄酒」。
    隔了一瞬间,「葡萄酒」有些害羞地笑着表示:
    「嗯,这……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好吧。」
    「她什么都没说吧。」
    「不过夏涅,当着大家的面说这种话,难道不害羞吗?哈哈哈哈。」
    「……现在的你,在旁人眼中是个超级大傻瓜喔,Amigo。」
    玛莉亚带着怜悯的眼神注视「葡萄酒」,不过她又将目光转向夏涅,发现夏涅似乎有些害羞地别开视线。
    「珂雷亚先生和夏涅小姐好甜蜜喔~」
    「别说了,奇克!还有,是斐利克斯。」
    看着害羞拍着奇克背部的「葡萄酒」,玛莉亚傻眼地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我会输给这种家伙啊……」

    *

    观景餐厅


    「各位……你们喜欢自然码?」
    这是男子从电梯走出来后,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
    「瞭望台好棒喔,周遭只有天空,可以看到360度的自然美…呃,怎么看得见帝国大厦啊?功亏一篑嘛,把钱还来!还我自然!你们不会这么想吗?」
    有着一对红眼睛的奇妙男人突然冒出让人一头雾水的发言,他背后站着一名背着奇妙长条物的女人,无声地看着男人行动。
    餐厅里的客人们似乎以为这是某种表演秀,虽然盯着他看,却没有出现特别的骚动。
    「那家伙……」
    压制着达拉斯的费洛,一脸不悦地瞪视克里斯多福。
    ——假装不认识吧。
    做出这个决定的瞬间,他运气非常不好地被对方发现了。
    「嗨,费洛!你找到那个叫什么达拉斯的人吗?」
    克里斯多福亲昵地开口问道,客人们一度离开的视线焦点,再度集中在费洛身上。
    「……」
    费洛顿时满脸通红,而待在他身旁的艾萨克和蜜莉亞则互相咬着小耳朵…
    「喂,蜜莉亞!是魔术师的同伴耶!那个待在后面的女人,是昨天那个魔术师的同伴耶!」
    「真的耶!太棒了太棒了!想不到可以在这里看到她,原来魔术秀已经开始了!」
    「那个穿着酷似魔术师服装的人,一定就是那个女人的师傅!」
    「好棒喔!」
    和自顾自兴奋的艾萨克他们完全相反,贾格西等人带着一种观看可怕事物的眼神,交互看着爱迪尔和克里斯多福;而达拉斯虽然被压制在地板上,瞪视爱迪尔时发出的杀气,比刚才看到费洛时还要强烈。
    其中只有一个人,也就是罗尼,露出平常那种事不关己的表情。
    费洛最后似乎忍受不住沉默,不自在地咬牙问道:「你…究竟来这座城市做什么?」
    克里斯多福没有回答那问题,只是静静地点头,转头望向身后的员工休息室。
    「对了,请问这间店的经理是哪一位?」
    听见他的问题,店里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不久后,一名中年男人自厨房里举起手说道;「是我……」
    确认过哪位中年绅士胸口别着「尼布罗」的小小员工证后——
    克里斯托福从怀中掏出枪刀,在对方还来不及讶异前,便发射出子弹。
    「——呜。」
    子弹直击头部,经理瘫倒在厨房里。
    接着……景观餐厅这次真的陷入惨叫和混沌之中。
    「你…你在干什么啊?喂!」
    费洛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注视眼前的画面。
    在整间店处于骚动的状况下,他的呢喃完全被掩盖过去。

    在事出突然的异常情况中,有一个人反应得比谁都要迅速。
    「东尼!」
    贾格西大喊的同时,东尼单手举起自己面前的桌子,将它像个空箱子般,架势轻松却又带着必杀威力地掷向克里斯托福。
    「哎呀。」
    克里斯托福连一步也没移动便闪过那张桌子。
    仿佛在表演摔角铁板桥动作般,他的背部大幅向后仰——将身体向后反折将近九十度。
    和地面形成水平的鼻子上空,飞过巨大的质量。
    「好可惜喔……喔?」
    他将身体抬起的同时,发现一名巨人已经站在他的面前。
    东尼在投掷的同时朝对方拉近,然后抓起克里斯托福握着枪的手臂。
    「东尼!直接将他压倒在地!」
    「呜咕……」
    正当东尼试着遵从贾格西的指示,以全身重量压倒克里斯托福时——
    「你的力量真大,我都开始颤抖了。」
    克里斯托福以空着的左手挡住东尼的右手,开始将东尼的身体由下往上推。
    「呜咕…贾格西…他……力量,很大……」
    「怎么可能…他该不会想和东尼比力气吧!?」
    妮丝惊呼出声。克里斯托福随即露出一丝贼笑,唐突地移动自己全身的重心:「怎么可能和这种大块头比力气呢?」
    借势扯出被抓住的右手后,克里斯托福钻过东尼的胯下,绕道他背后:「拜拜,格列佛(注:语出《格列佛游记》)。」
    展露恶作剧般的微笑后,克里斯托福举枪对准东尼的后脑勺。
    他的眼前突然出现黑色物体。
    那是妮丝投掷的闪光弹。
    「?」
    下个瞬间,物体迸裂,刺眼的光芒让克里斯托福的眼睛一阵眩目。
    「!」
    趁着这个破绽,一道新的人影扑向克里斯托福。
    原来是贾格西发起冲刺,想要夺走枪刀。
    可是——
    「——」
    在差之毫厘就可以摸到枪的地方,贾格西的冲刺被拦了下来。
    闪着十字光芒的枪尖已经抵上他的喉咙。
    「嗯…那个…不好意思,贾格西…这个人…嗯……是同伴……」
    爱迪尔一脸歉然地表示,贾格西则带着愤怒的眼神反驳道;「我们的协议里,应该有不杀人这一项吧……!」
    贾格西的话让爱迪尔为难地垂下视线——
    「呃…嗯…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下一个瞬间,她有些难为情地「露出笑容」。
    「不过,你想想…又不是我和你的协议!」
    看着爱迪尔挂着甜美微笑的脸蛋,贾格西感到背后窜过一股彻底的凉意。
    ——不对。
    ——这个叫爱迪尔的人…比那位提姆还要诡异多了!
    沉思到这里,他的思考暂时中断。
    因为他感到有什么锐利冰冷的东西碰到太阳穴。
    「贾格西!」
    妮丝发出近似惨叫的声音。
    他只将视线横移——结果看见一把前端固定着枪,形状奇妙的匕首。
    「小哥,你们挺厉害的嘛。说实在的,被提姆用来当棋子太可惜了。」
    克里斯托福带着温柔的笑容,手指已经搭上扳机。
    在这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发子弹发射的状况中,原先不停尖叫着的客人们,也不约而同地冻结了。有人别开视线,有人牢牢盯着,无法移动眼睛。
    「住手!」
    喊出这句话的,是现在仍然压在达拉斯身上的费洛:「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不是跟你说过了,是工作啊。」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工作!混账家伙——」
    听见充满愤怒的叫声,克里斯托福烦恼地表示:「嗯,我是没什么理由杀掉这位刺青先生啦。不过啊,为了接下来的工作着想,我想请这里的人们乖一点。所以就在想,是不是该随便抓个人质咯。我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不行吗?」
    听完克里斯托福平淡说出的这番话,费洛十分烦躁地站起身子。
    「呕恶。」
    这时候,达拉斯发出一声奇妙的叫声。原来是费洛在起身的同时,以膝盖抵住脖子,硬是让他昏了过去。
    「那我来当人质,这样也可以吧?怎么样?」
    费洛的提议,让克里斯托福沉默片刻——
    然后,那阵沉默逐渐转变问笑声:「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呀哎呀哎呀,不行啦,费洛,绝对不行。」
    「为什么?」
    「毕竟…我们已经是一起睡过一晚的好朋友了,不是吗?怎么可以拿朋友当人质呢?」
    「……你不怕我揍你?」
    对着青筋毕露的青年,克里斯托福笑着说出真正的理由:「因为…你不是死不了吗?这样根本当不成人质嘛!」

    *

    地狱从底下一路上升。
    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
    那真的是全部由血色构成的地狱。
    连尖叫的时间都没有,发现时,自己的喉咙已经多了一道新缺口。
    看见那一幕的人,在理解状况的前一刻,喉咙也已开了一个地狱。
    制造出地狱的,是绝对的锐利、速度,以及残酷。

    「听说这里的员工有一千两百人…一个人负责五百人吗?太费工了吧?」
    发着牢骚的奇离开一间办公室:「直接弄倒整栋大厦还快一些…但那样会殃及目标以外的人。」
    他身后是一间本来应该像雾一般白净,却整间被染成鲜红色的办公室。
    实际上,奇进入这间办公室还没经过三十秒。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他划开办公室中几十名「尼布罗」员工的喉咙。
    「……要辨别是否为相关人士,真的比杀人还要累……干脆学『幽灵』他们那样,不管三七二十一算了……嗯?」
    念念有词的奇,突然发现前方有人影在蠕动着。
    那是趴在地上,匍匐前进的男子二人组。他们身上穿着这栋大厦清洁人员的工作服。
    「……喂,尼克,前面有个家伙用走的耶。」
    「什么?是说这里已经不受瓦斯影响了吗?那么差不多可以站起来了吧……」
    听了趴在地上人影之间的对话,奇想到了他们的身份。
    ——这些家伙就是爱迪尔口中的「棋子」吗?
    奇静静地眯细眼睛,接着贾格西的同伴——杰克和尼克随即默默站起身。
    「呼…本来还以为趴再久都没关系……想不到满累的耶。」
    「话说回来,你不太像这里的员工……难道,你就是提姆口中的增援吗?」
    ——可怜的家伙,他们甚至不知道被逼着喝下「有瑕疵」的酒后,等待他们的,只是被当成实验材料消费掉的命运。
    干脆为了他们好,在这里将他们杀掉算了。
    带着这个想法的奇,舔了舔装在自己手臂上的铁爪——
    ——然后发现某些不对劲。
    「……?」
    「嗯?中国人老兄,怎么了吗?」
    「他该不会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吧?」
    两人一脸担心地望着奇。但奇没有理会,而是被自己心中逐渐形成的推论吓出一身冷汗。为了确认事实,他当场掉头离去。
    「啊,喂——」
    「搞什么啊?」
    扔下穿着工作服的两人,奇目不转睛地沿着来时的路跑回去。
    ——要是,要是这个推测是真的——!

    数分钟过后。
    奇沿着通往最上层的逃生楼梯,全力向上冲刺。
    「我也真是的…!是太沉浸在杀人的愉悦里了吗?」
    他一边愤怒地责骂自己,然后以超乎常人的速度在楼梯间跳跃。
    「他早就知道了吗……?修伊老师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吗!?」
    不知为何,奇刻意避开电梯,不停沿着楼梯奔驰。
    可是他的速度绝对与电梯不遑多让。
    爬到一半高度之际,他因一时腿软而跪倒在地。下一刻,他朝着屋顶高声嘶吼道:「……快逃啊……快逃啊,克里斯托福!」


    *


    提姆走在接近最上层的研究区中。
    与此同时,「妖怪」的成员破坏掉电话线路,断绝大厦与外界的联络。另外,借着贾格西他们散布的瓦斯,重要区域的机能理应几乎完全停摆。
    ——不,再加上克里斯托福他们的行动,这栋大厦应该可是算是彻底「玩完」了吧。
    可是提姆已经不再去思考这件事。
    虽然不晓得修伊有何打算,但他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
    打定主意后,他决定立刻去完成工作。
    「东西不在其他两间实验室中…那么就只剩下这里了……」
    抵达实验室的入口时,他在门口看见两名「妖怪」的部下。
    看样子,他们正为了如何撬开实验室的门陷入苦战。
    「……怎么了?」
    「啊,提姆…抱歉,我们碰上了一点麻烦…这道门锁设计得相当精密。」
    「是吗…真的是这里啊?」
    根据他们的情报来看——「双子」传来的讯息,这里是可能性最高的一间实验室。白天完全没有人使用,只有夜间灯火通明。研究人员的工作时间带明显和其他业务错开。
    ——可是…相形之下,这里的戒备也太薄弱了吧?就算其他地方发生状况,照理说,这里也改留下一、两个人才对……
    不久后,锁被解开,两名部下谨慎地进入内部。
    情报无误,里面没有半个人。这下可以安心窃取研究资料了,但想不到——

    「没有?怎么可能……」
    实验室里只有大量用于实验的机器,不见使用该机器制造出的东西,或是研究材料等物品。
    「他们将东西移动到别的地方了吗?…可是三天前,『双子』还确认过东西就在这个房间里…如果他们是后来才把东西搬走…难道他们早就知道我们会发动袭击?」
    数个推测闪过脑中,但却改变不了东西实际上就是不在这里的事实。
    「要直接询问研究者吗…我不太想露脸就是了……不,到时候,再由克里斯托福他们收拾目击者吧。」

    「奉劝你们别浪费无谓的体力。」
    听见突然响起的声音,提姆他们立刻找桌子等物体当掩护,转身看向后方。
    「这栋大厦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你们得到的情报全部都是针对修伊·拉弗雷特所放出的假消息罢了……」
    他们见到一名长相介于中年和青年之间的男人——提姆认识对方。
    他身后领着两名看似政要保镖的黑衣男子。
    「贝利亚姆…上议院议员?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尼布罗的高层是我的旧识…所以我对这里实验室的研究多少给予一些支援,而且——我也想见识一下修伊·拉弗雷特一手带大的部下是长什么模样。我另外也邀请了这间分公司的老板,不过胆小的他从昨天就开始请假了。」
    「那真是谢了…不过,这样一来,我也不用多费唇舌。可以请教你那些『瑕疵品』放在哪里吗?既然你支持这项研究,至少知道存放地点吧?」
    突如其来的大人物。
    对方仿佛能洞察一切的视线穿透提姆,而提姆也不甘示弱地向对方虚张声势。
    ——只能虚张声势吗…可恶,要是爱迪尔在这里……
    对于个人缺乏「武力」的提姆而言,能够依赖的,只有怀里的手枪。
    不过事实上,他对那把枪能否对眼前魁梧的政要保镖奏效感到极度不安。
    「我刚才有提到吧?这里已经没有『瑕疵』酒了。」
    「你以为我会相信那些话吗?」
    「你大概对实验室有所误解。」
    「……?」
    贝利亚姆唐突的发言,让提姆对他投以疑惑的眼神。
    「你以为这个小小的房间便是实验室?再怎么说,那好歹是针对『不死』这项禁忌且强大的课题所进行的研究吧……」
    「……什么意思?」
    提姆的疑问,让原先面无表情的贝利亚姆露出带有自嘲意味的笑容。

    「换句话说…这整栋大厦,整栋『雾墙』便是一所巨大的实验中心。」


    *


    「……你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
    「你是因为认识我,当初才会……」
    面对费洛充满怒气的质问,克里斯托福叹了一口气,摇头说道:「不对不对不对,一开始只是个偶然!当初偶遇被雨淋得全身湿透的你时,也没想到你——喂,接下来的话,不适合在一般老百姓面前提起吧?我还是体贴一点,毕竟你是我在纽约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啊。」
    「少开玩笑了。」
    周遭的客人几乎没有人在听克里斯托福有如玩笑的说辞。大概会有几个比较冷静的人竖耳倾听吧,不过几乎听不懂他们的对话。
    ——可恶,想不到…他们竟然会知道我是不死者……
    正当费洛打算继续提问,试着掌握对方的来历时——

    ——……叮……——

    一道清脆的铃声响起,告知众人有电梯来到最上层。
    「……?是谁啊?」
    最上层全部都属于餐厅的范围,并不存在所谓的入口处。整体设计是在收银台旁白设立三座可以直达一楼的电梯。
    克里斯托福饶富趣味地靠近电梯,等待仪表盘指着最上层的电梯门开启。
    不过,缓慢开启的门扉里却没有半个人。
    「怎么回事…是提姆或者谁按错了吗?」
    他缓缓靠近,打算确认电梯内部——上方突然伸出一只脚,狠狠踢中克里斯托福的脸部。
    「唔啊。」
    克里斯托福猛然向后退去。
    「克里斯托福!」
    爱迪尔似乎也被这突发事故吓了一跳,连忙收回抵住贾格西的长枪,冲向仰倒在地的克里斯托福身边。
    见到莽汉倒地,餐厅里的客人争先恐后地冲向逃生梯,整体陷入轻微的恐慌状态。
    在电梯里踢出那双脚的主人——艾妮丝与众人擦身而过,像是在寻找什么似的环视餐厅。
    然后——她在寻找的对象,看见她后也出现激动的反应。
    「艾妮丝!」
    一听就费洛的呐喊,艾妮丝马上跑到自身「本体」的身边。
    「太…太好了…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大多数人并不理会为了重逢而感到喜悦的两人,他们都自逃生梯离开现场,奋力往下跑。
    餐厅内部的人口密度骤减。剩下的人为数不多,不过贾格西和费洛等人自然一个不缺。
    「好痛痛痛痛痛。」
    冷清空旷的空间中,响起一道严重少根筋的响亮哀嚎。
    「喔喔,好痛喔,真过分,我爸妈都没有踢过我的脸耶。」
    嘴上虽然这么说,看起来却丝毫不疼不痒的克里斯托福爬了起来。他对站在费洛身旁的艾妮丝开心地说道:「不过我也没有爸妈就是了。」
    拍拍衣服上的灰尘,他像是和朋友说笑般,对着艾妮丝开口:「和你一样咯。」
    听见这句话,艾妮丝浑身一震。察觉她那反应的费洛,表情沉重地再次质问克里斯托福:「你…到底是什么人?这次请你认真回答我。」
    「我向来都很认真啊…不过,算了,难得见到我可爱的『妹妹』,就把事实告诉你吧。」
    「……妹…妹?」
    听见费洛的呢喃,克里斯托福展露出无比温柔的笑容,说出艾妮丝想知道的「真相」:「我们…是根据圣拉多制作人造人过程中的研究被制造出来的——瑕疵人造人喔。」
    「……」
    费洛和艾妮丝倾听克里斯托福的阐述,贾格西等人则带着一头雾水的表情,交互注视克里斯托福和费洛他们。罗尼则是冷静地继续坐在椅子上,而艾萨克和蜜莉亞不知何时便不见踪影。
    「或许以『全知全能』的角度来说。艾妮丝根本还不够完全——不过她成功继承了不死和不老。可是呢,我们是利用她前一个阶段『偷出来』的研究被制造出来的,所以只拥有『不老』的特性。相对地,也不用像艾妮丝那样,为了生命掌握在『本体』手中而担忧。」
    听见对方平淡说出的事实,费洛严肃地提出他的疑惑:「……偷来的?也就是说…生下你们的人不是圣拉多?」
    「啊啊…你居然使用『生下』这个词…把我这种人造生命当成正常人来看待…这句话还真令人开心啊。你果然是我的朋友,费洛。」
    「给我认真回答!」
    「……既然你拥有圣拉多的记忆,应该大致猜得到吧?」
    被对方这么一问,费洛开始搜寻记忆中,有关「圣拉多」所拥有的部分。
    说实话,那是他不想碰触的记忆回廊,不过顺着对方的话,他自然而然找起脑中的画面——最后导出一个人的名字:「修伊…修伊·拉弗雷特……」

