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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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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J文库] 百花缭乱03【すずきぁきら】【台/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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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25 09:2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chenlunno1 于 2010-4-25 09:32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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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http://www.lightnovel.cn
作者:すずきぁきら
插图:Ni
译者:彭惠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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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尊重翻译、扫图、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转载请保留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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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波澜万丈的暑假终于结束,柳生宗朗来到阔别许久的武应学园」上课。
面对即将展开的一个新学期,宗朗心里总不免涌上些许期待和紧张的悸动。
然而,这样的心理反应却在一名谜样的美少女转学生带来的冲击中一扫而空——她开学当天,初入这间教室的时候,脱口说出的第一句话竟是:「请将我……收为宗朗大人的奴隶吧。」
这名怪癖型(?)美少女的粉墨登场将为接下来的故事揭开一个崭新的序幕和新一波战事的高潮!


目次
壹◆谜之转学生少女武士
贰◆般若假面是美少女?
叁◆表面之下必有其形
肆◆香汗淋漓的御前比武
伍◆袭击!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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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25 09:24 | 显示全部楼层
壹◆谜之转学生少女武士

「哥~~路上小心~~」
秋空中回荡着妹妹的声音。
「嗯,我走了。」
柳生宗朗应了一声后,走出了前庭大门,伸了个懒腰。此时他身着一袭学生制服,腰际上佩了一对长短刀。
这间柳生道场面积广阔,以其占地三百石的规模来说,前庭的正门自然不小,宽敞的门庭十足表现出武士家的气派风范。
凉爽的秋风拂面,令人心情愉悦,精神也为之一振。宗朗感觉到自己全身充满干劲,胸臆间莫名涌上身为武士的尊严与气魄。他挺起胸膛,昂首望向远方。
今天会是个顺利的好日子吧……宗朗心中怀着这样的预感,迈步向前。
然而……
「——哥哥!」忽然间,一个声音叫住了柳生宗朗。他下意识回过头,却看见妹妹正朝着自己飞扑而来。一对充满弹性的柔软酥胸弹跳着向他逼近,转眼间占据了他的视线——我不能碰……宗朗脑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并向后退开,没想到为时已晚……
「呜哇!等、等一下啦!为什么……呜哇啊啊啊——」
他被扑倒了。
虽然宗朗勉强在跌倒前抱住了妹妹,没让她撞伤,不过这么一来,宗朗和妹妹就这么紧拥着摔到地上了。妹妹扑上来的冲击力道之大,让两人在地上翻滚了半圈,好不容易才停下来。此刻他们正紧靠着彼此,两张脸庞几乎就要贴在一起了。
「咿呀啊啊——哥、哥哥!」
「所以说,拜托你——呜啊!」
啾——两人双唇交叠,造就了一次兄妹之间禁忌的亲密行为。
这时候……
「……好、好痛……你、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宗朗先一步挺起身子,正当他伸出手要搀扶自己妹妹时,「……你把我召唤出来有什么事吗?」那双仰视着他的冰冷视线,似乎不是平常的妹妹,而是另一个人——
「十兵卫?不对,是柳生十兵卫啊?你……你……」
十兵卫——对,宗朗的妹妹就是柳生十兵卫。这点现在已经没有必要确认了。然而,说到宗朗此时把柳生十兵卫召唤出来的理由……
「对,我就是柳生十兵卫三严——柳生宗朗,你又对我的身体做出什么无礼举动了?」
十兵卫和柳生十兵卫两人明明拥有同一张脸,却因为截然不同的表情而判若两人。此刻的十兵卫,看来竟比起之前还要高眺,身体的曲线也更加成熟丰满……
不,应该说,现在还被他压在身体底下的那个人,其实已经不是原来那个甜美可爱的妹妹了。
柳生十兵卫三严,这位名闻天下、实力远远凌驾柳生宗朗的剑豪,藉着十兵卫的身体,以如此唐突的方式出现在宗朗面前——
仿佛是一副身躯中住着两颗心——甚至可以说,她们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人,同时使用十兵卫的身体活动。
「你真的是十兵卫吗——啊,不对,我是说,柳生十兵卫……你真的是我们柳生家族之中,最负盛名的剑士——柳生十兵卫吗……」
宗朗想提出的问题多得像山一样高。而率先脱口而出的是他悬念已久,始终无法释怀的疑问。对此,眼前的十兵卫却文风不动,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宗朗,她说:「你是不是该先从我身上爬起来再说?从刚刚开始,你就一直压在我身上呢。」
「啊!呜哇!对、对不起!」
宗朗慌张地从十兵卫身上爬起,向后退开。从十兵卫凌乱的衣领间,宗朗看见了一朵樱花色胎记,浮现在她胸前。
(那、那个是……)
十兵卫和宗朗交换了《契》之后,成为了『将相』旗下的『武将』——那即是她身为『剑姬』的证明。
『武将』=武士,是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的人物出现在这个时代时的通称。她们和历史上的人物拥有相同名字,使用同样流派的武术;甚至连身上的某些特征,也都和历史上记载的一模一样。然而唯一不同的是,她们全都是以十几岁女孩的形象出现。
武士本身全都拥有杰出的体能表现,而这些女孩若是和『将相』交换了《契》,其能力又会有数倍的大幅成长。
和『将相』交换了《契》的武士遂成了『剑姬』,而将相把剑姬当成自己的手脚命令使役,因此得到了强大的武力。
『将相』和『武将』之间的《契》必须经由特定的《绊》作为仪式。而这个《绊》究竟以什么样的形式成立,则因『将相』有所不同。至于柳生宗朗的情况……
「你吻了我对吧?」
十兵卫冷冷地看着宗朗。
「我、我才没有呢——啊、不、不对!我不是有意的!这是个意外……因为、因为……是、是啦,我是亲了你……」
吻,接吻。一旦柳生宗朗和身为武士的少女接吻的同时,双方之间的《契》也就完成,而两人自此便是『将相』和『武将』的关系;诸如真田幸村、后藤又兵卫、千姬、服部半藏,以及直江兼续,这些都是在宗朗主动、偶然,或者是为了拯救对方的情况下,以接吻的方式交换了《契》的对象。不过,唯独十兵卫的情况不太一样。
柳生宗朗和十兵卫之间的邂逅是从天而降的。她抱着一对剑,身上一丝不挂地从天空坠落,跌进了柳生道场的剑术练习场。在她苏醒的同时,发现自己的双唇正贴在宗朗的唇上。
(对呀,事实上我跟十兵卫应该在那时候就已经交换了《契》了……)
可是十兵卫并非武士。
柳生宗朗的妹妹十兵卫,也就是平时的十兵卫。她总是赖在宗朗身边,向他撒娇。当她面对道场里的其他武士少女时,也始终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事实上,她的心灵也许比外表来得稚嫩许多。
宗朗教了十兵卫剑术。她的领悟力很高,学得也很快,不过却总给人一种不太可靠的感觉。
妹妹十兵卫的身体里面,住着另一个人的灵魂就是现在和宗朗面对面的这个武士,柳生十兵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十兵卫共用同一副身体的关系,她平时鲜少藉由十兵卫的身体出现。而是必须要经由召唤她的仪式——接吻——将这名剑豪召唤出来。
基本上只要有过一次接吻,作为『将相』的宗朗将武士少女收为旗下『武将』的《契》,应该是恒久不会消失的;若非其中一方的肉身消灭,否则这样的《绊》将会永远持续下去。然而这个规则唯独在十兵卫身上不成立。宗朗若是要将剑豪·柳生十兵卫召唤出来,就必须要和十兵卫接吻。
「所以,可不可以拜托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面前?你是为了帮我……为了帮助大家而出现的吗!」
就在宗朗问话的同时,柳生十兵卫的身子已经贴近到了他的面前。
(对呀,柳生十兵卫总是在我们陷入危机的时候现身帮助我们。一直都是这样。所以……)
然而这中间似乎有什么特别的隐情;柳生十兵卫似乎在隐瞒着什么。而宗朗隐约觉得,若是柳生十兵卫脱口说出她所隐瞒的这一切秘密,那么包含柳生宗朗之所以为『将相』的事、他和其他少女武士之间的羁绊,还有现在他们和旗本学生会之间的对立情势,这些问题都能藉此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拜托你!拜托你告诉我!拜托……拜、托……咦?」
宗朗忍不住抱起了柳生十兵卫的肩膀摇着她。但就在她的身子随着宗朗的两只手晃动的同时——不对,其实早在她的身子朝着宗朗靠过来的时候,那张脸上的表情就已经明显变得不一样了……
「呜哇?哥哥?啊——好痛、好痛!哥,你太用力了啦!弄得人家很痛耶!」
「咦?啊!抱、抱歉……啊!柳生十兵卫呢?她……又消失了吗……」
也许是因为她非比寻常的强悍实力造成她体力上过多的耗损,因此十兵卫能够成为剑姬的时间非常短暂,大约只有三分钟左右。
「嗯?哥哥?」
十兵卫神情疑惑地窥视着宗朗的脸庞。宗朗对她露出一个微笑,然后站起来,伸手胡乱拨了拨妹妹的头发。
「啊!不要啦!讨厌!」
十兵卫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宗朗对着她伸出手。十兵卫见了也露出笑容,然后抓住宗朗的手。宗朗感受到手中传来的温暖……
(对呀,十兵卫是我的妹妹。就算今后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关系也好吧。反正柳生十兵卫也总会待在我们身边,并且看着我们周边发生的一切……虽然我们不怎么有机会跟她碰上面;大概也讲不上几句话,不过既然她就处在我们身边,那我们终有一天可以好好见上一面才对。)
宗朗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所有的谜题一定都可以迎刃而解,他这么相信着。一切的一切都可以……
「宗朗!你在干什么!」一道声音从天而降。
宗朗抬起头来,看见上方的声音源头,「幸村?」
真田幸村,作为一名天才军师,却只是个年仅十三岁的国中女生。身高不满一百四十公分的她,平时总在宗朗垂下来的视线之中出现。但是,此时……
「你怎么跑到围墙上面去了?很危险呀!」
「啰、啰唆!」
一如宗朗所说,此时的幸村人就坐在围墙的屋瓦上头。
宗朗一时之间对于她为何要跑到那里坐着感到疑惑。但仔细想想,其实动物时常有爬到高处占据地形优势的举动。而说到动物……
「吱吱——」
这时候,幸村身边的那只猴子佐助也一如往常地就坐在幸村肩膀上头。
「哇~~是小幸耶!你在那里干什么呀~~」
十兵卫也抬起头来对着幸村挥手(附带一提,小幸是十兵卫为幸村取的昵称。但基本上除了十兵卫之外也没有人会这么叫她)。
幸村见了别过头去,「这才是我要问你的呢!你们兄妹俩一早就在那边卿卿我我的,竟然还接起吻来了——你们听好!自古以来,凡是和『将相』订定了《契》的『武将』都称作『剑姬』。根据妾身从古文书中查到的资料显示,从没有一个『将相』,会成天到晚跟自己的『武将』交换《契》的仪式!而且,以接吻这般寡廉鲜耻的行为作为《契》的仪式的,更是只有宗朗你一个人!」
她的语气里头充满了愤怒,而接吻这个词汇更是听得宗朗面红耳赤,急言提出反驳:「我、我说呀!这次只是偶然!是意外嘛!」
然而这时候十兵卫却忽然笑着插嘴:「啊哈!小幸也想跟哥哥接吻对吧?可以呀!」
「你、你在胡说什么!妾身、妾身才没有……那个……是、是有一点点——不对啦!才不是这么回事咧!你们兄妹之间怎么可以做出这种行为啦!这是不对的!」
「这样吗?那小幸就可以啰?」
「妾、妾身是武士,又是宗朗的剑姬,当然可以啦……嗯!对呀!说起来,有、有的话还是好一点吧……」
幸村咳了两声,故作镇定地回答着,却不由得两颊飞红。
「咦?可是小幸刚刚不是才说,武将的《契》只需要亲一下就好了吗?」
此时,十兵卫一反她平时那般天真无邪的性格,忽然冷静地丢出了这么一句尖锐的质问。
「那、那是!因为……因为跟宗朗接、接吻的话……双方之间的《绊》也许会变得深嘛……再说!你每次要召唤柳生十兵卫的时候就可以跟宗朗接吻!这太不公平了——不对!是太奇怪了啦!」
幸村语气亢奋地说完之后急忙站起身,然而却因为围墙瓦片屋顶松动,脚底滑了一下而整个人失去平衡——
「咿呀!」
「哇!幸村——」
看见她摔下来,宗朗赶紧张开双臂站在下方等着接住她。瞬间,幸村脸上微微浮现一丝欣喜的笑容。可是……
「这、这算什么!」
她最后还是板起了一张脸,红着双颊朝屋瓦上一蹬,飞跃而起。
基本上,武士都拥有比常人更杰出的身体机能;何况幸村是一名剑姬,这个小小的动作——从大约两公尺高的围墙上跳下来并且安然着地,根本是家常便饭……其实理应如此,但偏偏有一块瓦片从围墙的屋顶上松脱了……
「哇啊!哇哇……咿……咿呀啊啊啊啊啊啊!」
幸村的脚底忽然失去了着力点,于是连人带着那块脱落的瓦片一同从屋顶上摔了下来……即便如此,以剑姬的实力,就算不慎失足从围墙坠落,她们也能轻松地以受身的方式化解下坠的冲击力,来保护自己不受伤害。然而,问题在于早先作势要接住幸村的宗朗,此刻正仰着脸迎向她,而且离坠落的幸村没剩下多少距离了……
「呜哇啊啊——」
以宗朗的情况来说,幸村摔下来的路径比起他原先预测的方向高了些,因此根本闪避不及,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幸村撞上自己的脸——砰!啪……两人份的体重在地上狠狠撞了一下。宗朗平躺在地上,而幸村则是把宗朗当成了缓冲的弹簧垫,一屁股跪坐在他的脸上,这也算是平安着地了吧?
「宗、宗朗?宗……咦!」
幸村察觉到自己就坐在宗朗身上,慌张地想赶紧退开,却在前一刻被人拎起来。从幸村衣领后方忽然伸出一只手,像是抓着小猫咪后颈一样,将她整个人提起来。
「兵又~~」
是又兵卫。她拎起幸村同时,另一只手正握着她惯用的五丈枪。能这么简单地用一只手就把幸村给提起来,大概也跟她壮硕的身材有关吧。
「又兵卫,你——啊……宗、宗朗!讨厌——」
幸村被又兵卫揪着衣领提起来的瞬间,脸上露出了一副不悦的表情。然而,下一刻她便发现自己其实根本没有这样的余裕。
「嗯……」
宗朗吞了一口口水。方才被人家一屁股撞在脸上,撞得他躺在地上成了一个大字形。鼻孔下更是淌出了两条鼻血。
「宗朗!你……你这个大笨蛋蛋蛋蛋蛋蛋蛋——」
幸村抓着宗朗的衣领,正摇撼着要他回神时,身子却慢慢发出了颤抖,接着发出了尖叫。这声使尽全力的叫喊令她胀红了脸颊,就连五十公尺外的距离都可以清楚地看见她面红耳赤的模样。
「宗朗!你……你这个大笨蛋蛋蛋蛋蛋蛋蛋——」
幸村的叫声大得连柳生道场的客厅都听得一清二楚。而这声尖叫也传入了千姬和半藏耳中。她们此时正坐在客厅里吃着稍晚的早餐,脸上的表情泰然自若。
「又发生什么事了吗?那个矮冬瓜还是一样这么有精神呢。」
千姬说完便将喝完味噌汤的空碗递给半藏。
「是呀,毕竟这间道场在气候变化上也是很敏感的嘛。」
就连半藏也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从容地低下头来。然而……
「……呜哇!发、发生了什么事吗……」
此时,直江兼续带着一头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蓬头乱发,惊叫着从『小屋』中冲了出来。
所谓小屋,是一间在柳生道场中庭临时搭建的小木屋。毕竟道场里头主要的房间都已经被宗朗、十兵卫、千姬、半藏、还有幸村跟又兵卫全占满了。不过当他们提出要兼续睡道场里的剑术练习场时,却被兼续断然回绝——
「我直江兼续!再怎么落魄身上也流有奥州名门直江家的血脉——不对,跟落魄没有关系!总、总而言之,我说什么也不能低头在柳生家寄人篱下!」
即便她说得如此大义凛然,但其实她也没有地方可去。毕竟她受了学生会书记长松平尊保的命令,要来剿平柳生道场中以柳生宗朗为首的『丰臣派』;结果任务失败了不说,竟还和宗朗交换了《契》,成了宗朗『将相』旗下的『武将』……
虽说这是宗朗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为了拯救兼续的性命而做出的决定。但这么一来,直江兼续也就不折不扣地成了宗朗身边的剑姬了;她不能回学生会,但若是寄住在道场里头却又有辱兼续的尊严。因此……
「这、这就是我住的地方!虽然土地是借来的,不、不过!这是因为柳生宗朗——你擅自夺走了我的初吻!借我一块地盖个房子赔我是再合情合理不过了!」
兼续做出了这样的宣言,在中庭里头一块榻榻米大的地方搭起了小屋。宗朗怎么劝也劝不听,只好由她去了。然而,这间小木屋不论怎么看,就外观上而言都是……
「这间狗屋是怎么回事?」
幸村瞥了一眼,随口吐出了一句不中听的感想。
「你、你说什么!这才不是什么狗屋!是小木屋——是小木屋啦!」
不管兼续如何辩驳也只是徒劳无功,无法扭转小木屋被当成狗屋的事实。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屋子门口甚至还被挂上一块木牌,上面写着:『直江ㄐ一ㄢ续』。这块木牌上传出阵阵难闻的鱼腥味,明白地昭示着它原来是块砧板。
「这年头木制砧板可是很贵的唷。」
这当然是幸村的恶作剧之一了。
总而言之,兼续就这么在道场中庭搭了一间狗屋——不对,是小木屋,迳自住了进去……
「又是那个死小鬼幸村在那里嚷嚷什么了吧?算了,不管她。我兼续……呼啊啊~~要再回去年睡一觉了。」
她说完便转身钻回自己搭建的狗屋——不对,是小木屋里头,然后卷着被子闭上了眼睛。

她这副模样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像只小狗——不对,是犬科动物……唉呀,怎么说都一样……
这天,柳生道场依旧一如往常地迎接着属于他们的平凡(?)早晨。
「那我真的得出门了,掰掰。」
宗朗坐起了身子,转头面向十兵卫再跟她打了一次招呼,然后起身。
「嗯,慢走哦,哥。」
这会儿十兵卫也总算稍微收敛了些,安分地回应着。
宗朗点点头,然后转身朝着校舍方向迈开脚步……却在这时候又忽然停了下来,转头对着十兵卫扬起声音叫道:「啊!我想起来了!今天是新学期!十兵卫也要上学呀!我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
由于千姬鼎力相助,蛮横地入侵学校电脑,窜改了学生名册,因此这学期十兵卫也正式成为了武应学园的学生。
「真、真的耶!哥哥!」
「快点!快去准备!要迟到了!」
「嗯!好——哥,你等我哦!」
十兵卫说完便慌张地跑进道场外的大门,朝着主屋的玄关方向冲过去。
「妾身过来找你们,想说的就是这件事啦,蠢蛋。」幸村从她所住的别馆遥望着十兵卫离开,喃喃自语着。
她已经从刚才的心慌意乱中重新振作起来。此刻幸村之所以回到别馆里,是为了要更衣外出。
「好了,那我们也该动身了。毕竟一天到晚埋头在仓库里查资料,也实在太无趣了嘛。」
「……」
幸村说完,只见背后的又兵卫默默地点了点头。
平诚二十某年,大日本国——
此时的日本,不但摆脱了早先越洋袭来的外侮,同时也降服了关原之役后归顺的各家大名,维持始自江户时代的德川幕府,由德川家继续引领国政。
在明治的大改革之下,日本废除了封建制度,改行民主议会政治,同时也颁布了宪法。然而,作为统一行政机构的幕府以及德川将军,手中仍握有绝大权力,并以近乎独裁的方式掌控着整个大日本国。此时的幕府将军由第二十五代的德川义康担任,首都天领则定在大江户特区。
武应学园——
这是一所在日本各地皆有分校的大型教育机构。这座学园的校本部拥有惊人的庞大规模,整片校地就位在距离大江户约百公里外的灵峰富士山山麓之上。
若要说起这间武应学园校本部的规模究竟有多庞大,其校地面积大约就相当于两千座大江户巨蛋的范围。也由于这片校地太过辽阔,外围的区域仍尚未开发完成,周遭茂密的森林一片绿意盎然。
而说到这间武应学园成立的宗旨,其目的就是要培育未来足以支撑整个大日本国的栋梁。虽说这个国家已经废除了封建制度,人民百姓再没有阶级上的贵贱之分,不过这间武应学园之中的学生比例,却仍由旧时代的武士阶级子弟占了大多数,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由于校内的学生全都是武士阶级子弟,因此他们平时都允许佩刀,女生则个个带着怀剑等轻便的武器在身。要是合乎武士道的伦理,学校里的学生随时都可以进行决斗。
这间学校目前的学生会长是德川庆彦,他是幕府将军德川义康的嫡子,就地位而言,将来理所当然要继承德川家第二十六代将军的职务。
在这座学生享有高度自治权的学园里头,校内的一切管理工作几乎都是由学生会掌握,实质上形同一座由学生会统治的学园。而学生会中除了学生会长以外的其他职务也几乎都是由旧时代的德川亲藩、谱代大名家中子弟担任。因此,这座武应学园的学生会也通称为旗本学生会。
学生会的副会长是由德川庆彦的妹妹,德川千——通称千姬——担任;而书记长则是德川家的头号亲藩·松平尊保。
丰臣派——
这是在百姓间口耳相传的一个组织,事实上,也是个实际存在的组织。由于民间对幕府长久以来的独裁体制感到不满,逐渐开始了有组织的反抗运动;诸如大规模的抗争游行和集会活动。除此之外,这些民间力量也理所当然地汇整成诸多反抗势力,积极地进行着地下活动。
对此,幕府已经有了强力的打压行动,举凡可疑的反幕府团体都会遭到严苛的调查和无情逮捕;甚至遭到收押的嫌疑人最后都会不知去向……诸如此类惨无人道的扫荡行径,终于激起了社会舆论的批判声浪。至此,所有人的期望全都不约而同地指向了『丰臣派』的反抗势力。而所谓『丰臣派』,即是过去曾在关原之战中与德川势力争霸的丰臣家,与支援丰臣的数位大名和武将家系。
就现实而言,丰臣一派的势力,早在大阪城一役中被全数歼灭,至此已经没有丰臣这个家姓。然而过去丰臣一派的名号却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反德川势力的象征,使得百姓对于丰臣派的期望也变得愈来愈深厚。
当对丰臣派的向往在人们心中如燎原之火般逐渐扩张的时候,他们并不知道,真正的丰臣派武士早已经一个个出现在需要她们的地方了……
「早……早安……咦!」
暑假结束后的新学期第一天,柳生宗朗在阔别了一个月之久的教室门前,拉开了拉门,看到的却是一幅令人感到诧异的光景。若要说这副光景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一言以蔽之就是『既视感』。换句话说,眼前这幅理应从未见过的景象,此时在他眼中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他曾亲眼见过一般——既视感,源于法文『Deja-vu』产生的词汇。
「啊、啊:一
宗朗的声音梗在喉咙里,无法化做具体的言语。此时却有另一个声音取而代之地先一步唤了出来:
「哥~~」
声音的主人带着傲人的胸围,连同她的说话声一起扑过来。
「十兵……卫?呜喔!呜哇啊啊啊~~」
宗朗挨了这么一下,整个人向后倾——而这也在他的脑中呈现一幕既视感;或者说是一次既体感——他总觉得同样的事情好像也曾发生过……不对,是根本就发生过!而且确实就发生在今天早上,在他正要出门上学的时候!
早上在经过一番折腾后,宗朗伴着这学期编入武应学园的十兵卫,一起来到学校。他将十兵卫带进教师办公室,就自己去处理一些事情了。因此,此时朝着稍晚进入教室的宗朗,迎面袭来的——不对,是等着他进门的人,就是方才被他带到教师办公室的十兵卫。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才造成了此时他脑中浮现的既视感。
「……哥——哥!」
还好这次摔倒,宗朗和十兵卫的两双嘴唇并没有贴在一起。这也许也该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十兵卫!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是我的教室……」
「是千把她编进我们教室的哟,宗朗。」
旁边传来一个声音,让宗朗回过头去。他看到千姬将臀部靠在桌上,伸长的双脚像是夹住猎物一般环绕着薙刀的刀柄。而身着女仆装的半藏也理所当然地出现在她的身边。
「千姬殿下!为什么十兵卫会——啊,我的确是拜托你把十兵卫编入我们学校,不过,为什么会是编在同一班呢……」
「反正这么做肯定会有麻烦,倒不如让麻烦全都出现在我们班上,这样我们也好解决吧?」
「这……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从天上掉下来的十兵卫当然没有户籍,因此关于她的个人资料只能假造了。但若是将她的年纪设定成比起宗朗来得小的话,那么她就应该被编到国中部去才对。
「国中部跟我们又不在同一栋校舍。这么一来有什么状况我们就不可能在第一时间看到处理了;再说,我说要把她的年龄设定成跟你一样的时候,你不是也赞成了吗?」
千姬说道。
「这么一来十兵卫在学校里头也就都可以跟哥哥在一起了,人家超高兴的啦~~」
即便宗朗想要起身,但十兵卫仍旧死缠着宗朗的身子又搂又抱的,丝毫不打算放手;一对酥胸更像是毛巾搓洗一样磨蹭着宗朗的脸庞。
「哇!你——你放开……放开我啦!这个样子、这个样子……」
(——这个样子简直就跟待在道场里头没什么两样嘛!)
此时宗朗的心思似乎传了出去,激起了一道声音回应了过来。
「你以为这么一来一切就会跟道场里头一样了吗?你想得太美了,蠢蛋!」
宗朗一回头,看到的不是别人,正是幸村。
幸村坐在教室里的其中一个座席间,在高中生用的桌椅之前,看来整个人又更娇小了些。她身上没有穿着学生制服,而是平常那套白色学生泳装形式的紧身衣(这种说法是本人的极力主张),穿着和她平常出门时候一模一样。
「哥,你看!小幸也跟我们在一起哦!还有兵又也是!这么一来大家都可以每天在一起了呢!」
「道场里头有我的风纪委员留守,所以不用担心。」
半藏随后跟着补上了一句。
服部半藏,她是服部家的当主,也因为她拥有这样的地位,在班上成了班长,在学生会也得到了风纪长的位子。而风纪委员会的委员则全是由听命于半藏的女忍者军团担任。这些女忍者亦全是由代代侍奉服部家的甲贺忍族中精挑细选出来的。
「那边那个矮冬瓜跟大个子就不是我千公主安排的啰。不过话说回来,那个矮冬瓜不是说过,自己早就已经跳级到大学部去了吗?」
千姬对着幸村奚落了一句之后,幸村也回了嘴:「妾身是说,以我的程度可以直接跳级到大学部。不过在此之前,妾身想在高中部玩多久也是我的自由……再说——嗯!妾身的资料搜集工作已经告一段落了;十兵卫被编到了宗朗班上,加上你——你还不知道白天会对宗朗做出什么事来呢!妾身得好好监视你才行!」
「监视?」宗朗忍不住对幸村的说法感到惊讶。
「宗朗跟德川家的女人编在同班,这绝对不能大意。在道场里头还好,若是在妾身看不到的学校里头,会发生什么事还不知道呢!」
「唉呀?矮冬瓜,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好像我千公主会对宗朗不利一样?」
千姬听不下去,对着幸村即刻提出了质问。
「哼!妾身还没有把你当成自己人。要是一下子对你大意起来,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反过来捅我们一刀呢!」
「——你说什么!我千公主不阻止你,你这个矮冬瓜倒是愈说愈不像话了!」
「哼,妾身说的有什么地方不对吗?现在的你还是德川家的人,更是一天到晚诱惑宗朗,给人家添麻烦呢。」
「那、那个……」此时宗朗还是插不上嘴。
「你说谁诱惑宗朗了!喔~~我知道了——是啦,以矮冬瓜你的大小,光着身子走路是会让人家担心你这样会感冒啦;我知道以我的大小不穿衣服是会让宗朗看了不自在,不过这点我只能觉得抱歉了,毕竟更小的胸罩我也穿不下,要是缠上缠胸布也会觉得很痛苦呢。还有,我觉得我最近又变大了一些呀……」
千姬将双手交抱在胸前,刻意地捧起了自己的酥胸,同时叹了一口气。
「那、那个……」
「又是胸部!又在现你的胸部——算了!反正你也只有胸部可以自豪,你就看看能把多少空气跟水塞进你那一对装奶的袋子,你就塞吧——啊!对呀,这样好耶!这么一来你坐车子的时候可就方便了,一对涨大的胸部可以让你当成安全气囊来保护自己!这真是好棒的保命机制呀!」
「那、那个……」
「哥,什么是安全气囊呀?」
「啥?你最好还可以把别人的胸部比喻成安全气囊啦——你听好!你知道批评他人的优点的行为,别人会怎么说吗?这叫作『性格扭曲』啦!听见了吗?你这个『性格扭曲』的矮冬瓜!」
「你说什么!你敢说妾身性格扭曲!你这个蠢蛋!谁希罕你那一对看起来就像是安全气囊的胸部呀!要也是国土交通府才需要大量进货!你干脆送给他们吧!」
「啊啊——等、等一下……等一下啦!」
「哥,国土交通府是什么呀?」
「你说什么!」
「你才口无遮拦呢!」
千姬和幸村彼此瞪视着对方互不相让。整个过程中宗朗始终只能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介入,一旁的十兵卫更是露出了愉悦的神情,一点也不懂得观察当下的气氛。
回过神来,宗朗看见教室里周围的同学们已经纷纷避得远远的,并且全都哑口无言,一脸茫然地将一对对充满畏怯和鄙夷的目光投射到宗朗等人身上。
(完、完蛋了……我的校园生活……完蛋了……)
就在这时候,恰巧一阵铃声响起,同时宣告众人评价宗朗人格的时间结束——不对,是学校的钟声告知学生们准备开始上课了。
同学们不再将注意力放在宗朗一行人身上。接着教室的拉门被拉开,这个班级的级任导师也从走廊外走进教室。
「起立!」
担任值日生的学生看到老师,反射性地高呼了一声,所有人立刻回到自己的座位立正站好。就纪律而言,这间武应学园确实令人感受到它是间培育武士的学校。
「哼,今天我就放过你。」
「啐,那是妾身要说的话。」
千姬和幸村两人终于解除了对峙,宗朗也慌张地赶紧跑回自己的座位。
「嗯?」
此时,十兵卫仿佛感觉到了什么,这一切也在下一刻揭晓……
「那、那个,今天大家有新同学加入,我们来为大家介绍一下吧?」
身材娇小的女老师站在讲台上对着台下同学们说道,同时也对着讲台侧边敞开的拉门外头招了招手。
「……」
看到女老师的动作,一名女学生从门外走了进来。她的出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让教室内的氛围一下子全改变了。
那是一名银发少女。她的发梢落在腰间,纤细的身材中却有着一副裹着制服也藏不住的丰满上围,一双细嫩的美腿在超级迷你的短裙下一览无遗。不过,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的颈子。
「……项圈?」
不知道是谁出的声音。但银发少女的颈子上确实围着一圈红色的项圈。那条项圈那绝不是项链之类的装饰品,而是圈住大型犬用的粗质项圈。
这条项圈外侧有一块银色的锁头,内侧则有着几根锥子,锥尖就贴在银发少女的颈子上头。只要女孩碰到这些锥子,锥尖就会划伤她的肌肤,是极为残虐的设计。
在新学期开始第一天的第一节班会课上,一名陌生的女学生由老师带领着,来到教室里。
「好了,你就跟大家自我介绍一下吧?好吗?嗯……」老师说看来她就是转学生没错。
然而在这所从幼稚园一路直升上来的学生居多的学校之中,转学生绝不是一件常有的事。况且这里又是高中部,转学生在高中一年级开学之后才出现的情况更是少之又少。
(……这人……是谁?)
宗朗凝视着站在讲台边缘的女孩脸庞。他想知道这人的身分,这样的想法非常强烈,宗朗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自己已经受到她的吸引……
「宗朗,」
「宗朗,你……」
此时千姬和幸村感觉到了这阵异样的氛围,纷纷呼唤着宗朗。但宗朗听见了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连同坐在他身后的十兵卫也是。
「那、那个……同学?自、自我介绍……」
女老师也感觉到了当下的空气变化,不自觉地显露出了怯懦的模样。
讲台上的转学生将低垂的头抬了起来。遮住脸庞的浏海在她抬头的动作中向两侧分开。她的面貌姣好,有着一对薄薄的嘴唇。两侧的嘴角微微向上勾了起来,却让人无法看透她隐藏在这张表情底下的心绪。
银发少女的浏海底下有一片眼罩,遮住了其中一只眼睛。剩下的那一只左眼,碧色的眼眸在透出了些许蓝色光泽的白皙肌肤烘托之下,焕发出了一种不可思议的静谧氛围。
宗朗凝视着那一只碧色的眼眸。对方也同样将目光投射在他的身上。
‘「……是柳生……宗朗大人吗?」
女孩开口。吐出的言词是针对宗朗而来的。她的目光和宗朗交缠在一起,宗朗从目光中感受到了宛如镰刀一般锐利的气息。
「对,我就是……柳生宗朗。你是……」
你是谁?宗朗将内心的疑问说出口。只要知道她的身分,宗朗觉得自己内心纠结的心绪也会因此而得以化解才对。然而女孩并没有正面回答宗朗的质问。而是走下了讲台,笔直朝着宗朗面前靠过来。
「咦咦?」
「喔?喔喔!」
教室中传出了惊奇的感叹声。这般非比寻常的情况也让千姬和幸村摆出了警戒的态势;另外半藏和十兵卫也已经将手按在自己的武器上头。
武应学园是一间武士学校。即便是普通的女学生身上,也会配戴护身用的怀剑。就算这名转学生手上只有一个书包,在身上的某个位置也可能藏着什么武器。
「宗朗大人。」
女孩在宗朗面前伫足。翠绿色眼眸中润泽的目光紧扣住了宗朗的视线。
「你、你到底是谁?」
宗朗终究还是只能吐出这声质问。
此时除了千姬和幸村之外,教室里的所有学生也全都瞪大了眼睛。就在这时候,女孩松手使得手中的书包——砰地一声,应声摔在地上。同时……
「——咦?」
她的身子忽然消失。宗朗一时之间找不到她,因为她以飞快的动作屈膝跪下了。
「——你、你这是干什么!」
宗朗惊讶地叫了出来,却又看到她接着做出了更令人震惊的举动——她维持着跪姿,将双手放在身前;平贴在地上的并非两只手掌,而是扣回了拇指和小指,只留下双手各三只指头平贴在膝前,然后……
「……喔喔喔喔喔!」
教室里的所有人都惊叫出声,看着女孩低下头,深深地对着宗朗行了一次叩首礼。
「等、等一下!你、你快起来呀〡—」
宗朗见状赶紧弯下腰去,抓起了女孩的双手欲将她搀起来。然而,女孩却执意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我叫作义乃。」她说。
「义乃?」
「列堂义乃。请您记得我的名字,宗朗大人。」
「你、你先把头抬起来啦!」
义乃将双手手掌张开来撑起了身子,这才将头抬了起来。宗朗松了一口气,同时伸手想搀扶义乃起身,却在她那碧色眼眸的凝视之下,一时之间呆愣着说不出话来。
「请宗朗大人……将我收为奴隶。」
同一时间,在与高中部隔了一面围墙的国中部校舍里,时间平缓地流逝着,呈现出宁静的氛围。和高中部宗朗等人所在的教室中,那片骚然不安的气氛形成反比。
「好平静呀。只要宗朗跟幸村那些人不在,周围的一切竟然可以变得如此和平安逸呢。」
沁凉的微风从窗外吹进了教室,搔弄着兼续的鼻头。她跟幸村同年,不过幸村跳级硬行将自己排进了高中部,只留下兼续一个人在国中部念书。
「……为什么我会觉得自己好像被大伙儿排拒在外……不、不对!才没有这种事!那些讨人厌的家伙不在最好!再说!在道场里已经成天跟那些人窝在一起了,要是连在学校也是那还得了?真是看了就让人觉得郁闷!烦死人了!受不了啦!」
即便她这么说,但十兵卫的模样却又旋即浮现在她的脑海中。接着千姬也是,宗朗也是,最后就连……
「是、是怎样!为什么连幸村也……我、我到底在耍什么笨呀!真是够了!」
兼续在脑海中看见宿敌——不对,是天敌幸村的脸庞时,她的心绪也真的出现动摇。即便她满口都是对于柳生道场那些人的埋怨,但心里却也怀着同等程度的思念。心思没放在教室里,令她在班上交不到朋友,始终都是孤独一个人。
「对呀!怎么会有这种事!」
这种自欺欺人的否定,甚至连旁人听了都为她难过。喊着喊着,她的肚子也开始叫了。
「肚子……饿了……还没到供餐时间吗?」
顽固的兼续始终不肯在道场里跟大家同桌吃饭。结果一天只吃一餐,让她只能期待着学校中午的供餐时间……