    ——……叮……——

    费洛说出那个名字的瞬间,电梯的铃声再度响起。
    「啊啊,很烦耶,现在才正要开始精彩呢。是谁啊?」
    克里斯托福觉得扫兴地说道,并且拿起数根放在附近桌子上,尚未使用的餐刀。
    「算了,谁都无所谓。」
    「喂…你要做——」
    费洛还来不及阻止,克里斯托福便使劲射出手上的餐刀。
    目标是在这瞬间要开启的电梯门扉——
    「住手!」
    费洛嘶吼的同时,电梯门打开,三根餐刀被吸进里面。
    餐刀撞击墙壁或地板的声音并未响起。
    想到这象征着什么,费洛背后冒起一层薄薄的冷汗。
    不过——那部电梯中,出现一个遥遥超乎费洛想象的存在。
    「真危险耶。」
    一道轻松的声音响起,一名男人走出电梯,步上高级地毯。
    三根餐刀不仅被男人收于手中,还轻巧地抛在半空中耍弄着。他向前踏出一步,身后跟着出现身穿黑色礼服的女人,拿着日本刀的墨西哥女孩,以及腰际插着剪刀的眯眯眼男子。
    「……这部电梯的门上,该不会挂着飞镖靶吧?若是这样,我还真想夸奖一下勇于进行这个刺激尝试的店经理,不过真的是这样吗?」
    轻松接下餐刀的男人根本不在乎是谁掷出餐刀。他带着让人猜不透的想法,停止抛接游戏。
    「珂雷亚……?」
    费洛最初还怀疑自己的眼睛,看见似曾相似的红发青年后,他不禁呆然说道:「珂雷亚…喂,真的是珂雷亚吗?」
    「喔喔,这不是费洛吗?你还是一样娃娃脸耶。」
    「哈哈!几年没见了,你倒是挺会呛人的嘛!」
    费洛和红发男人对话的口气,让一旁的艾妮丝感到有些惊讶。
    因为她很清楚,费洛一直很在意自己的娃娃脸。曾经还有个混混在赌场出言挑衅他的娃娃脸,最后被他折断所有手指。因此费洛现在的态度,让她觉得相当意外。
    「对了,费洛…很遗憾的,珂雷亚已经死了,你要叫我斐利克斯·沃肯。」
    「这点我听拉克说过,不过你真的很莫名其妙耶。」
    费洛先前的紧张感不翼而飞,此刻已完全恢复笑容。
    克里斯托福因为话题被打断,首都露出不愉快的表情。他对突然现身的红发男子问道:「你是什么人?到底是从哪里进到这栋大厦——」
    「哈哈哈,好,我知道了,所以你给我闭嘴。」
    对方极为蛮横而不容拒绝的口气,让克里斯托福这般的强者也为之一愣,闭上嘴巴。
    「葡萄酒」对费洛露出一笑,并转头看向旁白呆滞的贾格西。
    「话说回来…从这种情况看来,刚才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太妙的事。」
    贾格西因为这句话而回过神来,连忙向「葡萄酒」反问道:「什…什么意思…我完全糊涂了……」
    「总之,从一楼大厅那群睡着的家伙看来,催眠瓦斯计划算是成功了吧?」
    爱迪尔和克里斯托福在对方平淡道出的讯息中,感到强烈的不对劲,不禁面面相觑。
    接着,克里斯托福噗嗤一笑,打算订正「葡萄酒」的说辞:「哈哈,睡着?你真是有趣耶,看见那么多的血量,竟然还用『睡着』这个词……」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克里斯托福的话,被一对男女不约而同的欢呼声给打断。
    「好厉害!魔术的力量真是太厉害了!」
    「这是万能惊奇秀!」
    「?」
    餐厅内所有人将目光集中在声音的源头,看见不知何时跑到厨房里面的艾萨克和蜜莉亞,正大声欢呼,并毫不吝啬地给予掌声。
    「你们在干什么?」
    费洛仔细凝视,发现艾萨克和蜜莉亞分别坐在先前被克里斯托福开枪射穿头部的经理两旁。
    然后下一个瞬间——他看见了。
    不只费洛,店里的所有人都目睹到那个奇迹。
    「唔唔…到底…发生了什么……?」
    目的到理应死去的男人,发出这句呻吟声。
    目睹到照理说,确实被击中头部的经理,不仅毫发无伤,甚至不带一滴血地徐徐坐起身。
    「!?」
    「……!」
    「?」
    费洛等人全部为之惊愕,而克里斯托福合爱迪尔则是想到「某个可能」;不知道经理刚才遭到枪击的人们则是一头雾水。
    「难道……」
    克里斯托福察觉某个可能性,将视线转向自己的兵器。
    「——!」
    枪刀的前端,本来曾经贯穿柜台小姐喉咙的刀刃。
    他记得有将血甩掉。不过即使扣除这么做,这把刀刃还是「太过明亮」了。
    察觉到这个事实的同时,逃生梯响起一道他很熟悉的声音:「克里斯托福!」
    「奇……」
    奇理应自下方一路虐杀过来,可是他的利刃却同样没有沾上半滴血。
    「克里斯托福!不妙啊……『这栋大厦』很不妙!我们先撤退!」
    奇毫不在乎会有旁人听见,喊出一个重要的事实:「这栋大厦的工作人员…『尼布罗』的员工——」

    「全部都是『不死者』!」


    *


    「这怎么可能……」
    喃喃自语的同时,提姆感觉体内深处涌起一股剧烈的呕吐感。
    「怎么会……」
    「但这是事实…我原先很反对,不过『尼布罗』的总公司里,有一位疯狂的女科学家…」
    「重点不是由谁提议吧…那根本不是重点……」
    过于可怕的真相摆在眼前,让提姆的精神深陷严重的错乱中。
    「有必要…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你们……」
    他很希望对方是为了让他混乱才扯这个谎,却想不到对方有什么理由得在这种状况下扯谎;而且重要的是,贝利亚姆的眼神中,唯一能够透露的,便是他说的是实话。
    「你们将一千两百名员工…全部变成有瑕疵的『不死者』吗?」
    「没错,打着欲望接种的名义——用的是从圣拉多的组织抢来的『瑕疵』酒。」
    对于贝利亚姆平淡道出的事实,提姆投以一个深恶痛绝的表情。他身后的两名部下也惨白着脸,为贝利亚姆的发言所震慑。
    「你们竟然为了『研究』…将一千两百人变成怪物……」
    「反正时间一到,他们还是会死,所以勉强算是人类吧。而且——即使人数多寡有些差距,你不也正打算为修伊做出同样的事情吗?」
    贝利亚姆极端冷静而冷酷的批评,让提姆哑口无言。
    「可是…据我猜测,修伊或许知道这个事实。所以才会让那群奇妙的家伙大开杀戒吧…看来你事前并未被告知此事。」
    原先带着自嘲意味的笑意,明显变化成怜悯提姆的神色。
    「你认为这只是个偶然吗?」
    「呃……」
    「我指的是,我今天来到这里……」贝利亚姆突然将视线自提姆身上移开,自言自语地继续说下去:「在你们误认是偶然或奇迹的事件背后,其实都有某些算计在推动这一切。不只是今天,当初圣拉多·奎兹的事件和飞翔禁酒坊的事件发生时也都是如此……」
    「……」
    「你们就像是蝴蝶…是在『尼布罗』和修伊想以彼此的丝线缠住对手时,无端被卷进来的可怜蝴蝶。你们甚至没有被当成食物,只能动弹不得,最后落得饿死的下场……好了,我差不多该告辞了,不然会赶不上下午的议会。」
    阐述玩单方面的分析后,贝利亚姆领着两名政要保镖离开实验室。
    最后他背对着提姆说了一句话:「……我很讨厌不死者,包括瑕疵品在内……你是会害怕死亡,害怕丧失世界的一般人。虽然阵营不同——我还是会替你加油。」

    被留在原地的提姆沉默了片刻——接着突然抬起头,向他身后的两名部属下达命令:「……马上去和其他人会合,然后逃离这栋大厦。逃离后,舍弃苏活区的基地,到纽泽西(新泽西?)的地点C待命。」
    「……遵命。」
    「我…会到最上层和贾格西等人,以及达拉斯敲定协议后再脱离。」
    他带着百思不解的目光,自言自语地咬牙切齿道:「……虽然我根本猜不到…最上层现在是什么样的状况……」


    *


    景观餐厅「巴别」

    在这栋「雾墙」里工作的所有员工都是「不死者」。
    突然得知这个难以置信的事实,费洛和艾妮丝都感到毛骨悚然。
    甚至连先前眉毛一动也不动的罗尼也微睁大眼睛。
    过于异常的真相被摆在眼前,众人脑中千端万绪。
    然后「葡萄酒」只说了一句:「喔~」
    此外,他对不死者就没有什么感慨了。
    至于艾萨克和蜜莉亞——
    「喂,蜜莉亞,不死者是什么意思?」
    「大概指不是死者的人吧?」
    「原来如此,就是活人的意思啊…那么就是说,这栋大厦没有死人咯!」
    「快乐地工作!」
    依旧进行着一如往常的对话。
    贾格西无法跟上突然扩大的事态,双眼开始积蓄豆大的泪珠。
    奇克和玛莉亚似乎不是很感兴趣,自刚才起便一直将注意力放在爱迪尔身上。
    至于焦点人物的克里斯多福——
    「……这样啊,可是我们干嘛要逃走?」
    他带着打从心底很不解的表情回望奇。
    「我一直觉得你很笨,没想到笨到这种地步!你让知道自己不会死的警卫围上来看看啊?话说回来,面对不死者,你打算如何达成修伊老师的『歼灭』指令?」
    修伊的名字让至今一直沉默不语的夏涅眉毛往上一挑。
    克里斯多福丝毫不理会其他人的反应,笑着向奇说出自己的答案:「打算如何…不是很简单吗?」
    他一边说着,然后看向费洛和艾妮丝:「这里不是有两个能够杀掉不死者的人吗?」
    「什么……!」
    漠视不禁哑口无言的费洛等人,克里斯多福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请费洛帮忙一下,将一千两百人『吞食掉』不就好了?」
    的确,费洛和艾妮丝能够单方面吞食有瑕疵的不死者,正确来说,罗尼和艾萨克&蜜莉亞也能这么做,不过此时此刻的克里斯多福似乎还不晓得他们的身份。
    不过,在杀掉对方的同时,他们也将接收对方所有的人生记忆。费洛在吞食掉圣拉多后,便深恶痛绝这种事,而艾妮丝应该也不会考虑再次吞食别人吧。
    尽管如此,眼前的男人却没考虑到他们的意愿,只是继续说着。
    「这种话能听吗…艾妮丝,回家吧。」
    「啊,好的……」
    艾妮丝本来想与经历和自己非常相似的克里斯多福他们多交谈一会,不过——
    ——如果随便和对方交谈,一定会被拉去那一边。
    她在克里斯多福身上感觉到类似那样的危险,因此同意先行离开这里。
    「啊哈哈哈,讨厌啦,费洛,抛弃朋友是不好的行为喔……而且我刚才的话也还没说完吧?对吧?艾妮丝。」
    「我已经了解你们了。不过,我和圣拉多大…圣拉多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不是现在,不是现在啦……我们老板比较感兴趣的反倒是过去。」
    克里斯多福压抑不住笑着摇头,见到艾妮丝停下脚步后,他很满足地继续说下去:「你…或者是吞食掉圣拉多的费洛应该知道吧?知道制造出你个人——制造近乎完美人造人的手法……」
    「……!」
    「圣拉多老先生只有对那点保密到家喔~没有人成功偷到那个秘密过。」
    听见关于自己根源的问题,艾妮丝的掌心开始渗出冷汗。
    费洛感受到艾妮丝的动摇,背对着她大声说道:「艾妮丝,别听他说!」
    「费洛,你安静一下嘛……爱迪尔。」
    被克里斯多福轻轻点到名,爱迪尔默默点头。
    爱迪尔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冲向朝电梯走去的费洛等人——接着,毫不犹豫地将握在侧身的十字枪超费洛的后脑勺刺去。
    「……!」
    可是——枪尖却在距离不到几公分的地方突然定住。
    因为,枪尖被不知何时插进费洛和爱迪尔之间的「葡萄酒」以手指夹住了。
    打算一击必杀,使劲刺出的那一枪,却被对手单单以手指的力量给彻底压制。
    「骗人……」
    就某方面来说,爱迪尔受到比昨天败在罗尼手上更强烈的震撼。
    「我说你啊…想对我的儿时玩伴做什么?」
    「葡萄酒」目光冰冷地瞪着爱迪尔。
    「喔喔,谢啦。珂雷亚,你救了我一命。」
    「叫我斐利克斯。」
    费洛一副理所当然地道谢,「葡萄酒」则闲聊般地回答。
    接着,费洛对克里斯多福和爱迪尔表示道:「小心一点,别让他发火。据我所知,这家伙是人类当中最强的一个。」
    「别说我是人类最强好吗?我会全身发毛。」
    「葡萄酒」笑着抗议道,不过指尖的力量丝毫没有转弱。
    爱迪尔一度试图把长枪拉回去,长枪却像是被台钳(注:固定于桌上,以转动握柄的方式夹住东西的器具)夹住般纹丝不动。
    「葡萄酒」稍微瞄了一下爱迪尔的脸蛋后,若有所思地说道:「十字枪…喔喔…是你把夏涅的脸划伤的吧……」
    他的话还没说完——克里斯多福便笑着将枪刀对准「葡萄酒」:「你很碍事耶。」

    碰!碰!碰!

    三声沉闷的声响,和几乎同时响起的三声尖锐金属声回荡在餐厅中。
    「……」
    克里斯多福开枪的同时,「葡萄酒」舞动长枪的枪尖,将之当成盾牌,弹掉所有子弹。
    明明只要弹道的研判出现些许误差,就会当场毙命,可是「葡萄酒」却连半滴冷汗也没有流,更有甚者——
    「……这样算是讨回公道吧。」
    这句话让爱迪尔发现自己的脸颊有些不对劲。
    其中一颗被弹开的子弹掠过她的脸颊,制造出一条水平伤口。
    和一天前,她在夏涅脸颊上留下的一模一样伤口——
    「你是…算准的?」
    克里斯多福脸颊上冒起一层薄汗,在承认「葡萄酒」强悍的同时——展颜而笑。
    「葡萄酒」还没搞懂他的笑容意味着什么——逃生梯那里便传来一道新人物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
    提姆从楼下的实验室逃生梯走上来。他眨了眨眼,有些困惑地问道:「喂,奇,跟我说明一下,现在是怎么回事?」
    他流着汗,出声询问默默站在逃生梯旁的奇。结果对方带着平常见不到的认真表情回答:「老样子,克里斯多福在耍任性。」
    奇这句似乎在焦虑什么的发言,让提姆察觉到他也知道这栋大厦的秘密。
    「……可恶…喂!克里斯多福!撤退吧!我们走!」
    拿枪指着「葡萄酒」的克里斯多福根本没有把视线移向提姆,只是开口回答:「伤脑筋耶,提姆。我们接到的行动指示和你不同吧?」
    「……我现在以『妖怪』领导者的身份命令你!……你们的责任由我来扛!」
    提姆夹带怒火的呐吼声,让克里斯多福默默放下举枪的手臂。
    「是吗…既然你那么说——我就暂时放弃任务吧。毕竟若是缺乏完全『不死者』的协助,也无法达成这个任务。」
    克里斯多福冷冷一笑,随即向提姆宣言道:
    「那么,接下来就是『我的自由时间』了,OK?」
    「……啊?」
    提姆疑惑出声时,克里斯多福已经展开行动。
    尽管手上有枪,他依然故意逼近「葡萄酒」双手可及的距离。
    「!」
    「葡萄酒」没料到对方会突然冲刺,却也没有特别慌张。他使出一计锐利的足刀进行反击,不过克里斯多福早就预测到他的动作。
    「不行喔,即使再怎么受到神的宠爱——」
    他跳上「葡萄酒」踢出来的脚,直接踩过对方的大腿,朝门后打大开的下巴使劲施展出膝撞。
    带着让周遭众人也能感受到撞击力的速度,「葡萄酒」的上半身夸张地向后反仰。
    「——区区人类,可别太嚣张喔☆」

    ——珂雷亚…扎实挨下别人的攻击?
    有生以来首度见到的画面,让费洛不禁怀疑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葡萄酒」身体向后仰,瞬间静止不动。
    克里斯多福没放过这个破绽,继续乘胜追击。
    他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握上手枪大小的特殊枪刀。
    他大幅度伸直双手,旋即有如螳螂般劈下两把枪刀。
    目标是「葡萄酒」的喉头,那把枪刀沿着能够确实割断左右两条颈动脉的轨迹猛力劈下。
    不过早一刻恢复过来的「葡萄酒」,以自己的双手接住对方的两只手腕。
    「……你稍微,让我吓了一跳。」
    「很嚣张嘛,人类…你为什么要伤害爱迪尔,伤害我的同伴?」
    虽然话里的内容充满愤怒,挂着克里斯多福脸上的,却依然是那张充满柔情的微笑。
    「为什么呢…嗯,如果她乖乖道歉,我也不是不能原谅她啦…对了,就先这样回你吧,因为一时兴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很有趣耶——不过这答案不好笑。」
    枪刀的尖端仍然对准「葡萄酒」的喉咙。
    换句话说,枪口也正对准同一个部分。
    「拜拜。」
    双手的扳机被同时按下,枪声形成重奏,回荡在最上层。
    但是,子弹并没有钻开目标的喉咙。
    当扣在扳机上的手指移动的瞬间,「葡萄酒」以抓住的手腕为支点,奋力一蹬,以倒过来的单摆姿势,漂亮地越过克里斯多福的头上。
 楼主| 发表于 2010-6-13 21:0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夜の星痕 于 2010-6-14 12:32 编辑

「 …………喔。」
    他随及转身,试图使出肘击。然而克里斯多福已经料到那动作,他地下偷跟着转身,并在闪过手肘攻击的同时,以枪刀的刃部劈向对方侧腹。
    可是「葡萄酒」又预测到该动作,再次蹬地,侧翻一圈后,与对方暂时拉开距离。
    「你很厉害耶。嗯……真的很厉害。在我见过的人中排行第三强,当然第一是我自己啦。」
    对这句话产生反应的不是克里斯多福,而是费洛。
    「那第二强呢?」
    「前菲利克斯先生。」
    「那是谁啊?」
    无视费洛的吐槽,「葡萄酒」扭了一下脖子,想克里斯多福问道:「接下来怎么办?要继续打吗?」
    「我没提过吗?我大概有杀掉你的打算。」
    「理由为何?」
    「雨声很吵。」
    带着平常的德兴回答后,他露出稍微认真的表情说道:「骗人的,真正的理由是-应为你很强。」
    「啊?你是在修行武术的格斗家吗?」
    「我啊,想要向神挑战。我想杀掉你这个除了受到神的宠爱之外,没有其他解释的人。为了打破被人类制造出来的自己所抱持的自卑情结,这样可以吗?」
    「感谢你的真诚。不过,这分心意很让人头痛。」
    进行一段对答后,「葡萄酒」微微一笑,随即走向窗户:「费洛和夏涅等人应该能应付流弹什么的,不过…………」
    接着他敲了敲窗户,并向克里斯多福做出一个提议:「在这里面会波及贾格西他们,所以「到外面打」如何?」
    「可是,搭电梯的时间会让我冷下来耶。」
    「不,所以说……」
    一道尖锐的破碎声响起,「葡萄酒」背后的玻璃粉碎四散。
    自一记裹拳(注:极近距离下打出的拳头,类似中国武术里的寸劲)所击出的大洞,将空气剧烈地吸向外面。
    在那强风中,「葡萄酒」面带微笑,再次提议:「到『外面』。」
    话在说完,「葡萄酒」便穿过窗户上的大洞,走到外头去。「雾墙」的上方为金字塔顶,而这间景观餐厅正位于金字塔底层再上面一点的位置。
    「看样子,你只有脑袋没收到神的眷顾……」
    「喂……等等」,克里斯多福傻眼地摇了摇头,毫不犹豫地走向窗户的大洞。
    「喂…等等,克里斯多福!」
    分布上事态的进展速度,始终旁观的提姆突然回过神来,出声制止形式上的部下。
    「没用的。」
    可是--和他多年相处的奇却放弃地有头到:
    「我跟着去看看。」
    语毕,奇也跑向被豪雨所包围的世界。
    堤姆打算伸手拦下对方,他的手却空虚地划过半空中。接着,让发现还有一道人影打算靠近窗户的大洞。
    「那是…在百万富翁区对我挥出匕首的……」
    「啊啊!夏涅!你不能去啦!」
    贾格西的呼唤同样无效,夏涅亦消失在窗户外。
    剩下被留在原地的是贾格西等三人,费洛以及艾妮丝,还有加上待在厨房里,莫名其妙称赞店经理的艾萨克和蜜莉亚,加上堤姆和--一动也不动的像是冻结般的爱迪尔。
    另外--洞察一切的男人,仍坐在位置上不动。
    奇克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环视四周玛利亚则再次被自己的心束缚,无法采取任何行动。

    --为什么刚才我动不了?
    --在长枪女王侧向那个绿帽子的时候…
    --为什么我没有用到拨掉长枪,大喊:「你的对手是我!」
    --因为她要杀的人与我素昧平生吗?不…不对…不是这样…Amigo。
    --我…在害怕吗?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在「葡萄酒」挺身而出时,会觉得松了一口气……?
    从破掉的窗户外,传进外头激烈的风声。
    在出去那声音后,理应一片寂静无声的空间里,玛莉亚只是紧握着拳头。原本以为自己已经靠奇克的鼓励重新振作起来。
    原本以为再次见到长枪女后,自己会发起挑战,并且绝对能够报一箭之仇,获得胜利。
    可是,现在的自己是怎么回事?
    她感到恐惧。
    面对一度击溃自己的长枪,她完全陷入恐慌之中。
    --赢得了吗?真的赢得了吗?
    她在心中不断自问自答。
    --我还能够…相信MURASAMA吗?

    当玛莉亚还无法握住腰际的刀时,先前解冻般动弹不得的爱迪尔静静抬起头。
    她的表情似乎有些恍惚,随即开始低喃:「我…嗯…觉得好害怕…」
    「咦?」
    贾格西不知道对方在 自言自语,不自觉应了一声。
    于是爱迪尔将脸棉线贾格西,面无表情地缓缓陈述:「那个…嗯…被那个人…抓住枪尖动弹不得的时候…我觉得好恐怖…我…第一次被人徒手那样对…我没想过自己会输给两手空空的人……」
    「请…请问?」
    「大家…都好好喔…克里斯多福、奇明、丽萨都能杀好多好多人--可是我却……」
    爱迪尔颓然无神的眼睛突然透出光芒,并对贾格西投以一个甜美的微笑。
    「呃…这…你好」
    无视贾西不自觉点头行礼的动作,爱迪尔朝着站在逃生梯旁边的堤姆说道:「堤姆……」
    「喔,你恢复过来啦?抱歉能不能请你将克里斯多福他们从外面带回来……」
    「可以吧?」
    「啊?」
    看着爱迪尔脸上的微笑,堤姆突然有种强烈的不详感。
    接着--他的预感化成言语降临。
    「既然这次的动作已经确定失败了……棋子应该『可以扔掉』了吧?」
    「咦?」
    「我…我止不住身体的颤抖…若能杀个人,我想一定一定可以止住…只要杀很多很多很多很多人…一定一定就能够止住…所以…我想…可以吧……?」
    「咦咦…咦咦咦———?」
    贾格西发出惊呼的同时——爱迪尔的十字枪已经朝他脸上的刺青使劲刺出。


    伊芙抬头看着「雾墙」,心中不停祈祷哥哥和夏涅他能能够平安无事。
    「哥哥就在这里的最上层……」
    心中交织着不安与期待,少女再次望向高耸的白墙。
    此时——她突然发现一个怪异之处。
    以丝绢般的洁白闻名的「雾墙」。
    其墙壁似乎微微染上一些红色。
    凝神注视的少女发现——
    很不巧地发现——
    并非墙壁被染成红色——
    而是洒落在墙壁前的雨水,混杂着相当鲜红的颜色。

    虽然转瞬即逝,少女的眼睛还是确切地看见了。
    仿佛要割破白雾般的血……血雨——

    「雾墙」最顶端

    「淋着雨的我,能不能说是与自然共存啊?」
    「真可怜,应为被你挡在总监,雨水和地面只能挥泪告别了。」
    「……接得好,这个见解相当令人惊讶,真不愧是你。」
    倾盆大雨中,两名男人开心德聊个不停。
    周围吹着狂风暴雨,一般人在这种状况下,连维持立姿都很困难。
    「你流了不少血耶。」
    说出这句话的是克里斯多福。
    相对的,「葡萄酒」的肩头呈现一片红黑色,并且被雨淋得湿透。
    「不要勉强比较好喔,如果你认输的话,我可以和你当个朋友,然后再杀掉你。」
    提出让人搞不懂标准在哪里的条件后,克里斯多福露出充满慈爱的笑容,含羞地说着。
    「嗯,那是我让你的,不用在意……不,应该说,若你因为觉得过意而稍微放水一下,那我会轻松许多。毕竟,我现在是在很没劲啊。」
    「葡萄酒」的表现真的就像是在放回,他的气息没有一丝紊乱。照理来说,那样应该相当疼痛,他却只表现出比蚊子叮到还要轻微的反应。
    「我没有劲的最大理由,是就算打赢这场战斗也没有任何好处。」
    「有好处啊。要是赢过我,你就可以向『吸血鬼』的人炫耀呦!」
    「喔…你在那个叫做『吸血鬼』的团体中排名第几强?」
    「谁知道?我们彼此间没有厮杀过,无从得知。」
    听见不负责任的回答后,「葡萄酒」的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我也有种转移了话题的感觉,这种事还满愉快的的呢。」

    在这栋「雾墙」的最顶端,由于棱角间的高低差变得很小,能从景观餐厅爬到更高的地方。
    他们从那里冲最顶端爬去。在白色金字塔的中腹地带,一如先前那般,进行枪刀和徒手之间的短兵相接,不过——
    克里斯多福射出的子弹击中大厦 墙壁,反弹后的跳弹却偶然打中「葡萄酒」的肩膀。
    肩头溅开的血液在空中飞散,紧接着化为血雾落至地面。
    一般人若发生这件事,应该都会受到不轻的精神震撼。但「葡萄酒」却没有太大反应,仿佛流血这件事就如同呼吸一般自然。
    对着极度轻松地「葡萄酒」,同样一脸轻松地克里斯多福开口表示:「你赢不过我的。」
    「咦,真的吗!?我现在才知道耶,哇啊,怎么办啊?
    」
    无视「葡萄酒」极尽嘲讽的回应,克里斯多福平淡地说道:「毕竟我们的年资不同啊…我啊,从出声至今,将近有五十年都在做这种事。在没被告知理由的情况下杀人,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嗯,过的就是那样的人生。」
    他一步步走向对方,握着枪刀的手缓缓加重力道:「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也不停地心爱你跟着杀人的瞬间喔。若不那样,我根本无法平静地入睡!实际上,我大概杀了五百多人,在脑中则杀了那个数目的十倍二十倍…我已经分不清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了……对于我这种人,你有什么看法?」
    面对暂时停下脚步,出声询问的克里斯多福,「葡萄酒」坦率地说出心中的想法:「虽然现在提这个好像太迟了……不过你的眼睛和牙齿很厉害耶。」
    「你说得很正确,不过我有种被转移话题的好了感觉!」
    「……好了,你接着说话蒙混的这段时间——已经想好子弹消耗尽后的作战方式了吗?」洞察一切般的那句话,让克里斯多福的笑容变得更加愉悦:「老实说——完全没有!」

    景观餐厅「巴别」

    爱迪尔刺出的锐利十字枪。
    看似要贯穿贾格西的脸部的那尖端,在最后关头被交错的银色给挡下。
    金属声鸣响,雪一般的白色火花溅落地毯。
    「……请你…别打扰我。」
    「不行啦,Amigo!你的对手——是我吧?」
    ——我真的出刀了。
    讲出感觉很强势的那句话后,她在心中瞬间兴起强烈的悔意。
    ——但也……无法回头了。
    「……我会杀了你喔。那个…可以的对不对…我可以杀了你对吧……」
    爱迪尔态度畏缩地提出血腥问题,玛莉亚则瞬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接着像是要掩饰自己的情绪般,她转头看向贾格西等人:「喂!你们在干什么?不快点的离开不行吧?amigo!」
    「咦?喔…好好好,好的!」
    ,玛莉亚大声催促对方,同时也和爱迪尔拉开一定的距离。
    突然间——
    向后跳一步的她,鼻头划过一道锐利的银色。
    「……」
    原来是位于餐厅中央的爱迪尔,将其手中的长枪申至最长距离,以自己为中心画一个圆,「横扫了一圈」。
    照理来说,玛莉亚已经拉开至相当充分的距离了。
    可是居然还不够。
    长枪远远超乎想象的制空范围,让玛莉亚的背部再次发颤。
    ——可是…刚才的动作…并非长枪原本的使用方式。
    仿佛支持者玛莉亚的想法般,在远方观看情况的费洛也说了一句:「喂喂…不要学小鬼刷枪好吗……」
    长枪是以突刺为主的武器,不过爱迪尔却有使用十字枪施展各种「斩击」的倾向,恐怕她的一身武艺并非从正式拜师或图谱当中学来……而是靠着个人的本能锻炼出来。
    因此,即使是刚才那记单纯的「横扫千军」,都带有可怕的压迫感,能够让观者感到恐惧。
    ——不过…要说无师自通的话,我也一样啊!
    剩下的,就是比谁较能抢的先机了——
    对方并非是靠其实或毅力就能简单战胜的对手。透过一天的百倍,玛莉亚已经深刻体会到这一点。可是,也不知道单纯的花招能不能奏效。
    ——我不会输。我得相信刀,相信日本刀,相信MURASAMIA的力量……!

    在一旁静观其变的费洛,小声对他旁边的艾妮丝说道:「……要是那个日本到女不行的话,就由我出手制止。」
    「费洛。」
    「真是的…自称是你兄弟姐妹的那群人,怎么每个疯狂的程度,都到了让你望尘莫及的地步啊……」
    听着费洛说话的艾妮丝,突然想起一件事……
    「少了…一个人……」
    「咦?」
    ……打电话给我的女人…那个叫做丽萨的女人——
    ——她现在在哪里?

    克里斯多福双手握着已经耗尽子弹的枪刀,和「葡萄酒」抱持一定的距离对峙着。
    「真是奇怪的手枪,就算阿帕契手枪(注:十九世纪末,巴黎街头混混使用的一种,融合手枪、匕首和拳套的特殊武器)的亚种吗?……不过说穿了?……就表示它是一把既非手枪,也不是匕首的四不像吧?」
    「葡萄酒」毫不留情的批评,反而让克里斯多福喜上眉梢地回答:「所以我觉得很棒啊。」
    「喔?」
    「因为配上我这个既非自然产物,也不是人工产物的四不像,正式恰到好处囖。」
    「你出乎意料地自虐耶…应该没什么朋友吧?」
    又是一句毫不留情的批评,不过克里斯多福微笑接受。
    滂沱大雨中的笑脸,更加凸显他眼睛和牙齿的怪异。正因为其他不能一切正常,反而让人很容易联想到「吸血鬼」。
    「有朋友真的很好呢。」
    「我不否定。」
    「因为他们又是能在这种毫无规则的厮杀中——暗中出手相助囖……」
    这句话说完的同时,被雨淋透的空中出现银色小圆盘。
    那并非不明飞行物体之类的东西。凝神一看,可以看出 是用钢铁或其他材料只在出来的圆环。若将它精致下来加以观察,还可以看出其圆周被研磨得相当锋利。
    也可以得知——那物体时累死于俗称环形飞刀的武器——
    银色环刃不知从何而来,不过其轨迹却精确地对准「葡萄酒」的后脑勺。
    在圆环差一点便要击中其后脑勺的瞬间,「葡萄酒」静静地开口了:「是啊——一点也没错。」
    刹那间,金属相互摩擦的声音响起——
    「听说若是未婚妻,就有光明正大地守护在你的背后。」
    他的背后,有着被雨水淋湿的夏涅——一记被挂在匕首上的金属圆环。


    景观餐厅「巴别」
    「嗯~拜托你~请阻止那个人~」
    「!?」
    在玛莉亚和爱迪尔相互对峙之际,堤姆体会到心脏几近停止的感受。
    一记彻底的奇袭。
    因为他压根儿没想到,他的兄长奇克会在这种状况下考口和自己搭话。
    「你要我…阻止她?」
    ——什么拜托你啊?没有人会对弟弟 这样说话的吧?
    「是的,我认为若是先生您的话,应该有办法阻止……」
    「不可能,她的开关已经完全打开了。要怪就怪那个叫什么柯雷亚的家伙吧。」
    ——什么「先生」啊?不要对弟弟使用敬语。就是这样,我才说你笨啊,哥哥。
    「是吗?」
    「……」
    ——快发现啊!搞什么?快发现是我啊,笨老哥!我们都已经距离这么近了……
    「……你那么想就那个墨西哥女孩吗?」
    「咦?不…不是那样子啊~因为玛莉亚本来就不会输呀。」
    ——什么叫「本来」?你已经忘记昨天的厮杀了吗?
    「……那你为什么要我阻止她?」
    「因为…她们两个战斗的目的都是为了找回自己…所以,这场战斗其实没有任何意义…」
    「……也对」
    ——哥哥从以前就是这样了…总是说一些洞察人心的话…哼,你说找回自己?我则是相反。我是为了舍弃哥哥…舍弃包含你的过去,将自己所有一切舍弃掉——现在才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既然你已经说出停不下来…玛莉亚又是我一位很重要的朋友,所以我会为她加油……对不起了」
    最后如此说完后,他踩着悠闲地脚步,离开走回原来的地方。
    目送他的背影,堤姆突然感受到一股冲动,想要表明自己便是「他的弟弟」——但在最后关头又把话吞了回去。
    ——我是白痴吗?事到如今,表明身份又有什么用?
    堤姆用力甩了甩头,心中想起贝利亚姆先前说过的话——(你们就像是蝴蝶。)
    (甚至没有被当成食物,最后落得饿死的下场……)
    网,反过来吃掉蜘蛛的蝴蝶。
    为了这个目的,我不能在这里找回过去。
    因为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对国务的自己而言,对想获得和别人之间羁绊的自己而言,是在太过痛苦了——

    「结论啊~是我们『吸血鬼』成员的人格,算是在修伊先生的实验之下形成的。」
    克里斯多福自虐般地笑着,并且刺出枪刀的匕首。
    「看来,哪些实验也净是一些偏颇的东西吧。是那种吗?你一定是在那香蕉的试验中,会跑去后方仓库里,偷吃预备香蕉的那种类型吧?」
    「可惜你错了,我不会去吃香蕉,而会那棍子攻击研究者,抢夺财物。虽说不能对修伊做出那种事啦。」
    「修伊先生没教过你,不能做的事2就是不要说出来吗?」
    「葡萄酒」一边进行奇妙的回复,一边在极近距离下闪过匕首。
    「对了,…爱迪尔她——并没有被教导过什么。那家伙心中什么都没有,因为她原先被烙上毫无用处的记号。最初的时候,她接受的净是一些人体实验。只不过到了后期,她帮了我不少的工作。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我们只要会杀人,就能得到认可囖。」