3

「呀啊啊啊啊!」
「哇呀啊啊啊啊啊啊!」
教室里充斥着宛如置身地狱的嘶吼声。
「大、大家安静!快、快回到位子上去——你、你们也是……」
女老师收拾不了眼前的状况,脑中愈来愈混乱。
班上的学生出身武士之家,各种场面早就已经司空见惯了。然而此时听到义乃的一句话,所有人竟同时陷入一片慌乱。
「请将我……列堂义乃收为宗朗大人的奴隶吧。」
她开口什么不说,竟要宗朗收她作为奴隶——如果她要求的是要宗朗当她的恋人、朋友,那倒也还不奇怪。但什么不是,偏偏就是奴隶……
「……奴、奴隶?」
宗朗忍不住复述着对方吐出的字句。义乃面对宗朗的反应,脸上露出了笑容:「对,宗朗大人没有听错。我想请您收我作为奴隶,将我的性命、生杀大权全都交给宗朗大人决定;要是宗朗大人要我去死,我现在就可以拿刀自刎。」
她说话时的语气听来甚至怀着愉悦的情绪。
这般怪诞而扭曲的发言让所有人内心都感到一阵惊恐。就连宗朗也不例外,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又如果您要我将自己虐待得半死不活,这样的命令义乃可以不止一次为您达成,所以比起自刎,义乃会更高兴听到这样的命令;或者不用到半死不活,宗朗大人只想让我受点伤也没关系。您可以在我完好的肌肤上用利刃划出伤痕,也可以在我身上留下永难抹平的伤疤,只要您有这个意愿。」
此时她的措辞似乎有那么一点点收敛了,但内容的惊悚程度还是没变。
「那个、那个……我没要你受伤或者怎么样的……」
「是,我知道。一般男性对于跟自己交往的女性或者配偶,都会为了满足自己的独占欲和向旁人炫耀的目的,而要求对方言听计从;或者在服装发型、化妆等方向上满足他们的喜好。这会让他们觉得自己在这些女性身上贴了『专属于我』的标签,就好像一种贞操带一样。」
宗朗还没来得及说完一句话,义乃又是一长串喋喋不休。
这时候教室里的学生,包括宗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被她所吸引了。她的表情含蓄柔弱、声音纤细而不时微微颤抖着。然而她的言行举止却相当大胆;即使她说话时的语气听来端庄慎重,遣词用句也符合礼数,但一开口,却尽是一般人不敢挂在嘴上的禁忌话题。
可是,仍旧有人不为她所惑,拒绝接受她的主张。
「这女人是怎么回事呀!开口闭口就是荒谬乖张的内容!」
幸村率先发难。
「忽然开口就要人家收她作奴隶!这女人是脑袋瓜坏掉了吗!」
千姬也和幸村站在同一阵线提出批判。原本水火不容的这两人,此时遇到新对手便即刻做出了排拒反应。
宗朗面对眼前的光景,一瞬间以为自己看到了大姑、小姑合力百般刁难新嫁娘的场面,他赶紧驱散这种想法。
(这、这大概是我多心了吧……)
「拜托你们~~大家快回到自己座位去好吗……」
女老师规劝同学们的声音愈来愈小,义乃跪在宗朗面前完全不为所动。
她抬起头,调整成近乎正座的姿势,然后再次扣起了双手的拇指和小指,伸出两边的三只指头平贴在膝前的地板上。
「不好意思,」她没有回头,「两位应该是学生会副会长德川千殿下,和真田幸村大人对吧?」
幸村和千姬点了点头。
「两位有点打扰到我跟宗朗大人说话,可以请两位不要插嘴吗?」
义乃接下来的话说得斩钉截铁,丝毫不留任何情面。这让宗朗在惊吓中唉了一声,同时向后退了一步。毕竟他想都没想到,竟然有人胆敢面对千姬和幸村说出这样的话。
幸村也呆了半晌,接着连忙呛了回去:「你、你说什么!什么话不说,竟然说妾身碍事!」
千姬也同样即时予以还击:「你好大的胆子,面对我千公主敢说这种话!我看你口无遮拦,想必是已经做好觉悟了吧!」说完便伸手握住了自己的薙刀;此时幸村早已提起了自己惯用的大铁扇摆开架式。
「慢、慢着——你们……你们快住手!」
在慌张的宗朗面前,义乃仍旧维持着双手中间三指平贴在膝前的正座姿态,丝毫不为所动。那一只碧色的眼眸,对于幸村和千姬更是看也不看一下。
「看来你这小妮子真的不要命了!」
「住手!幸村!」
不顾宗朗制止,幸村手中的大铁扇已经舞向了义乃的脑袋——不过,千姬却出入意表地硬是快了一步。
「就让我千公主先来吓吓你——要是你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那本宫就不跟你计较!」说完,背对着义乃的千姬便将薙刀刀柄上的匕首抽出来,同时转身将匕首掷向了义乃。这把匕首原本应该轻轻擦过义乃的胸膛,然而……锵——在浑厚的金属撞击声中,匕首应声弹开。
站在义乃面前的宗朗看见了一切经过。这副景象实在教人觉得诡异——义乃手上拿着的,竟是一把裁缝用的剪刀……在千姬扔出匕首之前,义乃将手伸进了放在一旁的书包,取出了这把剪刀,轻松地将千姬扔过来的匕首挡开。
「还好今天有家政课,虽说一切全是偶然,刚好掏出来的剪刀能挡下这一剑,实在是太好了。」义乃说着露出了笑容。
「不对……」
宗朗忍不住嘟哝了一句——刚好掏出来的剪刀?偶然?这一切绝不是这么回事!虽说千姬并没有认真,但是剑姬所掷出的匕首,绝无可能这么简单就挡得下来——不,其实是有可能的。不过……
宗朗的想法和其他几位剑姬不谋而合,而幸村和千姬更是率先反应:
「宗朗!这女人……」
「她是武士!不对,是……」
所有人都明白,可能性只有一个。然而宗朗却对于这个答案感到难以置信。他看着义乃,而对方则是缓缓将剪刀放在面前的地上,重新扣回了双手的拇指和小指,伸出中间三只指头平贴在膝前。
「是,我是武士没错。所以请宗朗大人收我为剑姬。请宗朗跟我订定《契》,让我成为宗朗大人专属的剑姬。」
她说完再次将头贴到了双手的三只指尖上头。
「武士……你说要……成为我的剑姬?」
「我想成为宗朗大人的奴隶,成为宗朗大人的剑姬。我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来到宗朗大人的面前。」
义乃抬起头来重新表明自己的意向之后,又再次对着宗朗叩首。那一头银发散开来铺在地上,仿佛另一种生物的呼吸一般。

4

早晨的班会课在经过一阵骚动之后,暂时得以平息。
在义乃表明了自己的武士身分同时,幸村等人已经气得差点就要动手。然而……
「……够、够了吧!现在已经是上课时间了——」
级任导师累积的情绪终于爆发,以近乎哀嚎的方式对着班上的学生大吼,因而终结了这起纠纷。事实上,这起骚动也真的延误了学校规定的授课时间。
即便这起纷争暂时平息,不过双方之间的关系到了下课时间该怎么收拾才是问题所在。而先有动作的一方是千姬和幸村。
「宗朗,你过来。」千姬说。
「你知道我们找你干么吧?」
加上幸村一句话,宗朗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千姬和幸村身旁还有半藏和又兵卫。至于……
「十兵卫、十兵卫呢……」宗朗左顾右盼地寻找着自己的妹妹。
「你叫作义乃吗?我跟你一样哦,也是今天才被编入这个班级里头的!我们当好朋友吧!」然而此时的她已经站在义乃的座位旁,找上义乃搭话了。
「啊?喔……喔?」
十兵卫的态度让义乃一时之间愣着,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时候……
「唉呀!你也过来啦!」
幸村一把揪住了站在义乃面前的十兵卫,将她硬是往教室外头拉了出去。
「啊~~小幸!好痛!好痛喔~~你不要拉人家耳朵啦!好痛哦~~义乃!待会见啰——啊啊啊!好痛痛痛痛~~」
如此这般,一同住在柳生道场里的一行人便接连离开了教室。
「……是说,我们为什么要聚在这里?」宗朗问。
「有什么办法嘛?如果要在学校里辟室密谈的话,除了这里还有什么地方嘛?」幸村说。
「可是……这里怎么说都有点太窄了呢……」半藏也插上了一句。
「太、太窄了啦!哥~~!为什么我们要待在这里……」
「所以我才觉得奇怪!这是女生厕所耶!我可是男人耶——而且还待在厕所的隔间里面!」
一如宗朗所说,他们几个人——宗朗、十兵卫、幸村、又兵卫,再加上千姬和半藏,一行人全挤进了一间小小的隔间。一口气塞进了六个人,就算武应学园的厕所比起一般规格要来得大(做得大些,是为了让学生们可以方便携带武器进去。墙上也有设置摆放武器的支架),但怎么说也肯定超过了整个空间能够容纳的人数上限。他们甚至连好好站着的地方都没有……
「所以说嘛!这间厕所怎么可能塞得下我们六个人嘛!」
因为千姬一句话,所有人这才放弃挤在同一间隔间里头,总算是肯推门出来了。然后……
「我说,要辟室密谈能不能一开始就选个女生厕所以外的地方啊!」宗朗的意见实在是再有道理不过了。
「宗朗,那个女人非常危险。」
他们最后来到了走廊上,幸村总算开始切入正题。然而他们从厕所里走出来的模样,实在很难让人不对他们投以异样眼光。至于幸村说的『那个女人』不是别人,就是列堂义乃。
「可是那个叫作列堂义乃的人,到底是哪个武士呢?」
半藏的意思是,列堂义乃到底是承继了历史上哪一名武将的灵魂。

基本上,所谓的『武士』全都继承了历史上的名武将之名,也承继了他们的灵魂。然而目前出现在宗朗等人面前的武士,为何全都是承自江户时代初期的武将,这点就不得而知了。
「列堂……」幸村嘟哝地念着义乃的姓氏。
「幸村知道什么吗?」宗朗问道。
「嗯……这倒不是重点;重点是,宗朗——你打算怎么做?你该不会打算跟那个叫作义乃的家伙订《契》吧?」
幸村斜睨着宗朗,一双眼眸明显透露出她的不满。除了义乃的要求之外,宗朗的《契》是建立在接吻这个仪式上头。换言之,若是宗朗决定跟义乃订《契》,那么宗朗就必须要跟义乃接吻。
「没、没有啦!我现在就连她到底是什么人都还不知道;而且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这点也还没有弄清楚,我怎么可能跟她订《契》嘛?」
「你说……还没有弄清楚?这么说,只要你知道她的身分跟目的,那你就有可能跟她订《契》啰!你这家伙——」
「对呀对呀!你还打算增加几名剑姬呀?就连你欠我的吻都还没有还呢!」千姬也上来插了嘴。
「干你屁事呀!你这头乳牛!谁教你趁乱补上最后那句的!」幸村听了回头骂道。
「唉呀~~你这个矮冬瓜也想要呀?那好呀!就让宗朗好好地亲亲你那个宽宽大大的高额头嘛!」
「你说什么!」
「怎样啦!」
「那个……你们争论的焦点是不是……」
此时半藏上前插了嘴,让幸村和千姬同时哼了一声,鼓着脸颊转头背向对方,两张脸庞都涨得红通通的。
「那个……」
此时十兵卫忽然举起手来。
「怎么了吗?十兵卫想发表什么看法吗?不用举手也可以说呀。」宗朗说。
「嗯。那个……我们不能跟义乃好好相处吗?」
千姬听到十兵卫的意见旋即回头斥道:「你没看到她的动作吗!她可是武士呀!而且还自己凑到宗朗身边来,这实在是太可疑了!」
「可是,千姬跟半藏一开始也是对着哥哥拔刀相向的敌人呀?小幸跟兵又也是……那为什么大家会像现在一样变成好朋友呢?」
「这、这是……」
十兵卫的话让千姬无法反驳,红着一张脸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所以说呀,义乃现在虽然是哥哥的奴隶,可是我觉得,大家还是可以变成好朋友的!」
「奴、奴隶吗……我、我觉得这好像不太一样……」
宗朗踉跄地退了一步。
「不,这也许是个好提议。」
这时候幸村倒是出人意表地赞同了十兵卫的看法。
「义乃跟宗朗待在同一个班级里,要她别接近宗朗其实也不太可能。因此,与其把她放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倒不如就近看管她,搞不好还可以因此揪住她的狐狸尾巴呢。」
听她说完,千姬尽管多少表露出一些不满,不过仍旧附和了这个想法:「是啦,这么说倒也没错。再说,最坏的情况若是她真的跟宗朗订了《契》,这么一来她也没办法违抗宗朗的命令了。从这个角度来看,也不用担心她会对我们不利了。」
「最坏的情况呀……」
宗朗听了喃喃念了一声。
若是宗朗和义乃交换了契,那么柳生道场方面的战力就会得到直接的成长。这对他们和学生会之间的对立情势相对有利。然而,对于千姬来说,这也许真是最坏的情况吧。
「咦?小幸?你是说真的吗——还有千姬,我们真的可以跟义乃当好朋友吗!」
十兵卫倒是显得非常高兴。
「嗳,要是你真想这么做的话,那你就这么做吧。反正我也还挺期待看到那个叫作义乃的家伙到底作何反应……嗯。」
幸村说完,下节课开课前一分钟的预备铃也同时响起。在这间学校,若是预备铃声响起,大家就非得在一分钟内回到自己的座位。正当大家已经一同回到教室门前的时候,「那个……我先离开一下。」宗朗丢下这么一句话,便和大家分开,往走廊的其中一个方向奔去。幸村对着他的背影大声叫道:
「你要小心点啦!你是个大色鬼,很容易就会被那个女人迷惑了!自己注意一下!」说完,她便毫不犹豫地转身钻进了教室里。
「为、为什么我是——算、算了……」
其实宗朗是要去厕所。现在预备铃已经响过了,他得快去快回。
宗朗来到男生厕所,走向一排小便斗的其中一尊。就在他伸手要拉开裤裆拉链的时候,忽然一个声音冷不防地从背后窜出来。
「宗朗大人,让我来帮您服务吧。」
「呜哇啊啊啊啊!」
宗朗叫了一声,反射性地猛一用力,将已经拉开的拉链赶紧拉回来,差点还夹到自己的肉。
他回过头去,而出现在他身后的人想当然尔……
「是、是谁……义、义乃——你你你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这里是男生厕所呀!而且,马上就要上课了……」
义乃背对着厕所隔间,就站在宗朗身后。宗朗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时候进来的;抑或者她打从一开始就待在男生厕所里头,这才从其中一间隔间里跑出来。总之,宗朗觉得他今天跟厕所实在太有缘了。
「宗朗大人正在上厕所是吧?您不用对义乃客气,接下来需要义乃帮忙的地方请尽管说。」
「我还没上啦!而且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不、不对!你这样站在我后面看着,我怎么有办法上厕所嘛!再说,这里是男生厕所耶!女生不能进来吧!」
其中最让宗朗觉得讶异的是,义乃就这么闯进男生厕所,她难道不会觉得害臊吗……
「这没什么好放在心上的——不过义乃平常并不会像今天这样出入男生厕所,这是第一次。但若是宗朗大人希望义乃帮忙,以后义乃要进男生厕所也不会有任何犹豫的。」
「可是我会在意!再说,上厕所我可以自己来,哪里需要人帮忙呀!」
「有的。以男人的情况来说,上厕所总需要拉下拉链,而且也必须要从三角裤里掏出性器官,然后瞄准小便斗,在下腹部用力,挤出小便之后适当地甩干——义乃听说男人的尿道比较长,因此这个步骤是绝对必要的;看情况更需要使用卫生纸擦干……等这些步骤都结束后,还得再把性器官收回内裤里头,将拉链拉上,然后穿好裤子才算结束——义乃这么说对吧?敢问宗朗大人,有没有遗漏的步骤呢?」
「没有——不对,这不是步骤有没有遗漏的问题!没有男人需要别人帮忙——而且还是女人——帮忙小便的啦!」
「是这样吗?不过一如义乃早先跟您提过的,男人会希望身边的女人按照自己的意思行事;想像自己身为一国之王,将女性当成侍者,当成女仆。甚至某些情况还会要求身边的女性成为奴隶听命行事。男人也会在女性遵照自己蛮横要求时得到快感,并且在观赏这种情境同时感受到对方的爱情。这是一样的。」
「你、那个……」
「一般来说,男人都有嗜虐倾向,而女人则多有喜欢被虐的倾向。这种说法当然有其例外存在,也颇有争议。不过套在义乃身上应该是吻合的。换句话说,您想对义乃做出怎样无理的要求都没关系,义乃会很高兴地、积极地依照宗朗大人的意思行事。如果您上厕所有什么地方需要义乃帮忙,或者想要全部交由义乃服侍您完成,这对义乃来说都算是一种奖励,义乃会很高兴。」
列堂义乃滔滔不绝地说着,礼貌的遣词用句间流露出良好的教养。然而听在宗朗耳中,这些颠覆一般常识和有违对方女性身分的说法不断冲击着他的意识,让他愈听愈觉得恍惚,到了后面几乎只听见对方的声音,不晓得对方到底在说些什么。
「那个……那个……呜……」
「再说,宗朗大人,如果义乃能够在此时先行接触到宗朗大人的性器官,同时掌握其大小、形状和触感,在将来会对义乃服侍宗朗大人带来很大的帮助。」
「你说……将来?」
这句话宗朗倒是没有听漏,但他旋即对于自己不小心听进去而感到后悔。
「将来,在性方面。就是要将宗朗大人的性器官放进义乃的……」
义乃双颊染上红晕,腼腆而不假修饰地脱口而出她所谓的服侍内容。
「对、对不起!我失礼了——」
宗朗终于受不了了。他飞也似地冲出了男生厕所,头也不回地狂奔在走廊上。虽然眼中也曾瞥见路上贴的『禁止在走廊上奔跑』的警告标语,但内心高涨的情绪却告诉他,此时此刻绝不可能遵守这样的规定。
(不行!那女生……我得赶紧将她打发掉!)
即便他这么想,他的内心却显得却百般无奈而无助。
至于此时坐在国中部教室里的兼续……
「还没到学校的供餐时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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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25 09:26 | 显示全部楼层
贰◆般若假面是美少女?

「已经会的事情,还要在课堂上听一遍实在是有够累人的了。」
幸村走在回到柳生道场的途中,忍不住嘟哝着。
「吱吱——」
站在她肩膀上的猴子佐助发出了叫声,仿佛在附和主人。此时又兵卫也一如往常地提着她的五丈枪,不发一语地跟在幸村身边。
其实幸村是早退回来的。在他们谈论完了对于列堂义乃的处置方式之后——即那节下课时间结束,义乃便忽然从班上消失,使得幸村也决定跟着早退,出来一探究竟。
「那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跟义乃好好相处的十兵卫,在下课时间四处找她。但不管她怎么找,却终究还是没看见人。至于宗朗,如果他是遭到义乃袭击那倒好说,但他却是在男生厕所里头遇上了义乃,并且被她充满压倒性魄力的言词压迫(或者说侵犯),让他从头到尾都只能铁青着脸装作哑巴,没把这件事情告诉其他同伴。
倒是在此之后,教室里的气氛异常平静。
「其实义乃也不在教室里了,我是不是该在学校里待到放学呢?」
除此之外,幸村也后悔自己早退,就不能跟宗朗等人一起在放学后回家了。然而……
「——不、不对!只要在道场里,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跟宗朗在一起,至少明天早上也还有机会一起上学!」
不甘心自己心底的懊悔,幸村脱口说出的藉口甚至让自己也觉得有些难堪,因而别扭地嘟起嘴来。
「幸村殿下,要不要让我背着您走呢?」又兵卫说。
她和幸村的身高相差太多,因此若是需要长时间行走的场合,幸村有时会让又兵卫背她,或者坐在又兵卫的肩上,这么一来比较不会疲累。
「不要!妾身已经是大人了!我才不要再让你背,或者再坐在你肩膀上了呢!」
「这样啊……」
「对!」
幸村说完,抬头挺胸地加快脚步,那副模样仿佛亟欲宣扬自己方才的主张,表现得像个大人一样。又兵卫从身后看着她,脸上带着微微的笑靥,然而——下一秒,她的笑容忽然僵住了……
「幸村殿下!」
「嗯!」
幸村也察觉到了,应声的同时也不敢大意,因此没有回头望向又兵卫。她的视线紧扣着一处无人通行的十字路口,忽然看见该处冒出一道黑影——是个穿着水手服的女生。她留着一头及腰的银色长发。而那张脸……
「这是!那张脸——」
幸村惊讶的反应,源自于对方异样的脸庞——是般若面具。
般若一词,原本在佛教中代表着『智慧』的涵意。然而这个词汇听在现代人耳中,第一个联想到的,恐怕是头生犄角、心怀怨怼的女鬼,带着一张丑陋脸庞,瞠开威吓的双眸,龇牙咧嘴的模样。
这名般若假面手中拿着武器。这把武器看来也非常诡异—〡
「是月牙戢。」
又兵卫喃喃道出了武器的名字。这是『西游记』中沙悟净所持的武器。
这把月牙戢和长枪一样同属于长柄武器;约两公尺,可使用单手挥舞,亦可用双手进行突刺、劈砍。但它和长枪的不同处是尖端像铲子一样呈现片状,但形状又和圆头的铲子相反,呈弯月形,两侧尖端向前,故得名『月牙戢』。
女子戴着般若面具,一头银发在风中飘扬,时而拂过她的面具,骇人的模样在发丝底下若隐若现。她讥讽地抬起头来,甩头的动作让人不由得注意到颈上那副红色项圈——银色长发加上一副项圈……
「义乃——是列堂义乃吗!」
面对幸村的质问,般若假面没有应答。她拿着手中的月牙戢摆开架式。又兵卫看了默默向前跨了一步,站在幸村面前。她也举起了手中的五丈枪。然而此时幸村却将又兵卫挡了回去。
「有意思。列堂义乃,你想要正面对决的想法,倒是值得赞赏。来吧,我来当你的对手,一对一分个高下吧!」
「幸村殿下……」
「没关系,对方只不过是一个人,我们两人一起对付她也会觉得于心不安。再说,由我一人对付她,对方才不会逃跑吧。」
幸村亮出手中的两把大铁扇,虽然还没有张开,但已经摆出了架势。
「吱吱——」
佐助停在幸村的肩膀上,似乎已经感受到对方的杀气,脸上的表情显得非常紧张。此时又兵卫对着佐助招了招手,这只猴子便从幸村的肩膀跳到了又兵卫身上。

2

「来吧,看你耍什么把戏!」
幸村在脑中模拟着对方可能的出招方式及因应手段。
「月牙戢……对方会怎么攻呢?我要扔出铁扇试探一下吗……不,还是让对方先出手吧——就用这招!」
幸村的铁扇在扇面阖拢的状况下可以当作打击武器使用,展开的扇面边缘则有如刀刃般锐利,投掷出去更可以当作回旋镖。然而对方的月牙戢是幸村过去从未遭遇过的武器,因此她打算采取后发先至的方式,引诱对方出手,在档下对方的攻势之后,旋即找寻对手露出的空隙,予以还击。
般若假面身体晃了一下,两手握紧月牙戢,摆出准备突击的姿态。她向前跨了一步……一道犀利的突刺旋即朝着幸村进攻。战戢尖端有如铲子一般的弯月形刀刃,在幸村眼中像是忽然放大似的显露出了杀意。
「哼!」
这记攻势早在幸村的预测中,她退了一步闪身——就在她确信自己已经闪过这记突刺的同时……
「什么!」
对方的月牙戢忽然伸长了几吋——至少多出了两成左右的长度——换言之,对方使用的不是普通的月牙戢,而是经过加工变造的特制品……
这么一来,幸村只退一步还不够,又侧过了身子欲化解这个突如其来的危机,但却已经闪避不及——
「幸村殿下!」
又兵卫即时挥出了手中的五丈枪,却被幸村制止。
「你别出手!」
她出声同时猛然下腰,后仰的速度几乎要平躺在地上……
「————!」
幸村在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的情况下,和月牙戢凶猛的刀刃擦身而过。一身白色的学生泳装在胸口处绽开了一道锐利的切缝。
勉强闪过第一击后,第二道攻势旋即追上。幸村在闪避中已经没有反击的余裕,这下更不知道能不能闪过接踵而来的攻势,这么一来……
在幸村打定主意,采取后发先至的作战方针之后,这个出乎意料的状况已经让她被对方占得先机,气势上也被压制了。
像对方这种改装过的武器,若是内藏的机关被人摸透,其威胁性便会大减。从这个角度来看,手持这类武器的人,必须采取先发先至的攻击方式。而幸村却让对方有机会占得先机,形同让对方掌握了胜利。
「可恶……」
她身体向后伸展到了极限,同时对着地板用力蹬了一脚,翻身向斜后方遁去。这是她此时唯一能做的选择。
幸村这个返身并非只有几十公分的距离;在短短的瞬间,身为剑姬的她向后飞了近十公尺远。但对方完全不当一回事,一个箭步又旋即追了上去。
幸村为了闪避对方的第三招,只手撑着身体整个人翻了一圈,这个受身让她不得不丢掉手中的一支铁扇。
后仰的幸村闪过了这记攻势,却也只能平躺在地上。这么一来她便再也没有回避的空间了……
「——呜!」
月牙戢的尖端——那把弯月形的刀刃像是要掐住幸村的颈子一般——笔直朝着幸村的首级进攻。她没办法再闪了,此时的她,就像是被大头针钉在标本架上的蝴蝶……
「幸村殿下!」
又兵卫反射性地欲冲出去,却在般若假面的威胁下缩回了身子——她无法违抗对方的意思。因为对方的月牙戢刀刃就抵在幸村的颈子上,只要轻轻推一下手中的戢柄,幸村那颗小巧的头颅就会落地。
「看来……结果已经揭晓了。」
幸村喃喃地嘟哝着。这名天才军师承认了自己的败北。就在所有的征候都指向这个结果的同时——咻地一声!一道利刃划过的声音,震荡了空气。呼啸声从般若假面的背后上方四十五度角传来,它的路径竟笔直朝向……
「——什么……」
这个突发状况完全在般若假面的意料之外。她顾不得幸村,打算退开闪避,却太迟了。般若假面及时横挡在面前的月牙戢在这道锋利物的冲击之下应声折断,飞出去的断柄和前端的刃部同时插进了地上。
「吱吱——」
是幸村的大铁扇——佐助看见这场面兴奋地发出了叫声。
幸村在对方初次祭出月牙戢突刺时,为了闪避对方的攻击而在地上滚了一圈,但她在地上回旋的动作并非只是为了受身缓冲,同时也扔出了手中的一把铁扇。她之所以如此做,是因为她非常清楚,对方会趁她倒地时送出第二道攻势。这么一来,幸村便能精准预测对方的位置。而她必须调整的,就只剩下扔出的力道和角度,以确保大铁扇飞行的轨迹能够精确地击中对方。
「我不是说过了吗——胜负已经揭晓了。这就是我所说的结果。」
幸村回握着赶到身旁的又兵卫所伸出的手,让又兵卫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此时幸村手中还握着剩下的一把铁扇,而另一把扔出去又飞回来的铁扇则就近落在她的身边。相较之下,般若假面失去了月牙戢,已经手无寸铁了。
胜负已经分晓。
「好了,你得回答我的问题——第一,你为什么要袭击我?还有,你又为什么要接近宗朗!」
幸村吆喝的同时,举起了大铁扇直指着般若假面。
「……呜!」
此时,般若假面一个返身,同时顺手扔出一颗烟雾弹,她的动作完全在幸村意料之外。幸村和又兵卫为了闪避这颗烟雾弹的爆炸威力,向后一跃。在迷濛的烟雾散去之后,般若假面早已不见踪影。
「唉,被她逃掉了吗?真是……」
「你被义乃袭击了?」
当所有人都回到柳生道场之后,宗朗听了幸村叙述整件事的经过,忍不住惊叫道。
「我看八成是她,大概错不了。不过妾身不懂的是,她为什么要戴上般若面具。」
「不过她为什么要……」
为什么要袭击幸村——宗朗对此感到不解。
「是呀,要的话也该找我这个对她出手的人报仇不是?结果竟然找上你这个矮冬瓜,搞不清楚那家伙倒底在想什么?嗳,搞不好她觉得你好欺负,轻轻松松就可以摆平吧。」
千姬语带嘲弄地笑着说道,完全不觉得事情会变得如此严重,极有可能是因为她扔出的那一支匕首造成的。
「你说什么!妾身说了!是她被妾身给打跑了才对!你这个白痴!」
「你说什么!」
面对幸村和千姬再度展开争执,宗朗觉得这件事似乎没那么要紧——不对,虽然也不是那么无关紧要,不过他更在意的,是这件事背后的真相。
「又兵卫,袭击你们的人,真的是义乃吗?」
他试着询问又兵卫的意见。
「……她的体型、头发,还有衣服等等特征,全都跟列堂义乃一模一样。」
「哥,我记得义乃的脖子上有挂一副首饰对吧?」
十兵卫忽然插上一句。
「首、首饰……喔,对哦。」
(她脖子上确实戴着一条项圈……)
「人家也想要那样的首饰!好帅哦~~可是……那东西不会抵触校规吗?会吧?我记得校规里面有一条说,不能戴华丽的首饰呀!」十兵卫说。
「这不是重点吧!唉……十兵卫,拜托你还是别戴那种项圈吧。你适合更可爱一点的饰品,改天我帮你找找看吧。」
「真的吗~~哥,我们说好啰!」
宗朗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中了十兵卫的圈套,但终究还是决定把话题迁回到义乃身上,「话说回来,对方没有拿掉面具,也没有跟幸村和又兵卫说过话,这样不能断定这个人就是义乃吧……」
他打算把整个情况再整理一遍,然而——
「你说什么!你现在讲这种话是为她撑腰吗!妾身跟义乃,你到底比较相信谁!」
前一刻还在和千姬争执的幸村,听到宗朗一句话旋即回过头来顶了一句。
「不、不是啦……我说,现在不是我选谁,我相信谁的问题啦。毕竟对方又不见得真的是义乃,在这种情况下说我到底比较相信谁,这没道理不是?」
「对呀,小幸!我们还是明天直接问问义乃吧?」
就连十兵卫也跟着补上了一句。
「——你们……算了!既然你们都不愿意相信妾身说的话,那说再多也没用了——又兵卫,我们走了!」
「啊!幸村!」
即便宗朗试图拦住幸村,但她此时已经铁了心要离开,站起来之后便快步走了出去。接着只见又兵卫对着大伙儿点头示意之后,也慌忙追了出去。
「小幸走了……」
十兵卫的嘟哝声中,当下的气氛产生了微妙变化。
「什么嘛!那个矮冬瓜生什么气呀!这样人家也要去泡个澡,好好休息一下了。」千姬说完跟半藏一起离开了大厅。
至于被丢下来的十兵卫和宗朗……
「——哥!我们也一起去洗个澡吧!」
「这怎么成呀!」
「咦~~」
此时幸村回到自己的别馆,一个人低语了一句:
「那个叫义乃的家伙能拥有这等身手,绝非泛泛之辈……」