    在「葡萄酒」对付克里斯多福的期间,夏涅也对不知从哪里飞来的银色圆盘保持警戒。哪些圆盘感觉上没有时间规律,明显是朝着「葡萄酒」或自己投掷过来。
    她原本认为,这名敌人是绝对不会现身的类型——在以匕首弹开第十个圆环的时候,疑似那名「敌人」的声音主动和她要接触。
    「哈囖~」
    「……?」
    倾盆大雨中,不知从哪里想起的声音刺进夏涅的鼓膜。
    「你就是夏涅吧…『双子』跟我说过许多你的传闻……」
    女人的声音很娇媚,不过夏涅不以为意。
    对方极有可能趁说话时抓住自己的破绽。
    「你和那位红发少爷感情似乎不错…不过你知道…我们是修伊大人的使者对吧?」
    迷惘片刻后,夏涅静静点头。只要遇到父亲的问题,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忽视或者撒谎以对。
    「听我一个建议…假如…要是修伊大人要你杀掉那个男人…在修伊大人和那男人之间,你会选择哪一边?」
    「……」
    夏涅表面上抱持冷静,实际上,她的情绪在此时已经白的无比激动。因为这是一个被她视为有可能发生,并时常思考的问题——同时也是她最害怕的事情。
    战场上如此单刀直入的询问,让她的视线瞬间出现盲点,然后——仿佛在等待这一刻般,四片圆环同时向她袭来。
    夏涅用手上的匕首敲落那四片圆环,可是——因为一时的动摇,让她看漏了对方以时间差掷出的第五片。
    就在那第五片即将割入夏涅脖子的瞬间——「葡萄酒」的手自夏涅背后伸来,仿佛接飞盘般接住了圆盘。
    以手指耗掉旋转力道,在历任没有碰触到皮肤的状况下接住圆环的「葡萄酒」,对着神秘声音——或者该说是对着夏涅说出他的答案:「不用介意吧?只要一边贯彻那道命令,一边选择我就好啦。」
    「……你在说什么?」
    丽萨的声音变得不太高兴,但「葡萄酒」悠哉地继续说道:「他若叫你杀了我,你可以持续杀我呀。我会储蓄进行防御,并且与你相爱。喔喔,这样好像有点真爱的感觉耶。」
    「葡萄酒」的发言,让夏涅错愕地看向他。然后——投以只在「葡萄酒」面前再回显露的甜美微笑。
    仿佛回应那笑容般,「葡萄酒」兴致高昂地大声喊道:「好了!神秘声音的本尊……就在那里!」
    话语方休,他便将自己接下来的圆环使劲朝克里斯多福掷出。
    克里斯多福以差之毫厘的距离避开圆环。
    「……我不明白你的意图。」
    并且先他表示抗议。
    「……哎呀,我本来以为谜底是你会说腹语,或者是肚子上有另一张脸!结果……」
    「那你要如何说明环形飞刀?」
    「从某个方向飞来的。」
    说完那句话后,「葡萄酒」接着想往更上面的台阶移动——结果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大厦的最顶端。
    一面交换着不营养的对话,同时反复战斗和移动——最后他们征服了「雾墙」。
    话说回来,这种事情根本不重要就是了——

    这是第几次的撞击了?
    胡培华照亮玛莉亚的脸庞,她像是被弹开似地拉开距离,和昨天在玄关进行的那场战斗不同,这个地方可以视需要拉开足够的距离。若要说有什么问题,大概就是爱迪尔也能随心所欲地挥舞长枪吧。
    「这样下去……会重蹈昨天的覆辙耶,amigo。」
    想起一天前,在豪宅玄关那场战斗的结局——承受屈辱的她反复思量,最后想到一个很大的问题。
    若是抱定决心,或许还有方法和爱迪尔同归于尽。
    「我一定要……活着打到这个长枪女……」
    ——对了,昨天最后的时候……我的刀时如何被夺取走的?
    她因为输给爱迪尔而大受打击,完全忘了这件事。此时突然想起,那场对决左后以一种让人百思不解的方式作结。
    同时还想起——处于该谜团中心的人物,现在正坐在自己身旁的那张椅子上。

    ——……叮……——
    差不懂在她发现那件事的同时,电梯抵达的声音响起。门打开后,里面随即用处数名警卫。他们身上差不多都带着「尼布蘿」的员工证,不过不能确定他们是听到骚动之后才赶来,还是一楼的警卫们在唤醒后跑了上来。
    电梯门一打开,他们便看见眼前挥舞着大型利刃的爱迪尔,于是纷纷将手伸向腰际的手枪,打算加以制止。
    不过——
    「请你们…别打扰我……」
    爱迪尔毫不迟疑地将一名警卫刺穿,紧接着,开始收拾其他因恐惧而战栗的警卫。
    于是——在那短暂的时间中,玛莉亚获得一个空挡。
    她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气息,同时将实现一向坐在旁边椅子上的罗尼。
    前一天的罗尼,浑身散发令人发寒的气势,但现在反而几乎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现场自刚才开始便一直是这种局面,但这名男人的气息却不见一丝紊乱。他的态度仿佛在表示——不论发生何种状况,他都有办法靠自己加以解决。
    「……什么事?」
    罗尼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对玛莉亚投以有如爬虫类的视线。
    「啊……」
    「你若是想知道昨天的秘密,我不觉得现在是个合适的时机……还是说,你想要我助你一臂之力?我是可以认真考虑这点,不过——」
    仿佛看穿玛莉亚的心思,罗尼率先表示着。
    接着最后,他说了一句考验她心志的话:「在我的协助下,你…胜过那名女孩后——有办法不舍弃你的刀吗?」
    对方以冷淡的口气提出的问题,让玛莉亚大为动摇。
    ——我刚才……究竟在想什么?
    我并没有打算寻求这名男人的协助,只是希望了解昨天的状况,借以地道一点提示罢了。
    ——不过…真的是那样吗?我真的是那样吗?我真的没有一丝念头,想去拜托这名似乎和奇克认识的男人吗?若是这样…我就再也不配拿起MURASAMIA了——
    想到这里时,她身边突然出现一道人影,插话道:「罗尼先生~」
    「奇克……?」
    在一旁看着他们互动的奇克,对罗尼露出微笑。
    其实此时的情况并不适合微笑,但奇克不管何时,眼睛的部位都能保持微笑的形状。即使是玛莉亚即将再度面临危险的这个瞬间,奇克也能露出如此无忧无虑的笑容。
    「玛莉亚不可能舍弃她的刀喔~」
    「喔?你为何这么认为?」
    罗尼将视线移向奇克,饶有兴趣地问道。
    「因为玛莉亚不会拜托罗尼先生帮忙啊~就算拜托,她也一定不会有心理负担喔。因为玛莉亚很厉害!」
    「这样啊…你说得对。包桥,造成你的迷惘。」
    罗尼静静低下他的视线,接着便不再多说什么。
    「……」
    另一方面。
    奇克哪些天真的话语,一字一句都让玛莉亚深感愧疚。
    明明连她都无法相信自己了。
    ——啊,原来如此。
    ——我刚才之所以不自觉挺身帮助那个刺青男,是因为奇克当时正在看着我。
    可是对玛莉亚而言,那却形成一种愧疚,
    男人相信自己会获得胜利,并带着表里如一的笑脸,和她立下约定。
    处在那名男人——奇克的注释下,她变得想要尽早逃离…逃离因奇克的约定所造成的愧疚。
    然后——她选择的逃离,便是战斗。
    ——再一次…
    ——再一次鼓励我就好了。我知道不应该依赖这种事…可是现在的我,需要能够相信自己会胜利的鼓励,再简短也没关系。
    想到这里时,玛莉亚将MURASAMIA伸向奇克眼前…
    「奇克…我要上了。这次,我一定会赢过那个女人。」
    「哇啊~」
    「所以,奇克……你愿意和我一起相信MURASAMIS的力量吗?」
    「那可不行~」
    奇克出人意料的回答,让玛莉亚一个踉跄。
    「怎么这样!奇克你——」
    玛莉亚出声哀求,但话才说道一般,便被奇克鉴定的发言打断:「因为我相信的是『玛莉亚本人』,而不是那把刀啊……」
    「咦……?」
    奇克微笑道出的话语,让玛莉亚一脸不解地瞪大双眼。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只相信看得到的食物…所以,我可能无法相信你和那把刀之间的羁绊,或是你的信念和觉悟。可是,我希望自己相信你能得胜…所以,我选择相信你个人~」
    奇克说的话绝非安慰,他只是单纯讲自己的感受完全转换成言语,然后毫不矫饰,持续向玛莉亚表明罢了。
    「一直以来,我都看在眼里。所以我很清楚…清楚你会在没有工作的时候进行各种练习,知道你非常非常努力喔。我可是透过这双眼睛看得一清二楚。你在我见过的人之中,是最勤奋练习打架的一个。所以,我一直相信你会获胜啊~」
    「奇克……」
    「不然这样吧,你对那把刀的了解,应该比我多上非常非常多吧?所以,你就相信那把刀,然后我负责相信你就好啦~喏,如此以来,谁也不寂寞啦。」
    奇克不加思索道出的话,让玛莉亚陷入沉思。
    看着手里的刀,她质问起自己——
    ——我对这把刀了解到什么程度呢?
    ——我…对自己的实力了解到什么程度呢?
    ——我…之所以战斗,为的不就是想确认这件事吗?
    在寻找答案的过程中,她一直紧紧握着MURASAMIA。
    「原来这阵子的我——眼里根本没有MARASAMIS…有的,结果只是自己吗…」
    「咦?」
    就在玛莉亚突然冒出这句话,奇克则表示不解地时候——
    响起夹带哭声的洪亮男性声音,将她的意识拉回现实世界。

    「啊啊啊啊,等等…等一下啊!警卫们现在遭到屠杀,你们怎么还在悠哉地聊天?」
    贾格西的声音让玛莉亚回过神来,酱视线转向爱迪尔。
    此时警卫已被灭尽,然在地毯上的血液正在蠢蠢欲动,想要回到主人的体内。

    而焦点人物爱迪尔,则和艾妮丝与费洛进行着战斗。
    看来是艾妮丝试图阻止她屠杀警卫,结果引发两人的冲突。费洛似乎也是第一次对上长枪,所以尽管是二敌一,爱迪尔还是丝毫不落下风。
    可观注视爱迪尔的战斗,看着她无师自通却毫无破绽的动作,玛莉亚不禁低声说道:「…她真的很强…呢…」
    ,玛莉亚感到一阵战栗,不过在这次的战栗中,她感受不到类似先前那种湿粘的恐惧感。
    「不过——该上的 还是得上吧?amigo。」
    她静静拔刀出鞘,旋即笔直走向餐厅正中央,爱迪尔手持长枪静立的位置。
    「……对不起哦。,URASAMIA。我过去每次都将工作扔给你,不管是赢是输,群不都仰赖你的力量……」
    她低声呢南着,并请问日本刀的刀背。「MURASAMIA不是我的道具……这孩子是我的——伙伴!」
    她如此告诉守在她折后的奇克,并且点点头,接着对费洛他们大声喊道:「等一下!那个女人——我是『猎物』,amigo!」
    「啊…你…还没走啊…」
    爱迪尔假殷勤地开口表示,然后向后跳一步,远离费洛等人,酱一时击中在玛莉亚身上。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应该有说过吧?……若想要赢过长枪——必须比对手强上三倍才行…」
    「我有听到啊,amigo。然后我现在只比你强上不被对吧?」
    「对,就是这样,这点我承认
    ——」
    听到对手的回应,玛莉亚露出一个天真烂漫的笑容:「喏!那就是我赢啦!」
    「……?」
    爱迪尔侧头表示不解。
    其他观众们也等着玛莉亚的下一句话,想要听她的解释——
    她心爱你哥哥想到恶作剧点子的孩子般,硬挤出一个笑容,大声宣称:「应为我有『两把刀』啊!我有两把乘以两倍,所以是你的『四倍』啊!amigo!」
    「!?」
    不符合罗技的推论,让餐厅内陷入一种奇妙的寂静中。
    艾萨克两人依偎剑舞表演又要开始,在一旁看热闹地说道:「真的耶!三倍和四倍比起来,当然是四倍强啊!」
    「所以,那个带刀的女孩会赢囖?」
    他们发出天真的欢呼。奇克则数着手指头道:「哇啊~真的耶!」和艾萨克一样深表佩服。
    其他人们脸上几何都是一副想要大喊:「哪有可能啊!」的模样,不过她那过分充满自信的发言,却让人们欲言又止。
    至于罗尼——则露出对他而言相当罕见,打从心底感到愉悦,安静无声的笑容说道:「……能够虚张声势到这种地步…ue是在很了不起了呢。」
    爱迪尔似乎认为自己被愚弄了,她露出参杂错愕和愤怒的表情,静静他出一步,不以为意地踏出一步。
    由于她从头到尾都瞧不起对手,才会轻率地踏出步伐。
    然后——玛莉亚没有错过那一步。
    在爱迪尔的脚即将踩上地板的瞬间,她迅雷不及掩耳地向前冲出——
    并将她的哀悼MURASAMIA「扔向空中」。

    「!?」
    一方面是被对方突然拉进距离的激动给吓到,不过被扔向空中的武士刀,则完全混淆了爱迪尔的心神。
    被扔向空中的武士刀和地面呈现水平状。
    尖端则对准爱迪尔。
    仿佛慢动作般,缓慢而清楚地——
    ——朝着我扔来吗?不对,那样的距离刺不到我!
    她将时间移向玛莉亚,发现对方以双手握住剩下的另一把到,让它固定在左肩的位置,和地面水平姿势。旋即,用这种不曾在图谱上见过的突刺朝她发动冲刺。
    ——只拿一把刀,提升速度冲过来!?换句话说——刚才的双刀宣言是幌子?
    做出这个判断的爱迪尔,将目标集中在她的那把道上。
    可是下一个瞬间——玛莉亚对准MARASAMIA在空中飞舞的刀锷,将自己此刻握在手中的刀——KOCHITE的刀尖刺了上去。
    就像将电池串联起来一样,尾部被推了一把的MARASAMIA,朝着爱迪尔迅速刺去。在刀的长度呈现两把分量的这个瞬间,玛莉亚的确贯穿了长枪的射程范围。
    ——谁会被骗到啊!
    爱迪尔随即将长枪由下往上顶,使劲弹开对准自己喉头刺来的刀尖。
    那个动作却决定了她的命运。
    当对方将武士刀扔向她的那一刻,爱迪尔就已经被迷惑了。
    其实在那种状态下,对方不可能顺利刺中她,只要等待对方毁灭性的自乱阵脚即可。
    她因地方所展露的两倍岛城而感到焦躁,不自觉在脑中将两把刀的「重量」加在一起,并使出相应的丽江进行撩拨的动作。
    结果——尖端被拨掉的刀,省市惊人地飞向半空。
    但是——第二把到则维持原样。
    有着双手握力支持的刀,其利刃直线逼近爱迪尔的上半身。
    玛莉亚将一切的精、气、神,全部集中在被锻造到极薄而细长的刀尖上——
    就为了撕裂这么一名敌人,她割破空气,向前猛进。
    在了解到这一幕画面代表的意义时——爱迪尔的视线,移至「刀刃上」。
    ——糟糕……
    等到她察觉时,一切为时已晚,一切为时已晚。
    她使用超出必要地力量将长枪向上拨开,让自己开不及收回门户大开的身体。
    而且更可怕的是——
    ——好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玛莉亚总算进入攻击范围的刀刃,其速度超乎想象,向她猛烈刺来。
    第二把刀的尖端,就这么被西晋爱迪尔依然全无防备的肩头。
    爱迪尔雪白的肌肤。
    和玛莉亚颜色恰成对比的肌肤,渗透进银色的刀刃。
    迅速。
    锐利。
    深入。
    确实——

    接着移动刀子,将突刺转成上翻转——
    玛莉亚的刀子,确实「刺裂」爱迪尔的身体。

    单单一击,两人之间的胜负便已分晓。

    「——啊——啊啊——」
    原先存在肌肉被切裂,唐突产生理应不存在的空隙。
    瞬间,痛觉和失落感同时传遍全身,让大脑在最初的一息之间忘记要发出悲鸣。
    明明被看到的地方是肩膀,脚步却串过一道电流,双膝顿时无力。
    右肩被整个切开的重伤。
    红色的底下,霎时露出白色。
    在爱迪尔的全身自震惊状态恢复心跳的瞬间——血液大量喷溅而出。
 楼主| 发表于 2010-6-13 21:07 | 显示全部楼层
仿佛那些血液本身就是生物一般。
    「!!!……——」
    即使如此,爱迪尔还是没有发出悲鸣声。
    仿佛在支撑逐渐模糊的意识般,她将长枪的金属尾端撑在脚边,将体重寄托在上头,以代替神经已经不听使唤的双脚。
    接着她跪了下来,试着调整呼吸——但就连吸吐气息也不能随心所欲地交互进行。
    就算想要吐气,她还是会断断续续地吸气。
    她有种肺部在痉挛的感觉,血液顺着那颤抖汩汩流出。
    对处在这种情况的她而言,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她仍然完好的左肩上,压上来自背后的细薄修长银色物体。
    「……你该不会…是第一次被斩到?」
    已经获得完全胜利的玛莉亚提出疑问,爱迪尔选择沉默以对。
    但不知道她是无意回答,还是想回答却发不出声音。
    她浑身都使不上力,被割开的右肩无力垂摆着,也没有看向玛莉亚。
    「……看样子,你是真的第一次被斩呢,Amigo。」
    在玛莉亚至今接受委托所杀掉的人当中,有人即使两条手臂都被砍下,还是想咬断玛莉亚的喉咙;有人则是被刺中心脏后又活了好一阵子。
    所以从玛莉亚的角度来说,只是割开肩膀,并不足以让她完全放心。不过目睹爱迪尔现在这副模样,似乎也不需要再戒备了。       玛莉亚叹了口气,将刀移开,随即转头看向提姆说道:
    「……马上止血的话,还有救喔。」
    提姆似乎是听到这句话才回过神来,连忙叫着爱迪尔的名字,跑到她身边。
    提姆撕开手边餐桌的桌布,一边进行止血,一边对玛莉亚开口道:
    「……我还以为你会杀了她……」
    「若是工作,她早就死啰。还有,其实我昨天就应该死了…所以,这下子和她两不相欠。」
    语毕,玛莉亚走向奇克。原本紧张的脸蛋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赢啰,奇克!」
    比任何人都先得到报告的奇克,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迎接她:
    「玛莉亚,关于你现在的心情——」
    「你不用说出来!只要和我一起笑就好了,Amigo!」
    她说完后,对奇克展颜而笑。那并非平常既天真又烂漫的笑法——而是带点温柔色彩,含有一丝温馨的笑容。
    不过她马上又恢复平常那种强势的笑容,得寸进尺地放大话表示:
    「谢谢你,奇克。托你的福,我觉得心情好棒啊!现在的我——一定百分之百连神都斩得了!甚至能够斩掉铁,斩掉风,斩掉这片令人讨厌的雨云!」
    她笑着走向窗边,静静地压低身子——接着使劲放出一计居合斩。
    滑过刀鞘的刀刃声,响起犹如铃声般清脆的声音——
    接着,窗外出现了奇迹。
    「什么……」
    「哇啊……」
    仿佛配合玛莉亚挥出的刀,部分云层突然断开,遍地洒下炫目的光之窗帘。
    对于这巧合到只能说是奇迹的阳光,玛莉亚理所当然似的沐浴在其中。
    「——你看吧?」

    费洛等人因为这惊人的偶尔而骚动不已。然而罗尼不理会这样的状况,独自消去其存在感,自言自语道:
    「怎么可能是偶然呢…更别说是奇迹了…」
    他以食指敲敲自己的太阳穴,脸上则挂着恶作剧成功的笑容:
    「这是祝贺喔…是祝贺……」

                  *
                  
    当店里的众人被窗外的景色给吸引住之际,提姆也完成对爱迪尔的止血作业。
    「你还好吗?」
    爱迪尔似乎也恢复平静,开始一字一句地回话:
    「……提姆…提姆……」
    「这里没有止痛药,我马上带你去看医生,忍耐点。」
    「我…是不是…很没用?」
    忍耐着剧烈的疼痛,爱迪尔像是恐惧什么般表示:
    「被斩到…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被斩…血…手指…长枪…动不了……」
    可能是因为震惊而陷入混乱吧。败在珂雷亚和玛莉亚手下,似乎让她脑袋一团乱。
    「够了,总之先冷静下来。」
    「我…我……!」
    「冷静!」
    设法让她坐起身子后,提姆将爱迪尔搀扶起来。
    爱迪尔也试着靠自己站立,以长枪代替拐杖,支撑身体。
    「可恶,没有办法等克里斯多福他们了……」
    提姆不耐烦地咋舌一声,随即准备离开景观餐厅,不过——
    他见到一位眼熟的人物,挡在正准备离开的他们面前。

    「——嗨。」
    「达拉斯!你刚刚跑到哪里去了?算了,来帮忙扶一下爱迪尔……」
    提姆话才说到一半,便把剩下的话全吞回去。
    因为他在达拉斯注视着他们的眼中,感受到明确的杀意。
    「你……」
    「想不到…机会出现得那么早…我本来还想利用贾格西他们…看来我的运气还不赖嘛。」
    他缓缓走向互相搀扶彼此的提姆和爱迪尔,并从怀中取出常用的匕首。
    那把匕首当初落得被他带进汽油桶的下场,因此刀刃上满是锈痕——不过要是被它刺中,痛苦的程度应该会胜过其他匕首吧。
    「想不到,你们会莫名其妙地陷入混乱,自毁阵脚——啊……?」
    话还没说完,达拉斯发现自己的胸前插着银色利刃。
    十字枪的前端,深深地刺入正准备举起匕首的达拉斯胸膛内。
    「啊啊……?」
    理解到爱迪尔左手上的长枪已经贯穿自己的同时,达拉斯自口中吐出大量鲜血。
    「对付…达拉斯…这种程度…的人…单手就…够了……」
    「我太小看你了…你就先睡一下吧。」
    提姆也从怀里取出手枪,准备朝达拉斯的脑门开枪——
    口中吐着血泡的达拉斯突然讪笑:
    「不过…最幸运的一件事情是——!」
    他的嘶吼引来众人注意,原先看着窗外风景的人们纷纷回过头。
    「昨天晚上,我和那个眼罩眼镜炸弹狂见了一面……!」
    达拉斯吼叫完的同时,提姆发现有一点不太对劲。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这是什么声音?