3

隔天,在宗朗班上。
这天幸村没有到校,又兵卫也跟着幸村一起缺席。除此之外,义乃也同样没有出席。
「哥,不知道义乃到底为什么没来学校哦?」十兵卫问完宗朗之后,接着想想,又追加了一个问题:「话说回来,小幸说她把般若拉面赶跑了,不过其实并没有解决掉她哦?」
「不是般若拉面,是般若假面啦——唉……算了,不过……」
(义乃该不会是真的跟幸村交手,然后被打伤而没办法来学校了……应该不会吧。)
——果真如此,那么之前才立订要和义乃拉近关系的作战方针不但泡汤,其中的要角·十兵卫也只能放着她漫无目的地胡思乱想了。不过话说,如果昨天袭击幸村等人的真是义乃,并且还因此令她今天没办法到校上课的话……宗朗在脑中试想这一连串事件的关联性,和未来可能牵动的各种情况,而这些紊乱的思绪,不一会儿,就被其他的事情所驱散了。
这堂是体育课。宗朗在操场上挥汗活动完筋骨,此时来到外围的洗手台正在洗脸。
「……嗯?」
他摸着运动裤后面的口袋,想找出原本塞在那儿的手帕来将脸擦干。就在这时……
「宗朗大人,请用。」
一个声音传来,同时一条质地柔软的毛巾也随之递到他手上。
「谢谢……啊?咦!」
宗朗将那条贴在脸上的毛巾拉下,看到将毛巾递给她的人竟是——
「义、义乃——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直到前一刻为止,义乃始终没有出现在教室里。那么,这时候为什么站在这里呢……她穿着跟昨天一模一样的制服,一头银发在风中飘动;右眼上的眼罩和颈子上的项圈也都和昨天一样穿戴着。
「是。义乃一直都伴在宗朗大人身边,随侍在侧。不论何时何地,义乃都会看着宗朗大人。不论义乃人在哪里……所以,只要义乃察觉到宗朗大人有任何需要,义乃随时站在您的身边。」
说完,她的脸上展露一抹浅浅笑靥。
义乃礼貌地微弯着腰,仿佛无法支撑高眺的身子。然而,在卑微的姿态之中,她那身似无色血血的苍白肌肤竟微泛着青光,那模样让宗朗的背脊猛然窜起一阵恶寒。
「那、那个……你、你都没上课吗?既然都到学校来了,为什么不跟大家一起上课……」
宗朗为了粉饰内心涌出的恐惧,随便找了个话题。
「上课对义乃来说,是不必要的事——不,若是就学习知识,增加涵养这方面的意义来说,高中的课程义乃已经全都学会了,只差……考试吧——只要考试考过了,我的学分就可以都拿到了。至于考试,义乃所有科目都会拿到满分,绝不会让宗朗大人丢脸的。」
「这……这么厉害……」
果真如此,那么义乃确实没有必要出席,跟大家一起上课。即便如此,她却仍然随时跟在宗朗身边,这代表的是……
(监视?不、不对,我该说她……其实是个跟踪狂!)
「是,只要是为了宗朗大人,义乃不论什么事都会竭尽全力……」
义乃话说到一半,苍白的脸庞忽然泛出绯红色,甚至腼腆地垂下了视线,长长的睫毛羞涩地发出颤抖。不过,她这副模样对宗朗来说……
(这家伙,是不是搞错了自己该努力的方向啊……)
「对了,那个……这个问题虽然有点难以启齿,不过我想问你,你昨天上午第一节下课结束之后,去了哪里呢——啊,那个……如果那时候你像你该才说的一样就近注视着我,那就没有关系,不过……我是说,你下午跟放学后……」
得把握机会问个清楚……宗朗怀抱这个想法,对着义乃发问。而他想知道的当然是,义乃是否就是袭击幸村的般若假面。
「昨天下午跟放学后都是呀。」
「都一样?那是指……」
「是,我一直都就近注视着宗朗大人——您昨天放学后跟着十兵卫一起,先绕到国中部校舍,等着兼续下课之后再跟她们一起回到道场,没错吧?然后在吃晚餐前是练剑的时间;再来是做饭,洗澡。在其他女生轮流洗澡的时候,您都在为她们看火。接着就是十二点钟准时就寝,今天早上五点钟起床;稍微练剑练了一会儿之后冲个澡,准备早餐……」
「呜哇哇哇哇哇哇哇!你、你该不会全部都——」
「是,义乃一直都注视着宗朗大人您呢。」
这会儿宗朗真的打从心底感到一阵恶寒。
他是个习武之人,即便天生体能没有幸村这些剑姬出色,但对于磨练自己感官的敏锐度以随时察觉周遭动静,这方面的训练他可从没有怠慢过。然而……
(我、我的一举一动全都被她看在眼里吗?我……我竟然毫无所觉……)
除此之外更让宗朗不解的是:这么一来义乃到底什么时间找地方睡觉,又什么时候起床开始观察他的一举一动……而这些疑虑似乎全被眼前的女生给摸透了,她嗤嗤地笑着:「宗期大人不用操心,义乃有好好睡觉,也不会没时间洗澡的;睡觉更不是睡在荒郊野外,所以请宗朗大人放心。」
那你是什么时候做这些事的呢——宗朗想问,但因为害怕得到更骇人的答案而没问出口。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确认义乃到底是不是那个袭击幸村的般若假面,而不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她……随时随地都跟在我身边,这么一来,她应该就不是袭击幸村的人才对……虽然这个女生有点怪怪的,不过看起来实在也不像是坏人——虽然真的很怪……)
「啊、那个……十兵卫说想跟你当好朋友,所以能不能拜托你偶尔也来教室一会儿,陪她聊聊天呢?」
宗朗试着换个话题,却在脱口说出十兵卫的名字之后,看到义乃的表情瞬间蒙上一层阴霾。他不免因此觉得惊讶。
「怎么……该不会是十兵卫对你做了什么不礼貌的举动吧?」
宗朗忍不住追问义乃,而对方则是勉强挤出了一抹微笑回应:「十兵卫……柳生十兵卫——义乃因为特殊缘故,所以没办法跟她当朋友。」
「为……什么——为什么呢?」
「十兵卫……她是承继了柳生十兵卫三严的灵魂,同时跟宗朗大人交换了《契》的剑姬,是吗?」
「是没错……」
不过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就在宗朗觉得狐疑的同时,义乃这时又展露了笑容。
「因为这个情况有点诡异——因为,义乃才是柳生十兵卫……我才是承继了柳生十兵卫三严的武士。」

4

「太好了,小续续!你已经跟大家打成一片了呀?」
放学后,十兵卫从国中部校舍的门内,即整座城池的第二栋副城的城门里,牵着兼续的手一起走了出来。十兵卫仍旧一副嘻皮笑脸的模样,但兼续脸上的表情就显得有些微妙了。
「……那个『小续续』是怎么回事?」
「小续续是你的外号呀!人家很擅长帮别人取外号呢!像是幸村叫作小幸,而又兵卫则叫作兵又!我很厉害吧!」
「所以我才问你为什么我叫作『小续续』呀—〡还有啦,你可不可以不要一直抓着人家的手啊?」
「咦?为什么不可以?我们是好朋友嘛!所以要牵手啊!还可以玩亲亲哦!」
「亲——亲你大头啦!」
「啊哈哈!那是开玩笑的啦——是这么说没错吧?开玩笑,就是不是认真的意思,对吧?」
「我、我当然知道你是开玩笑的呀!不过,能不能拜托你不要随便开玩笑呀!再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耶!为什么我叫作小续续……」
「因为——因为直江小续续很饶舌嘛……」
「是直江兼续——兼、续!谁叫作做小续续呀!听起来像是我叨叨絮絮喋喋不休吵死人了一样!一想到就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长满花斑!超难过的啦!」
「鸡皮疙瘩长满花?人家只有听过加拿大一枝黄花……那是一种从海外引进的杂草喔。是在日本对外开放贸易的时候,引进了种子而在国内开始繁殖的!」
「什么杂草呀!人家说的才不是那个!为什么你就只有对什么杂草的事情莫名其妙地清楚呀!莫名其妙——啊……我的头开始痛了……」
兼续会觉得头痛也不是没道理的事。毕竟这就是十兵卫的世界。对于一个才刚踏入十兵卫世界的人来说,忽然要跟十兵卫独处,一起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这实在是太难为她了。
「不过小续续很棒耶!你已经跟大家打成一片了吧?像十兵卫就念书念得很辛苦……还被哥哥要求下课时间都要复习功课……人家好想跟大家多说说话哦!」
「这还不是因为人家德高望重!你怎么学得来呢!」
事实上,兼续虽然性子硬,不过却很怕生。虽然现在在班上还没有交到朋友,但看来她此时似乎打算硬着头皮也要打肿脸充胖子。
就在这时候,十兵卫猛然握紧了兼续的手。
「好痛——你、你干什么……」
「可是上学很愉快吧?」
十兵卫忽然又扯开话题,也吸引到了兼续的目光。兼续望着她,便看到她脸上露出笑容。
「不过是上个学罢了,哪有什么了不起的?也没什么特别有趣的事——嗳,跟朋友们谈天说笑也许还算得上有趣吧。」兼续边说,脑中边浮现出米泽校区那些朋友们的脸庞。
「十兵卫也是第一次上学呢!不管是什么事情都很新鲜,很有趣哦!学校里有好多人,也有老师教我们念书。虽然教得都很难,不过真的很有趣!而且学校里面有千姬殿下、半藏、有哥哥,还有小幸跟兵又——之前小幸跟兵又说要来上学,结果也进了我们班上呢!」
「那个高额头军师,连这种事都办得到吗——嗳,是啦,是她的话就有可能。」
「话说,人家都不记得自己小时候发生的事。在我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只知道自己的名字。虽然我喜欢哥哥,不过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我亲生哥哥……」
「十兵卫,你……」
「可是呀!我觉得哥哥他一定是我的亲哥哥!因为他对我很温柔,而且只要人家跟他在一起,就会觉得好高兴,好幸福哦!一看到他就会想要贴上去跟他撒娇!」
「你、你……你这是怎样!这样的兄妹关系会不会太危险啦……」
「啊,可是……」
十兵卫虽然开口,却又旋即打住。兼续觉得奇怪而忍不住转过头去看着她。那张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耀眼,让兼续觉得,十兵卫忽然一下子长大了十岁;就连说话的声音,听来也格外沉着冷静。
「我想保护他……我想保护宗朗——即便我可能要为此牺牲我的性命……我都要保护他。非这么做不可。」
「十……你……」
兼续像是被十兵卫迷惑了一般,直愣愣地注视着她,就在此时——这个成熟女孩忽然表情丕变,展露出满脸稚气的笑容。
「小续续!我们用跑的回道场吧!来比赛!快点——」
出乎兼续意料地,十兵卫抓着她的手忽然放开,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前跑。
「等、等等!谁、谁说要跟你比赛了呀——哇!这家伙怎么已经用全力在跑啦!不是应该先预备再跑吗……可恶!讨厌~~」
兼续出于无奈,只能跟着追了出去。看来她的个性,就是没办法在这种时候直接撒手不管。然而……
「唉呀——呜哇!」
砰——地一声,兼续撞上了十兵卫,整个人向后跌坐在地上。因为十兵卫不知道为何忽然停下来了。
「你、你又怎么了!忽然说要跑,又忽然……」
兼续捂着脸从地上站起来,在同一时间明白了十兵卫忽然静止的理由……
「那、那是……」
兼续看到的是,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数十公尺外的一个人影。这道黑影边缘融入了夕阳余晖的光晕中,轮廓显得不太安定。而在逆光下,唯一能够辨识的,是人影身上一袭武应学园的女生制服,及一头飘逸的银发。少女手上握着一把长约一公尺的短杆,杆头延伸出蜷曲的线条——看来应该是条鞭子。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脸上覆着的那张般若假面,和颈子上的红色项圈。
「是……般若……」
兼续站在十兵卫身边,看到这幢人影不自觉地嘟哝了一声。她们从对方身上感觉到的绝非正常的气息——至少这人看来绝不是带着善意来交朋友的。
兼续握紧了背在背上的大槌槌柄,摆出警戒的态势。然而……
「你是……义乃吗?」
十兵卫对着站在她们俩面前的般若假面开口。
「是……怎样?你认识她呀……你还真是交了奇怪的朋友呢——啊!等一下!」
不顾兼续制止,十兵卫仍自顾自地朝着对方靠了上去,「你是义乃吧!太好了!人家终于碰到你了!十兵卫一直好想跟你说话哦!人家想跟你当好朋友呢~~」
兼续紧握着背在背上的大槌,一脸诧异地呆愣着站在原地,望着十兵卫的举动。
「是、是这样吗?可是……对方看起来,好像没有要跟你当好朋友的意思呀……」
一如兼续所说,即便十兵卫释出善意呼唤对方,但这个般若假面却没有任何反应;当然也没有要将面具取下的意思。
「义乃~~」
十兵卫靠到了般若假面面前,打算牵起对方的手——此时她们之间已经只有这么点距离了。
「你、你干什么呀!十兵卫!你快点离开她——」
兼续看到了对方的动作,赶紧出声警告十兵卫——对方紧握着长鞭的手缓缓拉到了身后,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侧身蹲低了身子,摆出来的姿态,几乎是已经蓄势待发,随时都可能祭出攻势。
「快离开!」
兼续赶忙跑上去,抓住了十兵卫的衣服,从背后用力拉了一把——啪……甩鞭的声音同时响起。般若假面手中的皮鞭划破空气,引起一阵强烈的呼啸声。
鞭子没有扫到任何东西。以挥剑的动作来说,这记皮鞭是贴着地面往上划出一道弧线的下段攻势。强劲的呼啸声冲击着耳膜,但十兵卫和兼续还是勉强向后倒而躲过了这记攻击。
虽说这一切完全在十兵卫和兼续的意料之外,但她们毕竟是宗朗的剑姬,一个转身抵销了冲力,便旋即从地上爬了起来。
「呼啊!这么突然的攻击真是吓了十兵卫一跳呢!」
「你悠悠哉哉地说什么呀!对方可是挥鞭要打你耶!」
此时十兵卫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和兼续亢奋的反应形成强烈对比。而对方又恫吓似地接连挥出了第二记、第三记皮鞭,在十兵卫和兼续两人耳中激起一波波剧烈的空气震荡。
「这样啊……结果就像小幸说的那样,我们非得跟义乃交手不可吗?人家原本想跟你当好朋友的呢……」
「当好朋友!你有没有搞错?这也太乱来了吧——又来了!」
般若假面朝向十兵卫和兼续中间冲了过来,让她们两人反射性地往两侧跳开。皮鞭在甩动中忽然改变了方向,朝着兼续那头猛攻。
「是、是冲着我来的吗?可恶……」
兼续祭出大槌挡下了这记皮鞭攻势。然而,皮鞭对上大槌,这样的对决怎么看都对兼续不利。
兼续手上的大槌,是拥有压倒性攻击力的武器,但几乎不具备任何防御机能。如果对手用剑,那她倒还可以挥槌反击,藉此挡下对方的攻势;甚至还可以藉由大槌的冲击力,直接给予对方武器毁灭性的打击。但若是对手换成了皮鞭,这种可以甩鞭、可以缠绕以捆住敌人,基本攻击型态多变的武器,大槌就不好对付了。加上皮鞭的甩动速度超过音速,只要擦过身体就会皮开肉绽,甚至还有可能受到致命伤;这点跟刀剑带来的杀伤力其实是不相上下的。
「可、可恶!嘿咿咿咿咿——」
兼续向下挥出一记大槌,欲以捶面轰炸,将皮鞭压制在捶面和地面之间。然而,这样的想法终究无法如愿,只在地面留下一个又一个的『爱』字凹痕。
「小续续!我来帮忙!」
十兵卫喊了一声,同时从另一侧朝着般若假面冲过去,欲配合兼续夹击般若假面。三池典太的长刀刀尖从紧贴着地面的高度向上拔了起来。
「就叫你不要叫我小续续啦——讨厌!算了!」
这时候,般若假面的皮鞭已经扫向了朝她进攻的十兵卫,让兼续把握机会先行退开,调整好态势再次为了支援十兵卫而冲了上来。
般若假面手上那把长鞭,包含握柄至少有两公尺长,大概跟驯兽师的皮鞭类似,即使面对十兵卫从另一侧攻击,只要一个转身就可以轻易迎敌。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咿呀啊啊啊~~」
大槌不行,那么武士刀面对皮鞭又怎样呢……皮鞭具有弹性的长距离攻击范围不用直接和刀刃对抗,只要攻击握着刀柄的手腕即可。十兵卫勉强闪过了这一记攻击,却仍免不了被皮鞭锐利的攻势划破肩膀的衣服——事实上,身为剑姬的柳生十兵卫,与十兵卫挥剑的犀利程度有相当大的差距。若是换做柳生十兵卫面对般若假面的皮鞭,也许早已经把皮鞭挡开了,但现在偏偏是平常时候的十兵卫在面对这个状况……
「十兵卫!」
上来支援的兼续赶紧冲到十兵卫的身边,将她抱住。
「啊……哈哈,没事没事。人家只是衣服被刮破了而已……比起这个——」
十兵卫没把话说完,忽然就张开双手紧紧抱住了兼续。
「咦?你、你是怎样!」
兼续满脸通红,忍不住惊叫了一声,差点抓不住手中的大槌。
「这是小续续第一次叫人的名字嘛!人家好高兴哦!」
十兵卫紧搂着兼续,将脸贴在兼续靠近肩膀的前胸处,贪恋着兼续身上柔嫩的触感。
「是是是是——是怎样啦!你、你……你给我等一下!现在还有敌人在呀!你怎么……」
兼续拚命挣扎着,但下一刻十兵卫倒是自己从兼续身上跳开,「嗯,对不起喔!因为人家太高兴了嘛!毕竟大家一起待在道场的时候,小续续都关在自己的狗屋里不肯出来呀。人家还以为小续续讨厌我呢……」
「那不是狗屋!是小木屋——是小木屋啦!还有!你到底要我说几次——不要叫人家小续续啦……算了!不管了啦!要、要说什么等先把敌人解决掉再说!」
兼续红着一张脸,握紧了大槌再次转头面向眼前的敌人。此时,十兵卫凑到了兼续耳边,告诉她自己想到的合击战术:「小续续,等一下啊,你用你那一支大榔头……」
「什么大榔头!这是我直江流破城大铁锤——好、好啦!不管了!我们就照你说的方法试试看吧!」
说完,咻地一声,两人迅速地朝着两侧散开。
般若假面一时间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十兵卫比较好对付,旋即便朝着十兵卫冲过去。
「小续续!趁现在!」
十兵卫见状对着兼续唤了一声。
「我就说不要叫……算、算了——呀啊啊啊啊啊啊!」

5

兼续大吼一声,同时握着大槌回转身躯,顺势将大槌猛力扔了出去。这跟炼球的投掷方式类似,也是持捶作为武器之人的一种攻击方式。不过,这种作法的问题在于即便考虑到大槌可以像回旋镖一样回到自己手上,可是在此之前手中暂时没有武器,算是一种破釜沈舟的作战方式。
轰—〡兼续扔出的大槌蛮横地拨开空气飞了出去,而它的目标当然是——
「……!」
般若假面。她反射性地欲挥鞭改变大槌的攻击方向。但光凭皮鞭,要改变如此钝重的巨大铁锤行进方向,几乎不可能,更别提要用鞭子击落它了。
般若假面挥鞭的同时向后跳开。应该说,她以挥鞭和闪身的组合动作应对兼续扔出的大槌攻击。此时十兵卫抓住了这个机会,突击般冲到了般若假面的面前。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正常情况而言,接下来的一击,很可能就是决定双方胜负的关键了。但般若假面的反应速度实在很快,她猛力抽回皮鞭,旋即又甩向了十兵卫。
朝着般若假面冲去的十兵卫,和皮鞭的相对速度让皮鞭看来比原先快上一倍,使得回避的困难度大大提升。这下子换成十兵卫陷入危机——虽然看来如此,但情势却在下一个瞬间……
「呜呜—〡咿!」
十兵卫反射性地,将插在腰上的※备刀横挡在自己面前——然而一旦这么做,下一刻她手上的刀子就算被皮鞭卷走也一点都不奇怪……(译注:此处的备刀为三池典太中的短刀,依其长度可称之为『小太刀』或『长协差し』,为相对于主要武器『本差し』的备用武器。)
唰唰——事实也是如此。皮鞭打在刀上,前端却仍因为惯性而向着刀身毫不客气地绕了两圈,将刀身紧紧缠住。
「———!」
这下子般若假面才发现十兵卫的诡计——十兵卫横在眼前的刀子并没有拔鞘。她握着刀柄,连着刀鞘一起抽出了腰际。
「抓到你了!」
十兵卫抓住了皮鞭上方的刀鞘鞘身——如果顾虑到刀刃的锐利程度,绝不可能用手去抓。但现在刀子并没有出鞘,她就有办法用这种方式控制住对方的皮鞭。
如果只有十兵卫一个人发动攻势,想必般若假面必定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她的诡计。可是,加上兼续掷出来的大槌,让十兵卫可以轻易接近般若假面,更让她无法在第一时间祭出皮鞭。
「成功了!没想到这招真的有用!」
兼续看着不觉瞪大了眼睛。
「小续续!我们成功了耶!」十兵卫扬起一阵欢呼声,接着,「这下子你已经不能用鞭子了!义乃,快把武器放下来,我们谈谈吧!拜托你跟小幸道歉,然后让这件事到此为止好吗?」
虽说十兵卫的想法有些教人不敢恭维,不过以双方同时收手的提案来说,这倒是不错的时间点。
「我们数一、二、三,然后一起把武器丢掉,不要再打了好吗——一、二、三……」
十兵卫将双手紧握着的刀鞘放开,此时若是般若假面也放掉手中的皮鞭握柄,那么双方谁也没有吃亏——看似如此,但事实上,十兵卫腰际还插着一把三池典太长刀。因此,就算般若假面没放开手中的皮鞭,抽回了鞭头也需要挥鞭以保持攻击上的弹性。在挥鞭攻击的过程中,
需要挥臂蓄力才能达到有效的杀伤力;但十兵卫的长刀,却是在出鞘之后便可以旋即砍向般若假面。
「太好了!这下子我们就具有压倒性的优势了!」
一旁的兼续也确信己方已经掌握胜机。然而,「呵。」般若假面笑了——不对,事实上那张般若面具本身就带着凄厉的笑容。因此,该说她身上此时散发出的氛围,更能让人明显感受到她面具底下的笑意。
锵——在清脆的金属声中,皮鞭脱落了。
「咦……」
般若假面手上的皮鞭,原本就拥有一支长达一公尺左右的持柄。而她以自己紧握的持柄位置向后一抽,前端的持柄连同皮鞭同时脱落。露出来的竟是—〡
「……这、这是怎么回事!那是——」
兼续的惊叫声中,对方亮出来的是一把长达五十公分以上的尖锐的长锥——这支长锥相当于一把长备刀的※刀刃长度——又是一把特制的鞭子。(译注:备刀长度为三十至六十公分。)
般若假面所持的皮鞭,在持柄处装置了一支尖锐的长锥,可以让她在皮鞭被牵制时抽出来当作短枪,进行下一段攻击使用——或者说,在皮鞭被牵制住而无法动弹,因而让敌人确信自己掌握胜机时攻其不备——而现在十兵卫计谋得逞的同时,也就是这把短枪的最佳使用时机。

「她是早就算好了,引诱我们出招,让我们反被她将了一军吗!」
兼续眼看着般若假面举起短枪刺向十兵卫。
「咿呀啊啊!」
此时的十兵卫早已将缠住鞭头的备刀给扔掉了。相较于般若假面祭出短枪的速度,她已经来不及拔出腰际的长刀应战。因为般若假面只需要向前踏出一步,便足以用手中的短枪贯穿十兵卫的胸膛——以这把短枪的长度绝对是够了。但这个距离对十兵卫来说,要拔出长刀防御却实在是太短。
「不、不行——不行了……啊、啊啊~~」
兼续的视线中,十兵卫的脸庞忽然变得朦胧——残像……当她察觉到这些视觉异象,究竟是怎么回事的同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呼……呜……」
十兵卫吐出了像是松了一口气的呼气声——短枪的动作停下来了。这把短枪的矛尖就指向十兵卫的前额,在额头上刺出一道伤口,淌下了一道血痕。
「十兵卫!」
也许十兵卫听到了兼续的声音,她露出浅浅的笑容,看来额头上的伤口不深。
在整个过程结束之后,所有事情看来其实很简单。短枪停止动作,其实是因为十兵卫的双手抓住了短枪的前端——即尖锐的长锥状部分。
这把插在长鞭持柄内的短枪,只有前端矛尖处是锐利的刀刃。除了刀刃部分之外,整支圆柱状的枪身都可以用徒手握住——如果是用空手夺白刃的方式接住一把刀,那么必须让双手和刀身平行,合掌用力夹住刀刃。这把短枪就只有矛尖部位装了锐利的刀刃而已。
说归说,但若是要抓住般若假面锐利的近距离突刺攻击,必须要有接近零秒的反应神经,还需要意念在神经纤维中如燃烧般的传递速度,和足以回应的肌力,加上分毫不差的动作精确度。缺一不可。
「这是……剑姬才有的实力……可、可是,十兵卫不是剑姬呀——不对,照这个情况看来,除了剑姬之外——啊……」
就在兼续紧盯着十兵卫的过程中,十兵卫坦露的双峰间缓缓浮现了一朵樱花痣。
「呜——」
般若假面发出哀叫声。但此时她连最后一把武器都已经被对手封住了。除此之外……
「呼!」
十兵卫轻轻地吐了一口气,然后抓紧了掌心中的短枪枪身,用力地扭了一下。
「呜……呜!」
枪柄尾端向上弹了起来,啪地打向了般若假面的面具。如此精准的结果不知道究竟是偶然,还是十兵卫刻意造成的。
「面具——」
兼续叫了一声。裂成好几块的面具高高地飞到了空中。般若假面——不对,此时已经不能用这称呼方式,该说她是疑似列堂义乃的女高中生——她瞬间别过头去,同时举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庞。
她先失去武器,又失去了脸上的面具,整个袭击行动已然彻底失败。此外,少女似乎被面具的碎片划伤了手或脸,指尖渗出了鲜血。
「……!」
在一头长发和双手遮掩之下,失去面具的般若假面转头就想要逃走。
「可恶!不准逃——十兵卫从那边去……咦?十兵卫?」
兼续才想要追,但一转头望向十兵卫,却发现她倒在那儿。
「十兵卫!十兵卫——」
现在不是追击的时候了。兼续跑向十兵卫身边将她一把抱住。此时戴着般若面具的女生早已不见踪影。
「喂,十兵卫!十兵卫——」
「——十兵卫也被袭击了?」
「嗯,可是不要紧!人家有小续续在身边……」
「唉呀!别说傻话!你真的没事吗!有没有怎样!你没受伤?真的没事吗!」
宗朗一口气丢出的问题,如连珠炮一般轰炸着十兵卫,他同时用力地抓住了十兵卫的臂膀。
「好、好痛——哥!很痛啦!」
「啊——对、对不起……」
听到十兵卫这么一叫,宗朗才惊觉而赶紧放开手。十兵卫看他一脸不好意思的模样,脸上露出了笑容:「嘿嘿,人家没事啦——还有小续续也没有受伤哦!」
「这样吗!呼~~太好了……啊……」
宗朗松了一口气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因为十兵卫冷不防地跳上来一把搂住了他的颈子。
「啊——喂、喂……十兵卫,你不用这样……抱我吧……呜……」
要是宗朗和十兵卫在走廊上搂搂抱抱纠缠不清的模样,被幸村或千姬看见了……他一想到这点便不禁冒出了冷汗。不过……
(算了,就这么一下下……应该没关系吧……)
至于十兵卫……
「哥是认真在为人家担心耶……人家好高兴哦~~」
她闭上眼睛,将脸贴在宗朗的胸膛上。
「十兵卫……」
「虽然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也很愉快,不过,如果人家可以像现在这样一直跟哥哥撒娇的话,会更好呢……」
「撒娇……嗯、嗯!就只有现在喔!只有现在可以!」
如果只是一下下的话……宗朗怀着这样的想法,同时伸手搂住了十兵卫的肩膀,轻抚着她的头发。
「嗯~~好舒服喔……」
「这样啊?嗯……不对啦!」
宗朗回过神来,一把抓住十兵卫的肩膀将她从自己身上拉开——这次他有拿捏过力道了。
「啊——嗯?哥?」
「现在不是让你撒娇的时候——那个!那个般若假面真的是义乃吗?你有找到什么相关的证据吗!」
宗朗心想,这次绝对要问个清楚。
「嗯……是看起来很像啦,可是那个人从头到尾都戴着般若面具,而且手中拿的武器是鞭子呢……」
「鞭子?」
「那条鞭子有一根长长的持柄,而且持柄还可以跟鞭子分开,变成一把长锥状带着刀尖的短枪。」
「特制的鞭子吗……」
白天义乃对宗朗所说的话,此时又忽然浮现在宗朗的脑中——
『因为,义乃才是柳生十兵卫……』
(义乃是柳生十兵卫?那么十兵卫是……)
从那时候开始,宗朗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他想得头都痛了。这个问题盘据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却始终得不到结论。
(那个眼罩……)
义乃的右眼戴着眼罩。
据说,历史上的柳生三严,因为幼年时的一起意外,使他剩下一只眼睛。而义乃也是独眼。但作为宗朗妹妹的十兵卫,却没有这个特征。
(我到底在想什么呀,猪头!十兵卫才是柳生十兵卫!再说,十兵卫身上还有另外那个十兵卫的存在……)
果真如此,那么义乃作为一名武将,继承的又是历史上哪一名武士的灵魂呢……
「哥?」
宗朗听到声音回过神来,眼中浮现了十兵卫担心的眼神。
「啊,抱歉……我只是有点……对啦,其实只要十兵卫跟兼续平安,没受什么伤就好。」
「受伤……有人受伤喔!义乃——不对,是那个戴着般若面具的女生受伤了!」
「受伤?真的吗?」
「嗯。因为她的面具破了,所以划伤了手。虽然伤得不是很重,不过她有流血,还滴到地上了。」
话听到这里,宗朗要十兵卫好好休息。
「咦?可是人家不累呀。」
即便十兵卫这么说,但宗朗知道她额头上的伤才刚好,而且听她们详细叙述事发经过,宗朗也得知十兵卫最后还失去意识昏倒了,因此他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搞不好,其实是那个『柳生十兵卫』出面帮忙的呢……)
「晚餐的时候,我在餐桌上再跟你详细问一次整件事的始末,在此之前,你先好好休息吧,好吗?」
「喔,好。人家会乖乖听话!」
十兵卫坦率地点了点头,宗朗便带她回到自己的房间。路上他松口气似地拍了拍自己胸膛,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我觉得安心……是因为十兵卫和兼续平安无事吧。还是……)
「还是因为现阶段,还没有证据直接指出义乃就是般若假面……不、不对……」宗朗站在走廊上,独自望着屋檐外的庭园景致,「事情还真没有任何头绪……不过话说,义乃现在是不是也正在某处看着我呢……」
「你是笨蛋呀?我千公主可是全部听见,也全部看见了!」
说话的人是千姬。她从走廊转角处又将头给缩了回去。
「什么嘛!那个死般若假面!竟然只找上矮冬瓜跟十兵卫,我是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来头,有种就直接冲着本公主来呀!真是太没礼貌了!」
「公主殿下……」

7

翌日,千姬的期望(?)在放学后实现了。一切就发生在她们放学后正穿过主城正门要回家的时候。
城门外这个用围墙围起来,大约十公尺正方不到的空间,叫作『武者集合场』。千姬和半藏凭着瞬间反应一跃而向左右两侧散开,同时为了抵销力道而各自在地上翻了一圈——就在这时候,一把箭不偏不倚地插在她们原来所站的位置。
「公主殿下您没事吧!」
半藏惊呼了一声,同时站起来赶忙寻找放箭之人的位置。此时她已经拔出插在背上的忍者刀。
「你没事少在那边瞎操心!这种程度的飞箭顶多就是把停在原地的苍蝇给射下来而已!」
千姬答话时已经持着薙刀摆开架式,同时挥刀挡下了迎面而来的第二支箭矢。折成两半的断箭插在地上,掀起两抔泥沙。
「那边!」
第二支箭射过来,半藏便抓到了放箭者的位置,一段跳跃同时也祭出了女仆服裙子底下的刀刃,当成飞镖射了出去。
这下子对方有动静了。武者集合场四周的围墙外,成遍的松树林中有一处枝叶晃动,待半藏的裙摆飞镖凿进了松枝之中,里头便跃出了一道人影。
「那是……谁呀……」
那人身上穿的毫无疑问就是武应学园的女生制服。一条超短的迷你裙显得非常耀眼,一头银色的直长发,几乎要垂到裙摆尾端了。但这女孩身上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是……
「般若面具!」
半藏忍不住叫了出来。
在般若面具怒目瞠视的表情底下,同时也藏着一张宛如怨灵般龇牙咧嘴的狞笑——虽然同样的面具已经在和十兵卫、兼续交手时碎了一次,不过此时又出现在千姬和半藏面前。但这名戴着般若面具的女生手上倒是多绑了一副绷带。
除此之外,她身上另一个引人注目的部分,还有颈子上的一圈项圈。
「你总算是来了,般若假面——不,列堂义乃!你也太慢了吧!但你来得正好!现在我千公主正想好好发泄一番!」
千姬手持薙刀,对着般若假面高声叫唤,但不见对方有任何回应。般若假面站在松树上睥睨着千姬和半藏,摆出一副轻蔑的态度,仿佛意图引诱敌人朝她追上去。而她手上拿的正是方才祭出两枝飞箭的长弓。
「你就是用你手上那把弓箭狙击本公主的吧!你到底有什么意图!你的回答要是没让本公主满意,看本公主饶不饶你!」
「公主殿下,这里交给我半藏对付!」
半藏说完便冲了出去,然而……
「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出尽锋头!」
千姬应了一声,同时纵身一跃,追了上去。
说到剑姬的跳跃力,一跳可以飞越距离五、六公尺之外,高约两公尺的围墙。此时千姬和半藏仿佛说好了一般,一个人从左方,一个人从右方,分进合击地从围墙上包抄般若假面。
「公主殿下!」
「看本公主把你抓起来用绳子五花大绑!」
千姬和半藏两人同时祭出了攻击。看似就要得手的瞬间——
「……!」
般若假面凭藉着瞬间反应蹬了一下松枝,向后一跃,逃往副城外围墙的方向,一下子便消失在树林之中。
「别逃!」
「公主殿下!不能追!现在已经看不见敌人了!追去恐遭埋伏!」
从围墙上望去,这片松林十分茂密。对方要是藏身在松林中,抓准了千姬和半藏的破绽予以伏击,绝对是压倒性的优势。
「什么嘛!就来这么一下,实在太小家子气了吧!人家舞刀还没舞够呢!」
即便千姬口里这么说,但她并没有笨到听不懂半藏劝阻的意思。
「不过也没办法了——今天本公主就放你一马!有种就放马过来,本公主随时奉陪!看我不赏你一个痛快!」千姬对着森林那头大叫。
「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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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25 09:28 | 显示全部楼层
叁◆表面之下必有其形