    「咦?」
    妮丝听见达拉斯的怒吼,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他。
    对于和自己见面有什么好幸运的,她没有任何头绪。
    不过下一个瞬间——她注意到达拉斯西装的内侧,摇曳着她似曾相识的光芒。
    那是一种混合红、黄、白三种颜色的火花,会让人联想到烟火的独特光芒。
    发现那是什么的妮丝,一脸惨白地大叫道:
    「大家快逃…快趴下——!」
    ——那是…那是!用那班列车夺来的高性能炸药制成的——!

                   *

    「血雨?怎么可能……」
    「可是,我刚才真的……」
    伊芙和黄站在雾墙对面大厦的入口附近,凝神望着雾墙的最上层一带。
    「首先,要是里面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可能是在外面喷血吧?」
    「是这样没错……」
    为了安慰仍然一脸不安的伊芙,黄斩钉截铁地断言道:
    「我保证过不会有事嘛!『葡萄酒』和夏涅也都在里面,只要大厦不要整栋不见,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就在黄拍拍自己胸膛的瞬间,「雾墙」最上层一带,突然出现火红色的爆炸。
    轰隆隆隆隆隆隆……

    爆炸声迟了一下后才传来——
    接着再迟了数秒钟,伊芙他们的面前落下大量的玻璃碎片。
    哑然失声的两人,以及闪闪发亮的玻璃碎片。
    其中一部分,还掺杂了鲜血的红色————

    更不可思议的是——其中一部分的红色沿着白墙,以极为惊人的速度飞回了天空——不过很可惜的是,没有任何人看见这一幕。

    「太阳好像已经出来了,你这个『吸血鬼』不是应该要化成灰了吗?」
    「吸血鬼怎么可能会因为晒到太阳而化成灰……你电影看太多了吗?」
    「撞上太阳的话,人类也会化成灰啊。不,是蒸发。」
    克里斯多福和「葡萄酒」一边进行无厘头的对话,同时战斗着,不过双方都尚未显露疲态。
    两人虽然因为下雨而浑身湿透,不过恐怕彼此都还没流到什么汗吧。
    部分云层不知为何突然散开。即便还在下雨,日光依旧洒落在双方的肌肤上。
    「自然就是这么随性,才深得我的喜爱啊。」
    克里斯多福静静地笑道,在雨中大力敞开双手。
    「因为自己以不自然的方式诞生,所以你希望藉着喜爱自然而与其同化吗?」
    「葡萄酒」淡然说出的这句话,让克里斯多福有些难为情地搔了搔头。
    「完全正确。」
    当他肯定的同时——
    「葡萄酒」和克里斯多福立足点的下方,亮起一道交织着火红色和橘色的闪光。
    接着隔了一瞬间,他们脚下的地板缓缓震动,爆炸声鲜明地传进耳朵。
    「怎么了……?」
    克里斯多福不解地看着那爆炸,「葡萄酒」则觉得那爆炸的颜色似曾相识。
    「啊!」
    ——这应该是「飞翔禁酒坊」的隐藏货物……
    两人不发一语,默默看着爆炸的火焰消失在半空中。
    夏涅瞬间也将视线移向爆炸的方向,不过随即而来的环形飞刀却让她无暇观看下去。
    「葡萄酒」观察那状况一会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说道:
    「抱歉…夏涅,可以请你去卡看楼下的家伙们是否平安吗?」
    夏涅点头回应,随即打掉环形飞刀,有如坠落大厦深渊般往下跑。
    「喂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嗯?难道这段时间,你想单独对付我和丽萨?」
    克里斯多福有些傻眼地摇头表示,「葡萄酒」则稍微做了些准备运动,露出和先前略微不同的眼神,摆好架势。
    「好了…太阳也出来了…我差不多『该认真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嚣张…你真的很嚣张耶。」
    克里斯多福才吃惊地说完,「葡萄酒」的背后便射来好几个环形飞刀。
    丽萨似乎放弃攻击夏涅,决定全力与克里斯多福携手合作。
    「好…很好…我全接下了……!」
    在说这句话的期间,六个环形飞刀照理应该已经划伤「葡萄酒」的身躯。
    不过——下个瞬间,一幕克里斯多福难以置信的画面飞入他的眼帘。
    「咦……?」
    「这个…还满不错的耶。」
    原先双手空空的「葡萄酒」手上,拿着六个环形飞刀。
    不会错,企图从背后暗杀他的那几个银轮,刚才真的在空中画出各种曲线。
    问题是——「葡萄酒」竟然「连头也没回过」。
    「怎么回——」
    在克里斯多福开口的刹那,「葡萄酒」将接下来的环形飞刀悉数掷出。
    「——事?」
    同时掷出的六道利刃,各自划着美丽的螺旋——接着朝克里斯多福的所在处聚集。
    「————!!」
    感受到危险的瞬间,他便做出跳跃动作,而自己原先站着的位置已经插上好几个环形飞刀。
    「为什么……」
    他连忙重新调整体势——结果「葡萄酒」已经出现在面前。
    「将军。」
    「葡萄酒」微微一笑,右手贴上克里斯多福的喉咙。
    「老实说,我是因为想和夏涅多点时间并肩作战,才会放水的……不过现在下面的情况似乎不容许我这么做了。」
    「……!」
    判断不出眼前男人的实力,让克里斯多福处于不知该抵抗,还是该投降的两难情况中。
    「怎么可能…为什么丽萨的环形飞刀会……」
    说话的同时,一片圆环朝「葡萄酒」的后脑勺飞来。
    可是,等等,「葡萄酒」怎么连视线也没移动,手就能绕到背后,接下环形飞刀?
    「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不是没有看见吗……?」
    「不,我一直盯着。放心吧,我背后没有长眼睛,我还没到非人哉的地步。」
    「那么你怎么说自己一直盯着看!?这里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反射出你背后的————」
    他如此嘶吼的瞬间——「葡萄酒」伸出两根手指,戳了戳克里斯多福眼睛的下方。
    ——不会吧?
    「你刚才心里出现『不会吧』三个字对吧?」
    「……」
    「不会吧,你竟然没想到,我一直看着反射在你眼里的景色?」
    ——这怎么可能…这是什么样的视力?
    ——这家伙…真的是人类吗?
    回过神时,克里斯多福发现自己背后确实冒着冷汗。
    「原来如此…你的确是最强的人类。」
    「别这么说嘛。」
    沉默片刻后,克里斯多福自嘲地笑了笑说:
    「你——或许真的受到神的眷顾。」
    听完克里斯多夫的感想,「葡萄酒」静静地开口道:
    「神这种东西,并不存在于世上任何一个角落。唯一的一个就在我心中。从你的角度来看,则在你的心中,就是这么一回事没错吧?」
    虽然「葡萄酒」陈述得很平静,克里斯多福却在他的眼中察觉一丝愤怒。
    「我不能原谅的事情——是被人用什么『奇迹』或是『神的恩赐』之类的来解释我的力量。你以为我无需任何努力,便能获得这份力量吗?」
    覆盖住喉咙的手缓缓加强力道,让克里斯多福的脖子逐渐发出被勒紧的声响。
    「招唤出自己体内的神,并进行加以支配的仪式——那仪式不久正是「努力」吗?我…不曾在那仪式上偷懒过,仅此而已……好了,你要认输吗?」
    听见对方唐突提出的问题,克里斯多福笑着摊开双手,并试图将枪刀的刀刃劈向「葡萄酒」的脑袋。
    「谢了。」
    下个瞬间,捏住克里斯多福喉咙的手猛然发力,然后画了一个半圆,将他的后脑勺砸在「雾墙」的最顶端。
    「嘎……」
    克里斯多福丧失意识前,听见「葡萄酒」的一句呢喃:
    「放心吧,和我相比——你和自然亲近多了。」
    听到后,克里斯多福回了一句话——不过因为那声音实在太小声,最后并未传达「葡萄酒」的耳里。
   
           *

    景观餐厅「巴别」

    「呜呜……没事吧?艾妮丝。」
    「……没事。」
    众人被爆炸后产生的热浪吹翻后,纷纷搀扶起彼此,确认对方平安与否。
    「唔嘎,没事吧?贾格西,妮丝?」
    「……快不行了。」
    「咿……」
    贾格西和妮丝虽然在东尼的掩护下躲过爆风,可是由于那段期间被东尼的身体给重重压着,他们一时半刻还站不起来。
    玛莉亚横向挥出MURASAMIA,试图划开爆风,并且漂亮地截断部分的气流——不过最后仍理所当然地被吹飞,和艾萨克他们一起倒在房间角落,爬不起来。
    「达拉斯那混账…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费洛站起身子,环视四周。看见桌子大多被热风吹倒,其中还有一部分火势延烧到桌布上。
    他原以为达拉斯一定会连半点残渣都不剩,不过或许是炸弹品质有问题,他几乎完好无缺地倒卧在电梯附近。不过他还是少了部分的躯体,应该要再过一阵子才能复活。
    然后,在相反方向——靠窗户的地方,倒卧着两个人影。
    看样子是提姆和爱迪尔。费洛还没有向他们走去,提姆便已缓缓坐起上半身。
   
    「可恶…达拉斯那混账……」
    仿佛整个人变成心脏般,剧烈的心悸震动着全身,呼吸也益发变得困难。
    看来是全身遭受爆风冲击的影响,不过却几乎不见火焰造成的烧伤。
    ——是我运气好吗?
    提姆试着想站起来,可是脚还不太听使唤,似乎还需要休息一阵子。
    爆炸的火焰似乎大多从破掉的窗户外被吸出去,虽然随处可见一些桌布和地毯在燃烧,至少目前尚无火灾之虞。
    「爱迪尔…你还好吧?……!」
    看见倒卧在身边的爱迪尔,提姆不禁倒抽一口气。
    爱迪尔背后的衣服满是烧破的痕迹,背部和手臂随处可见严重的烧伤。
    「糟糕…她本来就已经受伤了……」
    此时,提姆突然纳闷地想到,为什么自己没有烧伤,爱迪尔却满身烧痕?
    ——难道…爱迪尔这丫头掩护了我?
    他的猜测,在听到爱迪尔无意识的呢喃后化为肯定。
    「我…不是…废物…吧?我…有帮…上…忙……」
    「混账东西……」
    「妖怪」和「吸血鬼」通常都是分别行动,在这其中,提姆唯一的直属部下便是爱迪尔。虽然他们之间共事也有一段时日,但她实在没有什么理由去掩护提姆。
    恐怕是「吸血鬼」这个特殊身分,构成她造成类似的心灵创伤,驱使她那么做吧。
    提姆脑中浮现这个想法,不过那件事现在一点都不重要。
    他运动上半身,爬向爱迪尔,设法将她扶起,但是——
    「呜呃……!达拉斯……!」
    提姆抬起头,看见眼中满是纯粹杀意的达拉斯。
    他上半身的衣服有超过一半的比例被炸开,裤子上还看得见数处焦痕。
    「这种时候…不死身真是方便呢,让我能比拟早自丧家犬的状态中出院。」
    「你因为被我们使来唤去,所以心生不满吗?」
    「那种事情无所谓了好吗……我只是绝对不会放过对伊芙出手,以及把念头动到她身上的人罢了,如此而已。」
    「……既然如此,你何必跑回来……?带着妹妹逃跑,不是比较轻松吗?」
    听见提姆带着讽刺意味的问题,达拉斯愤恨地撇开视线答道:
    「我…除了杀人以外,想不到什么方法保护她,就是这样。」
    「哎呀哎呀…你这家伙比我想象得还要人渣……」
    「闭嘴。」
    达拉斯小声地骂了一句,同时毫不犹豫地踹了提姆的肚子一脚。
    「呜……!」
    然后抓起提姆和爱迪尔的手臂——想也不想地朝破掉的窗户外踏出一步。
    由于四周整面都是玻璃的关系,室内和外面的边缘平台没有高低差。达拉斯便拖着两人,一步又一步地——朝着白色的绝崖峭壁,坚定地前进着。
   
            *

    「克里斯多福……!」
    看见同伴失去意识,奇有如呻吟般地喊着他的名字冲过来。
    在雨和日光并存的奇妙天候下,奇严峻地和「葡萄酒」对峙:
    「已经够了吧?」
    「……你没有帮忙耶,我还以为圆环飞来时,你会一起冲过来。」
    「……如果这是工作,我早就那么做了。不过,要是你有意让克里斯多福毙命,我接下来也会那么做。」
    奇眼神锐利地瞪着对方。在面对展现压倒性「强悍」的「葡萄酒」时,他没有丝毫畏惧。
    「葡萄酒」不痛不痒地接受奇的目光,并微微一笑道:
    「表情不要那么可怕嘛。我也一样,若是工作,早就痛下杀手了……你们是夏涅老爸的部下吧?所以也不能随便杀掉啰。」
    「什么……?」
    奇听不懂对方话里的含意,露出狐疑的表情——
    接着隔没多久时间,到下面观察情况的夏涅回来了。
    「唷,夏涅,结果怎么样?」
    「————」
    「是吗,费洛和贾格西他们都平安啊,那就好。」
    从夏涅的眼神看出自己人都没事后,「葡萄酒」心满意足地拎起倒在脚边的克里斯多福,将他丢向奇的方向。
    克里斯多福有如断线的傀儡一般。奇巧妙地接下后,俐落地将伙伴背在身上。
    「……你们到底是谁……?」
    问了一句后,奇注视夏涅的眼睛,试着确认某件事——然后察觉到事实。
    闪烁着金色光芒,深邃且澄澈的眼神。
    想起拥有相同颜色眼睛的男人,奇微眯起眼,开口道:
    「这样啊…我就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夏涅这个名字。」
    ——若「双子」之前传来的情报无误,这家伙就是「葡萄酒」了。
    「原来如此……」
    了解对手强悍的理由后,奇不发一语,在「葡萄酒」面前转身离开。
    同时在脑中思考着,下次对峙时该如何杀掉这个怪物。
   
    默默目送敌人远去后,「葡萄酒」对夏涅投以一个游刃有余的笑容:
    「那个奇怪的女人声音,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圆环也不再飞来了。看来,事情算是暂且告一段落了吧。」
    确认奇完全消失在视线外后,「葡萄酒」开心地对着夏涅说道:
    「我一直觉得世界很小——不过相对的,它也相当深呢,夏涅。」
    「……?」
    「如果那个尖牙的家伙,今天习惯使用的是正常一些的武器——」
    回想起先前的厮杀,珂雷亚送给对手一个最高程度的赞美:
   
    「——我或许多少会流一点冷汗吧。」
   
              *

    景观餐厅「巴别」

    「喂,振作点啊,艾萨克。」
    「蜜莉亚……你也还好吧?」
    艾萨克和蜜莉亚倒卧在餐厅的一隅。
    费洛和艾妮丝将他们扶起,并拍拍两人的脸颊后,他们似乎才恢复意识。
    「唔嗯——怎么回事?刚刚有什么人在表演逃脱秀吗……?」
    「咳咳…大爆炸呢……」
    见到两人一如往常的反应,费洛再次环视餐厅一圈——并且感到强烈的不对劲。
    ——达拉斯!?
    原本推估要再过一会才能复活的达拉斯,现在身上已经不见任何伤口,甚至恢复了意识——而且,等等,他是不是要将提姆和爱迪尔两人从窗户外扔下去?
    「……混蛋!」
    虽然他和提姆、爱迪尔素昧平生,但也不能放任达拉斯杀人。
    可是,在他即将冲过去的瞬间,他发现达拉斯的背后站着另一道人影。
    「那个人是——刚才没事地走来走去,也认识珂雷亚的剪刀家伙……」
    费洛闪过这个念头的瞬间,那个剪刀家伙高高举起拿着大剪刀的手————朝达拉斯完全露出空隙的背部「缓缓」刺出剪刀。
   
    ——我要死在这里了?
    几乎抱定这个觉悟的提姆,突然发现抓住自己手臂的手放开了。
    「……?」
    「……嘎…嘎…咳…恶咳…咳…咳……」
    「……对不起,你……是达拉斯吧?」
    奇克现在的语气不像平常那般慵懒,感觉上有些沉重。
    他的右手握着剪刀,其尖端正确贯穿达拉斯某部位的脊髓。
    「你……搞…什…么……不干…你…的…事吧……」
    听见达拉斯愤恨不平的呻吟,奇克悲伤地回答:
    「……对不起。我非常能了解你的心情,也很清楚,要是最宝贝的妹妹被当成人质,你绝对不会原谅对方……」
    「既然…这样……」
    「所以——我也无法原谅你。我不可能对想杀掉『我弟弟的人』置之不理……」
    ——!!
    听见这句话后,最吃惊的莫过于话里所提到的弟弟——提姆……塔克·杰佛逊本人。
    「哥哥…为什么…!你从什么时候……」
    听见弟弟瞪大眼睛提出的问题,奇克嘴角的曲线缓和了一些,开口道:
    「昨天…在贾格西先生家碰面时,我一眼就看出来啰~」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没……!」
    「你……们…两…个……不…要…无视…我…的…存在……」
    在兄弟进行对话的期间,达拉斯移动稍微还能动作的右手,想碰触背后的剪刀。
    与其同时,奇克从腰际抽出另一把剪刀,将其缓缓地刺向达拉斯右肩的略上方,并且轻轻转了一下。
    「———啊—————啊——啊…啊……」
    达拉斯的右手瞬间无力地垂下,然后变得完全动弹不得。
    「对不起…请你…憎恨我吧……」
    奇克轻轻低下头,并且向前踏出一步。
    达拉斯的脚就像傀儡般不停抖动,接着向大厦的边缘靠近了一步。
    「对了…见到塔克的时候,我本来想马上表现出喜悦……不过因为塔克被人唤作提姆,另外看着你的打扮,我突然觉得塔克一定是想『舍弃过去』……所以,我觉得自己不能阻拦你……打算一直装作不认识你……」
    「……真是多事,哥哥…我——只是想切断和你们之间的缘分罢了……」
    听见弟弟的表白,奇克露出有些悲伤的笑容:
    「和我相反呢。我因为想了解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想知道什么是家人之间的羁绊,这些年做了不少事情…结果我最后学会的是——」
    将转入达拉斯右肩的剪刀插在上面,奇克又抽出一把剪刀,刺进达拉斯的左侧腰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达拉斯的肺部似乎无法正常运作,他的口中流泻出奇妙的声音。
    「割断哪里,哪里就动不了——净是那些『东西』。」
    说完这句话后,奇克又再踏出一步,绕到达拉斯的旁边,将他的脸转成面对自己:
    「请仔细看好我的脸……」
    奇克让达拉斯盯着自己的脸部,并且静静向他表示。
    从云层缝隙射下来的阳光,清楚地照射处奇克的容貌。
    那是悲伤和愉悦并存的表情。包含细眼之类的特征,让人见过一次后就绝对忘不了。
    「现在造成你的痛苦,待会要将你推下去的人都是我。和塔克…提姆没有关系…奇克,我是奇克·杰佛逊。达拉斯,请你比起憎恨任何人都还要憎恨我吧……」
    接着便沉默不语。隔了一会后,才道出最后一句话:
    「如果…你还想找提姆麻烦…我——可是知道伊芙长什么模样,以及她住在哪里。」
    刹那间,达拉斯的表情出现剧烈变化。
    他的脸孔原先充满着附属于愤怒的杀意,结果「愤怒」的部分消失得一干二净——最后只留下纯粹的杀意。
    看见他表情的变化,奇克满足地点头表示:
    「对不起…非常谢谢你。啊…还有,下面有人正等着你,所以……」
    像是突然想起似的补充说明后,奇克拔起达拉斯背上的剪刀,并且轻轻地推了他一把。
   
    「看到你的反应后,我觉得自己似乎感受到一些家人间的羁绊了…不过,恕我利用了它……利用你和妹妹之间的羁绊——对不起。」
   
             *

    「我还是上去好了!」
    「等等,等等,等等啦!很危险耶!真的很危险!」
    看见「雾墙」突然发生的爆炸后,伊芙便一直表示也要进去里面。
    「我就说没事了!你哥哥不是那个吗…不会死对吧?」
    「可是…可是……」
    拼命安抚伊芙的同时,黄有些伤脑筋地再次抬头望向「雾墙」。
    火焰和烟雾似乎没有扩散开来,除了爆炸的痕迹外,看不出什么特别的状况。
    「放心啦。你看,状况似乎已经稳定下来了。而且,不知为什么,警官也没有过来耶。」
    「……」
    伊芙似乎总算冷静下来,她决定站在黄的身旁,仰望白墙。
    大概凝视了三十秒钟左右后。
    从爆炸的地方掉下一个不知名小黑点。
    「?」
    黑点逐渐扩大,缓缓呈现出形状。
    黄眺望了一会——然后发现那个黑点带着四肢。
    「……!不能看!」
    话一说完,他马上紧紧抱住伊芙,将她的视线完全挡住。
    过了数秒钟后,「砰」地传来一声有如门被敲坏的声音——四周行人随即尖叫出声。
   
    伊芙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身子颤抖了好一阵子——接着,她胆颤心惊地自黄的身边窥视大厦前的情况。

    于是,她在那里看到————

            *

    奇克将达拉斯推下去后没多久,奇便背着已经昏过去的克里斯多福自上面走下来。
    克里斯多福似乎没有明显的外伤,不过却完全失去意识,感觉还要再过一会才能醒来。
    奇一走进室内,便看见提姆和爱迪尔的模样,顿时错愕地问道:
    「你们又是怎么回事!?」
    「我没事…爱迪尔就麻烦你了。」
    提姆这句话让奇沉思片刻,接着像是下定决心般地大吼:
    「夏姆!希尔顿!谁都好!『双子』在吗!?」
    奇悲痛的嘶吼——最后真的有人回应了。
    厨房里面出现一名男人,也不晓得他先前躲在哪里。
    「咦,是那个人…他先前没有逃跑吗?」
    看出那道人影是谁后,贾格西惊讶地叫道。
    那道人影,便是一开始带罗尼与贾格西他们并桌的那名服务生。
    「你是……『夏姆』吧?抱歉,请帮我带走爱迪尔。」
    服务生默默点头回应奇的指示,扛起爱迪尔,和奇一起搭电梯下楼去了。
    留下一团谜的奇等人才刚离开——夏涅和「葡萄酒」便跟着从上面走下来,看来上面的状况也大致结束了。
    「嗯?达拉斯人呢?」
    「他先下去啰~」
    「这样啊。」
    听见奇克悠哉对「葡萄酒」说出的内容,了解内情的人们都突然一阵不安,心想:奇克该不会很阴险吧?
    尤其他没说谎这一点最让人不安,但奇克已经恢复成平常那副表情了。
   
    接着,由于现场已经无人掌控全局,大家最后自然而然地解散。
    因为警卫需要追捕的人都已经先下楼,留在原地的人们都能或多或少地从容离去。
    不过——也有些人心情不太好。
    「……艾妮丝,刚才那件事,你觉得是真的吗?」
    「刚才的…哪件事?」
    「就是这栋大厦的员工都……」
    「……如果这是事实,有什么事是我们可以做的吗……」
    费洛和艾妮丝在电梯里,有些生硬地进行着对话。
    「另外,关于『吸血鬼』那群人…他们今天虽然被珂雷亚赶跑,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不过…他们还会再出现吗?」
    「我的…兄弟姐妹……」
    「你别在意啦。」
    听了费洛的安慰,艾妮丝甜甜微笑道:
    「好的,因为我已经有费洛先生,以及察斯这么一对很棒的兄弟了!」
    「……」
    无法坦然赞同那答案的费洛,静静地低下头。
    ——兄弟…兄弟…原来是兄弟…原来艾妮丝是这么想的…呜呜……

            *

    「没有受伤吧?夏涅。」
    看见电梯门关上后,「葡萄酒」露出温柔的眼神关心未婚妻。
    夏涅默默点头,密室中笼罩上一层静默。
    当电梯下降到大厦一半左右的高度时,「葡萄酒」突然打破沉默说道:
    「……修伊·拉弗雷特和尼布罗…是吧…」
    「?」
    「包括红眼家伙那群人在内,我有好多事情都不晓得……每当这种时候,我都会觉得自己好像处于世界的外面,非常不甘心。」
    「葡萄酒」有如自言自语般地说着,但夏涅时而注视着他,持续倾听他的陈述。
    「我觉得,差不多是时候进入那个世界的里面了。」
    理解到那句话象征的意义,夏涅微微瞪大眼睛。
    「——下次要是发生什么事,我就去一趟吧。夏涅,去见你的父亲。」
    干脆找一天,去见见被关在号称固若金汤的监狱里的男人吧——即使这句话被对方说得轻松到无以复加,夏涅依然毫不犹豫地点头示意。
   
    「……咦?对了,我似乎忘了一件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看见「葡萄酒」罕见地侧头表示不解,夏涅也只能困惑地摇摇头。

            *

    「感觉上…这一个小时…就像被卷入一场梦呢。」
    「是啊…我现在觉得好累喔…希望尼克他们已经平安无事地脱离这栋大厦……」
    「唔嘎。」
    贾格西他们总算松了一口气,走进电梯里,打算前往和大家会合的地点。
    「话说回来,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啊……」
    「咦,应该是黄吧?」
    「唔嘎。」
    「……你们比奇克还少根筋耶。『算了』,现在开始,谈谈你们的正事吧。」
    听见背后传来的声音,贾格西他们彻底僵直不动。
    由于当场僵硬住,他们无法在门关上前逃离电梯。
    在电梯门已然合上的密室中,他们胆颤心惊地转头看向身后——
    极为漫长而缓慢的时间,由此电梯里正式启动。

            *

    提姆被奇克和玛莉亚以双肩搀扶着,他始终保持沉默。
    现场气氛一团糟,不过奇克却漠视那气氛,开口说道:
    「提姆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叫我塔克吧,哥哥。」
    「咦咦!?你们两个人是兄弟吗!?Amigo!」
    奇克向先前累到动弹不得的玛莉亚说明一番后,改口重新问道:
    「嗯~塔克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我…维持现状吧,继续在修伊老爷那里做事。或许这样算是受他利用……但我——总有一天要斩断我的命运给你看。」
    「斩不断的,塔克。」
    奇克笑着回应,塔克则投以讶异的目光。
    「一定没有那种受他人利用的命运。既然是原本就没有的东西,再怎么努力也斩不断吧?」
    「……」
    望着兄长依旧一脸幸福模样,提姆开始怀疑,先前将达拉斯推下楼的兄长会不会是别人?
    接着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当场决定向兄长确认:
    「哥哥…我想问……」
    「什么事?」
    「你为什么要杀掉吉米?」
    提姆想趁这个机会,弄清楚兄长当初为何杀掉自己饲养的白老鼠。
    不过——他从兄长那里得到的,却是他最想象不到的答案:
    「嗯嗯,吉米?当初不是我杀掉吉米的喔。」
    「……咦?喂,等一下,哥哥,那么你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
    「要是自己说『不是自己』,不是更会被怀疑吗~」
    短暂的沉默后,提姆再次向他确认道:
    「那么,当初我发怒,要你把吉米还给我的时候,你为什么都不肯辩解?」
    「嗯,因为我心里也认为,要是还得了的话,我也想还给你啊……」
    提姆感到一阵头疼,但他还是用那发疼的脑袋思考。
    「真的…不是哥哥做的?」
    「嗯,我回家之后,剪刀就已经插在上面了。」
    「……」
    「你们在讲什么?我听不懂啦,Amigo!吉米是谁啊?」
    提姆无视玛莉亚的发问,静静整理思绪。
    在他为一切总结前,电梯已经抵达一楼。
    提姆慎重地踏进大厅,但触目所及都是毫无任何异常的世界。
    柜台小姐说话时,脸上依旧挂着职业笑容;警卫则无趣地望着贴在公司内部墙壁上的海报。
    员工们闲聊着午餐内容,走过大厅中央,先前的骚动真的被当成「不曾存在」似的。
    看得见入口处停放着警车,不过警方似乎是来处理餐厅发生的爆炸事故,而非克里斯多福他们引起的屠杀事件。
    照理说,先前应该有不少一般客人逃了出去,警方就竟被施加了什么压力?提姆想起贝利亚姆上议院议员说过的话,瞬间不寒而栗。
   
    话说…这间大厅里的所有尼布罗员工都是「不死者」。
    毫无能够发现的征兆,但也因为这样,才更让知情事实的人感到害怕。
    修伊也想要许多「有瑕疵的不死者」。尼布罗和修伊利用不死者的盘算,该不会是出于相同的目的吧?
    就算思考也没有答案,只是徒增诡异感不断堆叠。
    仿佛像将众多异质物,全都隐藏在那浓浓的大雾中一般——
 楼主| 发表于 2010-6-13 21:0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夜の星痕 于 2010-6-14 12:30 编辑

终章~余章2

    小意大利区[ALVEARE]
    「然后啊!我跟你们说,真的好厉害!最后是墨西哥魔术师用剑割破了雪层!」
    「太阳就射下来咯!」
    当着聚在一起吃午餐的马尔汀乔家族诸成员的面,艾萨克和蜜莉亚忘情地炫耀他们早上看到的众多魔术。
    不过几乎所有成员的反应都近似「你骗谁啊?」「你们一定是睡昏了,在做梦吧?」「应该说,这场魔术表演是你们的脑袋消失秀」--没一个人理会他们。
    「哎呀哎呀……不知道魔术有多厉害的人就是这样。」
    「将来一定会出现能将自由女神像变不见的魔术师!」
    「哈哈哈,要是很的有那种魔术师,我就绕着曼哈顿游一圈给你看!」
    这句不经大脑的发言,还得贝乔在数十年后落得体会地狱的下场--这是另一则故事了。

    听完艾萨克他们「割破云层一刀」故事后,麦沙对坐在身旁,吃鸡肉吐司的罗尼低声问道:
    「罗尼……是你吧?」
    「唔嗯……你是指什么?」
    「我早就觉得,上午那场大雨中出现的阳光很诡异了……」
    「……魔术真是种厉害的技术呢。」
    听到对方根本不成理由的借口后,麦沙大叹了一口气道:
    「一般而言,厉害的老鹰都会将爪子藏起来吧?」
    「要是藏得太久,忘记如何露出爪子,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耶。」
    「随便滥用能力到你这种地步的恶魔,还真是前所未见。」
    「开创新境界,总是件好事吧?」
    就在他们进行这番对话的期间,费洛和艾妮丝走进店内。
    「喔喔……这不就是被卷入爆炸时,压根不在意我安危的费洛老弟吗?」
    「啊,罗尼先生……请……请你别再说了,我对当时的事真的感到很抱歉!对……对了,关于那群芝加哥小鬼的事情,最后怎么样呢?」
    「嗯……虽然没有加入我们旗下,不过他们同意会定期上缴一笔钱过来。」
    「咦,就这样?但是这群家伙先前伙同达拉斯,抓走罗尼先生和艾妮丝耶!」
    费洛的问题,让店内的干部们将脸凑在一起,悄悄讨论道:
    「喂……费洛还不知道那封信是艾萨克写的吗?」
    「似乎是耶。」
    「如果事情被拆穿,可是有好戏看了……」
    「?」
    虽然觉得四周气氛有些怪异,费洛还是坐在吧台前,点了他和艾妮丝的三明治。
    接着,坐在他旁边的艾妮丝突然小声问道:
    「那个……要不要将『吸血鬼』和『尼布罗』的事告诉麦沙呢……」
    「我们先将这件事放在心里吧……无论如何,圣拉多的事……都是我们非超越不可的墙壁。」
    「好的……」
    「话说回来……一千两百人……实在很夸张耶……」
    艾萨克和蜜莉亚将脸探进心情有些晦暗的两人之间。
    「一千两百人是什么意思?是指男人只要出门,就会有一千两百名敌人吗(注:原谚语为」男人一出门,便有七人敌「。意指当环境变得十分残酷时,男人光是在外工作,自然会有众多竞争对手或敌人)?」
    「还是说,费洛有一千两百名部下?」
    「说不定是家人。」
    「也有可能是女朋友的数目!呀啊!费洛是个花心大萝卜!」
    听着两人依旧无厘头的对话,费洛有些僵硬地开口道:
    「嗨……今天多亏有你们帮忙……还有……那个,骨牌的事,我真的很抱歉。」
    「骨牌?骨牌怎么了吗?」
    「啊,你想玩骨牌啊!?」
    「唔啊啊啊,你们竟然给我忘得一干二净!」
    费洛觉得红着脸道歉的自己实在很糗,脸上愈发泛红。
    「啊,对了,有些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
    费洛催促他们说下去,于是艾萨克自信满满地开口道:
    「讲一声『呀分』!」
    「是呀分喔!」
    「……『呀分』是啥啊?」
    他只是反问那句话的意思,艾萨克他们却像斩下恶魔的首级般,兴奋地喊道:
    「耶!他说了!」
    「大成功!」
    「……和你们说过话后,我几乎都可以和所有讲话颠三倒四的人对答了,真伤脑筋耶。」
    想起克里斯多福的费洛,将其中一个送上桌的三明治塞入口中。
    「对了,费洛,我听说咯!你在艾妮丝不见使,连伞都没撑,在滂沱大雨中四处奔跑吗!?」
    「还一直大声叫着『艾妮丝!艾妮丝!』--对吧」
    噗呼!
    看见费洛将吃到一半的三明治吐出来,艾萨克他们以手肘互顶彼此。
    费洛偷偷瞄向一旁,结果发现艾妮丝正一脸吃惊地看着自己。
    --糟透了。
    「是谁说的?」
    「哎呀,我已经和察斯讲好,不会供出情报来源了!」
    「这是男人之间的约定!」
    「察斯----!」
    目送冲出门,打算找食客察斯算帐的费洛离开后,雪娜傻眼地表示:
    「哎呀,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艾妮丝先前也是叫着费洛的名字,然后就冲进倾盆大雨中呢。」
    「请……请别再说了……」
    「老实告诉我吧。对你而言,费洛到底是什么呢?」
    听见雪娜这个相当直接的问题,艾妮丝露出柔和的笑容,给了一个由衷的答案:
    「费洛,是我非常重要的----『家人』啊。」

    豪宅
    当时的我,就像在做一场梦。
    感觉自己轻飘飘地飞在天空上。
    现在的我又在哪里?
    又在水中吗?
    还是说,又被从某个高处给推下去了?
    可恶,净是些让人火大的回忆。
    可是----另有一股熟悉的感觉。
    我确定真的有印象,却忘了是来自哪里。
    倒是在汽油桶里面,和从高楼大厦坠落那瞬间的记忆,我反而十分鲜明。
    尤其是从大厦坠落的记忆,毕竟是刚刚体会过。
    那个混蛋。
    那个咪咪眼混蛋。
    不可饶恕。
    你说怎样----你要把伊芙怎么样?
    可恶,是谁?是谁让伊芙把整张脸都哭肿了!
    是谁让伊芙的眼睛出现这种黑眼圈!
    喂,伊芙,是谁……谁把你弄哭的?
    我们约好了吧?我说过,一定会保护你的……
    说啊,伊芙。谁?是谁?
    到底是谁让你哭泣了----
    「达拉斯哥哥!」
    看见伊芙紧紧抱住我的身体,我才总算察觉这是现实。
    这张床相当豪华。我有几年没睡在这种会让身体沉下去的床上了?
    喂喂,这张床不适合我吧?
    你一直没睡吧?赶快把我踢下床,然后睡一下啊。
    「我真的……真的很担心你耶!」
    啊啊……原来是我让她哭泣了……
    「真的……太好了……哥哥……」
    我真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家伙耶。
    「啊……」
    很好,我能说话。
    「哥哥,什么事?」
    「对不起,我--又没遵守承诺,和别人打架了。」
    「……」
    「不过听我说,我会遵守另一个约定……就是绝对要保护你的那一个……」
    笨蛋,别哭啦。
    ……我叫你别哭啦。
    若是我害你哭泣--
    --我不就得痛扁我自己一顿了吗?
    所以别哭啦。
    我说别哭啦。
    不然连我都想哭了……