「结果今天没有碰见其他人……没有碰见义乃,早知道我就跟十兵卫一起回家了。」
宗朗自言自语的同时,又想起了之前义乃所说的话……
『义乃才是承继了柳生十兵卫之魂的武将,柳生十兵卫三严。』
「这怎么……」
——怎么可能……宗朗在脑中即刻予以否定,心头却涌出一股莫名的不快感。他想找幸村商量,但……
(要是这件事透过幸村传到十兵卫耳中……)
这样的说法并没有证据,纯粹只是义乃个人片面的说词。然而若是十兵卫知道了,内心肯定会受到相当程度的打击——事实上,不说这件事,十兵卫的内心原本就对自己身上还住着另一个人格·剑豪柳生十兵卫三严的人格感到非常不安。因为柳生十兵卫三严这个人格,还有许多无法厘清的秘密。
此时宗朗想到,若是义乃始终都在邻近处注视着他,那么他绝不能跟十兵卫两人单独走在外头。因为要是义乃在这种情况下出现了,又对着十兵卫再次主张她才是承继了柳生十兵卫三严之魂的武将……
「还不是时候……现在还不能让十兵卫跟义乃碰面;要也是得等到这件事的真相稍微有些眉目了才行。」
(我得再跟义乃碰个面,跟她确认一下这件事的真相。)
宗朗不知道自己现在如果出声唤她,她会不会即刻出现;抑或者,她永远只会在自己想出现的时候才忽然出现在宗朗的面前呢……他边走边思索着。他之所以继续维持着单独行动的模式,其实是考虑到义乃比较有可能这种情况出现在他面前。
宗朗穿过校舍城外人群携攘的热闹街景,再过不久就要回到自己的道场了。这边的人潮已经不如方才那般拥挤,呈现出来的是一片闲适的住宅区风光——其实应该说是隶属于学校组织的小型机构和仓库等建筑林立的区域,而柳生道场也矗立在其中的一角。
「……那是……」
就在这时,宗朗忽然在路旁的公园里看见一名穿着学校制服、坐在秋千上的女孩——怦通……这副景象让他的心脏禁不住猛抽了一下。女孩留着一头银色长发,微微垂着头。一双修长白皙的双腿伸直了踩在秋千前的地上。
(义乃……)
宗朗欲出声唤她,却显得有些犹豫。因为她看来就像是故意要让宗朗看见一般坐在那里。
——这难道是她的陷阱吗……宗朗思索着,果真如此,那么他也可以直接奔回距离五分钟路程的道场里,他可以选择离开。
(可是,她坐在这里,只要她有那个意思,她也可以随时往我们道场去——或者该说,她根本是刻意出现在这里要我看见了叫她,同时也告诉我,若我没有出声叫她,她就会直接往我们道场里去……)
这种思考方式实在有点钻牛角尖、太过曲解别人的行为了。但是宗朗却忍不住要往这个方向去想。因为义乃让他不得不如此。
(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怎么办怎么办……)
「——那、那个……义乃?」
宗朗终究还是出声唤了义乃。带着一张硬是装出来的僵硬笑容。
「宗朗大人……能在这里遇见您真是幸运呢!不过,您刚才是不是在犹豫要不要出声唤我,还是该假装自己没看见呢?」
「咦!啊——不、这个……」
义乃口里说着庆幸,吐出来的质问却相当辛辣。就在宗朗正苦恼着该如何应对时,义乃脸上露出了笑靥,同时伸手指向一旁的秋千。
(是……要我坐下来吗?嗯……)
就在宗朗顺着义乃的意思坐到了一旁的秋千上之后,义乃轻轻摇起了秋千,面带微笑地直视着前方。此时宗朗留意到了一件行李正放在义乃身旁的秋千框架上。
关于这件行李,由于平时武应学园的学生身上允许配刀,因此有些学生携带的大型武器会以这种形式带在身上。不过这还是宗朗头一次看到义乃携带这么大件的行李在身上。
(这东西以长枪来说有点短;如果是女生的话,是有可能将大刀收在布袋里面带着走啦……)
此时义乃仿佛像是要将宗朗乱飘的视线给拉回来一般,转过头来对着宗朗开口说道:
「可是宗朗大人您最后还是出声唤了义乃,这让义乃觉得好高兴呢!就连现在也是喔!」
「是、是吗……咦?」
此时,宗朗又注意到了义乃身上和平常有些不太一样。问题出在她靠近宗朗那一侧的手上。那只手握在秋千的链子上头,手掌外包覆着一层绷带;拇指一缠,余四指一缠。看似手背也受了伤,绷带厚厚地一直往上缠绕了整只手掌。
「你受伤了吗?」
昨天体育课后,宗朗和她碰面时还没有这层绷带。
(这难道是和十兵卫交手时受的伤吗……所以义乃就是般若假面——不、不对!这也有可能只是巧合而已!)
「是,一点轻伤。不过宗朗大人不用担心,只是小擦伤而已。但义乃好高兴哦!宗朗大人注意到义乃受伤了……人家真的好高兴。」
「啊、嗯:一
宗朗告诉自己,这不是他现在该管的事——
(我得问清楚才行!这可是难能可贵的机会呀!)
「——义乃,昨天……那个……你提到的,柳生十兵卫……」
「您想确认义乃说的是不是真的吗?想确认义乃承继的武将之魂究竟是不是柳生十兵卫是吗?」
义乃的回答,快得差点要盖过宗朗的提问。
「嗯。」
宗朗确实想确认。事实上,如果这点不先经过确认,他怎么可能应义乃的要求,收她作为武将?当然更别提要义乃当他的奴隶了。
「那么……请您跟我交换契约吧。订了契之后,义乃就会成为宗朗大人的人。如此一来,义乃的一切,包含义乃的来历,义乃的秘密……等等,全都无法隐瞒宗朗大人,也不会有半点虚假。」
「这……」
听到义乃的提议,宗朗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但确实如义乃所言,若是宗朗和义乃交换《契》,两人缔结了『将相』和『武将』的关系,那么义乃成了宗朗的剑姬,就不可能对宗朗撒谎了。
虽说这是本末倒置的提议,但却是最快、也最确实的方法。
「比起义乃自己用说的,这应该是义乃证明自己最直接的方法才对。」
「嗯,是这么说没错啦……」
但只为了确认义乃的身分,宗朗就要跟义乃交换契约,将义乃收为旗下的武将吗?
(不,不对!不应如此!)
此时义乃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要宗朗大人跟义乃交换契约,会让宗朗大人觉得害怕吗?这不过是让义乃成为宗朗大人专属剑姬的仪式罢了。这对宗朗大人来说,不过就是让义乃从今以后完全遵照宗朗大人的意思行事,对宗朗大人并没有任何害处呀。」
「我知道。」
这道理宗朗心里其实再清楚不过了。然而……
(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竟会如此犹豫呢……)
宗朗不禁要想,这难道是发自本能的一种警告不成?
「宗朗大人……」面对没有任何动作和回应的宗朗,义乃接着又开口了,「您是在怀疑义乃吗?怀疑义乃是否已经跟其他人交换了《契》?怀疑义乃要以这个作为陷阱,引诱宗朗大人上钩?其实义乃可以证明给宗朗大人看哦。」
「你说……证明?」
「义乃知道,交换了《契》的武将,即剑姬……这样的人身上,肯定会有一处留有浅粉红色的樱花痣。」
「咦?这个……」
原来义乃知道这件事……订定了《契》的武将,身体上的某处会浮现出一个樱花痣作为其象征,而且绝不会消失。譬如和宗朗交换了《契》的剑姬,千姬是在大腿内侧;半藏是在上臂外侧、幸村是在屁股上,又兵卫则是在背上。至于十兵卫,她则是只有觉醒成为剑豪柳生十兵卫三严时,才会出现在乳沟处。
宗朗思索着:若是从这点来看,义乃身上也应该会有——不对,她还没有订定《契》,那么应该没有这样的记号才对……然而——
(嗯?她要将身上的痣秀给我看那还简单。但如果要证明她身上没有的话……?)
就在宗朗觉得困惑的时候,义乃从秋千上站了起来。她来到宗朗面前,「义乃现在就证明给宗朗大人看——让宗朗大人看遍义乃全身上下的每个角落,看看义乃的清白;若是义乃身上没有身为剑姬的特征,那么您就可以认同了吧?」说完,义乃脸上露出了笑容,同时开始解开绑在领口上的领巾。

2

「哇——等一下!你——该不会……」
虽说这里鲜少人会经过,不过毕竟是在室外。宗朗觉得她应该不会这么做才对。然而义乃却缓缓地、一点一点地实践着宗朗脑中『应该不会发生的事』。
「请您不要别开眼睛……因为义乃……义乃要让您仔仔细细地审视过义乃身上的每一个部位……」
义乃先解开领巾,接着脱掉上衣;她双手交叉握住垂在腰间的衣摆向上拉开,一头银发被上衣缠起倒竖在头顶……
(啊……)
褪去衣裳之后散落半空中的发丝,让宗朗一时之间以为——以为那就好比人头落地之后喷出的血柱。
(这、这怎么可能……)
银发竟想像成鲜血?宗朗赶紧摇头,而这样的幻觉也旋即消失。
「宗朗大人,你看……怎么样呢……」
义乃双手环抱在身体两侧,光着上身捧起穿着胸罩的一对双峰——此时她的颈上还留着那副项圈,一头散落在半空中的长发滑顺地垂下,贴在腰际。
「啊、那个……咦?你还要继续脱呀!」
义乃将上衣放在秋千上,接着将手伸向裙子。这次她同样没有丝毫犹豫地便拉下拉链,将裙子松开,任由它垂落到地上,然后再抽出来。
「等、等一下!拜托你等等!等等!别再脱了!」
此时义乃全身上下只剩下一套女性内衣——说得确切一点,就是一件胸罩和一件小裤裤;除此之外还有一双鲜艳的蓝紫色长腿袜、学校指定的黑褐色皮鞋。再来就是右眼上的眼罩了。
「为什么不要脱了?要脱衣服的人是义乃,不是宗朗大人呀。」
「话是这么说没错……哇哇!不行!」
接着眼看义乃又伸手要拉下自己的胸罩肩带,宗朗赶紧站起来抓住她的手。这让义乃忽然静下来,一动也不动地提起了自己的视线,紧紧扣在宗朗身上。

「啊……对不起……」
宗朗这才意识到自己抓住了义乃的手,赶紧将手抽了回来。
(总之我得赶紧制止她,别让她继续脱衣服了……)
「义乃好高兴哦!」
在焦虑的宗朗面前,义乃露出了一抹浅浅的微笑。
「咦?」
「这是宗朗大人第一次跟义乃有肌肤上的接触呢。」
听到义乃这句话,宗朗方才抓住义乃的那只手这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发烫,甚至脸颊也是。
「宗朗大人,您现在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在想,自己站在公园里面,对着一个除了内衣之外,几乎一丝不挂的女生到底在做什么?还有这副景象若是被人看到了就麻烦了,要义乃赶快把衣服穿上呢?」
「啊、这个……是、是啦……对。拜托你赶快把衣服穿上吧。」
「宗朗大人,您忘了义乃脱衣服给您看的目的了吗?」
「啊……要确认你身上是不是有身为剑姬的……」
身为剑姬的樱花痣——若是没有,就能够证明义乃并非拥有《契》的武将。
「对,所以您得好好看个仔细不可。也许您会觉得,义乃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不知羞耻的女生,竟然敢在这种地方脱光衣服。其实义乃真的觉得……非常害羞……羞得不得了……」
说完,义乃身上的每一吋肌肤,也跟着染上了樱花色的红晕——不,或许是更早之前就已

「所以说,要是义乃像这样坦露着身子,而宗朗大人却不愿意看的话,那么这么做就没有意义了,这样义乃也会觉得很难过的……」
「对——对呀!我知道了!我看、我看……」
(只要看过就可以了吧?看过之后,义乃就可以赶紧把衣服穿上了……没错吧……)
于是宗朗便专注地将视线移到义乃身上——因为不好意思,他不敢让自己的视线停留在义乃的脸庞——宗朗的目光沿着义乃的颈子下移,先落在淋浴时可能蓄成一个小水洼般的锁骨凹陷处,接着移到褪去上衣之后更显得丰满的胸部。仔细一看,那一件白色胸罩绣着简单而纤细的蕾丝,浑圆的罩杯不但衬出她迷人的胸型,连乳沟都看得清清楚楚。这一对玉峰呈现完美的半球状,自乳首向下延伸,两颗沉甸甸的乳房抵抗着地心引力,尖挺地立在胸前。
宗朗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
口水下咽的声音大得让他赶紧假装咳嗽。然而这个意图掩饰的动作却又让他觉得自己欲盖弥彰,非常丢脸。
(义乃的胸部搞不好比起十兵卫和千姬都来得大呢——不对!我应该要注意她身上究竟有没有身为剑姬的樱花痣才对……)
此时他又想起了自己注视着义乃一对白皙松软的酥胸另有其目的,赶紧将自己的视线从那迷人的胸部拉开,向下方探去。义乃的胸部丰满,但腰却细得恐怖。正面一道深入肚脐的纵谷看在宗朗眼中也觉得十分美丽。
和胸罩成对的小裤裤吝啬的布料同样让宗朗看得面红耳赤,他赶紧别开视线,继续往下方一双水嫩的大腿,和修长的腿部线条望去。
「呼啊……喝啊……我看了、我看了……我看完了!」
现在的宗朗已经不能说是呼吸急促了,因为他几乎快要无法呼吸了。然而这一切还没有结束。
「请宗朗大人也仔细看过义乃的背部喔。」
她说完转过身去。为了让自己的背部坦露在宗朗面前,她将一头长发一把拨到了一侧肩上,露出项颈和肩骨,让整个背部毫无遮蔽地映入了宗朗的眼帘。
「呜!」
宗朗禁不住又叫了出来。他从没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仔细地看过一个女孩的背。由于义乃没有回头,让宗朗不自觉地专注于自己紧扣在义乃背上的视线中。他也从不知道,原来一个女孩的背部可以这么美丽。
义乃的颈子滑向肩膀的线条颇为滑顺而锐利,但一对轻盈的肩线,却柔软得让人以为那里仿佛随时可能张开一对翅膀。目光下探,宗朗接着看到一副描绘着柔顺R字形的美丽背骨和背脊线条……
(啊……)
接着是两侧内凹的腰线,以及圆润的腰线之后连往臀部的坡线;布料用得吝啬的小裤裤无法遮住,坦露出两座浑圆柔软的小丘,显得十分可爱。宗朗不禁瞪大了眼睛,紧盯着义乃的臀部。她的臀部充满了强烈的女性魅力,却又没有过分刺激的费洛蒙,在某种感官上呈现出男孩子气的味道——也许这样的说法有点奇怪,但宗朗认为,相较于一般人习惯将女人柔软的身体,形容成用黏土捏塑般的线条,义乃的身体曲线,更像是用石头刻出来的一样……
「怎么样?宗朗大人,有看到樱花痣吗?」
「啊,没、没有……」
宗朗说不出口,自己其实早已经被她的身体迷惑了,完全忘记要找樱花痣这回事,因此又赶忙扫过她身上其他之前没有仔细看过的地方。然而这身微微泛着碧色光泽而显得白皙纤细的肌肤上头,别说是象征着『武将』身分的樱花痣了,就连普通的黑痣都没有。
「您有仔细看过吗?」
义乃举起双手,沿着背部往上摸索,在宗朗察觉到的同时,她竟然啪地一声解开了胸罩的扣子。
「哇!你干什么——不要再脱了啦!」
「请宗朗大人不要误会,义乃只是不想让宗朗大人觉得,在内衣遮住的部分还有可能藏着象征『武将』身分的樱花痣存在。」
义乃没有完全褪去胸罩,仅只是将胸罩缠在背上的带子解开给宗朗看过。此时因她手臂后弯而张开的肩胛骨,在两侧背上清楚地隆起了滑润的小丘。
「可以了啦!我看过了,没有了!背上没有樱花痣了!」
「这样吗,那这里呢——」
义乃说完,将环绕在背上的双手垂至两侧臀缘上的小裤裤系带上头。这时候她手上的绷带看起来就更为显眼了,也让人觉得格外心疼。
义乃用两只拇指钩住小裤裤的两侧带子——咻地一声向下拉——
「等等——不行!别再拉了!就这样!」
「您看清楚了吗?有看到樱花痣吗?」
「没、没有!没看到!没看到樱花痣!」
义乃双手的虎口勾住两条侧边系带,自腰际拉下脱了一半的小裤裤,隆起的臀部和股沟顿时都一览无遗。此刻正背对着宗朗的义乃,呈现出一副毫无防备的模样;解开扣子的胸罩垂在身前,白皙的乳房侧缘也清楚地映入了宗朗的眼帘。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啦!什么都没有!找不到樱花痣啦!」
宗朗忍不住闭起眼睛叫了出来。
「宗朗大人,您闭上眼睛怎么看得见呢?」
义乃的反诘吓得宗朗猛然睁开眼睛,看见义乃已经转过身来和他四目交会。她双手交抱,以垂在身前的胸罩勉强遮住了乳房,却仍有大部分坦露在外。看来她还没有扣上胸罩的扣子。
「没有啦!真的没有看见啦!我知道了!你身上没有樱花痣!」
「真的吗?您没有其他想要确认的地方吗?如果有的话,您可以找遍义乃身上的每个角落;比方说脚底……」
其实就如义乃所说的,可以找的地方不是没有,但宗朗却不愿去想,更遑论开口了。义乃见到宗朗摇头,「武将身上的樱花痣也有可能藏在身体上的毛发之中喔。」
「——身上的毛发……」
「是啊,比方说长着头发的头皮底下。」
「啊!头皮嘛!」
「除此之外,人的身上也有其他地方是被毛发覆盖的……」
「不不不不不不用了!那边……对了!既然你这么说!那就请你找个时间跟千姬还有幸村一起洗澡,让她们看好了!我、我——」
(我不行了……)
「那么义乃可以认为,宗朗大人已经确认过义乃身上没有樱花痣了吗?」
「对!好!」
(所以拜托你快点把衣服……)
「所以您希望我赶紧把衣服穿上吗?」
现在义乃身上几乎是一丝不挂,全身上下的每一处都清楚地展现在宗朗眼前。此时的宗朗没时间为了被义乃摸透心思而惊讶,只想早一刻点头要义乃把衣服穿上。
「可是,人家的手包成这样,没办法自己穿胸罩……」
——虽然没办法自己穿,但可以自己解开吗……宗朗瞪大了眼睛,不过想想也是;毕竟解开胸罩的扣子确实比扣上来得容易。他看着义乃的左手,「如果真的得要我来做的话……不对!我做!我做!我帮你扣上!」
听到宗朗的反应,义乃于是将自己的背靠向宗朗面前。她张开双手,微微屈起了腰,让宗朗比较方便抓住她的胸罩系带。
「宗朗大人好积极喔,积极得让人感到意外呢。原来比起让人家脱衣服,宗朗大人帮人家穿衣服的时候会表现得比较积极呀。」
「……」
宗朗没有回话,只是全神贯注地帮义乃扣着胸罩扣子。他抓起了胸罩两侧系带,先仔细地确认了扣子。
(这跟……之前千姬殿下的扣子……)
宗朗想起了义乃胸罩扣子的形制跟千姬的泳装一样。千姬之前才在海边命令宗朗帮她涂过防晒油。虽说在这种情况下想起这件事有点奇怪,但就连这样的思绪,义乃都……
「宗朗大人曾经帮谁扣过胸罩的扣子吗?」
此时她竟已将宗朗被她摸透的想法脱口说出。若说这只是她敏锐的洞察力,那也未免太厉害了。
「不、不……我没有帮人家扣过。」
「那么是帮人家解开过啰?」
宗朗无力的否定此时更显得徒劳无功,不过就是让义乃更加精准地定位自己掌握宗朗思路的能力而已。
「……对。」
(不、不管了!还是赶快先帮她把胸罩的扣子扣上吧!专心点、专心点、专心点……)
即便他这么想,但……
「……咦?」
义乃却夹紧了双腋,让宗朗没办法拉紧胸罩的系带。这么一来,宗朗当然也没办法帮她扣上扣子了。此时他只能硬拉,不然的话……
就在宗朗正打算开口询问这个状况时,义乃先一步对着宗朗开口说道:「虽然义乃为了让宗朗大人确认义乃身上是否有樱花痣,现在脱得全身上下只剩下一套内衣,而这套内衣能松开的也全松开了……」
「所以我现在正要帮你穿上呀——」
「不,义乃想说的是,义乃想提议藉着这个机会,加深宗朗大人跟义乃之间的羁绊。」
「加深……羁绊……是指交换契约吗?」
「不,是性行为。」

3

「信心……什么——啊啊啊!」
一开始听不懂,当宗朗真正察觉到义乃口中吐出的单字,究竟是代表什么意思时,震惊之余,连发声的方式都变了。
「这没什么好讶异的吧,宗朗大人?义乃作为宗朗大人的奴隶,早已经觉悟好要为了宗朗大人做出各种服务了;像现在,人家也已经几乎是裸体了。虽说原本为得只是要找找看义乃身上有没有樱花痣,不过这般有点跳脱的提议,也不是什么太唐突的事吧……其实,就算让宗朗大人觉得义乃是在诱惑宗朗大人,义乃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这怎么会不唐突呀!说什么性——这种事情在这里怎么可能做嘛!不对!根本不是场地的问题!」
「针对细部的环境问题,义乃可以同意宗朗大人的说法;虽说义乃自己倒是不在乎地点是在室外,但诸如此类的问题会在男人们心理上留下一定程度的影响,因此如果宗朗大人介意,那么我们可以换个地方;比方说到义乃的房间,那就没有问题了。就义乃现在这副模样来说,移动上确实是不太方便,所以义乃会先把衣服穿上。」
「你最后那句话我就不反驳了,拜托你先把衣服穿上吧!要怎么做接下来再说。」
「这样啊,既然是宗朗大人的命令,那么义乃就不得不从,先把衣服穿起来吧。」
虽说她的态度根本不像是绝对服从的态度,不过至少她现在没有继续阻挠宗朗为她扣上胸罩扣子了——喀喀……宗朗将系带两侧的迷你金属扣环扣上,紧张的心绪总算是平复些了。
「宗朗大人,您刚刚觉得松了一口气是吗?您就这么忌讳和义乃发生性行为吗?义乃就这么没有魅力吗?」
她边说边将制服上衣从头顶上套进去。穿完之后,她将手绕到颈后,把套在衣服里的头发给拨出来。一头长发飘逸的模样,顿时让宗朗看傻了眼。
「你不会……没有魅力啦。其实刚好相反,我觉得你非常有魅力呢……」
「谢谢宗朗大人的赞美。其实义乃对于自己的身体相当有自信。所以如果您别过头,不愿意看我的话,义乃会觉得很伤心。」
「嗯。其实不是这样啦。只是你还是个学生,这样的行为表现不太适合你……或者说,我们根本也不是情侣,也没在交往;不过才认识不久,根本也没好好说过话……」
「那如果宗朗大人跟义乃交往的话,就可以发生性行为了吗?这样的话,要进展到可以发生性行为的关系,大概需要多久呢?一个礼拜?一个月?还是三个月呢?」
「唉,我说,你不要这么急躁嘛……」
「据说,对女人来说,当我们第一眼看见一个男人的时候,就已经可以决定自己要不要跟他发生性关系了;男人不是更应该如此吗?如果照宗朗大人刚刚的说法,义乃可以相信自己已经在宗朗大人的认定范围之内了吗?」
「啊……嗯、嗯……」
宗朗答话的同时,觉得自己仿佛被对方引导着,掉入她所设下的应答模式之中。此时义乃也穿好了裙子。就在前一刻,义乃拉上裙子的时候连问也没问,便拉住了宗朗的手。宗朗伸手搀扶住她,小心让她站稳,不至于失去平衡。但就在那一刻,义乃弯下腰的时候,宗朗从她的衣领下窥见了她那对酥胸,慌慌张张地别开了视线——直到前一刻为止,义乃身上都还只穿着一套女性内衣,胸罩甚至还解开了。宗朗已经看过了她几乎一丝不挂的模样,现在却仍被她撩拨着心房,胸口悸动不已。
「宗朗大人在道场里头有很多女生围绕在您的身边嘛。六个人呢。」
「你知道呀……是啦。」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再说,之前在教室里让她看了那副景象,也早就说明一切了。
「您是顾虑到她们才拒绝义乃的吗?千姬殿下、服部半藏、后藤又兵卫、真田幸村、直江兼续……还有……柳生三严。」
「没有啦。不是这样……对,不是这样啦。」
「那容义乃再深入问个问题,您有跟她们发生性关系吗?」
「性——没有!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发誓!」
「可是这很奇怪呢。宗朗大人是个正常的十六岁男生对吧?您跟同样正常又清秀可人的女生——而且多达六个,同处在一个屋檐下,被她们所围绕,却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吗?」
这一间毫不客气地正中了宗朗的死穴。也许该说这已经超出她该问的范畴了。
「是、是这么说没错啦。不过刚刚我也讲过,我觉得这对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还太早了……」
「宗朗大人,您知道人类的平均寿命多长吗?」
义乃此时忽然话锋一转。
「寿命?七十岁、七十五岁吧?」
「以日本人来说,男人大概七十二岁,而女人则是七十六岁。」
「嗯,差不多吧。」
「不过人类能有这么长的平均寿命,其实是近半世纪以来,经历各种变革才有的成果;举例来说,一个半世纪以前的明治维新时期,男人女人的平均寿命都只有四十五岁左右。」
「这么说来,人类的寿命真的增长不少呢。毕竟现在没有战争,医疗技术也进步了……」
(不过她为什么要说这个呢……)
「但话说回来,人类的历史究竟经过了多久呢?」义乃问。
「人类?应该是很长很长的时间单位吧。从克罗马侬人开始的话……」
「大约经过了一万年左右。而这一万年间,人类的平均寿命其实只有短短的二十年而已。」
「咦?这么短呀?」
「是的。当然这中间也有人活到五、六十岁的,不过有更多的人,早早就因为生病或受伤而死去。而且,新生儿的死亡率极高也是非常大的问题。」
「原来如此。」
宗朗不禁觉得,自己正在接受义乃讲授的考古学和人类学课程。
(义乃她……到底想说什么呢?)
「宗朗大人您现在一定狐疑着,义乃到底想说什么对吧?义乃想说的是,在这种情况下,人类这个种族早在十二、三岁的年纪,就已经发育到可以交配孕育后代的程度了。因为若是二十岁就是生命的尽头,那么十二、三岁传宗接代根本说不上早呢。」
「咦?呜……换句话说,你想说的是……」
「对,如果是身心健全的男孩女孩,在十二、三岁的时候为了留下后代而结婚生子,是很正常的事,至少人类的身体上已经做好准备了。一如我先前所说的,我们之所以能够如此长寿,其实是这几十年间才有的进步。而适婚年龄的下限在法律上条列出成文规定也是。但人类所拥有的历史,却比起这短短的几十年更多出千倍有余;若是再加上整个灵长类动物的演变过程,人类从十二、三岁开始结婚生子的历史,早就超过十万年了。」
「那……那像我们现在十五、六岁左右的年纪……」
「对,就这样的历史来说,像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根本是成天在做这档事了。」
「成、成天在……做……?」
成天在做……究竟是做什么——宗朗已经不敢继续问下去了。就算想问也问不出口。重点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生得如此端正的义乃,竟会脱口说出这样的理论。话说回来,更不适当的言词,她早就已经不晓得说过多少回了。
「就算你这么说,我……」
「宗朗大人……您是不是认为义乃在这方面已经是个经验丰富的女人了?您是不是认为义乃已经跟好几个人、甚至好几十人发生过性关系了?还觉得义乃早已经体验过各种性玩法,是个残花败柳、同时对此感到恶心是吗?」
「哪有?怎么会……」
(话说……残花败柳是什么……)
「这点还请宗朗大人放心,义乃没有任何性经验,还是个处女。」
「处……是……」
「再更进一步说明,义乃甚至连男女关系之间的B阶段,也就是肌肤间的亲密接触;以及A阶段,接吻的经验也从没有过,是个如假包换的处女。而这点不论什么时候,只要宗朗大人要求,义乃就可以用医学上的方法证明给宗朗大人看。」
「不、这……不用了,不用什么医学上的证明……」
「请容义乃问一句,义乃可以认定宗朗大人是处男吗?」
「……」
「如果您不想回答也没关系。不过像宗朗大人现在这种反应,就一般来说,其实就是处男才会有的反应。」
「啊……是、是……你说的没错,我无法反驳。」
「不,您不用不好意思。再说,如果宗朗大人还保有处子之身,义乃反而高兴呢。基本上还没有性经验的处男,多半都对处女怀抱着某种程度的憧憬。毕竟一对情侣之中,若是只有女方拥有性经验,男人就会觉得她是污秽的;若是自己身边的伴侣淫荡的模样被其他男人看过,也会让男方的独占欲永远都遗留一份缺憾。这跟一般女性希望床上的伴侣是个性经验丰富的男性这种心理刚好相反。女人多数时候都会希望能由一个经验丰富的男人,在床上全权导引。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女人通常倒不会想钜细靡遗地知道床上的另一半究竟是如何的战功彪炳就是了。但这对义乃来说并非必要条件,得知宗朗大人还是处男这件事反而让义乃觉得非常高兴。因为,这么一来……义乃就是……宗朗大人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了……」
「嗯,嗯、嗯……嗯?不对!为什么你话说了一长串,最后会得到这样的结论啊!」
宗朗听着义乃滔滔不绝,听到最后竟忍不住点头。不过一旦听到这个结论,头便不能再继续点下去。
「也对,那接下来请容义乃切入正题吧。」
「咦?还没进入正题……呀?」
「是。不过这个正题的内容,绝不会让宗朗大人觉得无聊的。因为接下来义乃要说的是宗朗大人自己也想弄清楚的事;是大人跟其他武士少女,还有这个国家立国的基本原则。」
「原则?你知道……这样的事吗?」
甜美的声音在宗朗脑中回荡着,深深摇撼着他的心绪。不知道什么时候,义乃已经贴到了宗朗面前,将身体贴在他的身上。
「是,这件事不是时时刻刻都挂在宗朗大人的心头上吗——为什么过去在历史上留名的武将,在这个时代全都是以女孩的形象出现呢?」
「嗯、对……」
关于这个问题,之前幸村也曾经说过。她当时只说自己还在研究为什么会这样,但宗朗总觉得,这其实是她不愿正面回答的藉口。
「这很简单。因为有些事情是只有女人能做,但男人不能……」
每当义乃说话的声音传入宗朗脑中,他的体内总会涌出一股莫名的悸动,想要一把将义乃抱住,然后推倒在地上。
「只有女人能做……」
不知道宗朗想的跟义乃想说的是不是同一件事,义乃执意地往宗朗身上愈贴愈紧。虽说两人之间还隔着两套制服,不过宗朗已经可以清楚地意识到义乃身上玲珑有致的曲线,撩人的香气也同时不断搔弄着他的嗅觉。
「可以吧,宗朗大人?就请您放心把一切都交给义乃好吗?」
义乃问话同时,伸手温柔地轻抚着宗朗的脸庞,呼吸也吹拂在宗朗的颈子上。时而如蜻蜓点水般掠过的柔嫩触感,应该是义乃的嘴唇吧……
(对呀,怎么说我也是『将相』,她们可是我的『武将』呀。而『将相』都是男性,『武将』都是女性;年龄还都这么刚好……这不是打从一开始全都设计好的吗?所以我选择义乃,和她交换契约也是很自然的事。我应该……一开始就这么做才对吧?理当……如此。这么做也是最好的吧……)
「是,宗朗大人,这么做最好。所以……」
义乃说着,一双手便沿着宗朗的身子向上攀爬,滑过了颈子捧起宗朗的一张脸庞。此时她的脸也已经凑到了宗朗面前,两人的鼻间近得几乎要贴合了。宗朗看见她一双润泽的嘴唇上微微泛出迷人的光芒。
「来,宗朗大人,请您跟义乃交换契约吧……」
义乃的请求说服了宗朗,让宗朗点头。
两双嘴唇快要贴合……几乎要贴合——就在前一刻,义乃伸手抓住了她的眼罩,让嘴唇贴合的轨迹错开了——
(啊……)
那张眼罩底下,一只紧闭的眼眸覆盖在长长的睫毛底下,忽然间,缓缓张开了……
「————!」
当那只眼睛抓住宗朗的瞬间,宗朗仿佛觉得自己的内心被一只老鹰的爪子给狠狠护住——就在宗朗发现自己的视线和义乃藏在眼罩底下的那只眼睛交缠在一起的那一刻,他整个人的意识全都被义乃给掳走了。
被掳走了……但宗朗却觉得这种感觉非常曼妙。那是一种纯粹的心灵感受,非常舒畅,宗朗可以抛下一切杂念,委身于这般舒畅的感受之中。他解除了所有警戒神经,变得毫无防备,一点也没有疑惑地将自己全权委身于义乃的导引……
「来,宗朗大人,请跟义乃交换契约……」
宗朗听见义乃的声音,一阵乳白色的浓雾随着她的声音笼罩了四周。雾很温暖,温暖地将他团团包围。在柔软、甜美的气息之中,宗朗开始昏昏欲睡。
(这样好,就永远这样……永远这样跟义乃——跟大家在一起……大家?千姬殿下、半藏、兼续……又兵卫、幸村……还有——)
「……十兵卫!」
宗朗的手忽然窜出了颤抖,一双眼睛也渐渐找回了焦距。
「宗朗大人……」
「我刚刚……看到了什么——等、等一下!你……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对呀!这才是最重要的事呀!义乃真的是承继了柳生十兵卫三严之魂的武士吗!)
「……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宗朗大人接下来就要跟义乃合而为一了——我们会合为一体,而宗朗就会成为义乃一个人的……」
两双嘴唇已经贴在一起,但宗朗却无法反抗,他的身体此时竟完全无法动弹。
「不、不行——不行……」
宗朗抗拒的言词,在义乃的嘴唇和他贴合时,被她唇间的细缝给吞了进去,然后消失无踪……
「……跟义乃一起——跟义乃……」
咻——一阵风声呼啸,将义乃的一张脸毫不留情地从原来的位置给拨开。
「呜哇!」
这个意外同时也让宗朗失去了支力点,像是被推开一样倒地。同时,他的视线偶然捕捉到了一只大铁扇在空中回旋。
「宗朗!快离开那女人!」
大铁扇上画了真田六文钱的图样,而这代表的当然就是……
「——幸村!」