    在晦暗之中
    「修伊先生有什么表示?」
    「这次的责任全在提姆身上,我们不用受到任何责备。」
    「是吗,那要谢谢提姆了。」
    「爱迪尔的状况如何?」
    「因为送到大医院会留下线索,现在正带她前往纽约的一家小医院,就是全身缠着灰布,像个木乃伊的家伙那里。那家医院还满适合我们的。」
    「是吗……她有办法复出吗?」
    「似乎不太妙,她好像回想起不少『过去』。爱迪尔照旧交由给提姆负责,也只能靠他了。」
    「是吗……没办法,在那间研究所的日子真是地狱咯。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我们的副业已经接到委托了,要一起干吗?」
    「我--再随便考虑一下。」
    「……纽约的那个对手太可怕了。我记得,这应该是你第二次打输吧?」
    「是啊……上次是四十多年前吧,那家伙打掉我所有的牙齿……叫作什么名字啊……记得像是一条河的名字……」
    「无所谓啦。总之,这不是你第一次败北,所以别沮丧喔。」
    「嗯嗯,对了……我想去旅行一下,多接触点大自然……」


    「啊啊……这花真漂亮啊……」
    站在湖畔的仓库街中,克里斯多福忘情地看着花朵。
    「我没想到会继续开着耶……还以为早就谢了。」
    他没料到在一周前工作的地方,那朵花会继续在原地绽放着。
    「哈哈,这里还残留着血迹。」
    稍微观赏周围的状况后,克里斯多福接着再次蹲在花的前面
    「真漂亮……」
    原本看花看入迷的克里斯多,突然觉得背部窜过一道冲击。在那瞬间,他并无法马上了解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咦?」
    当他觉得背部异常发烫,将手伸向背部时--第二道冲击闪现。
    那滚烫刹那间便转化为疼痛--察觉状况不对的同时,他立刻跳起来,面向背后。
    「咿……」
    结果看见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孔。
    「啊……你是和这朵花非常相配的那个人。」
    对方是先前委托克里斯多福他们--最后遭到背叛的「卧底探员」。
    「咿……」
    「当你四处逃窜,结果偶然发现我在这里吗?」
    探员的双膝不停地发抖,手上则拿着沾血的匕首。
    看着其尖端滴下自己的血红色,克里斯多福不悦地说道:
    「颜色明明就一样……」
    「去死吧啊啊啊啊!」
    匕首使劲朝自己刺出。他抓住其手腕,牛转一圈--接着将其前端刺进探员的喉咙。
    「咿……呃----」
    割断探员的脖子,看着从中溢出的血液后,他又补了一句话:
    「你看,颜色明明相同,到底是哪里不同呢?」
    从对方手中夺下匕首,这次改成刺进心脏一带。
    看着男人胸口渗出的颜色,尖牙青年悲伤地诉说:
    「我啊,其实觉得没什不同哦。可是大家都说不一样,主观这种东西真的很奇妙耶。」
    「明明就一样。」
    「明明就一样。」
    「明明就一样。」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猛刺男人的胸口,等到回过神时,才发现匕首的前端已经折断。
    「啊!抱歉,或许不同。」
    他将匕首掷向湖中,并对着眼里早已失去光芒的男人,不屑地说了一句:
    「我--并没有那么脆弱。」


    步行一段时间后,他再次将手伸向背后。
    「好痛痛痛痛。」
    伴随着一阵一阵的粘稠声,已经干掉的血液和新溢出的血液混在一起,沾上他的手。
    「啊……真的很痛耶,这才怎么办啊?」
    克里斯多福伤脑筋地笑了笑,接着静静地原地躺下。
    「败给自己耶,真是败给自己了,哈哈哈」


    「啊~怎么办……我不想死耶,因为看花看到入神而被刺死……太扯了对吧?」


    「我和那一千两百名『不死者』,到底哪一边比较不自然呢?」
    克里斯多福的红色眼睛逐渐失去光泽。
    「哪里不一样啊……我同样正常地活着……快死的时候也不想死啊……谁来救救我……不一样--是哪里不一样啊?」
    正当他持续思考自己缺少了什么,借此排解对死亡的恐惧之际--
    他看见身边出现一道人影。
    克里斯多福上下扫视那身影后,露出温柔的微笑,对影子问道:

    「嗨……要不要交个朋友?」

    黑暗中


    「……『我很明白你过去的功绩。这次的事情,没有告知你」可能性「,将一切交给」吸血鬼「负责,这但我也有责任。所以,这件事就以保留处分的形式了结』--大人是这样说的。」
    「夏姆……帮我表示,我有事情想问修伊老爷。」
    「……『什么事?』……大人问道。」
    「修伊……是你……是你杀了我的吉米对吧?」
    「……『这话什么意思?』……大人问道。」
    「知道吉米的……只有我爸爸……哥哥--和你而已。我爸爸没有将生物杀死的胆量,哥哥又说不是他杀的……」
    「……」
    「……『你若是如此相信,那便是你的世界。你可以自己决定』……大人这么回答。」
    「是吗……」
    「……『即使彻底怀疑我,你却依旧效忠于我。这或许表示,透过这次的事件,你获得相当大的成长,我也很开心喔』……大人这么说。」
    「但请你记得一件事……修伊·拉弗雷特……当我获得想要的世界时,其中大概不会有你……」
    「……『哈哈哈,那样也没关系啊』……大人这么说。」


    「双子」的其中一方离去后,提姆静静地迈开步伐。
    --我……不会成为蝴蝶,也不会成为蜘蛛。
    我已经受够操纵别人,也被人操纵的命运了。
    不过,我也不想变成--斩断缠住蝴蝶的蜘蛛丝的利刃。
    我要的是……确实存在着那种「东西」的世界。
    若是为了获得自己想要的世界,我--可以不择手段。
    绝对可以--

    甘德鲁家族
    「然后,我就这样对她说了,Amigo!我有两把刀,所以两把乘以两倍,就变成四倍!」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太蠢了啦!」「好帅!」「就算想到那种事,一般人会说出来吗?」「你不是一般人!」「 Amigo!」「 Amigo!」「 Amigo!」
    在极爱起哄的组织成员的怂恿下,玛丽亚细说着两天来的英勇事迹。
    正当心情大好的玛丽亚打算重现当时的出刀方式时--
    「玛丽亚小姐,来一下。」
    位于事务所深处的拉克,笑眯眯地对她招招手。
    仔细一看,奇克已经坐在桌子前了。
    「哇啊,什么事呢?拉克也要夸奖我吗?Amigo!」
    她得意忘形地走到椅子前。接着,拉克不改其笑容地表示:
    「哎呀,这两天以来,你似乎被卷进很多事情中,真是辛苦你了。」
    「不会啦,这点小事根本算不上什么啊,Amigo!」
    玛丽亚以笑容回应拉克的微笑,不过奇克脸上的笑容,看起来似乎有点伤脑筋。
    「哎呀~真是辛苦了,真的是……」
    「我就说了,那不算什么啦,Amigo。」
    「是啊,那些是真的算不上什么吧。」
    此刻的玛丽亚才察觉到,拉克的额头已经青筋毕露。
    「……和我委托的『工作』相比,那真的算不上什么呢……」
    「……咦?」
    「马尔汀乔的罗尼先生刚才亲自打电话过来,谈论具体的协商内容。是直接打给我……」
    不理会陷入混乱的玛丽亚,拉克继续陈述事实:
    「我想不到他们竟然认识珂雷亚……而且他也有居中调停。所以他们决定以马尔汀乔为中心,考虑今后的方向。没错,不只罗尼,珂雷亚也打电话过来,要我们优待他们一些。事件比你们的报告都还要早上许多……」
    玛丽亚总算了解眼前的状况了。她沉默了片刻,接着有些难为情地回答: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没有可是!」

    在挨了整整一个小时的说教后,他们被告知「如果想照常领到薪水,马上给我到情报商去贩卖那个情报」--于是两人变成得前往DD报社。
    「玛丽亚~」
    「什~么~事,奇克~」
    「现在的我,好像能了解你的心情唷。」
    「我想你应该猜得出来,不过不能说出来。说出来的话,会更空虚的……」
    踩着水窟,行走在雨停后的大马路上,奇克以及恢复平常的笑脸,让剪刀发出阵阵擦叮的响声,玛丽亚则一脸郁闷地叹了一口气。
    「啊~啊,我的状况好不容易才变好耶。」
    「没办法啊,是我们不对咯。」
    又走了一会儿后,玛丽亚询问奇克:
    「不过,你没关系吗?你和弟弟分开得这么干脆,甚至连好好道别都没有不是吗?」
    「嗯,没关系~」
    当奇克毫不拖泥带水地目送弟弟离开时,发现自己的内心冷淡得惊人。
    --明明好不容易才见到面,却连眼泪也流不出来。
    奇克掩饰自己的情绪,笑着看向前方说道:
    「不过,我觉得塔克好厉害喔。他似乎有办法注视着看不见的东西过活呢。」
    「但相对的,也遭到许多人憎恨啊,Amigo。像是那个叫做什么达拉斯的人~」
    「放心吧……因为那个人的目标,现在应该是我了。」
    「没关系,到时候,我会保护你的,Amigo!」
    玛丽亚坚定地保证道,此时她才恢复笑容。
    「我一路走来,破坏了几十人、几百人的缘分,所以已经习惯被怨恨了~『我诅咒你不得好死!』这句话我听过一百次以上,或许早就被诅咒了吧~所以,我大概一生都无法拥有和别人之间的羁绊咯~」
    「……你在说什么啊?」
    玛丽亚不解地盯着奇克看,另他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对着不知所措的奇克,玛丽亚果断地做出极具她个人风格的告白:
    「奇克和我早就连在一起了不是吗?虽然是要当Amigo还是Novio(注:西班牙文的情人之意),就得看你啦!」
    「咦……」
    玛丽亚的眼神突然变得认真起来,透视奇克的细长眼睛深处。
    「还是说……你依旧无法相信眼睛看不见的事物?」
    「这……」
    他始终回答不了玛丽亚的问题,于是玛丽亚甜甜一笑道:
    「既然这样,让它变成看得见就好啦!」
    「咦?」
    话才说完,她便抓起奇克的手,单手紧紧握住那只手。
    接着,二话不说朝着目的地拔腿奔跑。
    「等一下,玛丽亚~太快了太快了~」
    「快点快点!不快点的话,好不容易连起来的线会断掉哦,Amigo!」
    奇克红着脸,脚上使足全力奔驰起来。
    他无论如何都不愿失去,自己好不容易才获得与人之间的羁绊--

    仿佛想讨个好彩头似的,玛丽亚单手拔刀出鞘。
    这次真的就是偶然了--
    玛丽亚拔剑指向的地方,在云层的间隙里,露出一块秋天的天空。

    云层缝隙间露出的那块天空。
    是一片穹苍。
    蔚蓝无比--
    灿烂无边--


    中记

    好了,以上便是后篇、下集,或者说是奇克和玛丽亚故事的完结篇。
    这一集的页数暴增,但总算成功让奇克和玛丽亚的故事告一段落。
    --但是……嗯,有先读后继习惯的读者,在找这一页的时候,心中或许会浮现「咦?」的念头……这个吗,嗯,总之事情就是这样。
    在经历许多事件后,《BACCANO!》已经有点接近长篇的故事了。

    在春季的某一天--
    总编辑:「嗯……差不多该为1930年代篇来个总结了吧?」
    我:「呃!这是要断头的意思吗!?」
    总编辑:「不,不是的。我的意思是,希望你今后能多写一点像2001年这种的现代篇。因此,我觉得让1930年代篇告一个段落会比较好。」
    我:「呃--!结果还不是婉转的断头!?」
    总编辑:「就说不是了。别的先不提,1930年代总有个尽头吧?」
    我:「也是啦。可是我还有很多想写在1930年代篇的故事耶,都可以堆成小山了。」
    总编辑:「那么还有多少?」
    我:「嗯,大概有十组故事……啊!?年分不够了!?」

    ……基于这个理由(?),接下来将迈入1930年代篇的重点--「修伊·拉弗雷特篇」……
    不,应该说已经迈入了。这次出来露脸的奇、丽达和贝利亚姆今后是否会成为故事的中心?这就敬请期待了。说不定也不会成为中心。
    我希望今后的《BACCANO!》1930年代篇,能和这次这种单话完结式的故事两头并进,让我慢慢写出一个长篇故事。我想之后故事会吵着新旧角色大乱斗的方向发展,但愿各位今后也能继续陪伴我一阵子。
    包括同时在进展的《无头骑士异闻录DuRaRa!!》《ヴぁんぞ!》和《越佐大桥系列》等其他企划在内,今后还要麻烦大家多多支持,拜托!

    接着,基于总编辑的电子,这次的后记似乎处于一个相当特殊的「位置」。但是客观上来说,这种形式应该还能被接受吧。
    不过,我们收到身为后记权威的这名仁兄给出的评论--

    各位大家好,我是仕草けぃぃ血,实际上是时雨沢惠一,不过这台电脑的文字转换,将我的名字变成那样了(注:两者的日文发音相同),敬请见谅。
    这次是电击文库首度的「中记」遭人夺走情形,令在下感到无与伦比的愤慨。
    接下来,我将向成田先生发起挑战。当他被我漂亮地击败之际,本书便无法出版。
    诸位,敬请期待吧!好了!家门!呃,不,是come on(注:同「家门」的日文发音)!

    唔?


    しぐさけぃぃち书

    姆?
    真是一篇让人不知该如何回应,却又不禁感到雀跃的评论。不过「中记」这个神秘单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负责解开这个谜底的,就是读者您了。没错,就是您!
    叫作中记的后记到底是什么鬼啊?嗯……这个,就请各位读者静心读到最后一页,可别错过重要的东西了喔--
    总之,就是这样,时雨沢惠一老师,真是非常谢谢你。

    另外,这次作者近影的部分,我麻烦了富士悬疑文库的水城正太郎老师。在同日,也就是11月10日发行的水城老师新书和本书有个联合企划!在此感谢他和我一起发动电击文库和服时间悬疑文库间首度的后记联合技(?)!目标是销售量相乘效果!所以,服时间悬疑文库的《ハ-フダテ-をして》也拜托大家了!……这样写不会有事吧?


    再来,这次也要感谢以总编辑为首的各位工作人员,包括S市在内的所有亲朋好友;以及在无比繁忙的工作进度中,仍为本书绘制精美插画的ェナミカツミ大人。当然还有各位读者们,在此献上我无穷的敬意,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2004年 9月
    在执笔的同时,很诡异的和大家一起盯着诡异电影,以及卡通里面的画面,并且露出诡异的笑容。
    成田良悟
    ->GO TO NEXT YEAR
    余章·或是新的序章1 永远的生者


    旧金山湾外海,漂浮着一个面积连0.1平方公里都不到的狭小岛屿。
    岛上大半都是裸露的岩石,被悬崖峭壁般的海岸封闭起来的这座岛上,座落着许多栋生硬的水泥建筑物。
    被命名为恶魔岛(注:Alcatraz island,为西班牙文中的鹈鹕之意,世界上最著名的监狱。目前已正名为鹈鹕岛,但因为气氛诡异,又被通称为恶魔岛)的这座岛屿,充斥着与该名称不相符的肃杀之气。
    这座原本处于彻底未开发状态的岛屿,自淘金热的年代起便开始破土动工,成为守卫旧金山的城砦之一。其后,藉着南北战争的机会获得强化,最终被改造成具备一百一十一们远程加农炮,以及当时最尖端科技的罗德曼炮(注:rodman gun)的海上要塞。
    恶魔岛自南北战争时期开始便拘禁这军方内部的罪犯。
    隔没多久,当该岛作为要塞的任务结束后,岛上的建筑物仍继续囚禁犯罪军人和战犯,以及内战时期逮捕的印第安人。
    为了抵御外敌所建造出来的要塞,如今已转形成为防止他人逃脱的设施。到了二十世纪初期,该岛已经具备完整的军事监狱形式。
    然后在1933年这一年,军事监狱恶魔岛自军方手中移交司法部,摇身一变成为全国最牢不可破的「联邦监狱」。