4

空中的大铁扇像一把回旋标一样往原处折返,而幸村人就站在那儿。她的身边还站着手持五丈枪的又兵卫。
「宗朗!你很丢脸耶!竟然被这种女人骗得团团转!」
「嗯!」又兵卫也在一旁附和。
「嘴巴张得这么大!是怎样?现在还想找那女人接吻吗!」
「嗯嗯!」
「你这蠢蛋!就是这样才会让那种女人有机可乘啦!」
「嗯嗯……!」
「你到底在搞什么东西啦!竟然连反驳都不反驳!」
即便幸村说得气愤,但宗朗现在看到她,无论她怎么骂自己他都觉得很高兴。这样的喜悦还一直不断地涌上他的心头。虽然幸村总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仗着自己聪明用言语欺压别人,让人觉得不舒服,但此时就连她这些特质,宗朗光想到都会扬起嘴角开怀地展露笑容。
这时候……
「宗朗!本公主都看到了喔!你竟然红着脸露出一副色眯眯的表情!真是有够难看的!矮冬瓜说的真是一点也没错!」
「千姬殿下!」
千姬艳丽的身影后方,还有半藏随侍在侧。
「哥~~!」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好奇跟过来看看,结果竟然看到这种情况!」
「十兵卫!还有兼续!」
此时十兵卫和兼续也出现了。跟宗朗同住的六名女孩——六名剑姬全都出现了。义乃避开了幸村的大铁扇之后,此时也重新站起了身子,摆出一副傲慢的姿态将头抬了起来。
「这下柳生道场的人就全到齐了呢。」
她重新戴起了眼罩,藏住自己的右眼。看起来虽冷静,但她的左眼却也禁不住流露出了些许焦虑的神情。
「你就是稍早偷袭本公主和半藏的般若假面对吧!」
千姬怒斥的同时举起了手中的薙刀指向义乃。
「般若假面?那、那……就是她吗?她就是般若假面吗!」
兼续惊讶地叫出声来;十兵卫则是露出了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义乃。幸村和又兵卫是前天遭袭,十兵卫和兼续则是昨天。就千姬所言,她和半藏刚刚也和般若假面交手过。
「唉呀?你们是说,义乃刚才偷袭过你们吗?可是这很奇怪,因为义乃刚刚一直都跟宗朗大人在一起呀。」
义乃笑答,但幸村却没打算放过她。
「旧的月牙戢被妾身打断了,你倒是带了一把新的在身上嘛。而且那还不是普通的月牙戢,是加装了机关的特制月牙戢!」
幸村收起了扇面,直指向靠着秋千架立在一旁的一件随身物品。这件随身物品不是书包,而是一只几乎跟人的身高一样长的细长型布袋。
「不对!那带子里装的是偷袭了本公主的长弓!」
「不对!是鞭子!而且是持柄中藏了尖锥的特制长鞭!她就是用那东西攻击我们的!」
千姬和兼续赶紧插嘴表示意见。虽说般若假面都曾经袭击她们,而这人不论身高体型,还有头发的发色及长度都和义乃一模一样,但她们每个人碰到时,这个般若假面所持的武器都不尽相同。
其实义乃的大袋子里头是有可能同时装着三样武器,不过这实在太麻烦了。
「千姬殿下也遭到般若假面的袭击了……!」
宗朗一听也慌了。
(可是,义乃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跟我在一起呀……)
他觉得很疑惑……这么一来,攻击大家的又是谁呢?此外,除了那张般若假面之外,那人所有的特征都跟义乃一模一样……
「看来你们说什么都要把义乃跟那个般若假面画上等号嘛。」
义乃回话的同时伸手将一头长发拨到了身后。她那只包着绷带的手也引起了注意。
「那个!」
十兵卫伸手指着义乃的手叫了出来。
「喔——那是你跟十兵卫交手的时候所受的伤!那就是证据!」
听到幸村的指摘,宗朗也赶忙将眼光移到义乃包覆着绷带的手上,「义乃,那伤真是……」
「这个吗?呵呵,这就是你们要把义乃跟那个般若假面画上等号的证据吗?不过真是这样吗?」
义乃举起包覆着绷带的左手,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她用右手解开绷带,让绷带一圈圈展开垂到了地上。
「这怎么说呢?」
她拆除了绷带之后又举起左手。那只手上毫发无伤。她笑着望向宗朗。
「义乃的手受伤了,但这其实只是轻微的扭伤。义乃之所以用绷带扎着,其实只是不想动到这只手而已。这并不是像大家所说的刀伤——呀啊!」
她话说到一半忽然扬起一声惊叫中断。而她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反应……
「哇!喂!十兵卫!」
十兵卫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义乃身边,冷不防地从义乃身后将她抱住。
「你……你在干什么呀!请住手……哇!」
十兵卫能在义乃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靠上来将她抱住,从这点来看,实在不得不说她还满有一套的。
「太好了!义乃!你没有受伤耶!」
「咦?啥?」
十兵卫这一抱,让大家头顶上全都浮现出一个大问号——?
「人家一直觉得自己是不是让你受伤了,一直好担心好担心喔!担心义乃是不是以后就不会跟人家好了……可是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快、快离开我!义乃才不会……!」
「十兵卫!你在干什么啦!快点离开啦!」
宗朗奋力拉扯,好不容易才将十兵卫给拉开。
(——还有那件事!)
那件事——义乃曾经在宗朗面前,针对十兵卫说的:义乃才是承继了柳生十兵卫三严之魂的武士……宗朗一想起这件事,心里便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欸!……这么一来、这么一来宗朗大人您就可以理解了吧?义乃才不是什么般若假面。」
义乃整理着被扯乱的制服,将头又转回了宗朗面前。
「等一下!那、那攻击大家的般若假面就跟义乃没有关系了……」
(那个般若假面,在跟十兵卫和兼续交手的时候手受了伤,但义乃手上却没有任何伤疤。而般若假面攻击千姬和半藏的时候,义乃也都一直跟我在一起……)
——照这么说,难道般若假面真的不是义乃吗?
「不对!宗朗!就是她!」
幸村断然否定了宗朗的想法。
「幸村?可是义乃手上的伤……」
「那女人在自己跟十兵卫交手的时候,故意假装受伤给十兵卫看的!流的血也是假的!这只是她想在自己解开绷带的时候,让自己没有受伤的手能够混淆大家的想法,以为般若假面其实另有其人!」
「你说她是故意的?」宗朗惊问。
「这全都是为了收买你的心呀!宗朗!而且她这样的计算之中,搞不好还有分化我们的打算呢!她想藉着我们污衊她收买你的同情!」
「你这么说有证据吗?你说我假伤,但这完全只是你的臆测而已呀?再说,义乃根本就跟你说的那个假伤的般若假面没有半点关系。」
对于幸村的说法,义乃断然予以否定。不过真要说起来,这确实只是幸村个人的臆测。然而……
「我有证据——不,也可以说没有。」幸村说。
「什么啦!一会儿说有证据,一会儿又说没有……唉呀!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嘛!矮冬瓜你说清楚呀!」
幸村的说话方式听得千姬都急了,但此时幸村却从容地挺起了那一副平坦的胸脯,「没有,什么都没有。听了十兵卫说过那件事之后,昨天晚上我跟又兵卫去了一趟她们遭到袭击的地点。但却没有看到造成般若假面受伤的面具,连碎片都没有。这不是很奇怪吗?般若假面被面具划伤逃走了,结果现场却找不到面具的碎片。」
这就是所谓『什么都没有的证据』。
「原来如此。这是因为面具的碎片有必要被隐藏起来,不然要是面具的碎片被拿回去调查……」宗朗听了忍不住嘟哝了一声。
「对,这么一来上面留有的血迹其实是假血浆的事实,就会被识破,所以这个般若假面后来才又回到现场,把残留的面具碎片全收拾掉了。」接着幸村又说:「换言之,前天袭击妾身跟又兵卫的人是她——列堂义乃。她戴着般若面具藏住了自己的脸。而昨天攻击十兵卫和兼续也是她。我看她八成是想会会我们,试探我们的实力如何。然而第一次出击遇到我跟又兵卫,我们超乎她预期的实力让她碰得一鼻子灰。反正她也没打算硬拚,所以踢到铁板就即时撤退了。只是第二次为了保险起见,她就想到用假血浆诈伤,企图制造自己无辜的假象。」
「那!那刚刚跟千姬殿下交手的人又是谁呢?」宗朗问。
「对!这会儿她又想在同时出现在这里——出现在宗朗你这个大笨蛋的面前!让你以为她不可能同时攻击人在德川的我们!」
「呜……!」
听到幸村特别强调了『大笨蛋』三个字,宗朗心里即便有些不快,但仍想知道这个诡计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那攻击本公主的人到底是……」
「是另有其人。」幸村说。「这女人找了一个跟自己身材相似的人,让她戴上了般若面具去找你们。但这人不太可能也是『武将』,因此刚才的袭击应该没有跟你们正面交锋才对。那个般若假面才出现没多久就跑了吧?」
面对幸村的提问,半藏肯定地答道:「对,她以偷袭的方式射了两箭,但当我们找到她放箭的位置冲过去的同时,她立刻就逃走了!」
「什么!这么说,找上本公主的般若假面是个冒牌货啰?本公主有种被人愚弄的感觉,非常不高兴!」
换句话说,千姬被人当成了意图制造不在场证明的帮凶,让她气得鼓起了一张脸。
然而对于这样的指控,义乃并没有坐视不管。
「听你们绕了这么一大圈说了这么多……说什么那个般若假面刻意打破自己的面具诈伤逃亡,又回头去捡自己破掉的面具是吗?这还真是煞费功夫呀。做这种事的人也未免太闲了吧?我是不知道这么做究竟有什么好处,不过各位,你们好像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呢。」
「最重要的……」
「一件事?」
「是呀。假设那个般若假面确实如你们说的,先是诈伤后又回头来收拾自己留下来的面具碎片。就算你们能证明这件事,也不能证明那个般若假面跟义乃就是同一个人呀。对于这样的目的,你们提出的事实一点证据力也没有。」
「这!呜……」
确实是。就算般若假面所受的伤真是假伤,即便证明了这点也无法同时证明她和义乃就是同一个人。毕竟如果义乃和她手上同样有伤的话那倒还是一种证据,但现在却连这个都没有了。
此时听到后幸村却笑了。
「证据吗?如果你要证据——妾身有!」
她说完便张举起了手中的大铁扇。这个举动换得了所有人的注目。
「这是我刚才扔出去过的铁扇!因为你跟宗朗的脸靠得太近了。」
这一切就发生在义乃和宗朗即将交换契约=接吻的那一刻,幸村扔出铁扇攻击,让义乃为了闪避而后仰。此时幸村端出来的就是那把铁扇。
「是了。要是义乃没有闪开的话,受的伤恐怕还不轻呢。」义乃说。
「才不会只让你受伤就了事呢。不过算了,这不是重点,你给我看清楚这把铁扇!」
幸村说话同时伸手指着自己的铁扇。扇头处——即扇子的骨架顶端重叠之处——沾了几搓发丝。那是义乃的头发。虽说只有几根约五、六公分长的头发,但那确实是在她闪避铁扇攻击时被扯下来的。
「小幸?这又怎么了吗?」
十兵卫发问。而这时幸村露出一脸得意的表情,掏出了一件物品。
「那是……?」
那是一件平常不容易见到的武器,它已经断成两截。
——是月牙戢。那像把铲子的前端两侧向前弯曲,形状有如一弯新月,但此时戢柄却断成了两截。
「这是妾身在击退般若假面时,那家伙遗留下来的武器。换句话说,这是般若假面的所有物。上面留有那家伙的味道。」
「味道……?」
「对!而现在我扇子上沾着义乃的头发,我要将这两件物品同时给又兵卫闻。」
「——给又兵卫闻?」
「让她闻?」
又兵卫缓缓走上前来,趋前将鼻子贴到幸村手上的两件物品上头,确认了两者残留的气味。
「怎么样,又兵卫!」
听到幸村的质问,又兵卫大大地点了两次头,「味道,一样……」
味道一样。义乃的头发和攻击幸村的般若假面使用的武器,月牙戢有同样的味道。换句话说,义乃和般若假面——即攻击幸村的那名刺客是……
「是同一个人……是、是这么说的吗?」
宗朗畏畏缩缩地开口问道。而他之所以无法做出肯定的结论,是因为见了幸村和又兵卫以外的其他人脸上,没一个表现出肯定的模样,全都带着微妙的表情不置可否。
「那、那个……」
「什么啦!又兵卫嗅觉可是远远凌驾在一般人之上呀!她可以光凭一个人遗留下来的气味,找到几里之外的人耶!」
幸村说完,又兵卫也点头表示同意,但不知为何脸上竟莫名地泛起一抹红晕。
「可、可是,光凭这样……这难道不能说是又兵卫个人的主观认定吗……现在若是没有更科学的,更确切的数值之类的根据……」
站在一旁的兼续忍不住也提出了质疑。
「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质疑妾身说话的可信度啰?我说你呀!我本来就怀疑你的忠诚度了!你到底站在谁那边呀!」
「这不是我选哪边站的问题好不好!我只是要一个谁都能够认同的、客观的证据而已……」
「什么!你是说又兵卫的鼻子不可信吗!你这个蠢蛋!」
「你说什么!你无视于科学的证据有多么重要还敢说!」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幸村和兼续进行着小规模的争执时,一阵狂笑声忽然传了出来,发笑的人当然是——
「义乃……」
宗朗的呼唤声中,义乃站上前来。
「呵呵呵……呵呵……有趣,这真是有趣。」
义乃嗤嗤地笑着,一步,又一步地靠向立在秋千架上的随身行李处。她的行为让宗朗感到十分疑惑,「义乃……虽然现在还不能完全证明你就是般若假面,不过你……」
「如果义乃就是般若假面呢?宗朗大人,您会怎么办?如果义乃就是袭击她们的刺客,如果义乃就是戴着般若假面的那个人,宗朗大人,您会怎么办呢?」
义乃的质问中隐含着她已经厌倦这个话题的味道。
「这么说……是真的吗?」宗朗问。
「这只是假设,宗朗大人。」
「……虽说这只是假设,不过……」宗朗答话时直视着义乃,眼神中没有半点犹豫。「我绝不会原谅你——我不会原谅任何伤害大家的人!如果那个人是你,义乃,我也绝不会原谅你!」
他咬牙切齿地道出了心底的觉悟。这不是思考过后的结果,而是他心里的感受直率地化成了脱口而出的言词。
「哥~~」
「唉呀,宗朗,你偶尔也说得出一、两句动听的话嘛!」
十兵卫听了露出一双闪闪发亮的目光;一旁的千姬,尽管吝于给予完全正面的肯定,但仍骄傲地挺起了胸膛。至于幸村——
「哼,以宗朗平常的表现来说,这还算及格啦。」
她嘟起了一张嘴,但藏住了高兴表情,却藏不住通红的脸颊。
「真遗憾,宗朗大人,义乃本来要为您做出各式各样的服务的。只要您要求,义乃都会照您的意思去做,如今却不能如愿了。真是太遗憾了。」
说话时义乃已经又转过身背对着秋千的框架,脸上露出了一副依依不舍的表情。
现在我可以问得出口了——宗朗眼见情况演变至此,打算当着众人面前提出质问:
「这么说,义乃,你真的是袭击大家的刺客吗?你到底是谁?你所承继的武将之魂到底是……」
现在有十兵卫在场,即便宗朗心里觉得不可以,却仍打算在这时候—〡
(我得向义乃问个清楚……!)
但宗朗还没问出口的话,却被幸村再度掷出的大铁扇打断。
「……!」
铁扇掷出的轨迹,笔直瞄准了义乃正伸向秋千旁行李的那只手飞去。
「你最好别轻举妄动!妾身的铁扇下一次再飞出去可不会只让你留下一条小小的擦伤就了事了!」
铁扇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飞回来,幸村伸手接住,同时回身面向义乃祭出了这句警告。
「你,列堂义乃——其实这个假名也不必再用了,列堂义仙——不对,是柳生义仙!」

5

——时间回溯到数目之前。
「把头抬起来吧。」
松平尊保冷冷地唤了一声。他是学生会的书记长,以学生会第二把交椅的身分统领着学生会里的所有大小事务。
武应学园中的学生会大楼通称为这座学园城塞的主城,而这里则是这座主城中的其中一间个人办公室,也是尊保的书记长办公室。在淡淡的熏香之中,身着学生制服的尊保高高在上地坐在办公室里最尊贵的位子上,跪拜在殿前的则是列堂义乃。
义乃身着制服,一头长发散落在她的背上;一双手纤细柔美的指头恭敬地并排在蓝色的榻榻米上。
「容微臣失礼了。」
她微微抬起头来,但没有真正立起自己的上身。
「怎么了?你可以把头抬起来呀。」
「不,因为臣本是一介护卫,不该出现在大殿里头的,理应跪拜在大殿之外聆听殿下的命令。但请尊保殿下不要在意,有什么事情敬请继续吩咐。」
即便尊保说了平身,但义乃却回绝了,仍旧没有把头给抬起来。尊保轻轻咳了一声之后,「好吧,我知道了。其实找你来也没有别的目的……」
「是要微臣去铲除丰臣派的贼人是吗?」
义乃似乎预期到了尊保要说的话,先一步开口。这样的回话方式是在下位者应该体察上意而有的表现,为了不让上位者多费唇舌。事实上这种表现其实非常抽象,并不限定在什么样的场合,或者什么样的身分之间该有这种问答方式,这是一种必须花费心思去揣摩的默契。
「嗳,这也有啦。」
此时尊保的回答也显得有些暧昧。他并没有否定,但也没有肯定。而义乃则是微微地点了点头。至于义乃的揣测没有说准的部分,尊保接下来也摊开来说了。
「只是呀,这中间有些比较棘手的……或者该说很有趣的;大概就是这样的一件事吧——那是跟你同一个家系的人……」
「同一个家系……是柳生家的人?」
「对。我想你大概一听就知道该怎么处理了吧——那人……柳生宗朗,他有什么弱点,还有该如何算计他之类的……当然了,如果你万不得已的时候也可以……」
「……是,微臣尊旨。」
尊保这道命令中最后这句话其实也是规避掉了明确的指示,需要下面的人去揣摩的说法。此时他要说的话似乎都已交代完,尊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同时,义乃也再次将两手三指并拢伏在面前的地上,然后将前额贴到并拢的手指头上,深深地叩首。
「我想只要你去了一趟柳生道场,大概就可以明白了,总之那是一个组成份子复杂的地方啦。还有那个人,就请你妥善去处理啰,柳生义仙——不对,是列堂义乃才对吧?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尊保的脚步声也朝着办公室里侧逐渐远去、消失。对此,义乃则仍是静静地将头贴着并拢在地上的双手指背,像是确认着尊保是否离去一般,等确认了之后才抬起头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挺起了上身,没搀着地面就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
「这人就是松平……其实他自己的存在才更有意思呢。」
她嗤嗤的笑声此时已经没有其他人听得见了……
「柳生……」
「义仙……?」
此时每人都在口里重复着自己听到的名字。宗朗看着义乃,「这是真的吗?你是柳生义仙……这才是你所承继的武将之魂是吗?」
(所以义乃根本不是柳生十兵卫三严……!)
义乃咯咯笑着。她拨了拨头发,像是将发束从肩膀底下抽起来一般,滑顺的发丝又流回了低处。
「是呀,宗朗大人。」
「柳生义仙?那你跟我哥还有十兵卫都同样姓柳生了耶!你是十兵卫的姊姊吗?是吗?」
十兵卫仍带着一副天真的语气对着义乃开口问道。然而回话的人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是半藏。
「柳生义仙,是里柳生的统帅。这个里柳生原本是替大猷院前将军殿下,还有严有院前将军殿下执行机密任务的一门家系,但不知从何时开始跟表柳生分道扬镳,另立家门了。」
半藏口中提到的大猷院和严有院分别各是德川幕府的第三代将军德川家光,还有第四代将军德川家纲的谥号。
柳生一门家系和柳生藩据说始自效力于德川家康,并且在幕府二代将军秀忠底下成为幕府总监事的柳生宗矩。柳生宗矩一共有四个儿子;长子三严,次子有矩,老三宗冬,以及么子义仙。
三严即十兵卫,此人虽然穷极了剑术的精髓,却离开了政治核心,一辈子没有回到幕府要职;次子有矩早天;老三宗冬继承了柳生家和柳生领地,并且成了柳生家门的主要血脉,即柳生家的主干。而这条柳生家的主干后来也代代成了德川将军家的剑术顾问。
「……因为这个缘故,柳生家族的族长是柳生领的领主,也是将军家的剑术顾问,还担任了幕府的总监事职位,无法同时兼任机密任务的执行工作。毕竟打从柳生宗矩殿下开始,幕府总监事就成了柳生家族长正式的职务名称,秘密在全国各地布下眼线,搜集情报,掌握各领领主的弱点以备不时之需——或者说得更确切一点,这个职务的存在意义,其实是要找出各领主可以利用的弱点,以拔除分封于各地的封地治权,以强化幕府的领导地位。」
然而随着时代变迁,对于幕府来说与其撤除德川家以外的封领,倒不如让这些封领归附到德川幕府的体制下运作,让这些封领协助幕府的体制,这样不但能避免掀起不必要的波澜,就结果而言亦可以维持幕府的主体性。
另一方面,时代已经从战国时期步入了和平的年代,因此幕府的总监事工作也跟旧时代什么都做的谍报工作不一样了。这个时代的幕府总监事工作比较像是警察机构的总管;虽然谍报工作仍占有相当大的比重,不过行使的范围逐渐只限于公务层面。表面上如此,但政治的现实处在于地面下的谍报工作其实是不可或缺的;举凡绑架、暗杀,或者其他暴力事件、强硬的情报控制工作、控制某人的行为等等。偶尔甚至还需要制造一些假象。
「因此,这些地面下的谍报工作,后来都交由『里柳生』接手了。」
半藏之所以如此清楚这些细节,是因为服部家表面上是统帅伊贺忍军的护卫组织首领,私底下其实也负责谍报工作。从这个角度来看,服部家和柳生家也许算是竞争对手吧。
如果说柳生家是幕府的谍报机关,那么伊贺忍军就是将军个人的谍报兼护卫部队。
柳生义仙乳名六丸,是宗矩的妾所生的儿子,很早便遁入了佛门。他在大德寺以义仙之名被称为列堂和尚,因此又叫作列堂义仙。但义仙的本性豪放,在佛法之前无法完全收敛;即便成了住持,仍常常溜出自己掌管的芳德寺,更进一步跨足台面下的世界,拓展自己的领域。就在这时候,他的存在被幕府的某几位政要给盯上了。
一如前述,幕府的政治运作,绝不可能光明正大地摊在台面上处理,因此就需要一支为了达成任务不择手段的影子军团。柳生贵为大名,绝不可能让大名之家从事这样的工作。但公开存在的柳生不行,这支埋葬在黑暗世界的柳生支派用的却是比起过去的柳生一族更多样、且更为残酷的手段在替德川将军办事,这就是里柳生。
不知何时开始,里柳生成了以义仙为首的柳生支派的固定称呼,并以此名号自居,代代传了下去。

6

就在半藏漫长的解说结束的时候,义乃——义仙一边拨弄着自己的头发,一边面带微笑地看着宗朗,「对,我的来历大致上就如半藏所说的没错。我们里柳生就是一直以柳生家的影子之名,代代执行着柳生本家不能做的工作——呵呵,您吓了一跳吗?自德川将军殿下的江户幕府以来,我们里柳生和柳生本家之间的距离就愈拉愈远了;在明治维新之后,别说柳生本家,大概就连柳生之乡都已经没有人知道我们里柳生的存在了吧?但宗朗大人贵为柳生家的嫡子,而且将来一定会继承柳生家,却不知道里柳生的存在,您真是太不用功了——不对,这对义仙来说更是一种侮辱呢。」
义仙口里说这是一种侮辱,脸上却依旧挂着笑容,没有任何变化。
宗朗受到了不小的冲击,「柳生……义仙……里柳生……我都不知道,原来这些传闻都是真的……」
其实宗朗也不是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些事,不过他私自以为,这一切不过是江户时代之初,柳生封领的初代柳生宗矩,和他几个儿子之间的故事,完全没想到……
(没想到里柳生一门竟然代代相传并延续至今……)
但更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承继了柳生义仙之魂的武将,竟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宗朗一时之间愣住,不知该如何开口说话。「你用的名字,列堂义乃未免也太招摇了些吧?你以为妾身会呆到一直不会发现你的身分吗?」幸村代替宗朗开口,填补了这阵沉默。对此,义仙倒是从容地驳斥了她的说法:
「这不是什么诡计呀。义仙倒还希望你们早点发现呢;希望柳生本家这个不知世事,不懂得什么叫作现实的少爷可以看清楚这一切,所以才用了这么一个显而易见的假名。不过出乎义仙意料之外的是,这位少爷不但不知道里柳生的事,甚至对于自己本家的事都不够清楚。」
她的语中含着讥讽和侮辱,但宗朗却无法反驳。因为他真的完全不知道这时代仍有里柳生这个柳生家血脉的支系存在。
「少爷,这下子多少能让您的见识丰富些了吧?话虽如此,对您这么一个承继了柳生本家之名,却没有经历任何历练,悠悠哉哉走在阳光下的少爷来说,大概完全没办法体认我们里柳生之人的苦楚吧。」
「哥……」
十兵卫担心地唤了宗朗一声。义仙看了也将目光移到了十兵卫身上。她仍带着微笑,但一只碧色的眼眸底下却射出了更慑人的寒意。
「你就是柳生十兵卫吗?看你这副模样,身上承继的竟是过去柳生家顶尖的剑豪之魂?呵呵,这还真是不可思议……宗朗少爷不觉得奇怪吗?算了,这不重要。义仙这次现身只针对宗朗少爷您一个人而已。」
已经承认自己是柳生义仙的义仙,现在绝不可能还是「柳生十兵卫」。然而她此刻似乎还有话想对宗朗说,让宗朗在感受到压力之下,不得不将视线移回到义仙身上。
「你想对我……做什么?还是你想要我做什么……」
「那简单了,义仙只是要你完成义仙一直想要你做的事——跟义仙交换契约……」
「宗朗!这也是骗人的!」此时幸村又叫了出来。「义仙!你身上已经拥有《契》了!你攻击妾身还有十兵卫的时候虽然有半点玩性,但那绝不是一般武将能使出来的力量!换句话说,你是个已经订了《契》的武士!是剑姬!」
「——什么……」宗朗忍不住又一次觉得惊讶。
义仙背后隐藏的秘密一再被揭穿,但对于这次指控的真假,义仙仍没有回话。只是……
「什么契约根本一点都不重要。」
「一点都不重要……可是义乃——不对,义仙,你不是一直都……」
宗朗不解地反问时,义仙脸上的表情早已经完全变了样——不,其实她那戴着项圈,脸上总是散发着些许怯懦气息的印象并没有改变,但同样的一张表情底下,却藏着另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摸不透的恐怖——渐渐地流露出了轻蔑和冷酷的味道。
「要是宗朗大人跟义仙合而为一,那么柳生本家和里柳生也会结合。这股势力之强大,甚至得以凌驾于德川家和丰臣派……这就是义仙想要得到的结果。」
「——凌驾于德川家还有丰臣派势力……」
「对,所以请宗朗大人跟义仙交换《契》吧……呵呵,比起那些大小姐们,义仙可是偶尔可以乖乖地听从宗朗大人的命令,把主导权交给您喔。这么一来,您心里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满足。」
面对义仙的宣言,宗朗却断然回绝了:
「我怎么可能答应你!而且,你——」
「您想说,义仙还打算伤害其他女生是吗?是啦,确实是。虽然义仙只是一时兴起想会会她们,不过那些特制的武器倒是让义仙收到了不错的效果。就结果而言,这些武器可是让我见识到了大家的反应速度和各方面的体能。不然义仙原本还以为能够卸下她们每个人的一只手或一只脚呢。」
「你说什么!你——」
「怎么?义仙让宗朗大人觉得不可原谅吗?只要是伤害她们的人您都不会原谅是吗?但您要怎么做呢?您不原谅义仙,又想拿义仙怎么样呢?宗朗大人,您实在是太天真了。您就是因为只生活在如此单纯的世界之中,从没体验过什么叫作残酷,甚至从没有体认过不讲任何情面的世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所以才说得出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话。」
「哥……」
十兵卫站在宗朗身边,紧紧抓住了宗朗的手。此时就连她也完全失去了直至前一刻为止那般活泼开朗的一面。看来,就连十兵卫也本能性地感受到了义乃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
宗朗回握着十兵卫的手,要她别担心。而他这样的心思和动作,义仙也没有忽略掉。她用眼角余光瞄到了这一切,同时对着宗朗提出了唐突的质问:
「宗朗大人,您知道一个人足以致命的失血量是多少吗?」
「大约是全部血量的二分之一。虽然这跟失血者的体重也有关系,不过大致上要是少掉超过一点五公升的血量,大概就足以要一个人的命了。」
回话的人是幸村。对于幸村的回答,义仙没有将目光移到她身上,「没错。不过关于这件事,一般人多半都是以知识的方式理解。只要稍微查一下,大概都可以查得到这项知识;用电脑搜寻的话大概花不了一秒钟吧。不过当一个人真的流了这么多血,究竟会陷入什么样的情况,有多少人可以想像得到吗?当一个人流失了过量的血液,带着凄惨的面容、苍白的脸色、颤抖的身子,还有绝望的表情望着自己不断淌出的鲜血,但却因为身上已经没有能够支撑身体活动的血量,因而动也不能动;这样的感觉究竟又有多少人曾经亲眼目睹过呢?」
「这……」
别说宗朗没有,甚至连他身旁的几名剑姬也都从没有看过才对。
「凄惨的可不只有这个人脸上的表情。当下还有恶心得令人想吐的血的味道、对手因为恐惧而失禁的排泄物臭味……难闻的气味还不只这些呢!有伤口化脓的味道,有腐败的伤口发酵传出甜甜的臭气……这些味道,你们曾经想像过吗?你们曾经想像过拷问囚犯,究竟有多少种不一样的方式吗?你们想像过要让一个人开口说实话,不同的拷问方式面对男人女人、不同岁数的对象、生长环境不同的因犯,这些外在因素都会在效果上出现非常大的落差呢。你们可曾想过一个平时看起来很伟大的人, 一个任何人都觉得他很伟大,没有丝毫值得非议之处的人,在私底下却藏着令人作呕的、见不得人的性癖好?你们可曾想过,如果撕碎一个人的骄傲,他脸上将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而这个人在知道自己将死,同时也已经做好觉悟的时候,他的脸上又会有着什么样的表情?有人会哭号,有人会摇尾乞怜,有人会干脆地将生死置之度外……真的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啊,对了,你们知道吗?还有人的关节可以承受的扭曲拉扯之程度可是远远超乎你们的想像喔!还有啊,如果在人身上扒掉薄薄的一层皮,不管看起来多么肮脏的人也都会露出一身漂亮的脂肪和肌肉纤维呢……」
义仙口中令人不禁想要捂住耳朵的叙述,如溃堤的洪水般排山倒海而来。此时兼续已经铁青着一张脸,伸手捂着自己的嘴巴;半藏也紧咬着自己的下唇;千姬则仿佛闻到了义仙形容的臭气一般,提起衣袖遮掩着自己鼻头之下的半张脸庞。
「怎么样啊?跟我们里柳生之人干的事儿比起来,我刚才说的这些都还是小儿科呢。而且我们在干这些事儿的时候,宗朗大人,您们柳生本家的人身上可都是穿着干净的衣服,过着不染尘垢的生活喔?或者说,就是因为我们里柳生作为您们柳生本家的影子,在背地里尽干着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您们柳生本家的人才能过得如此安泰。」
义仙说着,那张冷酷的笑靥带给人的压迫感便愈来愈重。
「在您这个不知世事的大少爷拿着木刀玩耍的时候,我们里柳生可是与尸臭为伍,包裹在微温的血泊之中;撕着人肉,拆着人骨,潜伏在影子底下活动——或者说匍匐在黑暗之中会比较恰当一点吧。」
宗朗目瞪口呆地聆听着。他无法捂住耳朵不去聆听义仙的声音,这是一种无知所换来的无力感。他的内心不禁对义仙所说的里柳生之人感到厌恶和忌惮,却也同时体认到这样的职务,其实正是换得柳生一家身居幕府枢要地位的关键,只是这些工作现在延续到了里柳生之人身上而已。这点在他心里造成了相当大的冲击。
(这样的变迁造成的结果,不同的或许只是双手沾染血腥的是我还是义仙而已……不管是哪一边,只要生在柳生一家……我们……)
「……对不起。」
宗朗心里纠结的思绪像是漩涡一般交织成无解的螺旋回圈,好不容易才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对不起?」
义仙听了忍不住对于宗朗的反应感到好奇。
「对。」宗朗答:「虽然关于你们的事情我完全不知道,不过我终究还是柳生的人,不知道自己族人的付出让我觉得自己很羞愧。而且要是立场颠倒过来,也许现在弄脏手的人会是我……而我却什么也不知道……」
「弄脏手?宗朗大人您的意思是说义仙是很肮脏的啰?」
「不是这样的,只是……」
「够了,其实本来就是这样;不论是义仙还是整个里柳生家都同样肮脏。也许我们真的是污秽得可以了。不过我们里柳生家愈是肮脏,柳生本家才愈能维持一张毫发无伤的光滑脸庞,干净地生活着。」
「——我……」
「再说,义仙其实并不讨厌这样。也许这些话听在诸位耳里会觉得这是义仙怀恨在心的表现,不过义仙真的一点都不讨厌现在这样。我不讨厌诸如此类肮脏的工作。呵呵呵……因为这么一来,让我看见了许多宗朗大人这辈子想像不到的各种场面;一个人不管看起来人格多么高洁纯净,但在死亡之前,他却可以抛下一切尊严摇尾乞怜,不管是亲人、朋友,只要能救自己一条命,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出卖对方,甚至污衊诽谤,让他们为自己背上黑锅……人呐,就是这么一种生物。所有人的本性都是如此。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呵呵,所以我一点也不讨厌自己一直以来所做的工作。这很残酷,但愈是残酷,人类的本性就愈能清楚地显露出来。」
「那就你自己一个人去干吧!你这个大变态!」
幸村忍不住叫了出来,义仙听了,脸上的笑容却变得越发狰狞。
「变态?也许是吧。不过变态跟正常人之间的差别又是什么呢?这两者之间应该以什么样的标准作为区隔呢?呵呵,是怎么样都好。你高兴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只是义仙想让宗朗大人知道,想让宗朗大人知道义仙的感受,知道义仙心里的想法。义仙想让宗朗大人一起面对同样的场面,目睹同样的光景,呼吸同样的味道,获得同样的感受。只要这个期望能够实现,义仙不想过问你们的感想跟看法。作为一个柳生家人,宗朗大人应该——不对,宗朗大人生为柳生家人,肯定会跟义仙产生同样的想法跟感受才对。之后宗朗大人跟义仙才能共享同样的心情,同样的感受,而这时候,即便要义仙真正成为宗朗大人的奴隶也没关系;如果是宗朗大人的话,义仙曾经对其他人做的事,宗朗大人就算要对义仙同样也做一遍,义仙也甘之如饴……」
一个人的告白可以如此冰冷而不带感情吗——义仙靠到了宗朗面前,吐露出自己的心声。起初宗朗还以为这是她谋略中的一环,但愈听愈觉得这其实是她藏在心里的真心话。果真如此的话……
「义仙,你……」
「来,宗朗大人,请您跟着我一起走吧。别担心。就算您接下来受了点伤,四只残缺,义仙的爱也会永远跟随在宗朗大人的身边,所以——」
义仙有动作了。
「宗朗!小心!她要——」
千姬惊叫着发出警告。义仙则在宗朗面前,将手伸向了自己的颈子。宗朗一时误以为她这个动作只是将头发拨到后头,但……
「……哥!」
十兵卫跳了出来。义仙拨开了头发的同时,指尖衔出了一根如毛线针一般细长的锥状物。
「等等!义仙!十兵卫——」
十兵卫欲帮宗朗挡下这一记凶针,而宗朗也同样想要保护十兵卫。但一切都为时已晚。义仙扔出这一记凶针的速度实在太快。
「——呜!」
针尖插进了十兵卫的肩膀上头。整个过程中若是有那么一点点差池,这根针就算插进十兵卫的脖子里也不奇怪。
「十兵卫!」
「呜!」
宗朗抱起了十兵卫。此时义仙趁隙机警地绕到了秋千架旁,取回了自己的行李。
「宗朗!不能大意!」
幸村发出警告,但这句话其实更应该放在自己身上。两名般若假面此时忽然出现在她身后。而且还不只这样……
「——这边也有吗!」
包含出现在兼续身后的、戴着般若面具的家伙一次出现了三个。
「本公主还以为你们分批行刺大家真是大费周章,结果你们还有三个人呀!」
「公主殿下!那边危险!请过来这里!」
半藏拔出了忍者刀,又兵卫也架起了长枪。几名般若假面和当初出现时一样,各自拿着弓箭、月牙戢、长鞭等等武器。其中,月牙戢和皮鞭是经过特别设计的,这点大家早已经知道了。
「是里柳生的人吗!」
兼续大声问道。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没错,现在就让她们代替义仙来会会你们吧。」
说完,义仙解开了手中的布袋,取出装在里头的行李。
「什、什么!」
宗朗忍不住觉得震惊。而这件行李正是这么一件众人不曾见过的,骇人的异样武器。它看起来像是一把刀刃厚得吓人的大刀,但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它的刀柄很大,而且分成了前后两根;还不只有刀柄,就连刀锷处也像是圆月弯刀一般中间开了两个洞。前后各一个。而刀刃本身的长度至少也有一公尺以上。
「看来这才是这家伙真正擅长的武器。」
但即便幸村做出了这样的结论,似乎也不知道这种武器究竟是什么样子。