    在该监狱深处,比日后被戏称为「百老汇大道」的囚房长廊更加内部,是由独囚室地下的储藏库改建而成,被称为地牢的惩罚室里--
    --比哪里再往下一层,是没被记载在监狱结构图上,监狱中名副其实的无底最深处--「他」便存在于那里。
    为了一名男人所建造的特殊独囚室。
    但说是独囚室,那里未免也太过宽敞,空间和小旅馆的房间相仿。
    相对的,室内只有床铺和水龙头等最基础的设备。和其他的独囚室相同,里面只看得见肥皂和钢杯之类的小东西。房间的宽阔,反而让寂寞的氛围膨胀了好几倍--那里便是这样的囚房。
    在这仅有一小部分的监狱看守人员得以进入的区域中,男人只是静静地度过时间。
    在找不到日光的煞风景监狱中,男人坐在床上,默默眺望虚空。
    不过他的眼神并不空洞,而是带着明确的意识,持续注视着一个点。
    「我一直--在心中刻画着日记。」
    男人突然开口。
    他的视线仍然注视同一个地方,仿佛对着整个房间说话一般。
    房间外看不见看守人员。
    当然,独囚室里也不存在其他囚犯。
    「过去,我透过『交易』,享有自由阅读书本和报纸的权利……不过,因为管理变得更加严厉……哪些东西全被收走了。」
    即便如此,男人仍继续陈述。
    他并非自言自语,而是带着明显对人说话的口气,面对房价的墙壁,口齿清晰地表述着:
    「这座监狱移交司法部管理后,新到任的詹姆士·强斯顿监狱长……是一个颇有手腕的人物。虽然在卫生方面和饮食上,他为囚犯提升到最高品质。但相对的,对囚犯的管理也周密到令人恐惧的地步。这座监狱日后被提及时,恐怕会冠上『不可能逃狱』的传说吧。」
    「我来这里的目的,并非听你发牢骚。」
    室内响起「不可能出现的回应」--接着,空气出现晃动。
    「--算了。」
    自先前便充斥在四周的无形「感觉」,开始往坐在床上的男人面前集中。
    仅只男人眨一次眼的间隔,该感觉便化为一名穿着西装的男人--罗尼·史奇亚特。
    「……好久不见啊,修伊·拉弗雷特,我们上次直接面对面见面,是在船上吧?」
    对方唤出自己的名字后,修伊总算移动了视线。对着眼前俯视自己的高眺男人,露出十分开心的笑容:
    「喔喔……你一直记得我的名字啊……我不记得有说出自己的名字呢?。」
    「关于你的事情,我从麦沙哪里听到都快厌烦了……从我出现在此,你却丝毫没有动摇这点来看--你似乎也一直监视着我嘛。」
    「……我原本只是要监视麦沙,发现你是一个偶然啊,恶魔--不,罗尼·史奇亚特……这是你的本名吗?不死者身负彼此间不能互报假名的制约……但身为『恶魔』的你,是否也必须遵守那项制约,就端看你的证词了。」
    面对修伊以恭敬预期说出的玩笑问题,罗尼依旧面无表情地开口:
    「我是艾尔摩·C·亚伯托洛斯。」
    「……?」
    对方报出的,是他一直的人类名字。
    修伊理所当然也知道,眼前这个人并非艾尔摩。
    看见修伊的笑容蒙上一层阴霾,这次换成罗尼展露笑容:
    「……看来,我能向你报假名吧?」
    「是啊……」
    「顺便证实一下,罗尼·史奇亚特就某个意义来说是本名,不过是我自己取的……话说回来,前提是你肯相信我说的话。」
    修伊似乎了然于胸,嘴上浮现一丝笑意,但他的眼神依旧锐利……
    「……即使只是名字,我也不希望你随便拿艾尔摩的名字来『实验』。」
    「想不到,能够面不改色地拿他人生命和人生来『实验』的家伙,竟然会说这种话。」
    无视罗尼的讽刺,修伊淡然地反问对方一个问题:
    「那件事暂且打住。你今天到底有什么事?这座监狱严格禁止私语,要塞现在被看守人员给撞见--」
    「你应该是例外吧。而且,看守人员那种小问题,我会帮你解决。」
    「真厉害。无所不能的存在,讲话就是不一样……不过你倒是满像人类的。」
    修伊眼里的不悦总算散去,并且回以一个带有讽刺意味的问题。
    罗尼也轻轻带过对手的问题,说出原本的目的:
    「好了……修伊·拉弗雷特……你有『什么目的』?」
    「……目的?」
    「和尼布罗敌对,收集『瑕疵』酒--你这么做有何企图?」
    听见被自己以「无所不能」称呼的存在提出的问题,修伊饶有兴趣地侧头问道:
    「何必特地开口问这种事?身为『恶魔』的你,只要读取我的想法,或是用点手段,不久一清二楚了吗?」
    「真是不解风情的家伙,那样『很无聊』吧?你想让我的人生埋没于无聊之中吗?」
    「……」
    听见这个极度不合理的回答,修伊再次确认对方是个「恶魔」。
    --原来如此,真不愧是过去掌握「无偿实现召唤者愿望」这种「游戏」的存在。
    心中虽然这么想,修伊依旧继续反驳眼前的男人:
    「特地闯进大陆另一头的监狱,直接向本人问询答案,就是不无聊吗?」
    「想到能和你这种怪人说话,我就觉得颇为有趣。而且,我的时间远远不够我特地搭火车,再转汽车来要求会面哪。」
    「狡猾,真是狡猾啊。你这些答案,岂非全凭一己的好恶?」
    修伊伤脑筋地摇了摇头,不过声音听起来却很开心:
    「没错,你的存在一言以蔽之,就是『狡猾』。嗯,就是狡猾,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你。完全无视物理法则,只能以魔法来解释的事情,一旦到了你手上,都有如常识一般轻松自如!」
    他才刚加强一些口气,马上又压低语调,诚实回答罗尼的问题:
    「我的目的,是实验我们这种『不死者』能够做到什么。实验的最终目标是--罗尼·史奇亚特……凭藉我的手,创造出像你一样的『恶魔』--或者……让我变成『等同于你』的存在。」
    「……你以为变成我,就能收到女性青睐吗?」
    罗尼开了一个模糊焦点的玩笑,修伊却丝毫不为所动。
    看见对方的反应后,罗尼也开心地扬起嘴角说道:
    「然后呢?实验进行得如何了?」
    「至少我--已经大概掌握到你的真面目了。」
    「……我不过是一个长生不老的炼金术师,不是什么恶魔。」
    「那句话是真的,但不完全,没错吧?」
    面对修伊仿佛洞察一切的这句话,罗尼回以沉默。
    「你既非『恶魔』也不是『神』,更不是什么单纯的炼金术师--不,接下来的部分,要等实验的『结果』出来后才能论断……」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独囚室都在笼罩自啊沉默之中--修伊突然开口表示:
    「话说回来,这次的事情也让我吃了一惊。想不到『尼布罗』会胡来到那种地步……」
    「你命令自己养出来的实验体们进行屠杀,就只是为了确认这件事?」
    「我几乎有绝对的把握就是了。因为『双子』的报告每一次都很正确。」
    修伊呵呵地笑着,并且表示道:
    「他们究竟能不能加以控制呢?能否控制住那些--并非以概念,而是透过体验认识到『不死』的人们。若是单独几个人也就算了,他们可是有将近半数的员工同时体会到那件事。尼布罗到底有没有能力将他们利用到最后呢?嗯,我一方面成功小小骚扰了一下他们,也观察达拉斯·杰诺亚德这个有趣的实验素材一番。更重要的是,透过这次行动,提姆成长了不少……成长到会对我显露出叛意的地步呢。」
    「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
    罗尼难以置信地问道,修伊则是很满足地点头回答:
    「是的,几乎一切都如同我或『尼布罗』的计划。只不过,过程中存在着好几位足以颠覆我们计划的存在。像是珂雷亚·史坦菲尔德……前菲利克斯·沃肯的诸成员--或许,也可以把你算在内吧。」
    「要说我最近做的事情,也不过就是配合居合斩拨开云层,让餐厅里的客人吓一大跳吧。」
    「……无所不能的人做的事,就是与众不同呢。」
    看见修伊一副打从心底享受目前状况的模样,罗尼在改变话题的同时,顺带酸了他一句:
    「话说回来--不论克里斯多福他们,还是那个什么『双子』的也好……你似乎『应用』不少圣拉多的技术呢。」
    听见罗尼话里暗讽自己窃取圣拉多的研究,修伊笑着回答:
    「你打算以商业间谍的罪名控告我吗?」
    「控告一个深陷牢笼,一文不值的家伙,也只是浪费时间。」
    「牢笼吗……说到牢笼,我从几百年前就已经被关起来了。」
    修伊自床上站起来,带着怀念遥远昔日的眼神,看向牢笼的墙壁:
    「我们在那时候,在那艘船上--就被你亲手关进时间的牢笼之中。是啊,『这里』没有过去、现在和未来,有的只是时间之流的旋涡而已。」
    「……」
    「不死者能够做什么……不死者拥有的可能性为何?这么多年来,我只思考这个问题。一个人不论多么天才或如何充满仁德,也当不成改善世界不公的神。只要救一个人,便会造成好几个人牺牲,那便是人类的能力极限。」
    「不要太瞧不起人类哪。」
    「哎呀哎呀……这实在不像『恶魔』会说的话呢……」

    最后,罗尼提供一个情报给修伊:
    「只有我听你说话,实在不太公平,就告诉一个你应该不知道的情报吧。」
    「是什么?」
    「你知道拉德·卢梭这个男人吗?」
    「嗯,在『飞翔禁酒坊』那个实验中的……一个『不确定要素』。」
    说出不确定要素这个单字的同时,修伊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仿佛像是不满实验结果受到干扰似的。
    「听说他想要你的命,然后最近将被转到这座监狱的样子,很是太好了。」
    「这情报让人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哪里好了?」
    「--我可以不用无聊咯。」
    修伊打算提出抗议时,已经太迟了,房间的空气唐突地恢复原状--
    变回里面感觉上只存在着受刑人本人--以某种角度来说,再正常不过的状态。




    罗尼自没有出口的独囚室消失后,经过一小时。
    没有入口的独囚室里,除了修伊以外,又多了一道人影。
    当然那并非罗尼,而是和他完全异质的一道影子。
    「呐,爸爸……书被没收以后,你都不会无聊吗?」
    那声音显然是一名孩童,口气中带有一种和监狱这个地方格格不入的天真开朗。
    「不会无聊啊。毕竟,偶尔也会有人来找我聊天呢……」
    修伊如此答道,并且轻轻抚摸眼前人影的头部。黑发顺势晃动,刘海底下露出金色的眼瞳。
    身高大约和坐在椅子上的修伊同高,配合声音判断,可得知那人影的身份是个孩子。
    不论是何种司法交易,照理来说,都不能让他拥有带小孩进入囚室的权利。
    换言之,现在这种情况与岛上的管理者们没有任何关联。
    「爸爸!听我说听我说唷!我啊!有遇到『姐姐』喔!」
    「那真是太好了,丽达。」
    听见亲生父亲叫唤自己的名字,少女--丽达开心地露出微笑。
    不过在独囚室里响起的声音,和克里斯多福他们听到的成熟女声截然不同,带有一种年幼天真的感觉。
    「爸爸,我啊……比夏涅姐姐还要厉害喔!一定比她厉害!要是『葡萄酒』那家伙不在场,姐姐早就死在我手下了!」
    听见这句话,修伊露出有些困扰的笑容,并轻轻戳丽达的头说道:
    「喂喂,我不是说过,『还』不能杀掉姐姐吗?」
    修伊不含一丝怒气的叮咛,让少女泫然欲泣地摇头表示:
    「对……对不起!我……我……求求你……爸爸,原谅我,我不会再这样了,原谅我!」
    「哈哈,我没有生气啊,丽达。」
    「真的吗?」
    凝望女儿胆战心惊的询问,父亲用温柔的笑容回应,轻抚她的脸颊说到:
    「是真的,你安心吧。」
    「爸爸不会讨厌我吗?」
    「我怎么可能讨厌自己的亲生女儿呢?」
    修伊虽然面带笑脸,回答却带着机械式的淡然。
    丽萨没有发现这一点,脸颊浮现桃色红晕,对着父亲使劲撒娇道:
    「呐呐……姐姐和我,爸爸比较宝贝哪一个呢?」
    少女有些不安地询问,于是修伊露出更加柔和的笑容回答:
    「当然是你咯,丽萨。」
    听见父亲的回答,少女回了一句「我好开心」,并且扑进对方怀里。
    可是少女并没有发现……
    没发现父亲回答时,根本没看着她的脸。
    没有发现修伊的视线,始终还是眺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

    一名「不死者」,今天仍继续欺骗一切。
    欺骗和他有关的所有实验动物,显示的森罗万象,甚至是--自己。

    一段古老的记忆,跃上他的心头。


    ***
    「修伊,这个世界上,只有『正义与爱』!其中当然包括对自己的爱,还有想要满足欲望的正义咯。既然这样,要如何才能让这世上的每个人都能露出笑容呢?……我有个说起来简单,实行起来却非常困难的方法。」
    「还真有趣呢。」
    「--那就是……变成恶人。」
    「恶?」
    「如果世上的一切全由争议的相互倾轧构成,必然无法拯救所有人--那就由我来当世上唯一的『恶』吧。只要接二连三使出犯规手段,将所有的正义都远抛在后就好啦。」
    「……还真滑稽。」
    「很好笑对吧?」


    ***
    想起和怀念友人之间的谈话,修伊自言自语道:
    「喂,艾尔摩……现在的我滑稽吗?看到我的话,你会对我笑吗……?」
    这句话并未传进依偎在自己身上的女儿耳里,只是淡淡融入独囚室的黑暗之中。
    无声地--
    轻柔地--


    余章·或是新的序章2 视钱如命者
    「……谁?」
    只燃着油灯的宽敞书房中,男人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仿佛回应那句话,只是道影子的存在踏出一步,走进光线照得到的位置。
    「即将死掉的你,不必知道这件事。」
    细瘦的影子--奇冷冷说完后,又朝自己的目标男子靠近一步。
    「杀……杀手?……是谁雇你来的?」
    男人压抑着情绪问道,但奇只是沉默以对。
    他双手上的数根铁爪闪烁银光,实现已经定在目标的脖子上。
    「等……等等,我可以出价比你的雇主多出两倍……不……三倍的钱!所以……」
    「曾经有几个人和你说过相同的话。姑且不论我那做事全看心情的伙伴,这一类的利诱对我是没用的。总之,就是这样。」
    仿佛在怜悯求他饶命的男人般,奇回答时还轻轻摇了摇头。
    「骗……骗人……难道你不需要钱吗!?」
    男人大吃一惊地自椅子上站起来。奇一口气加速,缩短与对方之间的恶距离。
    「哼……死爱钱的家伙!」
    奇微微抬高手臂,做好在擦身而过时,割开男人喉咙的准备。
    但刹那间--
    「是吗……真可惜……」
    男人的声音和表情,瞬间变得像冰一般冷酷。
    「!?」

    --冲击。

    在奇逼近目标只剩半步的时候,一道什么东西爆裂开的灼热疼痛烧上他的肩膀。
    「呃……」
    身体向后反仰的同时,奇发现房间里有个异常的地方。
    男人背后的窗户被贯穿出一个小洞,其周围张开有如蜘蛛网的裂痕。

    --竟然是……阻击!?
    在奇试着忍耐痛楚,回复身体平衡之际,一道漆黑影子朝他的身体铺盖而去。
    「什么……」
    在奇看清影子的真面目前,他的手臂已被抓住在影子的手里。
    他马上想加以甩开,对方的手却像磁铁般紧紧吸住,不只如此--
    --力……力量?
    对方抓的明明是手臂,脚却使不上力气。
    奇全身失去平衡,他在不明不白的状况下被制伏在地面。
    仰头倒下的奇,感觉有个轻巧的物体碰触自己的脖子。
    那是放在男人坐着的那张书房桌上,外形如剑的拆信刀,其前端正抵住奇的喉咙--黑影的鞋子轻踩着握把的部位,让拆信刀不会东倒西歪。
    对方施加的体重十分巧妙,使拆信刀的前端不会对奇的喉咙造成痛苦。
    不过的影子的脚只要稍稍往下一踩,钝器的刃物便会贯穿自己的喉咙吧。了解这一点的奇,陷入动作被对方完全封死的状态。
    只是,与其说是死亡的恐惧让他动弹不得;不如说,是透过拆信刀踩着自己的影子,释放出足以震慑他的气势。
    隔了瞬间的沉默,男人--曼弗雷德·贝利亚姆上议院议员沉稳地开口道:
    「好了……先别杀他,斐利克斯。」
    「您少加了『前』字,贝利亚姆先生。」
    影子带着慵懒的语调,回答其主人。
    「在下应该向您报告过,我已将那名字卖给别人了。」
    「既然如此,就快取个新名字。」
    「我是个为神和国家所不容的人,做个无名氏就够了……」
    「我会觉得很不方便。」
    此时,有人轻敲房间窗户的声音传来。
    贝利亚姆将视线投过去,看见一名男人站在窗外,身上带着一把枪身异常修长的来福枪。
    他身穿长大衣,两眼覆盖着一块黑布,布上画着类似枪械准星的图案,周遭则可窥见尚新的伤痕。
    「怎么样?我今天表现得还不错吧?」
    「……算吧。辛苦你了,史派克。」
    「嘿嘿,哎呀,把这句慰劳换算成钱给我嘛。」
    这名仿佛盲目的狙击手,嘴巴浮现猥琐的笑容。。
    贝利亚姆不理会他的雇佣狙击手,将视线落在倒卧地板的奇身上
    「怎么样?……虽然不至于到万能,有钱还是办得到一定程度的事情。比方说……雇佣这些人作为自己的『力量』……」
    奇默默听他陈述,耐心等待自己的命运。
    不过,贝利亚姆没有对奇行驶任何胜利者的权利,只是对他说道:
    「……洪奇明,你是『吸血鬼』的其中一员吧?」
    「!?」
    被对方看出身份,让奇感到战栗,他重新凝视眼前的男人。
    贝利亚姆上议院议员。由于他那天曾经出现在「雾墙」,奇认定对方并非普通的上议院议员。对方有用的情报力,让奇重新投以惊愕的视线。
    「我不晓得你前来这里的原因,是出于修伊的指示?还是为了你的杀手副业?不过……去告诉创造出你的修伊。」
    他的视线无比冰冷,仿佛能将周遭的空气都冻结一般。
    「去告诉他,这个国家--不是你们这种『怪物』玩耍的地方。」

    在前斐力克斯和史派克将奇带走后的书房。
    「修伊不太可能让部下单独来杀我……有可能这么做的人,大概就是纽约分公司的老板荷马了。那家伙还真是懦弱……」
    贝利亚姆深深坐进皮椅中,盯着天花板低语:
    「修伊·拉弗雷特……维克多·泰波……」
    虽然是自言自语,他心中却有着明确的对象。
    「把灵魂卖给恶魔后,你们得到多少钱?获得了什么权利?你们什么都没得到……你们当初并未获得什么,不过是将『死』舍弃掉罢了。」
    说到这里,有人敲了书房的门。
    「爸爸,我可以进去吗?」
    「喔喔,梅莉,怎么半夜跑过来了?」
    门被静静打开,走进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女:
    「我刚刚听到很大的声音……担心爸爸使不上发生什么事了……」
    「哈哈,没事的,梅莉,不过是书架上的书掉下来而已。」
    见到父亲平安无事后,少女露出安心的微笑。她似乎没发现奇沾染在地毯上的血液,送了一口气后,跑向父亲身边。
    贝利亚姆轻搂着自己的独生女,静静思考着。
    --视金钱如命者?我就故意接受你们冠在我身上的这个称呼吧。
    --不过,等着瞧吧,修伊·拉弗雷特。
    --金钱与权利,就算这两个俗气的字眼听起来很肮脏,即便如此……这两种力量还是不会屈服在你这种舍弃当人者之下的。
    --这可是人类在社会中所建构出来……最具象征性的「力量」……
    --没错,等着瞧吧。我会让你们这些人为人类有其极限,因而舍弃党人的家伙们瞧一瞧。
    --不得不将死亡当作一种宿命的渺小人类的力量。

    贝利亚姆再次鉴定决心后,轻柔地抱住梅莉的肩膀。
    仿佛想要保护宝贝女儿,不受今后即将发生的各种混乱骚扰一般。
    安静地--
    沉静地--

    ->BACCANO! 1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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