7

新的般若假面出现,使得原本众人包围义仙的形势有了转变,让宗朗等人反过来被对方包围。此时这群人的中心是宗朗、义仙,还有十兵卫。而前一刻兼续担心十兵卫也跑了上来;隔了一段距离之外有幸村和又兵卫,另一头则是千姬和般若假面。但两边各有一名般若假面向着中心处包围着幸村一方和千姬一方。至于第三名般若假面出现的位置则像是要准备随时支援义仙一般站在后方。
「十兵卫,你没事吧——义仙你到底想干什么!」
宗朗将十兵卫挡在自己身后,站上前来牵制义仙。他想摆开架式,让自己随时可以拔刀。但目前这个状况却让他难以如愿。
「哥,人家没事!」
十兵卫离开了宗朗身边,但她的肩膀挨了一针,要拔刀应战对她来说实在勉强。
「没办法了,我也加入战局吧!你、你们要好好支援了!」
兼续带着心不甘情不愿的语气,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说完便举起大槌,摆开了架势。
「十兵卫交给你,兼续!拜托了!」
宗朗将保护十兵卫的工作交给了兼续,然后将手安在自己腰际上的一把长刀刀柄上头,起身面对着义仙。
「你够了吧!义仙!快点叫般若假面退下!有什么话我听你说好了!再说,现在有这么多剑姬在场,就算里柳生身经百战,你们也绝对没有胜算的!」
在场的剑姬包含幸村、千姬等人在内一共六人。相较之下,里柳生的般若假面也不过三人;加上义仙也才四个人而已。而且这些般若假面善使的特制武器早已经见了光,没有奇袭效果的特殊武器再加上平均一个人要和宗朗这边两个人交手的情况下,这些里柳生之人根本是毫无胜算可言。
但义仙笑了。
「宗朗大人,您以为义仙会打没有把握的仗吗?宗朗大人,您的思考真是太僵化了,对人没有戒心;甚至连该对人有戒心的想法都不曾有过吧?不过您必须知道,里柳生之人是不打没有把握的仗的。一旦我们出手,我们绝对会达成目的。而这个目的并非获胜一途。尽管最后有可能全军覆没,但即便如此,我们想弄到手的东西就一定会到手。我们里柳生之人就是如此。」
「你说什么!」
(这未免也太……)
就在宗朗准备拔刀、松开了刀锷和刀鞘的接口之前,义仙率领的里柳生人先一步有了动作。她们忽然将手上的武器,弓箭、月牙戢、长鞭全都丢弃,出其不意地猛然冲向了各自面前的剑姬。
下一个瞬间,这几名般若假面又忽然将手绕到了自己背上—〡在此之前她们全都正面对着宗朗等人,没有人知道她们藏在一头长发底下的背上究竟有些什么——再掏出来时,每个人手上各有两支炸药。
「危险!大家快逃!」
幸村大声叫唤,但般若假面已经齐手扔出了炸弹。几名剑姬赶紧向四面八方散开。而紧接着她们原本站着的位置上响起了几重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浓烟和震荡俱时兴起。
「呜哇啊!」
就连宗朗也受到这阵爆炸的冲击力撼动,差点站不稳。但幸村呢?十兵卫呢?他赶紧环顾着四周,而这时候……
「宗朗大人,您别太天真了!」
义仙对着他祭出了手中的那把大刀。
「呜!呃!」
宗朗瞬间拔刀挡下了这记攻击——但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义仙的大刀分成了两半。厚厚的刀刃从刀尖岔开,从一片变成了上下两片——
「呜哇哇哇!」
两片刀刃又合起来夹住了宗朗手中的长刀。
「这是……大剪刀呀!该死!妾身竟然没有一眼就看穿这东西的真面目!」
幸村为了闪避炸药而退开,此时站在远处看到了义仙的武器而惊叫道。
——大剪刀。它的刀锷和一般长刀有着同样的饰物,因此看起来完全就像是一把变形的大刀。而那把厚得吓人的刀刃原来也是两片刀刃叠在一起才有的厚度;叠起来就像是一把刀,但只要握住刀身后方的两把刀柄用力一拔,刀刃就会分开成上下两片。连刀锷也会同时张开。
「这武器很有趣吧?义仙最喜欢剪刀了。」
这么说起来,义仙第一天出现在教室里头的时候,挡下千姬一把匕首的也是裁缝用的剪刀。但没想到她的主要武器竟也是这么一把大剪刀。
「宗朗!」
「哥——」
为了闪避爆炸而四散的剑姬们全都因此和人群中心拉开了距离。
「您看,这把剪刀还可以这么用喔。」
说完,义仙将夹住长刀的大剪刀横向一扭——锵地一声,宗朗手中的长刀轻易地就被义仙给折断了。而她更没有留给宗朗备刀出鞘的空间,张开了大剪刀让两片刀刃威吓性地滞留在宗朗的颈子两侧。
「呜、呜哇!」
现在只要义仙轻轻合起手中的两把刀柄,宗朗就要人头落地了。
「宗朗!」
「哥——」
千姬和十兵卫忍不住惊叫。但宗朗的脖子简直是名副其实地被义仙给掐着了。这么一来,在如此决定性的优势和劣势之中,包含千姬和十兵卫在内,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即便这几位剑姬拥有超乎常人的实力。
「请大家不要动喔;不论是宗朗大人还是其他人都一样。拜托你们千万不要以为义仙不可能动手才好。因为义仙对于这类残虐的工作可是再喜欢不过了呢。」
柳生义仙,这名女孩此时竟对着众人宣示着自己喜欢残虐杀戮的性格。
「……你、你想要我怎么办?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宗朗开口问道。此时悬在他颈子两侧的铡刀传来了冷冰冰的、金属生硬的压迫感。看来义仙早已觉悟,任何时候她都有可能砍下宗朗的首级……
「您问我要您做什么吗?这很简单呀,就是请宗朗大人跟义仙继续刚才还没有办完的事啰。不过,义仙已经不作宗朗大人的奴隶了。因为就算义仙当了宗朗大人的奴隶,您也没打算对义仙做什么过分的事嘛。所以,义仙就来当宗朗大人的主人吧,由宗朗大人来当义仙的奴隶好了。」

「你说什么!什么不说,竟说要宗朗当你的奴隶!」
「是啊!这么寡廉鲜耻的事竟然说得出口!什么要男人当、当女人的奴、奴隶!抗议!这种事情绝对不可以!」
幸村忍不住叫道。紧接着兼续也吼出了声。然而,唯独义仙不为所动。
「您以为要是您跟义仙订了契约之后,义仙会乖乖听您的话行事吗,宗朗大人?您搞错了,其实刚好相反;是义仙会要宗朗大人照着义仙的意思行事。这么一来,宗朗大人就永远都属于义仙一个人了;相隔了四百年之久,柳生本家和里柳生将合而为一了喔,呵呵——然后……」
义仙仍举着手中的大剪刀,但此时抽回了一只手伸向盖住右眼的眼罩上头,拉开,露出了右眼。
「不好了!那是——是魔眼呀!」
幸村高声叫道。
「——魔眼……」
一旁的又兵卫忍不住重复了一次自己听到的词汇。
「那是一种催眠术!」幸村解释道:「而且是非常强力的催眠术!其力量之强,足让人被那只魔眼魅惑之后,一辈子都得受制于这只魔眼所下的暗示之中!」
「那宗朗不就——」
千姬也忍不住唤出声来。
「对!一如义仙所说,他很可能会一辈子当义仙的奴隶了!」幸村说。
「这怎么可以!」
但问题是现在义仙以宗朗做为要胁,这些武士女孩根本不可能出手营救。
「呜呜……呜……!」
「宗朗大人,请您不要想逃走哦。要是您稍微扭动了脖子,义仙马上就让您人头落地。」
义仙取下眼罩露出的右眼,其色泽和左眼清脆的绿色不同,呈现出如血水般浓郁的鲜红色;浑圆的轮廓里外荡漾着波光,闪耀着耀眼的光芒。
「来吧,宗朗大人,看着我的眼睛。就像刚刚一样,什么也别想,什么也别烦恼,当您把自己的一切委身于义仙,崭新的命运就会降临到您身上了。您会和义仙合而为一,然后成为义仙一个人的私有物。」
说完,义仙右眼中的光芒忽然爆发性地绽放。红色的光芒像鲜血一样涌泄而出,掩没了宗朗的整个视野。
(又、又来了!我、我逃不掉!)
红色的光芒扭曲了他眼中的景物。
(这、这只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这道红光的照射之下,他的神经像是被千万支针扎一般疼痛。
「还不放弃抵抗呀?」义仙语带焦躁地说。「不过柳生本家的历史也就到此为止了;族长失踪,而作为代理族长的族长嫡子也将成为里柳生的奴隶。宗朗大人,不管您再怎么抵抗都没有用的。」
此时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魔眼之上,因此完全没有注意到宗朗的手有所动作;更没有注意到那只手已经松开了备刀刀锷和刀鞘之间的贴合处,随时可以出鞘。
「……咿!」
逆握的备刀如火箭般出鞘的那一刻,义仙勉强发现而闪避退开。
她和宗朗之间的距离原本几乎是紧紧贴在一起,因此宗朗无法用普通的握刀方式拔刀,而是在下意识中以逆握的方式让备刀出鞘。这么一来,他也从义仙的大剪刀威胁中逃开了。
「宗朗!」
「干得好!宗朗!」
全程看到这一幕的千姬和幸村也发出了欢呼。
「——什么!」
但兼续看到义仙的下一步反应,忍不住发出惊叫。义仙没那么容易就这么放过宗朗,这次她带着强烈的杀气和杀意举起手中的大剪刀杀向了宗朗。
剪刀尖锐的前端笔直朝着宗朗的咽喉刺去。这招突刺没有耍任何小手段,也没有任何犹豫,是一招必杀的攻击方式。
「呜!哇!」
宗朗逃过了魔眼,但意识却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身体。现在他手中只有一把备刀,而且还是逆握,根本无法像平常一般挥砍做出攻击。
「危险!哥——」
宗朗陷入了危机,但此时其他武士少女离他却还有一段距离;即便幸村掷出大铁扇,兼续扔出手中的大槌都来不及替他解围。
这招突刺他已经挡不开了。眼看义仙的大剪刀即将贯穿宗朗的咽喉……

8

忽然一把长刀闷不吭声地飞来,拨开了剪刀的刀尖。
「呜!」
这突然的一击,让义仙原本该踏出去的步伐连同攻击一起收了回来。
「呜……? ]
此时宗朗已经完全站不住了。但在倒下之前,他还是勉强用膝盖撑起了身子,疲惫地垂下了视线。
方才那一把将两人分开的长刀,此时笔直嵌进了地面。那一看就知道是一把名刀。它的刀柄缠着金银交织的丝线,刀锷做工精细;重点是,其刀柄的头尾两端分别刻着一组由三片双叶细辛的叶片构成的圆形图样。
「这……是庆彦殿下!」
在宗朗回头之前,义仙已经先一步唤出了长刀主人的名号。
「唉呀呀,不好意思,我手滑了一下。你们没有受伤吧?义仙跟宗朗都没事?」
这人毫无疑问地,就是武应学园高中部的学生会会长——德川庆彦。
「呜!是德川庆彦!」
「是哥哥?」
他和包含幸村在内的丰臣派之间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而千姬尽管和宗朗交换了契约,但庆彦对她来说仍是自己的亲哥哥。
「唉呀呀?怎么大家都在呀?这样就简单了。」
忽然间,庆彦身旁出现十名左右身着高中部制服的男子将他团团团住。他们穿的全都是特别订做的制服,各自在腰上配了大小两把长刀和备刀,全神贯注地戒备着。这群人是旗本学生会中,无论在身分、忠诚度上都高人一等的人才有机会入选的庆彦贴身护卫队——旗本亲卫队。
能够入选旗本亲卫队的队员扣掉身家背景、武术造诣不谈,全都具备了高眺的身材;腿长、容貌、外型也全都经过严格的筛选,可以说是完全符合庆彦个人的兴趣,只要长得不好看,不论多么强悍他都不用。
「庆彦殿下!」
义仙收起了手中的大剪刀,对着庆彦屈膝行礼,表现出恭敬顺从的态度。
此时此刻,义仙是听命于学生会行事的,因此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也该说是理所当然的结果吧。但前一刻才像是一阵暴风肆虐一般的她,现在就好比一只乖顺的家犬,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哈哈,不用这么多礼啦。话说回来,义仙,你也搞得太过火了吧?刚刚你是不是真的差点就要把宗朗的头给砍下来啦?」
庆彦说着说着走到自己插在地上的长刀面前,伸手将它拔起。接着看他将手中的刀交给了身边的亲卫队员,然后戴着白手套的一双手——啪、啪……地拍了拍。
「臣、臣惶恐……臣知罪,请庆彦殿下赐罚。」
义仙没有替自已找藉口。虽然庆彦要她平身,但此时她仍旧屈膝跪在地上。
「嗳,算了。反正你就是这样嘛。」
庆彦说完转头面向宗朗。宗朗看着他脸上的笑容;虽说他此时此刻的表情,和平时的他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对宗朗来说……
(这就是……庆彦殿下的威严吗……)
德川庆彦这个人现在对宗朗来说几乎可以说是敌人了。而他上一次像现在这样面对庆彦,大概也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
「不过,宗朗你也不赖嘛。被义仙逼成那样了,竟然还有办法祭出一记※峰打。」 (译注:峰打,为日本剑术中的一种技术,以刀背攻击使对手不死。)
面对庆彦这么一句话,有所反应的人不是宗朗,而是义仙。她看着宗朗的手,「这……这……!」
宗朗手中的备刀刀刃并非向着正面。
峰打。宗朗在面对那般窘迫的危机之下,对着义仙祭出的反击竟是峰打。这让义仙的脸色大变。
「……竟然手下留情……义仙是如此认真想要分个高下……你是瞧不起义仙吗!」
义仙的口气非常激动;平时面无表情的她,此时脸上更是显现出了鲜明的怒火。
「不对!我并没有瞧不起你!我只是……我只是想说这样你才不会受伤——不对,应该说我不想让你受伤……」
「不想让义仙受伤?我当时可是想要取你的命呀!面对这样的情况,你竟然还为了不让义仙受伤而使出峰打……你这个柳生本家的人到底天真到什么程度呀!甚至竟然还把这种天真的态度用在……用在义仙身上……」
义仙说着说着忍不住咬紧了嘴唇。这个原本居于压倒性优势的人,此时却好似一个失败者一般苦吞着屈辱。就算她那一招没被庆彦阻止,真的取下了宗朗的首级,但她之后若是看到宗朗握刀的方式,肯定也会有和现在同样的感受才对。这一切发生在她相信魔眼完全掌握住对手,相信自己已经胜券在握的时候,这对义仙来说,无疑是自信和自尊的一大打击。
「好了,宗朗就是这个样子嘛。他就是这么一个有趣的人啦,呵呵。」
面对庆彦笑得一派轻松,义仙对着自己的主子勉强挤出声音来说:
「庆彦殿下,臣斗胆请求庆彦殿下,现在让微臣和宗朗大人再比试一次。」
「什么?你还要打呀——哥!拜托你现在命令她退下吧!不然再这么继续下去……!」
千姬听了忍不住叫了出来——的确,现在这个场合的气氛几乎可以说是一触即发;有宗朗在,而柳生道场的剑姬们也全都齐聚一堂,加上学生会这边更有德川将军家的嫡长子——德川庆彦,另外还有义仙、里柳生的般若假面和旗本亲卫队的队员们。这样的情势已经不知道是谁包围了谁,谁又被谁包围了。而且就现在这个场合来看,庆彦的旗本亲卫队也许还不只出现在现场的这十个人而已;还有更多亲卫队员埋伏在外头,而里柳生也是。这么一来,能让双方都先收手,对宗朗这方来说才是上策。但难道庆彦不是为了在这时候,一次把事情全部收拾掉才来到这里的吗……
「庆彦跟义仙,还有里柳生跟学生会的亲卫队,没想到一次全来了。这样可以打得很过瘾了!虽然在这里决一死战是妾身没有预期到的,不过既然对方讨战,那我幸村岂有逃跑的道理!」
「矮冬瓜!你别乱来!」
幸村才说完便被千姬阻止。
说起来幸村也是个军师,她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表示她不认为这是一场没有胜算的对决。虽说人数上是里柳生和学生会较多,但宗朗这边可是一共有六名剑姬在场。
「……那边那家伙也可以算上一个——是吧?」
幸村说话的同时,视线扫到的对象当然是——
「如果哥哥决定要打的话!那人家当然也要拚命啦!刚刚受的伤才不碍事呢——你们看!小续续已经帮人家处理好了!」
十兵卫秀出了自己的肩膀。兼续帮她止血并贴上了贴布,暂时做了紧急处置。
「就告诉过你,不要叫人家小续续了——算了,你就上吧。不过可别动得太过火,让伤口裂开哦!」
兼续和十兵卫背靠背地架起了手中的大槌,和学生会的亲卫队对峙了起来。
「谢谢啦,十兵卫—〡不过这个场面我来就可以了……」
幸村想自己大干一场——平时都在学园城主城中坐镇的庆彦此时竟会来到这里,出现在她的面前,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何况现在他们的战力还不会被对方给比下去。但……
(十兵卫身上有伤……这个场面我们实在没有万全的准备呀……只能……)
此时宗朗已经做好舍身就义的觉悟了。
「你们想死多少人?又想怎么死呀?呵呵呵……」
义仙此时已经嗤嗤地发出笑声。双方处在这种一触即发的情况下,现场显得非常混乱。
——啪啪……忽然间,拍手声轻轻地响起。而做这动作的人是……
「嗯,很有趣。」
是庆彦。此时的他和往常一样,仍旧是散发出那种犹如独自身处在异次元一般的异样气息;现在更是坐在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好的矮桌子前面,欣赏着义仙和宗朗之间的互动。
「不过呀,」他说。「大家要在这里打起来实在不合我的兴趣,毕竟我们双方都不希望出现无谓的伤亡嘛。」
「你不希望自己战力折损,你以为妾身不知道吗?最好还把话说得这么悠哉。」
幸村说完,千姬接着便赶忙向自己的哥哥哀求道:
「哥!拜托你!拜托你让大家退下好吗!」
庆彦听了笑了,「你们一个人说要打,一个人说要退兵;我们又退又打的,很累人呢——宗朗,你怎么说呢?」
听到话锋忽然转到自己身上,宗朗一时之间差点说不出话来。但他想了想之后,小心谨慎地说:
「我想我们两方终有一天要大战一场,不过在此之前,庆彦殿下,我有一件事情想问——为什么政府要打压丰臣派呢?还有那些政府盯上的,被认为是丰臣派人士的学生们,被带走之后又受到了什么样的待遇呢?他们若是已经从这间学校消失,现在人又在哪里呢?还是……如果庆彦殿下将来继承了将军之位,又打算怎么治理这个日本呢?」
宗朗说话的同时,双眼紧盯着庆彦的脸庞,果断地一口气将自己想说的话给说完。对方也认真地聆听着。然后……
「问得好,而且你的表情和气度也值得赞许。若你不是带着如此的觉悟说出这些话,凡是忤逆我,大逆不道的那些人呀……呵呵,好吧,我就回答你吧,宗朗。你要问的问题我都会回答,这样你应该满足了吧?我记得我们从前也曾经有过两个人穿着※搔卷,一起彻夜畅谈的经验嘛。就再来这么一次吧?」 (译注:搔卷,一种日式宽袖睡袍。)
庆彦边说边笑,而宗朗则像是忽然被人击中要害一般,愣了一下之后整个人满脸通红。
「那、那是!那是我们小时候——五、六岁的事了吧!」
但比起宗朗,其他六名剑姬的脸庞才更像是着了火一般红通通地发烫着。
「宗朗!你、你竟然跟人家做出这种事……!」幸村先叫了出来。
「哥、哥!你该不会跟着宗朗一起睡觉,然后一整晚都——」接着千姬也跟着发难;后来还有又兵卫、半藏、兼续,还有十兵卫——
「……原来男人跟男人之间也是……(脸红)」
「这、这样的行为就学园风纪而言,绝、绝对是不允许的——可是、可是……可是好像又……」
「讨、讨厌!对宗朗来说男人或女人没什么分别,都可以当作对象嘛!宗朗!你果然是禽兽宗朗!害人家原本还对你稍微松懈了!是我太笨了啦!」
「原来哥哥有这样的习惯呀~~」
这些女孩们别说是脸红了,还有人已经全身发烫,有人口沫横飞地高声议论着,也有人呆愣着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
「我、我都说了!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几个小鬼头腻在一起睡觉,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是啊,没错!我还记得,那是我还用着我的乳名·千寿丸,而宗朗也还被人叫作三郎的时候嘛。我们两个连洗澡也都是一起洗的呢……呵呵呵。那时候,三郎的肤质滑嫩白皙,只要一浸到热水里就会整个人变得红通通的,真是可爱极了;还有皮肤也是柔柔嫩嫩,水水动人……」
「哥、哥!拜托你别再说了啦~~」
千姬终于按捺不住叫了出来。
原本武士世家之中,就有为家门中的嫡子安排几名同龄小男生作为侍童,和他们一起生活的习惯,以强化将来的主从关系,更重要的是同时以此举来培养辅佐族长的幕僚首席。以宗朗的情况来说,德川家不仅希望他将来当个称职的家臣,更必须担任庆彦的剑术顾问。拥有这么紧密的关系,让他和庆彦早在三、四岁刚懂事的时候便腻在一起;一起学习,一起玩要是很正常的事。这并不奇怪;一点也不奇怪,然而……
「哥,这些话从谁口中说出来都不奇怪!但你说就会遭致莫名其妙的误解啦!」
在当时那个年纪,千姬已经拥有她那一副与生俱来的女工性格,经常把宗朗使唤来使唤去的……看来,宗朗小时候夹在这对德川家的千金少爷中间,肯定是吃了一堆苦头,在心里留下不少创伤。
在这片莫名火热的现场气氛中,只有庆彦还保持着笑容。只见他转头面向宗朗:「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不过我有个条件。」
「……条件?」
「对,我们来办一场正式的比试吧。在我的面前比试;宗朗不用说,你身边的那些武将们当然也要一起参加。这场比试要是你赢,我就回答你的问题,且不限于刚才那些,你问什么,我答什么。我还可以发誓,今后绝不会再对柳生道场的人出手。怎么样?这条件不错吧?」
庆彦半眯着眼睛把话说完,宗朗则是咬着自己的下唇不敢回话。他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反应和表情,乃是因为他早已经从过去的经验中知道,这个条件背后,绝对隐藏着骇人的另一面……
「要是,我输了呢……?」
比试既然有赢就有输;赢了会有奖赏,那么宗朗也非得问问输了之后会有什么样的惩罚。庆彦兴致勃勃地挑了挑眉说:「你,宗朗——如果你输了,你就得跟我交换契约,成为我的『武将』。因为……我不是普通的『将相』,而是『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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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25 09:30 | 显示全部楼层
肆◆香汗淋漓的御前比武



「那家伙说什么『将军』呀!搞什么东西!真是说笑!玩笑开太大了吧!」
此时在柳生道场大厅忍不住咆哮的人,不用说,当然就是幸村。除了宗朗,现在所有人都聚集在这里。早先从和义仙之间的对决开始,直到庆彦现身,柳生道场的剑姬们差点就要和学生会进行一场全面性的决战。但双方之所以能够避开这一场战事,令人感到意外地竟是出于庆彦的提案——御前比武。
庆彦的提案,其实是利用接下来要进行的定期格斗比赛时间来办。那其实原本只是学校正式承认的剑道社和柔道社等等格斗型运动社团的社团活动,将社团内的比赛扩大举办,成为一种对全校师生公开的表演赛而已。但这次在庆彦的提案下,不论是不是社员都可以自由参加。而比赛场地将在这座学园城塞的主城,学生会大楼的前庭举行。换句话说,就是即将在庆彦面前举办的御前比武。
「庆彦殿下是说,在这场比赛中只要我们赢了·殿下就愿意承认我们的存在吗?」半藏问。
「除此之外,哥哥他还答应宗朗,要回答他所有想知道的事。换句话说,宗朗想说什么,想问什么,我哥都会愿意聆听了。」千姬说。
「你现在还叫什么『哥哥』呀!要是输了,宗朗可就成了庆彦的人了!这么一来,包含妾身在内,我们这些宗朗旗下的『武将』也都会成为德川庆彦的家臣!」此时幸村显得非常不高兴,「如果他至今始终没有亲自对我们出手的原因是为了这个……如果他身为『将军』的能力真能够收服作为『将相』的宗朗,那么庆彦那家伙就根本不需要自己去收服『武将』,由宗朗去收服,自己就能够坐大了!这跟本是他想强取豪夺的计谋嘛!」
听到幸村激愤的情绪,站在她肩膀上的猴子佐助也变得亢奋了起来:「吱吱——!」
接下来一阵沉默之后,「……不过我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宗朗开口说出了他的决定。
「哥……」
十兵卫说完,在此之前始终没有开口说话的又兵卫也发表了意见:「……打就打吧。」语气中没有因为早先的沉默显得意志不坚。而宗朗听了也转头面向她们:「对,我们就打吧。我们也只能这么做了。虽然就庆彦殿下的意思来说,也许还有选择的余地,不过我们其实没有选择的机会了。我们得好好力拚一场,把比武的胜利给拿下来!」
他们确实没有选择的余地。
「那就来吧!妾身对于放手一搏也没有异议!反正本来迟早也要决一死战的,既然对方把舞台都准备好了,那更是再好不过了!」幸村豪气地说。
「公主殿下,您怎么看呢……臣——半藏愿意跟随公主殿下的意思行事;不论天涯海角,半藏都一定会跟到底。可是您……」
半藏对着千姬补上了贴心的一句话。
对千姬来说,庆彦终究是她的亲哥哥。即便在此之前双方人马始终没有正面对上,但这终究还是迟早的事。但现在……
「……千也要参加——还用说吗?当然要比了!」
「公主殿下……」
「——千姬殿下,这样的话……」
接在半藏之后,宗朗也表现出了惊讶的反应。但此时千姬则是抬起头来环顾着周围众人的脸庞:
「连矮冬瓜都说了,就算只有她们两个人也要打;要我千公主不出场,不参加比赛,我怎么说得出口嘛!」
说完只见她又转头面向幸村,「不然有人又会说——你们看德川家的人就是因为这样才不能信赖!反正她本来就是来当间谍的嘛……你说,是不是呀?」
她连幸村说话时的语气都一并模仿了起来。
「你住口啦!谁教你模仿妾身说话的!再说!就凭你这么点微不足道的理由,你真的能打——」
「当然可以!」
没等幸村说完,千姬果决地打断了幸村没说完的质疑。她脸上的表情也和方才那般玩笑式的模样不一样,「当然可以——或者说,千才不要袖手旁观呢!我们要把这边的旗帜跟号召打出来——确实,矮冬瓜讲的没错,千现在虽然住在道场里头,但仍继续掌管着学生会副会长的工作,也还可以随意出入学生会大楼。这对本公主来说是很方便没错,不过这样难免会被人家质疑我千公主脚踏两条船,哪边翻了还有一边可以逃、可以躲。我才不要呢!」
「——公主殿下!没人这么说呀!」
即便半藏缓颊,但千姬却自己摇了摇头,「不对,会有人说话的。」她说:「所以千姬接下来不会再回到学生会了——而且,如果要取哥哥的首级,这个工作绝不可以让其他人来做!千要自己负责!」
说完,所有人都被震慑得忘了呼吸。
「千姬殿下!这——」
这些话说得太过吓人,让宗朗吓得几乎要慌了。但千姬却回过头来对着宗朗说:「相对的,宗朗,你可要负起责任来喔!因为接下来千如果不回学生会,不回哥哥那里去,人家就只有你可以依靠了!」
她一面说着,一双眼睛带着湿润的光泽,让宗朗的心脏狠狠地抽了一下。
「哼!什么嘛!说得好像自己很了不起似的!现在才说早就已经太迟了啦!」
幸村话说得刻薄,但语调中却可以明显听出来她并没有责难的意思。
「公主殿下,您竟然能有这样的决心……那么半藏也会调整心态,做好觉悟!半藏今后也同样不会离开公主殿下身边半步——不管接下来会遇到什么情况,发生什么事!」
半藏说着说着,眼镜底下也浅浅地泛出了泪光。
「好,那就这么定了!」
宗朗说完点头看着客厅里的几名剑姬。不需要任何言词,他们彼此的心灵早已紧密地系在一起了。七个人一条心。
「好——御前比武!我们绝对要赢喔——不过话说……小幸,※御前是指中午以前吗?那是几点开始呀?」(译注:日文『御前』和『午前』发音方式相同。)
这句话说完,客厅中亢奋的情绪全都急速冻结了。
「你……」
幸村拍额摆出一副头疼的模样。

2

「……呜……嗯?」
这天晚上幸村没有睡好,辗转翻了几次之后,终于不知不觉沉入浅浅的梦中,但此时她却感受到了异样的气息而清醒。
这是道场里的别馆,和主屋之间隔着一条走廊;宽度大约十有三尺正方,除了幸村和又兵卫之外没有别人住在这里。
此时睡在蚊帐外头的又兵卫也已经坐起身来。对于幸村的护卫工作她从不怠慢,即便睡觉时也不铺设寝具,就只是一个人在地板上倒头就睡。一把惯用的五丈枪更是放在她伸手便可以触及的范围之内。
「外头有人。」
又兵卫说完,幸村也点头表示同意,然后站起来走出蚊帐外披起了上衣。
「……来了。这下我们该怎么因应好呢……」
现在夜深已经过了丑时。幸村悄悄地绕到了柳生道场后头,而又兵卫也丝毫不敢大意地窥视着周围的动静,紧跟在后。
「吱吱……」
佐助也攀在树枝上跟着。
道场的后门已经被打开了,不过她们在那里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影。幸村没有靠近门边,而是和又兵卫背对背地摆出一个迷你的防守阵容戒备着。
道场后庭盖了假山,还有繁茂的松树和山毛榉作为庭园造景;有小水池,水中映着月光几乎呈现月圆时的轮廓。
「来者是以妾身为目的而来的吧?」
幸村说完,灯笼彼方便出现了动静。一道人影从暗处来到了月下——是一名身着学生制服的女孩。女孩有着一对长长的双马尾向下垂到了腰际,从发型看来似乎是因循某地习俗的未成年髻;加上一双细长的双眸,看来简直就像是一名年轻的武士。然而一袭超短的迷你裙底下是丰腴水嫩的双腿,再搭配着一对颇有份量的酥胸,即便纤瘦,却仍充满了稚嫩少女的特征和魅力。她双手环抱在胸前,一把长柄武器就埋在她的乳沟中。这把长有两公尺之多的持柄前端伸出一片大镰刀,如行礼一般向下屈着。
「我看你就是真田幸村卿吧?我叫作毛利胜永。」
女孩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胜永……原来来者也是丰臣派人士,不过卿现在现身的目的是……」
胜永不过只是靠近道场,但幸村和又兵卫却已经察觉到了。这也许只是丰臣派人士之间对于彼此的感应力吧。
毛利胜永,此人在历史上是丰臣派人士之中拥有顶尖实力,并足以和幸村并驾齐驱的武将。他在大圾阵中于天王寺口一战多次击溃德川家的部队,还杀进了德川家康本阵,表现出骁勇善战的一面。
「还不只我呢,盛亲和约翰也都来了。」
盛亲即长宗我部盛亲,约翰则是武将明石全登受洗后所得的圣名;盛亲在大圾夏之阵中歼灭了藤堂高虎的部队。在他猛烈的攻势之下,要是井伊直孝没有赶到的话,恐怕连主将藤堂高虎的性命都会栽在他的手上。至于明石全登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威名,不仅让家康为之胆寒,更在大圾阵后拚了命地派队搜索这名生死不明的武将,这场『猎明石』的行动更是让他在历史上留下了鲜明的印象。
胜永、盛亲、约翰;这三人再加上幸村和又兵卫,大圾阵的丰臣五虎就全到齐了。
「时机已经成熟到连你们都现身了吗?」
幸村语中带有些许的感慨——原来丰臣派的势力已经扩张到这里来了……事实上,这代表着幸村规划的蓝图已经逐渐凝聚出了形貌。但此时她心里莫名地怎么也无法为此而感到欣喜。
「还不只我们呢,那位大人也来了。」
胜永口中隐讳不提的名字,幸村一听便知道这人的身分。她身上满布着鸡皮疙瘩,一股寒意猛然沿着脊髓向上攀去。
胜永接着又说:「我已经听说御前比武的事了,我们觉得这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这句话让幸村眉头禁不住抖了一下,表情旋即沈了下去。但她赶忙将这样的情绪藏进了黑夜的阴影处接着问:「目标是庆彦吗……」
「当然。」
胜永简短的回答中没有半点拖泥带水。接着她又说:「我胜永即便赌上性命也要用这把镰刀砍下德川庆彦的人头——所以在此,胜永希望幸村卿帮忙在我们行动之前制造一些骚动,以吸引当场众人的目光。」
幸村在此又确认了一次胜永的意思:「你们是真的要取庆彦的性命吗?」
「没有半点虚假。我们要趁着这次机会,一口气把这座学园城塞给夺下来!只要没有庆彦坐镇,学生会的旗本不过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的忠诚全都给了庆彦,因此只要庆彦这个人消失,他们不论是组织或者个人肯定都会失去卖命的支力点而瓦解,无法做出具有组织性的抵抗吧。」
「真能这么顺利吗……那松平尊保呢?」
幸村才问完,胜永哼了一声,语带笑意地旋即答道:「我们早就跟尊保达成了协议,只要事成,他绝不会阻挠我们。」
这句话让幸村嗅到了一股利益交换的肮脏臭味,但她不认为在她的追问之下,对方会透露更详细的内情给她知道。
「你可以吧?」
胜永又征询了一次幸村的意见,同时也握紧了手中的大镰刀。看来若是幸村的回答不能让她满意,当场就会取她性命吧。
「……」
胜永的意图和动作以感应的形式传送给了幸村。又兵卫也悄悄握紧了手中的长枪,随时准备应战。
「……好吧,你的委托,妾身就接下来了。」
幸村说完,双方之间的紧张情势旋即迎刃而解。胜永换了一种持镰的方式接着说:
「在盛亲下手的那一刻,我也会冲出去扰敌,制造骚动以混乱场面。为了这个目的,我们会在御前比武报名截止的最后关头申请出赛。」
这次御前比武有别于以往社团表演赛的新规则,任谁都可以申请参加比赛。在这种情况下,危险份子如果想要混进去,其实是有机可乘的。但庆彦却没有顾虑到这点,打算直接位在上座观看这次比试。
「御前比武只限于赛程进入准决赛之后剩下的三场比赛。换句话说,只有这三场比赛是在庆彦面前进行的。所以,你们策划的行动要进入实行阶段,最大的前提是你们非得晋级到准决赛不可。」幸村说。
「这我们当然知道。」
「那就好。」
幸村说完,胜永也没再继续把话接下去了。然而就在她正打算转身离开柳生道场后院的时候……
「你们真的打算推翻德川幕府是吗?」
幸村的一句话让她在动身离开之前又停了下来。
「德川家的时代已经历时太久了。而我们的使命,就是为这个时代划下句点。」
幸村没有回话。但这并非因为她找不到适合的言词。对于幸村脑袋永远高人一等的灵活程度来说,没有那种思考跟不上当时状况、因而来不及回话的时候。几经犹豫之后,她还是开口了:
「所以你们认为,只要推翻了德川幕府,一切就结束了吗?只要推翻了德川幕府,这个国家就会走向正轨吗?当然,德川幕府对于民众的打压是绝对无法原谅的;无论言论、思想、还是集会结社的自由等等……这个国家需要真正的民主。而妾身也早就为此做好了起身对抗德川幕府的准备……」
「怎么了?幸村卿,你现在说的话实在不像是你会说的话。你怕了吗?」
「不是!才不是这么一回事!可是……」
「如果不扳倒德川幕府,那么这个日本就不会有真正觉醒的一天。而这也是众多百姓内心怀抱的期望呀。」
「不对!不是这样——不!是这样没错,这么说并没有错,可是——」
幸村疑惑了。她找不到适切的言词以表现出自己内心的想法。她没办法确切地形容出自己的感受,而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在她的身上。
幸村身为丰臣派的一员这点无庸置疑。而丰臣派一方势力的终极目标,无疑就是推翻德川幕府,建立一个理想的国家。德川是他们的敌人。她们则承继了过去那些丰臣派武士的灵魂,成为被命运选中的救世主,作为民众内心的依托而来到这个世上,就连幸村自己也是。
因此,扳倒德川幕府理应是她们恒久不变的信念。但现在不一样了。打从她来到柳生道场,一切都开始有了变化……
幸村等人之所以会出现在柳生道场,是因为她们感受到了柳生十兵卫出现的征兆——
「柳生十兵卫是德川旗下的武士,」胜永说。「我们最好在她成为祸害以前,在她取回了『武将』的实力以前,先把她给铲除掉。」
……其实幸村也曾经这么想过——事实上,如果情况顺利,她甚至打算把整座道场都打下来,作为丰臣派的据点使用。但包含十兵卫在内,幸村和一个又一个武士,还有剑姬女孩们相遇的过程中,她的内心逐渐产生了变化……
千姬和半藏,她们毫无疑问地都是德川将军的人。更何况,幸村还经常和千姬拌嘴,不过这已经逐渐变成她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了。
还有宗朗……
幸村心里一想到这些,双手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指尖更是狠狠地戳进了掌心之中,一个不小心就会刺进肉里渗出血来。
「你们不用担心。所有事态的发展全都掌握在妾身的计划中。你们的出现只是让整个计划更早一步付诸实行而已。」
幸村口中的这句话,听来似乎是为了洗去内心的迷惘一般。胜永点点头,然后转过身去,背对着幸村最后叮咛道:「幸村卿,你只需要制造我们行动的机会即可,剩下的工作我们自己会去处理。不过你答应的工作就拜托你好好完成了。」
说完,胜永便旋即消失在黑暗之中。
来客的气息逐渐远去,幸村这才将自己始终憋着的呼吸吐了出来,又兵卫手中紧握的长枪也稍微放松。
「就这么办吧。理应如此……可是……」幸村忍不住嘟哝着。
胜永离开了道场之后,走过了大约半个聚落的距离忽然停下脚步。
「是盛亲吗?」
说完,路旁茂密的树林中忽然跃出了一道人影。这女孩比起胜永的身型更小了一号,但手持的两把长枪却完全颠覆了她娇小的印象。她的头上梳着两团像是包子般的发髻,立在头的两侧像是小动物的一对耳朵:一双浑圆的大眼睛搭配小巧的鼻型和细嫩的樱桃小嘴,上身套着一件普通的女生制服上衣,但下半身却只穿了一件贴身的运动短裤,并没有穿裙子。裸露的大腿和脚胫底下则穿着一双大得吓人的帆布鞋。这人就是长宗我部盛亲。
「嗨,胜永,辛苦啦。」
盛亲一双浑圆的大眼睛灵活地转动着。她的背上背着一只书包。
「你从出发的当下就一直偷偷跟在我身边对吧?」

「嗯!」
面对胜永的质问,盛亲丝毫不觉愧疚,干脆地应了一声,让胜永只能无奈地摇头叹息。接着盛亲又问:「幸村卿没问题吧?她真的会好好做吗?」
「嗯,会吧。虽然她内心多少有些疑惑,不过幸村卿终究是丰臣派的武将,也是剑姬,更是我们这边的首席武将。对她的觉悟,我倒是不怎么担心。」
两人边说边比肩移动。
「可是,真的不用担心吗?幸村卿可是跟着哪个叫柳生什么的人……」
「你是说她跟那个柳生家的『将相』交换了《契》——交换了契约是吗?不过即便如此,幸村卿的本性是不可能因此而改变的。我相信幸村卿。」
「这样啊。」
接着她们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盛亲又开口了:
「胜永,男人到底有什么好呢?」
「什么——你……你怎么没头没脑地忽然丢出这么一个问题呀……」
盛亲冷不妨的提问,令胜永措手不及,脸上猛然浮现一抹红晕。
「胜永,如果你认识了某个男人,你也会因此而改变吗……我不要这样!」
「你、你这种说法实在太奇怪了啦!拜托你说『契约』好吗!这样……很丢脸耶……」
胜永回话的语气显得有些生气。她的脸藏在阴影底下,尽管无法正确地读出脸上的表情,但一张脸颊却已经明显地染上了绯红色。不知道盛亲究竟有没有察觉到她的反应,「对我来说,我只要有这两把长枪就好了。」她说:「没有哪个男人可以在使枪的技术上赢过我,换句话说——我才不需要什么男人咧!」
「这、这样啊……」
「嗯!幸村卿也是,如果她真的、真的……我盛亲绝对不会原谅她!」
盛亲发出宣言的同时,自信满满地举起了两只手中的长枪摆开架式。对此,胜永显得有些困扰,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最后只能苦笑着说:「喔、是喔……那、那到时候就麻烦你啰。」
「嗯!有胜永拜托,人家一定会好好干!」
盛亲答话的同时,一双拥有夜视能力的浑圆双眼,在漆黑的夜里骨禄禄地灵活转动着。

3

一阵充满糜烂气息的浓雾吹过,白色的大理石宫殿中弥漫着蒸腾的水汽。这是庆彦专用的希腊宫廷风澡堂;浴池中竖着好几支科林斯式圆柱,用以支撑澡堂中的天花板。室内各处栽植了大量的观叶植物,零星的落叶在浴池中漂荡着。浓雾中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撷起了其中一片叶子。这片叶的长宽大约各是人的一只指头那么长,叶脉收束在叶茎处,整张叶片看来就好以一个倒过来的爱心形状。
「这样怎么样?」
拾起叶片提问的人是义仙。此时她没戴着遮住右眼的眼罩,而是举起了那片心型的叶片代替了眼罩。她蹲在浴池外头,正用浴池中溢出来的热水冲洗着身体。
「不错呀,很适合你呢。」
答话的人是将腹部以下全都浸泡在浴池中的庆彦。现在这间大澡堂中就只有他和义仙两个人。
这浴池中的热水温度不会太热,也不会太冷,刚刚好足以让人半身浸泡在浴池中自然地渗出舒适的汗水。
「话说……柳生宗朗,他看到了义仙的眼睛,却两次都……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义仙说。
「是啊,所以我说他是个有趣的家伙嘛。他可是让我想要弄到手的人呢!你不觉得他有这样的价值吗?」
「是。可是,义仙还没有尽全力呢。」义仙笑答道:「正因为有庆彦殿下的命令,所以义仙才让他留着那条小命。不然的话,义仙早就用手中的大剪刀将他大卸八块了——义仙会让他血流成河,看他能叫得多大声。」
「呵,我说义仙你呀,真是一个残忍的家伙呢。」
「是。不过人类的本性本是如此,义仙只是率直地将这个部分表现出来而已。」
「我倒没兴趣知道一般人的性格究竟有多残虐,倒是你,你在这部份还会有什么样的表现,这点我很有兴趣。」
对于义仙的表现,庆彦笑着予以回应。
半身浴让庆彦的脸上一点一点地浮出了舒适的汗水,凝聚成水珠从脸庞滑落。相较之下,义仙则没有流汗,浑身珠圆玉润的肌肤闪耀着迷人的光泽,没有汗水遮蔽了肌肤的光芒。
「义仙的残酷可以引出一个人真正的本性。」义仙说:「不论是肉体上的疼痛、精神上的打击,这些都可以让一个人显露出他真正的面貌。而他的脸、他的态度,在他过去始终包裹在自己身体外头的面具和伪装,被揭穿的瞬间,这个人当下表现出来的行为,是任何事物的光芒都无法遮掩的。一旦有人看过这样的光景,那么相信他便再也无法从这个世界的其他任何事物身上获得满足了。因为人性就是如此让人觉得困扰恐怖的东西。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义仙对于人性也怀抱着憧憬。义仙看过了无数隐藏在人们表皮底下的真正模样,却从没有人能够带给义仙刺进心里的痛楚。义仙从没感受过整颗心被人剥开摊在阳光底下,狠狠刺穿究竟会是什么样的感受,也从没能体会皮开肉绽究竟是如何疼痛,因为从没人能够为义仙带来这样的疼痛。」
「憧憬呀……」
「是,对义仙来说,义仙带给别人的痛楚,还有自己所受到的疼痛是同等珍贵的。义仙过去已经伤害过无数人,早已经厌倦欺凌他人的感受。因此义仙现在心里企盼有人可以在义仙身上留下疼痛、伤痕,尽情地欺凌义仙。」
「所以你想让宗朗来扮演这样的角色吗?」
「我不知道……可是义仙过去有好几次在短暂的瞬间中感受到这样的念头。毕竟他竟然连义仙的魔眼都摆脱过两次,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能够让义仙受伤的人,即是拥有这个资格的人;只要能够打赢义仙,便有资格能够尽情凌辱义仙,而这个人……这个人……」
义仙边说,眼泪也一边慢慢涌出浸润了眼眶。她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反应,似乎不是因为澡堂里充斥着水汽,湿度过高而令人呼吸困难。
「我看你还真的被他给迷住了呢。怎么?原来这个人不是我呀。真可惜。」
庆彦说完,义仙脸上也同时露出了笑容,「殿下,您说笑了。」接着她把贴在右眼上的叶片摘下,「义仙的一切都是庆彦殿下一个人的。因为,义仙是庆彦殿下的剑姬嘛。」那只闭着的右眼在叶片摘下的同时张开,一只火红色的眼眸有别于左眼青翠的碧色。眼珠中央,有一处星形的樱花色图样浮现。
「对呀,我都差点忘了呢。」
庆彦又开了一个玩笑,义仙则是依旧戴着脸上的笑容说:「殿下找上义仙,主动要求义仙和殿下交换契约的时候,义仙好像才三岁吧?当时义仙以为这是超越身分尊卑贵贱的爱情,结果不是如此。您是要义仙从三岁开始就谨守里柳生之人的使命,这才是殿下您所希望的。为此,义仙便成了您的剑姬,任您使唤。其实,庆彦殿下的性格才远比义仙来得残酷呢。」
「是这样吗?嗯——那我还真是过分呀。」
「还不只这样呢。从那时候开始,您到现在竟然从未碰过义仙一根手指头。义仙记得,殿下身边还有另一个剑姬,是叫作达坦妮雅对吧?您对她也是这样。庆彦殿下对于女人还真是有够残忍的。」
义仙口里说着庆彦残忍,但唇边却仍若有似无地勾起了一抹愉悦的笑容。
「唉呀呀,你这么说不是全把我对你的残酷都还给我了吗。」
庆彦面带苦笑地擦去脸上的汗水。他像是梳着自己一头长发一般用手拨了一下,随后从浴池中站了起来。他坦露着身子。一双角度锐利的肩膀十分宽阔。令人感到惊讶的是他那副平常藏在衣服底下的厚实胸肌,还有两手上臂的二头肌。相较之下,腰身便显得纤细,在腹部却又有明显的波浪状线条。从这些身体上的特征,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他这身肌肉绝不是一般锻炼方式可以训练出来的。但那些隆起的肌肉线条之间,外侧却又包裹着一层薄薄的脂肪,因而给人不是那么完美的印象。这似乎也隐约透露出了庆彦的性格。
义仙的视线沿着浴池热水的流动,顺着庆彦的背部向下望去,在腰部位置看到了一个相当于爪痕般大的红痣。那是一块有着五芒星形状,颜色鲜艳的红痣——这就是所谓『将军』才有的特征吗……就在她注视着这块痣的同时,庆彦回过头来,「义仙,御前比武就照着你高兴的方式去做吧;虽然我是有点希望你可以在比武中稍微收敛一下残酷的性格就是了。你看着办吧。」
他说完给了义仙一个笑容,没等义仙回话,便自顾自地起身沿着浴池边的大理石地板走了出去。
直到庆彦消失在白色的水汽中,义仙才起身,「义仙的一切都已经是庆彦殿下一个人的了……但是为什么我会这么在意呢—〡在意那个人……宗朗……」
原本抓在她手上的叶片,此时悄悄地落到了浴池中,在平静的水面掀起了浅浅的涟漪。

4

御前比武当天,一大早便放起了烟火。直属于旗本学生会的乐仪队通过了学园城塞的大道,宣示着这场华丽的盛会即将揭幕。手持指挥棒带队的女孩们踢着正步,将手中的棒子高高扔起,在空中画出了漂亮的圆圈之后又落回了手中,在场观看的学生们如痴如醉地大声欢呼。而团观的群众也一波又一波地聚集到为了今日盛会,特别开放给一般学生进入的学园城塞主城庭院之中。
「咦咦咦咦咦——!」
此时刚办理完参赛登记手续的柳生道场一行人中,忽然扬起了一阵哀嚎。其实这是可以预见的反应。因为……
「这是怎么回事!御前比武的预赛不是团体战吗?这么一来的话……」千姬不满地叫道。
「看来各个参赛者都被分开来参加比赛了。这样的话,臣跟公主大人得要各自上场比赛了……」
竟有这种事——大会执行部擅自将所有的参赛者拆开来各自凑成两人一对进行预赛。而预赛时,不论搭档是谁,参赛者都不能有任何怨言;一旦落败就会同时遭到淘汰。接下来包含准决赛、决赛在内的三场比赛,才是由五人一组进行比试,但预赛落败的选手不能参加。换句话说,原本报名参加的队伍人数愈多,闯入准决赛时将愈有利于比赛。学生会那方一共有二十人登记参赛。因此,即便预赛刷掉了一半,进入准决赛时同样可以保有完整的五人队伍进行比赛。
「没想到竟然采用如此偏袒学生会的方式进行比赛!而且、而且这是怎样!这场比赛……」
「咦?怎么了怎么了?十兵卫跟小续续要出赛的项目是……『踩钢索高空竞技』?好好玩哦~~」
十兵卫笑了,但兼续却露出一脸严肃的表情说:「这哪里有趣啊!开什么玩笑!」
「在钢索上比赛,这样好像马戏团喔!十兵卫觉得很好玩呀!为什么是开玩笑呢?」
「这!这……总、总之!我只想跟人家用普通的方法一决胜负而已啦!」
「话说,妾身要参加的项目是……是怎么回事呀?什么叫作『游泳池寻宝』!」
「唉呀呀?本公主要跟矮冬瓜一起参赛吗?」
「不准叫妾身矮冬瓜——这种配对方式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幸村气愤地叫了一声之后,这会儿轮到半藏发难了:「我跟又兵卫同组,比赛项目是……『滑溜溜的淋油摔角』——这、这什么丢死人的比赛项目呀……」
「……摔角。」
她们口中提到的这些,全都是预赛的比赛项目,是在所有选手手持惯用武器比武前的一般竞赛项目。不过看来大会分组的方式基本上还是由同时申请的队伍中去拆成两人一组参赛。这倒是让大家稍微松了一口气。但……
「看来我是自己一个人——不对!这是怎么回事!」
宗朗看着赛程表整个人愣了一下。上头写着宗朗的搭档……
「——是义仙?」幸村忍不住叫了出来。
宗朗的搭档竟是柳生义仙;而且比赛的项目是——
「用汤匙搬运乒乓球?」
「这是一种用嘴巴咬着汤匙,用汤匙装着乒乓球移动的比赛。两人一组。因为不能用手,所以搭档之间的距离非常靠近,就成了这项比赛的特色。」
「什么——啊!你、你!」
「义仙!」
不知不觉中,柳生义仙竟然已经站在宗朗等人面前了。而且……
「你干嘛还穿着穿泳装呀!」
半藏红着脸惊叫的反应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义仙身上穿是一套贴身的黑色比基尼泳装,将一副轮廓鲜明的肩膀和深邃的锁骨坦露在众人面前。除此之外,引人注目的还有那一对仿佛真会长出翅膀的肩胛骨,在阳光底下呈现出鲜明立体的亮面和阴影,十分醒目。一件系带挂在腰际间的超低腰比基尼小裤裤以完美的比例秀出了她的腹部,同时也收紧了臀部。但相较于娇小可爱的臀部,一对胸部在这件性感的比基尼泳装之下,看来却大得像是杀人凶器般危险。
「这么瘦却有一对爆乳!你是怎样!瞧不起人呀!」千姬将双手交叉在胸前不悦地开口说道。
她和义仙的身材属于同样的典型。虽然同样拥有苗条的身躯,千姬身上的曲线却比起义仙来得保守许多。简单来说,千姬的丰腴程度,以她细瘦的模样来看,胸部的大小大概算是正常范围吧。
但以纤瘦程度来说,义仙的身材更是瘦得让人几乎可以明显辨认出她身上的每一块骨头,而胸部却比千姬更丰满更大,几乎可以说是大得非常突兀。
「不对吧!问题不在那里吧!」
即便幸村对于千姬的论点不表认同,但对于义仙同样也是摆出了一副非常不友善的态度。而义仙却丝毫不理会对方的感受,面无表情地说:「登记参赛的时候有注明喔,预赛要穿泳装比赛。」
她说的没错。事实上现在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张完成登记的参赛说明书,上面一行小小的文字就标示着这样的内容。
「可是这种事情如果不先说很麻烦耶。我们没带泳装过来呀……」
面对半藏提出的抗议,义仙则说:「主办单位有帮忙准备。各种尺寸都有,只是样式不满意的话就比较难配合了。这点要请各位体谅。」
「你说什么!为什么说到尺寸方面的问题你还要特地看妾身一眼!真教人觉得不悦!走到哪里都是一群胸大无脑的家伙!」
「小幸,你不用担心啦!一定会有适合你的尺寸的!」
「谁要你插嘴!妾身说过了——问题根本不在这里啦……不对,是没错啦……总之妾身就是不爽啦!」
面对十兵卫无心的发言(虽然本人其实是抱着安慰的心态说的),幸村马上就做出了反弹。问题是,学生会才是主办比赛的一方,而柳生道场一方完全是客场作战。这么一来,无论他们参与的是什么样的比赛;规则上又有什么样的变化,或者其他附加条件,他们都只能乖乖遵守。不然参赛被取消,庆彦率领的学生会便不战而胜了。
「规则部分你们听懂了吗?如果愿意接受,那就请各位移驾到更衣室去啰。」义仙说完指着更衣室的方向。
「呜……!」
人在屋檐下……所有人耐着性子只好乖乖往更衣室去。但就在这时候……
「那是……」
宗朗看到已经换完衣服的一群参赛者中,有一名美少女始终心神不宁,眼光不时瞟向宗朗这边。
「……妮雅?」
「是……是达坦……妮雅吗?」
宗朗狐疑地嘟哝着,半藏也瞪大了双眼看着那名女孩。
这女孩的身高、均匀的体态,和蓝色的超省布比基尼之下坦露的雪白肌肤,全都是Madein France;平时总搭配着一身战斗洋装戴在头顶上的帽子非常显眼。但她身上最引人注目的还是——
「妮雅……你那个面具是……?」
那张面具看来就好像化妆舞会中常见的面具般遮住眼睛周围,而且还镶着根羽毛。然而,这么一来,这张面具遮住的也就只有眼睛周围而已,不论鼻子、嘴巴全都坦露在外头。
「——变态假面?」
「不对!你说谁是变态假面!」
十兵卫不小心脱口说出的感想,本人听到了旋即忍不住予以驳斥。但这声音听来……
「妮雅!是达坦妮雅吧!你怎么会也登记出赛了呢?怎么回事?」
宗朗问话的语气中,听得出来他和这名女孩久别相逢的欣喜。他曾经救过达坦妮雅一命,也曾经被她所救。虽说这名女孩是和庆彦订了《契》的剑姬。但宗朗知道她其实非常想摆脱这个枷锁。因此,虽然她身为学生会招待的外宾,却没有住在学生会大楼里头,而是自己一个人住在学园城塞内的小镇上。然而对于宗朗的问候,「我才不是什么达坦妮雅呢!」本人却断然否认了宗朗口中的身分。
「咦?可是……」
可是那张几乎没有被面具遮住的脸庞,加上一副完全坦露在众人面前的身型……
「你、你在看哪里呀!不要随随便便就盯着人家看!很没礼貌耶!」
达坦妮雅察觉到宗朗的视线,赶紧用手遮住自己的胸部。然而,那对酥胸并非道出她身分的唯一证据;除了帽子、发型、还有拄在地上的两把巨型武器——两把没有经过装饰雕琢,形制粗犷的巨剑。这东西除了达坦妮雅之外,没有其他人使用。
「不对!你仔细看!这边!」
达坦妮雅说着将手指向……
「帽子?那不是……你平常戴的吗?」
「你在看哪里啦!是这边!」
宗朗听话地——不只有他,连其他寄住在柳生道场的女孩们也全都更专注地审视了达坦妮雅手指的位置。
「那个……该不会……」
「她是想说帽子上的羽毛跟平常不一样……是吗?」
半藏没说出口的疑问,由千姬接下去说完。此时——喔喔……众人才应了一声同时点头
但脸上的表情并非认同,反而是对于这般细微的伪装感到不可思议。
「对!这里跟你说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
看来这就是答案了。接着她又高声宣示道:
「我才不是什么查理士·德·达坦妮雅呢!我的名字是,伊尼托·杜拉赛纳!」
「一、一你拖……」
「肚……」
「拉·赛纳——是吗?这是……『塞纳河之星』的意思吧?不过这……好像……」
听到这个名字,所有人脸上全都露出了一脸困窘的表情。但这名和达坦妮雅极为神似的美少女,却丝毫不以为意地说:「这有什么好惊讶的?这个名字在我的祖国可是和凡尔赛玫瑰齐名的英雄的名字呢。」
「这……凡尔赛玫瑰应该是反革命的保守派人士吧……不对啦!这两个名字根本都是杜撰出来的吧!明明就是你小时候从电视上看到的!」幸村听了旋即反驳道。
「我也在米泽电视台重播了不晓得第几次的时候看过喔!」
连兼续也提出了证言。但相较于宗朗一行人面有难色的表情,达坦妮雅——不对,该说是神似达坦妮雅的泳装美少女,却依旧带着气宇轩昂的神态开口说道:「我们比赛场见吧!柳生道场的各位——还有……宗朗也是……」
宗朗——当她道出了这个名字,面罩底下的双颊也同时透出一抹红晕。对于她这样的表现,眼尖的千姬和幸村倒是没有遗漏掉。十兵卫眼看穿着泳装的达坦妮雅——重申一次,她只是看起来很像而已——转身要走,挥挥手对着她大声叫道:「加油喔!达坦妮雅!我们在比赛场见啰~~」由于十兵卫的表现非常坦率,让达坦妮雅一个不小心就面带微笑地回头对着十兵卫挥手,但她马上就发现不对,旋即板起了一张脸混入人群中消失了。
「怎么都是些怪人呀,真是……」
幸村撇着嘴嘟哝了一声,接着又补上一句话:「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已经确实完成登记了……」
达坦妮雅——不对,是很像达坦妮雅的女孩,她来到了参赛者登记区前,「我要登记参赛!名字是伊尼托·杜·拉·赛纳!」从高亢的嗓音听来,她的情绪也相当高昂。
「好的,请填写参赛登记表;如果您没有带笔的话,那边的桌子有。还有如果您没带印章的话,可以用拇指盖印。好了,不好意思,您如果继续站在这边的话会耽误到下一位参赛者登记的时间,请移驾到那边去——来,下一位!」柜台人员说。
看来受理参赛登记的这个事务性工作,似乎是没有例外的。
「……用※乳房盖印……没想到居然需要这种手续……!」这位神似达坦妮雅的泳装美少女说。(译注:原文『拇印(ぼぃん)』和日文中形容软嫩Q弹的声音『ボィン』念法相同。)

5

如此这般,旗本学生会主办的特别格斗技大会,通称御前比武即将开始。参赛的男生女生全都换上泳装,朝比赛会场移动。
「为什么妾身非得跟这家伙一组不可……还有,这件泳衣是怎样啦!」
而幸村这件被主办单位『分配』到的泳衣……
「又怎么啦?这跟你平常穿的不是一样吗?」
如千姬所言,这是件靛青色的学生泳装,不过就是把幸村平时惯穿的白色学生泳装换成靛青色而已。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件泳装的前胸处非常慎重地别上了一张写有『ㄓㄣ ㄊ一ㄢ』字样的布条。
「还有比赛分组虽说是乱数分配,不过看来全部都是早就设计好的嘛。还有这件泳装,根本一开始就帮我们全都准备好了吧。」
说这话的千姬,身上穿的是一件非常省布的连身泳装;从正面看去,泳装套在千姬身上呈现一个大大的『V』字形。腹部的设计也是采用超夸张的高腰式剪裁,虽然臀部是有遮住,但整个背部却完全裸露出来了。
「最夸张的是连尺寸都一丝不差……」千姬边说边用手指头拉了拉盖在臀部上的泳装布边。
「哼,看来他们是把妾身还有其他人当成座上宾特别招待了;接下来大概还有设计好的剧本要我们照着走吧。他们就等着看妾身会不会如他们的愿!」
幸村说完斗志满满地摆开了架势,唰——地一声张开了手中的大铁扇。然而……
「这位选手,本大会预赛部分不能使用自行携带的武器喔,请交给我们主办单位保管。」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看似大会行政人员的女生声音,说话的同时,咻——地一声抽走了幸村手中的大铁扇。
「啊!等、等一下!还给我——啊……啊!」
幸村手中的两把铁扇全被抽走,这名大会行政人员接着倒是另外交了两张纸片给了幸村。看来大会打算利用这种特别设计过的规则来压制剑姬过人的剑术。
「看来,那两个人就是妾身跟你的对手了。」
幸村这么判断,原因是对方也是两人一组的女生,而且视线始终紧紧扣在自己身上,看来这两人就是她们的交战对手了。
这两名女生全都穿着竞速泳装,个头还非常高大,恐怕是旗本学生会亲卫队的女子部队成员吧。这支部队和半藏指挥的风纪委员会不同,是由学校里的女生所选拔出来的实战部队。
「看来她们是以人工方式培育出来的武将……呵呵,作为正式比赛之前的暖身运动刚好——我们上吧,矮冬瓜!」
「谁是矮冬瓜啦!讨厌,这两个大块头身材也是前凸后翘的,又是两个爱现的家伙!看妾身给你们好看……」
即便幸村说得信誓旦旦,当她到达举行比赛的游泳池时,却再也嚣张不起来了。
「嗯?矮冬瓜,你该不会……」
「对呀……妾身不会游泳啊……」
面对千姬的询问,幸村回话的音量忽然变小。
「咦——你、你是旱鸭子呀!怎么会这样!」
「有什么办法嘛!妾身擅长的本来就是动脑呀!我可是负责指挥作战的战术指挥官呀!人家的体育从没有拿过『3』以上嘛;更别说什么游泳——……」
幸村终于忍不住恼羞成怒了。作为一名武将,幸村的肉搏技术原本就比不上其他人,但没想到她在一般人之中,体育成绩也拿不到平均分数;其实她平常遇到要下水的场面,都是抓着又兵卫的背才熬过去的……
「真教人不敢相信!我们可是要在游泳池中比赛呀!你不会游泳是要我们怎么办才好——嗳,算了啦……我看对方大概也是冲着你这点安排的吧。」
「呜、呜……」
平时要是千姬稍微呛她一下,幸村是绝不会坐视不管的。但此时身为旱鸭子的她实在理亏,所以才闷不吭声吧。
「反正说什么我都得赢下这场比赛!就算只有我千公主一个人我也要干——矮冬瓜,你就在游泳池边见习好了!」
「呜~~现在妾身先不跟你计较,待会儿你就等着看……这个屈辱,我幸村绝对会还给你——不过话说,也许妾身得先让又兵卫带着学游泳……」
看来幸村还是有在反省的。

6

「请双方参赛选手就位!」
裁判喊了一声之后,这场比赛即将正式展开。这个作为比赛舞台的室外温水游泳池,不知到底从哪里涌入了这么多学生围观。他们的欢呼与叫骂声,也分成了支持学生会,和反对学生会的两种声音。不过其中也有相当多的男生,单纯只是为了看武士们穿着泳装的模样而前来围观。
两名身着竞速泳装的学生会参赛代表,身材都十分高大;其中一人头发稍长,另一人则是短发,但当她们戴上了泳帽,两人神似的长相却教人几乎分不出来谁是谁了。
根据她们登记的名字来看,其中一名头发较长的那个叫做岛津纱花,短发的叫做大友贵子。这两人的视线此时全都恶狠狠地盯着千姬。她们并非武将,而是经由秘术得到强化的人工武将。
「想不到使用秘术制造人工武将,已经有这种水准的效果了,实在不能大意……」
「这样正好!让妾身看看她们究竟有多少能耐!」
千姬和幸村站在长形游泳池的其中一端,一人丢出了这么一句话。而纱花和贵子则是站在泳池的另一端。这时候比赛裁判开口了:
「预备——开始!」
一声号令之下,尖锐的哨子声同时响起。比赛正式展开,同时参与竞技的两组选手亦纵身一跳,以漂亮的跳水方式跃进了泳池;只有幸村……
「呜……呜……」
她——砰地一声从岸边跳了起来,以头上脚下的方式入水。由于她不会游泳,于是也只能理所当然地用脚在泳池里面行走——以幸村的身高来说,她得垫起脚尖,挺直了身子才好不容易让头浮在水面上。
比赛的规则非常简单;在开始的号令响起的同时,一个厚厚的小圆盘被扔进了泳池中。参与比赛的双方选手得要争夺这个小圆盘,然后带回己方阵营的泳池端;由成功带着小圆盘上岸的一方赢得比赛。
这个小圆盘其实就是冰上曲棍球所使用的冰球,属于天然橡胶,因此不会浮在水上。
「呼……呼……呼……!」
千姬双脚快速地打水游泳,朝着泳池中央前进。她的泳姿几乎没有多余的动作,因此速度飞快,看来简直就像个职业竞泳选手。
她来到泳池中央,向下一潜;形状姣好的臀部短暂地浮出水面,又旋即在下潜力道激起的水花间,随着整个身体一同沉入了水中。
「(是那东西了吧!)」
千姬潜入水中后立刻找到沈在水底的冰球。她在水底前进的速度也同样快速。她没花多久就来到冰球前,一伸手就抓住了冰球——这么一来,她只要赶快游回己方阵营的泳池端就可以赢得比赛了(或者把冰球扔给自己的同伴,这也合乎比赛规则)。
「(好——看我就这么把冰球带回去!)」
她伸腿蹬了一下泳池底端,准备让身体转一圈浮上水面,然后朝己方阵营的泳池端游回去。但就在这同时:「咿呀啊!」
她被抓住了——即便游泳速度快如千姬,但在水中必须反转的时候,再快的人都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而对方的两名武士少女就是瞄准了这一点进攻;一人从水面、一人从水中,分进合击地抓住了千姬。
「喂——你们……等一下!讨厌啦~~」
即便千姬出声抵抗,但对手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她,反而将千姬压进水面底下,再同时从水中将她往下拉。
以现在一对二的情势来看,千姬实在没有胜算;更何况手中少了擅长的薙刀,就更没有机会扳回劣势了。
「——咳咳……(不、不行!)」
她被压制得无法顺利呼吸,快要窒息的痛苦让她一不小心就忘了施力抵抗。对方选手之一的贵子趁着这个机会出手想要抢夺千姬手中的冰球。但被千姬挣扎着反击,好不容易挣脱了对方的压制。
「(——好!接下来就剩下游回……咦?咦咦咦咦~~)」
千姬快速地挥动双腿欲打水前进,但这回被对方抓住的却不是脚也不是手—〡竟是泳装!背后伸来的一只手用力一拉,系带咻的一声被拉掉了。

「(讨厌啦啦啦啦啦啦Ⅱ)」
这是大会主办单位所分配的,几乎只遮住重点部位的V型泳装,只要对方用力一拉,就可以轻松把泳装给扯掉了。
现在千姬的肩带已经被扯下,一对酥胸再没有支撑点,全裸露了出来。这对肩带此时更被拉到了腰际……
「喔喔喔喔~~」
围观的群众们口中扬起了一阵惊呼——虽说双方人马此时都还沈在水中,但透过清澈的池水,大概可以看出水底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形势一面倒向了学生会,支持群众口中当然大声叫好;卑鄙!犯规——另一方面,反学生会的加油团也群情激愤地叫嚣着;另外还有一群人看到了千姬高贵的身体裸露在自己面前,也全都发出了亢奋的惊叫。虽说最后一群人的声音最大,但现场的气氛总是在各种情绪下热闹沸腾着。
「把冰球交出来!」
在这阵冲击之中,千姬的手终于松开了,纱花更是趁着这个机会抢走了冰球。但千姬并没有就此认输,她猜想纱花抓住了冰球就会折返,欲在她折返的过程中阻止她。可是……
「呵呵,我才不是要往那边去呢!」
纱花将冰球放到嘴边,衔起了冰球便划水冲了出去。然而她的目的并非己方阵营的泳池端,而是千姬和幸村的阵营方向。
「——什么!」
千姬等在自己预测的对方行径路线上,却扑了个空。她当然不会坐视对方逃走,于是赶紧划水追了上去。
「是、是怎样啦!这是……讨厌……!」
但这时她同样又遇到了阻碍。方才被对手脱掉的泳装系带在她的动作中从腰上落到了膝盖处,让她根本不能好好游泳。但说归说,这时候也没有时间让她把泳衣重新穿上。
「讨厌讨厌讨厌!讨厌啦~~」
千姬一急,干脆自己把整件泳装给脱了,从脚下取下了泳装。
「呜喔喔喔喔喔!」
她这般举动看在围观的群众眼中,同样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又一次扬起了杀猪般的欢呼声。在那套泳装从水中浮出水面的同时,一群学生为了争抢这件泳装,不计后果地一个接一个跳入了水中。这么一来,会场的场管也落得非得全员尽出,想尽办法阻止这些闯入比赛场中的围观群众了。
场边的乱象并没有传入千姬眼中。对她来说,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早一步制住纱花,抢回冰球。
「呼啊、呼啊、呼啊……这道底是怎么一回事啦!对方竟然全速朝着我方阵营的泳池端冲过去!可是要是她接近泳池边,矮冬瓜就会……」
有幸村这个守门员在,她应该会夺回冰球才对……就在千姬心里这么想而抬起头来的时候,「什、什么啦!那个死矮冬瓜怎么人不见了啦!」
此时她竟然忍不住还加上了一句咒骂——但这时候千姬终于察觉到了对手的意图;原本她以为对手打算先朝着我方阵营的泳池端游去,绕一大圈避开千姬的追击再游回己方阵营的泳池端。然而对方却在千姬阵营的泳池端前停了下来……
「糟了!」
千姬拚命地追着纱花移动,却没办法分神而漏掉了另一名选手·大友贵子,此时她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人已经回到己方阵营的泳池端前了。
——纱花打算从对手阵营的泳池畔将冰球长传给人在己方阵营泳池畔的队友贵子。
对于千姬来说,她始终紧迫着纱花移动,因此若是纱花掉头的话,她大概都追得上,也能够阻止她将冰球带回己方阵营的泳池畔。但若是对方游到千姬阵营的泳池畔再进行长传,千姬就没办法阻止了。
「这么一来比赛就结束了!你这个倒戈向丰臣派的背叛者,就看着我们获胜,彻底地懊悔吧!」
纱花说完便以标准的投掷姿势扔出了手中的冰球。
「——啊啊!」
千姬绝望地唉了一声。
被扔出的冰球越过了千姬头顶,直朝着等在另一方泳池畔前的队友贵子那头飞去。贵子稳稳地接下了冰球,「我接到了!」
此时只要贵子转身从泳池里头爬出去,胜负就揭晓了。
「请节哀!」
贵子夸耀着手中的胜利,一手抓住了泳池边的扶手打算跳起来爬上去。但就在这时候……
「呜哇……!」
贵子忽然像是脚底滑了一跤般,整个人向水面下沉。
「发、发生了什么事!」
纱花惊叫着吓了一跳,眼睁睁地看着队友贵子沉入水中。水面啪咑啪咑地掀起一阵水花,接着有人浮出水面——
「呼啊!到手了!」
「矮冬瓜!」
千姬忍不住唤了一声。对面泳池端高举着冰球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幸村。
幸村虽然不会游泳,但她趁着千姬等人争抢冰球的时候,悄悄地慢慢踩着泳池底部,走到了敌方阵营的泳池端,埋伏在那儿。最后就在贵子打算上岸结束比赛的时候,她更是潜入水中拉着贵子的脚将她拖了进去。遭到袭击的贵子无法应付这个突如其来的状况,只能乖乖让出手中的冰球了。
「哼!妾身可是连你的仇都一起报啰!」
幸村说着,同时也举起了原本潜在水里的另一只手。她将手中抓着的东西扔到了水面上。
「那是——」
在她这一声呼喊中,围观群众的视线也全都集中到了那件漂浮在水中的物体上——是贵子身上穿的竞速泳衣。下一个瞬间,晕厥过去的贵子也噗地一声浮上了水面——当然,此时她身上已经是一丝不挂了。
「——贵子……可恶!」
纱花看了连忙朝着幸村方向追去——一方面冰球在对方手上;另一方面,她也不能丢下贵子不管。此时的幸村……
「哼,接好啰!」
她对着泳池那头唤了一声,同时甩起了手臂。
「来呀!」
千姬这会儿也察觉到了自己队友的意思——这个情况正好和前一刻相反;幸村人在敌阵营的泳池畔前,跟在纱花身后一路追过去的千姬则刚好站在己方阵营的泳池畔邻近处。这时候若是幸村将手中的冰球长传给自己的队友千姬,那么比赛就形势就会完全逆转,由千姬和幸村这对搭档获胜。
「岂能——岂能让你们如愿!」
纱花为了游回己方阵营的泳池畔,现在人已经处在泳池中央。不过她正巧位在千姬和幸村两人连线上。而此时她更抓准了幸村投掷冰球的动作,在绝妙的时间点从水中一跃而起——虽说她几乎整个人都浸在水里,但以武士的腿力,她仍可以轻松地从水面底下一跃飞出水面。就在划过水面的冰球就要被她接走的那一刻——
「什么!」
「猪头,你以为你的反应妾身猜不到吗!」
幸村早先是以水平甩手的方式扔出手中的冰球的。冰球的形状就是厚厚的圆盘状,它在平衡旋转的情况下高速飞行,打到水面的同时仍没有减速,像是飘在水上一般继续向前飞行。
这跟打水飘的道理是相同的。
幸村的武器是两把大型铁扇。这种武器的使用方式就有包含相当比例的投掷技术。换句话说,要扔什么东西、怎么扔都难不倒她。
「漂亮!矮冬瓜干得好!」
啪啪啪地划过水面的冰球,不偏不倚地飞到了千姬手中,扑空的纱花则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妾身告诉过你好几次了——不准叫……哼!算了啦!」
幸村嘟着嘴的一张脸此时也露出了笑容——她深信这么一来,我方将掌握胜利;结果亦是如此……
「赢了——」
千姬飞快地爬上了泳池,高举着手中还滴着水的冰球。
「比赛结束!这场比赛——由千姬、幸村搭档获胜!」
裁判高举着代表千姬一方的旗帜。这么一来,比赛就结束了。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撼天的欢呼声响彻整座游泳池畔。群众的呼喊令空气也为之震荡,差点让人误以为当下发生了地震。
「呵呵呵!谢谢大家!谢谢大家——啊……」
就在千姬高举着一只手,对着围观的群众答礼致意的同时,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想要拉一拉自己的泳装下摆,但贴着腰际摸了摸,却摸不到自己想摸的东西。
一:嗯?」
原因无他,千姬嫌被纱花扯下来的泳衣挂在身上碍事,自己把泳衣给脱掉了。因此,现在站在泳池畔高举着手夸耀其战果的德川将军家公主殿下,正坦露着身子,将自己初生时的模样展露在场边观众的面前。
「咦……啊、啊……啊……!咿呀啊啊啊啊啊~~~~」
这次换成了千姬的哀嚎撼动了天地。满场的观众一对耳膜似乎都因此而受到了不小的损伤……

7

第二预赛场地。这里进行的比赛是由半藏和又兵卫——或者说千姬和幸村的侍从搭档参加的比赛。这场比赛的项目是「滑溜溜的淋油摔角」。
「所谓『滑溜溜的淋油摔角』到底是什么样的比赛呀……」
「……不知道。」
面对半藏的提问,又兵卫只是简短地答了一句——事实上,对于这样的疑问,如果半藏硬要又兵卫回答,她也只能凭着自己的想像作答。但她偏偏又不是会这样回答的人,因此她也只能这么回答了。
「还有,这件泳装是怎么回事呀……」
半藏边说,脸上边泛起了红晕。
她们两人身上穿着学生会宣称随机分配的泳装。半藏身上穿的,是一件像是女性垫上体操运动穿着的紧身衣一般的网状连身泳衣。其中网状的部分几乎是半透明的,只有胸部和腹部至股间处分别缝着一块黑布,遮住了身上的重要部位。这样的设计实在显得非常刻意,加上三角高领式的衣领设计,一圈衣领之下更是将背部整个镂空,让半藏的肌肤和身体线条非常鲜明地坦露在众人面前。
「怎么有种被人设计的感觉……」
「……这样啊。」
听到了半藏的感想,又兵卫终究还是以这副不带感情的简洁回答轻松带过。
至于又兵卫则是穿着一件简单的橘色比基尼泳装;上身是无肩带的带状弹性材质设计,小裤裤的部分则属于一般款式。但整体而言对于身材高大的又兵卫来说,尺寸却是显得有些过小,在胸部还有臀部的部分都勒得很紧,将她一对柔软的酥胸都勒出形状来了。
「又兵卫,你穿这件泳衣没问题吗?」半藏担心地问。
「……没关系。」
又兵卫对此却似乎显得完全不以为意。
其实她平常身上也都只绑着一条缠胸布跟兜裆布;就连到海边去也一样。因此,她反而不习惯一般的泳衣,但现在这个状况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此时半藏又对着又兵卫开口问道:
「话说,我们都是随侍在主人身侧的仆役,可是现在我们的主人不在,只有我们自己上场打仗,总觉得有点怪怪的……这该说是因为我们身边没有应该舍身保护的对象吗……」
「嗯。」
看来又兵卫对于这点是同意的。
「不过,」半藏接着又说:「唯有在这场御前比武中获胜,我的公主殿下还有你的幸村卿也才能有一条生路可走。所以我们可不能表现得乱七八糟,结果又输了比赛。万一要是输了,我可是又要挨骂了;这样的话……这样的话……」
半藏没把话给说完,但脸上已经泛起了红晕,呼吸也变得急促。又兵卫看着她,不知为何自己的脸上也感染到了这般羞怯的气息,同样也红起了一张脸。
半藏察觉到了又兵卫的视线,赶紧慌张地意图掩饰:「总、总之我们还是得全力以赴打赢这场仗;为了我的公主殿下,也为了你的幸村卿——我们心里只能怀抱着这样的想法!只有这样的想法喔!」
她口中说的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却不知怎地,听来像是为了掩饰什么的藉口。不过,半藏仍旧表明了她的决意,比赛也终于要开始了……
「——那是!」
半藏和又兵卫捉对厮杀的对手,是由两名里柳生人组成的队伍。
「般若假面……」
又兵卫小小声地嘟哝了一声——但对方其实并没有戴面具。她们是一对身材和体型都极为相似的少女;各有着一头长长的双马尾,身上则同样穿着一套分离式的泳装。上衣是带有一点点袖子的高领设计,衣摆很短,胸部下缘几乎要露出来了;下半身则看起来也像一件紧身裤,整体看来就好像是做韵律操时穿的紧身套装一样。
「呵呵,那天称了你们的意。不过今天我们可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两名里柳生之人带着神似的两张脸齐声说道——看来她们其中一人就是袭击千姬和半藏的那个般若假面了。
这两名里柳生之人不仅身材和义仙相似,一头银发恐怕也是刻意染的。
「果然就是你们……看我们这次把你们欠的给一并全讨回来!」
不管之前有什么过节,但此时有里柳生的般若假面作为竞争对手,绝对不容许有一丝怠慢。
这对里柳生的搭档一个叫作浅木,一个叫作春贺。面对这两名对手,半藏和又兵卫的这场比赛,在裁判的一声哨音:「预备——」之后即将展开。
这场「滑溜溜的淋油摔角」比赛,举办场地位于室内游泳池。但游泳池中的水已经全部抽干,取而代之在周围的墙面还有地板全都贴上了软垫。这些软垫上涂满了润滑油,只要一踩在上头,脚就会陷下去,连脚踝都会沾满润滑油。看来,如果轻举妄动的话,随便一跨步出去都可能人仰马翻,四脚朝天。
这座游泳池现在摇身一变,成了一座擂台,由两人一组的两组人马在擂台上交战。台上一方一次只能派出一位选手,而另一人必须在角落待命;经由队友之间的肢体接触完成换人的手续,这部份就跟摔角的双人组合对战是一样的比赛模式。
这场比赛的胜败是由其中一方放弃而决定;比赛中可以用腿踢,可以用裸拳攻击、用摔技、用绞技……所有攻击技巧都可以用。
锵——铜锣声响,这场格斗技便在格斗迷们熟悉的开始方式中正式展开。
「这场比赛由我先上!」
半藏唤了一声之后站上了舞台。
在围观群众的欢呼声中,比赛之初将由半藏对上浅木。她们两方摆开的架势都是不约而同地手指微微张开,手掌高举在眼睛前方;两腿自然张开同时压低了身子,俨然就是一副职业摔角的标准架势。
「对方到底会用什么方式进攻呢……」
对半藏来说,摔角这种格斗技术她并不熟悉,因此也不知道对方究竟会如何进攻,只能被动地摆出架势,先看看对手究竟会怎么做。
浅木一步步逼近,半藏为了不让对手将自己逼入死角,因此后退的同时横移,划着弧形移动。但她为了确认墙壁的位置,仍不得不向后方瞥了一眼。就在这时候——
「看招!」
对手看准了她的破绽,对她祭出一记来势汹汹的高腿踢。
「——呜!」
半藏反射性地展开防御。但对手这记高腿踢似乎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踢中她——浅木的高腿踢从半藏的颜面防御之前掠过,然后一个回旋膝盖着地,以低角度滑行的方式顶出肩膀,祭出一记突击。
「——糟糕!」
半藏的下盘被对手攻破,倒下的同时又因为润滑油太滑,屁股狠狠摔在地上。同一时间,她的双脚差点被对方给抓住……
「可恶!」
半藏拚了命地想要从地上站起来,翻了身子趴向地板;一旦仰躺着倒下,让对方有机可乘骑到自己身上,那一切就完了。
面对半藏的防御,浅木的进攻方式更为高竿。她将双手插进趴在地上欲撑起身子的半藏怀里,简简单单就使出一记全尼尔森式擒拿——即双手穿过对方腋下,绕过前侧肩膀在对手后颈处交握,以架住对方的一种擒拿技巧。
「啊啊……!」
半藏两膝着地,使尽全力想要甩开浅木。但因为身上沾了润滑油,两手也被对方制住,根本无计可施。
「呵呵,怎么?原来你们这么不堪一击呀?再尝尝我这招如何——」
此时半藏已经是任凭浅木摆布;她维持着全尼尔森式擒拿的动作,然后将身体后仰,架起了拱桥。接着更顶起膝盖,从半藏的大腿内侧将她的双腿使劲地向外撑开。
「啊……咿呀啊啊!」
现在半藏的样子,像极了在游泳池底的垫子上前滚翻失败的模样。她想起身,但双腿却被浅木从内侧撑开,整个人被牢牢压制住,动弹不得。
「喔喔~~」
场边窜起了一阵围观群众的低呼。
此时浅木仿佛为了作秀服务观众,膝盖更往前伸,让半藏的股间更进一步被撑开在围观的群众面前——但就算没有这一场秀,她们在擂台上一阵扭打之中,全身上下早就已经沾满润滑油,妖艳的光泽强调出她们一身娇滴滴的肌肤和身体的每一处曲线,看来格外……
「呜、呜……!」
半藏扭曲着脸,看来十分痛苦,却没有办法挣脱对方的擒拿术;要是这场比赛也跟一般摔角一样,采用了双肩触地便达成压制条件的胜负规则,现在比赛早就已经结束了。
「要认输吗?」
裁判上前询问,但,「不、绝不!我不认输!要是认输……我会被公主殿下……」
——要是输了会被千姬狠狠修理一顿……即便半藏仍死命抵抗,但对手这记擒拿的杀手钢随时都有可能威胁半藏。
此时又兵卫仍在角落待命。
这场比赛并没有采用如同职业摔角般的※五秒规则,因此若是又兵卫从角落冲出来救人,那么半藏和又兵卫这组搭档立即就会因为违规而被判失败。(译注:所谓五秒规则即摔角选手在擂台上出现特定的违规行为;如须在角落待命的选手上场支援队友时,裁判将读秒予以警告,若超过五秒将因为违规而被判落败。)

「公主……殿下……呜—〡啊?」
忽然间,对手架在半藏后颈的双手忽然松开了;原本从身后——或者该说从下方擒住半藏的浅木忽然放开了半藏,「要是让你就这么昏过去那也未免太无趣了。」说完,她从容地拍了一下队友春贺的手。春贺上了擂台,就在她伸手打算抓住人还站不稳的半藏臂膀时——
「——有破绽!」
半藏看准了机会赶紧一个转身,抬腿使出了一记高脚踢……
「——啊……!」
然而她又滑倒了。这会儿她倒是躲过了一屁股栽在地上的糗态,但仍站不稳让膝盖跪到了地上。

8

「嘿嘿嘿,你还好吧?」
春贺笑着抓住了半藏的手,将手反扭到背上。
「呜啊~~」
「手会断喔!怎么办……嗯?」
半藏即便遭擒,仍然冷静地观察了周围的情势,在空间上仍有余裕的情况下,一个返身逃过了对手的关节技——她让身体顺着没有被擒的那只手的方向转了一圈,顺势祭出一记中段踢。
「唉哟?吓!」
但这一记踢腿却仍被春贺给双手挡下——甚至连脚踝都还被抓住了。
「——怎、怎么会这样!」
半藏难掩惊讶的神情叫了出来——这可是她压上全身体重使出的中段踢,却被对手轻轻松松给接住了。虽说这不是办不到的事,但若是身体没有站稳,就算接下来了还是整个人都会飞出去的;更别提现在地板上全都淋了润滑油,根本很难站得稳的情况了。
不过,半藏的脚还是被对手抓住了。她的脚应该也沾满了滑溜溜的润滑油,对手竟然还是接得住……
「呵呵呵,你还是——用脑筋想想吧!」
春贺抓住了半藏的脚尖,吆喝了一声同时用力扭了一圈。
「咿呀啊~~」
半藏为了不让对手的施力对脚关节造成伤害,自己只能翻身趴在软垫上抵销这样的冲击力道。
「到底是为什么……啊!那是——」
半藏看着春贺再次朝她威胁过来的手掌,这个瞬间的景象让她完全理解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口事了——她的掌心贴着和皮肤同样颜色的胶带。而这些胶带应该有施加防滑处理。
「——这么说……你脚上也有?」
半藏猜想,既然手上有,脚上肯定也有贴。
这场比赛参赛的双方选手身上应该都已经沾满了润滑油,但对手的招式却都能够克服摩擦力的困扰确实接招出招,这当然是犯规的。
「裁判!」
半藏大声叫唤——若是她将对手违规的事实告知裁判,那么由两名里柳生之人搭档的对手,理应为犯规行为而遭到判罚落败才对,这么一来半藏和又兵卫就可以赢得比赛了。
「嘿!我才不会让你得逞呢!」
春贺说完,瞬间将手藏入了自己的紧身裤中。
「——!」
她是打算将手放在裤子里头拆下胶带,藉此湮灭证据吗……就在半藏这么猜想的时候,却发现其实不然。对方旋即又将手伸出来抓住了半藏的手,然后用力一拉——
「吓呀——」
春贺这一拉便将半藏扔往擂台边的绳索——不对,是墙上的软垫处。
「啊啊~~」
如果这是一场正常的摔角比赛,那么半藏应该在撞到绳索之后弹回原处。然而这个擂台却是在游泳池的水泥墙内搭上一层软垫改装而成的,因此她并没有弹回场中。不过,也因为墙上铺有一层软垫保护,因此半藏并没有受伤。
「就凭这点程度的招数……!」
半藏嘟哝了一声,又摆回了应战的架势。然而——澎~~澎~~一阵摇晃带来的震荡让她不禁垂下视线,望向胸前。此时,原本覆在胸前的泳装布料竟消失不见,只露出她一对肤质白皙细嫩的酥胸……
「咿呀啊啊啊啊啊——」
「我不是说过要你小心点吗……欸?我没说过呀?哈哈~~」
半藏望向春贺的双手,手中似乎藏着什么东西。那东西不用想也知道,应该是一把小型刀刃——半藏的泳装就是被那东西给划破的。
「——喔喔喔喔喔喔~~~~」
围观的群众看到了这一幕又是一阵欢呼。看他们此时的反应,大概已经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样的比赛了。
「怎么这样……裁判!裁判!请检查对方的泳装——她身上藏着凶器!手上跟脚上都贴了防滑胶带!」
即便半藏向裁判提出控诉,但裁判却没有接纳——事实上,就连裁判也都已经跟学生会谈好条件了。因此,这对般若假面搭档浅木和春贺不论如何违规,裁判都不会出面干预。
「呵呵呵,怎么样啊?这么一来,你的手就不能用啰——来吧,我们差不多也该结束这场比赛了……」
春贺边说边一步步朝着半藏逼近。半藏的情况就如春贺所说的,为了遮掩自己裸露的酥胸,双手根本无法移开。这么一来,不论春贺使出什么样的招数,她都无力反击了。
「可恶,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呜!」
被对手一步步逼退的半藏,此时背部已经贴到了擂台边缘的墙上了。
「唉呀呀,怎么?你已经没有退路啦?呵呵,如果我在这时把你身上的泳装剥光,会有怎样的结果呢?哈哈哈~~」
春贺宣示着胜券在握,半藏却紧咬着嘴唇无法回应。
此时春贺又将双手伸进了自己的紧身裤内,就在她正要取出凶器的那一刻——
「又兵卫!」
半藏忽然唤了一声,同时用脚狠狠蹬了一下身后的软垫,藉着反作用力顶起肩膀撞向春贺。
「——嗯?啊?」
半藏在这一击得逞之前,出其不意地蹲低了身子,像扑垒般滑行穿过了春贺的跨下,然后起身朝着又兵卫待命的擂台角落飞奔。
「怎么能……让你称心如意——」
然而春贺绝不甘心这么轻易就让她闪过。她一个返身将手伸向半藏背部;此举非攻击,而是意图要拉住她。这一扯拉住了半藏的泳装后领——啪啪啪……半藏的泳装应声撕裂;之前她的泳装前胸已经被刀子划开,因此整件泳装就从那里开始愈破愈大……
其实扯对手泳装也是犯规的,但裁判当然还是视而不见。
「啊啊~~」
「这么一来你就逃不了了……咦?」
没想到这时候满脸惊讶的人竟是春贺——在她原本的估算中,只要她没放手,半藏肯定逃不掉;再加上半藏的泳装裂口绽开,丢人的场面更该让她羞愧得无法恣意行动才对……
但半藏的行动却出乎她的意料,「交棒给……又兵卫!」她嘟哝了一声,同时用脚蹬了一下地板,采用滑垒的方式冲刺,像金蝉脱壳一般自己挣脱了限制她行动的破泳装。似乎是豁出去了。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
这一幕令观众的情绪亢奋到了顶点。
「又兵卫—〡换手!」
半藏朝向又兵卫待命的角落俐落地来了一次前滚翻,翻进了己方阵营的角落。她一手抱着膝盖,同时伸长了另一只手——
「——换手!」
她们进行了一次成功换人的动作。
「接下来就交给我来处理!」
又兵卫抓了一条毛巾替半藏盖上,接着便站上了己方阵营的泳池角落围墙上头。
「可恶!让她们得逞了吗?算了,反正这个家伙也就是身高高一点而已〡—不过是个呆瓜武士罢了!连裁判也是我们的人呀!我们才不可能会输呢!」
春贺说完冲了出去,手中握着从紧身裤中掏出来的凶器。
「又兵卫!小心!她打算划破你的泳装,快闪开——」半藏高声警告着又兵卫。
「哈哈哈!太迟了!」
春贺猛然的一记冲刺,瞬间缩短了她和又兵卫之间的距离。此时她已经冲进了又兵卫的怀里,同时——夹在指尖的短刀刀光一闪……
「不行!又兵卫~~」
半藏的呼喊终究只是徒劳无功。又兵卫的泳装上衣被撕碎,高高地飘到了空中。那一抹鲜艳的橘红色飘向天花板,在七色舞台灯的照映下闪耀着光彩。
「——喔喔喔喔喔喔~~~~」
顿时泳池周围的群众又是一阵亢奋的鼓噪。
「哈哈哈!怎么样啊!这么一来,你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吧!再来就是……」
确信自己已经掌握胜利的春贺回过头去。现在只差从又兵卫的身后制住她,或者抓住她的手臂了——至少春贺心里是这么想的。
「咦……」
又兵卫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对手确实划破了又兵卫的比基尼上衣,但又兵卫却没有用手遮掩胸部,也没有为了不让自己的胸部曝光而蹲下去。她仍是那一副直挺挺的站姿,双手更是维持着随时可以灵活运用的姿态。
「——什……」
什么……不过就是这么简单的两个字,春贺却仍没办法将它完整地从口中吐出来。因为这个瞬间又兵卫已经摆开了架势,让她赶紧防御却措手不及。
「呜哇啊!」
一记强力的掌打打在春贺身上,将她整个人给腾空推了出去。在平滑的抛物线中,春贺的身体狠狠飞出了泳池外头。
「春贺!」
浅木赶紧跑向春贺身边。不过,春贺此时已经完全晕厥过去了,当然也不可能完成换人的手续。这么一来,和学生会挂勾的裁判也非得立刻判决不可了。
「春贺选手出界落败!由服部、后藤搭档获得比赛胜利!」
这时比赛场内又是一阵震天的欢呼。
「又兵卫!」
半藏披着又兵卫给她的毛巾冲进擂台,扑向又兵卫给她一个祝福的拥抱。
「又兵卫!又兵卫!我们赢了!好棒!」
半藏高兴得又叫又跳,差点连眼镜都给跳掉了。
「谢……谢谢……」
又兵卫又是一句简短的回答。
至于浅木和春贺落败的主因,当然就是她们深信对手一旦泳装被划破,裸露出身体之后就会用双手遮掩重要部位,因而无法应战;又兵卫尽管比基尼上衣被对手划破,却因为人在战场上而没有多加理会。反倒是春贺自以为胜券在握,结果遭到对手一击毙命。
「又兵卫,把这披上……」
半藏对着裸露着酥胸站在擂台中的又兵卫说,同时摊开自己身上的毛巾,欲和又兵卫一起盖上。
「啊……」
这时又兵卫才察觉自己原来赤裸着上身。她是如此专注于比赛——她的脸上忽然泛起红潮,整个人羞得满脸通红。方才完全没有传入她耳中的欢呼声如今也清晰可闻。
「又兵卫!」
半藏摊开身上的毛巾。这条毛巾的尺寸比起一般浴巾都来得大;只要她和又兵卫紧紧抱在一起,这条毛巾理应是够用的。她们可以就这么一起走出会场——但这是在没有意外的情况下……
砰——地一声,由于半藏和又兵卫两人的身高差距,造成了彼此跨步的距离难以协调,一人一脚踩在毛巾上大大地翻了一圈。
「好、好痛……又兵卫,你没事吧……咿呀啊啊啊啊~~」
这一幕使得整个会场又是一阵足以摇撼天地的惊呼声,都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9

「不知道大家是否平安喔?小续续,你觉得呢?」
「我就说不要叫我什么小续续啦!好像我会※被人家放在锅子里面煮着煮着不断冒泡泡一样!同样的话你到底要我说几次呀!你这个胸大无脑的家伙!」 (译注:十兵卫取兼续かねつぐ之名的后两字倒过来重复一次,变成ぐつぐつ。这个词汇于日文中用来形容锅子里烧的东西沸腾滚烫时发出来的声音,或者一个人唠唠叨叨不断抱怨的样子。)
第三预赛比赛场地。
主办单位在学生会大楼和高中部校舍之间,搭起了一条非常粗的绳索。而这场比赛,「踩钢索高空竞技」就是在这条绳索上举行的。
绳索搭起来的高度,距离地面足足有十多公尺,下方并没有软垫等安全措施;一般人不说,就连武将、剑姬从绳索上摔下,都不太可能全身而退。
「话说小续续,跟这个比起来,是不是『游泳池寻宝』还有『滑溜溜淋油摔角』会比较有趣呀?」
「喂!你是完全没在听我说话啊!」
「咦?续续,你说了什么吗?」
「——续……你怎么愈叫愈离谱了啦!真是太乱来了啦!啊啊啊啊啊~~」
原来兼续的神经意外地纤细而且容易受伤。
「嗯?续续?续续!」
「你、你还是叫我小续续吧……」
面对兼续如此感性的发言,十兵卫却完全不以为意,而是自顾自地抬头寻找着对手的踪影。
「是那个吗!续续,你看我们的对手是不是她们呀?」
「我就教你叫我小续续啦——啊……」
这场预赛由于比赛环境太过严苛,许多登记参赛的选手纷纷弃权。结果留下来的选手只剩下十兵卫和兼续搭档,还有学生会派出的参赛代表。
「这下子可有趣了呢——你说是吧,小十郎?」
学生会的搭档嗓门很大,说话的内容从开始就已经传到了周遭的人耳中。
「政、政宗殿下,真、真的要打吗……这、这个实在是太勉强了——不对,是根本不行啦!好高喔~~人家不行啦……」
其中一人是伊达政宗,另一人则是被伊达政宗唤做小十郎的片仓景纲。她们当然就是学生会派出来参赛的武将了。
伊达政宗平时喜欢金、银、珍珠、吉丁虫等五光十色、带有金属质感的东西,虽然这次受限于规定,无法穿着金属质感的外衣,却仍选了一件如彩虹般拥有七种颜色的比基尼泳装。
她的身高不算特别高,但仍有着一副结实的体态,一对澎大的酥胸看来几乎就要把身上穿的比基尼上衣给撑破了。真不愧是人称奥州第一的人物。
她的左眼几乎全盖在前发底下,只露出一只右眼。那束前发夸张地向外勾起,滑顺的弧线直教人联想到历史上那副头盔前额上方所镶的新月形金属片。
相较于伊达政宗威风凛凛的模样,小十郎的身材就好比小学生一般矮小。其实她和十兵卫、宗朗同样都是十六岁,相当于高中一年级的年纪,但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学之后她的身高就再也没长高,其他部分也完全没有发育。就这点来看,比起现今发育较早的小学生,小十郎甚至更显得稚嫩;一百公分左右的身高,搞不好还会被人误认为幼稚园儿童,背起一件红色书包几乎不会有一丝违和感。
她有着一头柔软的头发,因为立不起来而梳成了两束,长长地贴在身上,身上穿的则是一件白色连身泳装(不是学生泳装)。
「那是怎么回事?那个看起来像小孩的——不对,应该真的就是个小孩子才对吧?我们的对手怎么会是这么小的……啊!等一下——十兵卫!」
「哇~~好可爱喔~~」
十兵卫看到了小十郎,忍不住早就冲了出去,现在更是紧紧抱住了她,用力地磨蹭着。
「呀啊~~呀啊啊啊~~这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啦~~讨厌、讨厌!不要用脸磨蹭人家的胸部……不要磨蹭人家的脸颊!不要啦~~」
「呜呜呜~~好可爱——嗯!啾、啾、啾~~」
「呀啊啊~~不要乱亲啦!不要……不可以亲那里啦!」
这已经算是侵犯了。
「等、等一下啦——十兵卫!快住手!你不可以侵犯这么小的小女生……咦?她比我还大三岁吗?这、这……不、不管啦!还是不可以!」
兼续慌忙阻止十兵卫离谱的行径。相较于兼续的积极制止,小十郎的搭档政宗则显得……
「哈哈哈哈!这样啊,你喜欢小十郎吗?也是啦,因为小十郎就是这么可爱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但是——我绝不会让给你的!因为小十郎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啦!」
在这一段豪爽却有违常理的发言之后,政宗双手插腰,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呜~~虽然小幸的皮肤也滑嫩嫩的,闻起来香香的,不过小十十的皮肤也好有弹性,好滑好嫩喔~~」
「小十十?你不要马上就帮人家取绰号啦!」
小续续不知为何眼角已经泛出了泪光。
「啊~~啊~~啊……」
被十兵卫玩弄的小十郎也是。
「哈哈哈!丰臣派的小姐儿,你真有眼光,不愧是我的对手!让我们堂堂正正地分个高下吧!」
政宗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高声说道,但十兵卫则是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小十郎身上,全神贯注地玩弄着身边的小玩物,对于政宗根本连看都不看一眼,让政宗看来像是在演独角戏,自己把十兵卫当成对手,自己一个人在那边亢奋。
「讨厌!你适可而止啦!那个小女童在发抖了啦!」
「啊啊~~小十十,我们待会见喔!」
看来小十十已经是确定的外号了。
「什么待会见啦!我们马上就要跟她们两人交手了啦!」
兼续边说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硬是把十兵卫拖回了己方阵营。
「呜呜~~政宗殿下~~」
「哈哈哈~~没什么啦,小十郎,你就当自己走在路上被哪只野狗咬了一下就好了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怎么看都是非常不适切的发言……
「可是、可是~~」
「哈哈哈!你哪里被咬啦?待会让我来帮你……敷敷……」
话说到最后,政宗终于还是忍不住别开眼睛,连头也转过去了。即便看不到脸,但红通通的耳根子可是藏也藏不住。
「政宗殿下……」
小十郎也跟着红遍了整张脸,眼睛也泛出了泪光。一会儿之后,她们不约而同地伸出手,紧紧地牵在一起。
「踩钢索高空竞技」这项比赛规则很简单。由参赛双方各从距离地面二十公尺高的一条钢索两端出发,在双方选手交会处进行交战;两名选手先跌落绳索的一方落败。比赛过程中究竟是两个人一起出发,或者一人先行、另一个人留置在出发点都不算违规。但就算己方的两名选手都还留在场上,只要己方阵营的绳索端被对方攻占,同样会被判定落败。
「预备——开始!」
裁判员一声令下,比赛正式展开。
「好——小十郎,我们上!」
「是、是!政宗殿下!」
学生会代表由政宗先行,小十郎则留守在己方阵营的绳索端,先观察战况。
「我们也出发吧,小续续!」
「不是小续续啦!是续、续……不、不对!没事,我们走!」
十兵卫和兼续一方亦是由十兵卫打头阵,而兼续则紧追在后地跟了上来。看来她们打算两人一起上阵,由前方队员负责进攻,后方则负责支援。
「好!来吧——」
此时政宗已经来到绳索中央,张开双手摆开架式高呼了一声。
「好~~我们上吧!」
「欸?怎么你还没帮政宗取绰号呀?」
「大胸部!」
「——不要真的取啦!」
比赛使用的绳索虽粗,不过要在上面行走绝非简单的事。十兵卫适度地张开双脚之间的距离,以脚掌贴着绳索的方式,小心翼翼地前进。

「你就是柳生十兵卫对吧!听说已经有不少名武将栽在你手上了嘛?能跟你交手,我可是很高兴呢!」政宗说——但说是这么说,这场『踩钢索高空竞技』,跟一般拿着武器交手的比武形式,还是有所区别吧……
「那个……其实之前打赢其他武将的十兵卫,虽然是我可是不是我耶……不过我会加油的!」
这种说法,听在像政宗这些不知道十兵卫秘密的人耳中,还真不知道她到底在说什么。于是她接着又小声地嘟哝了一句:「……还有,人家也绝对不可以输给义仙;为了哥哥,我绝对要赢!」
接着,十兵卫和兼续也在政宗之后一样来到了绳索中央。双方之间的距离已经是触手可及了。
「来吧!攻过来呀!」
政宗张开双手又是一句挑衅。
「嘿~~」十兵卫吆喝了一声,也跟着伸出手。配合着对方的动作,她和政宗两人双手架在一起——
「啊?唉呀啊啊~~」
看起来是这么一回事,但结果却不如预期;政宗朝着十兵卫张开双手,作势要跟她扭打,但十兵卫伸手要回握的同时却扑了空。
「喝!」
若说得更确切一点,其实是政宗把手给缩回去了——仔细想想,两个人站在绳索上,根本不可能使尽全力扭打。因为一旦用力,平衡绝对会崩溃的。从这角度来说,此时应该要试着让对方脚步移动;一旦对方失去重心,就有可能会落败。
「啊、啊……啊~~」
十兵卫的重心已经完全偏离,整个人大幅前倾。这时政宗更向后退了一步。十兵卫抓不到东西,像跳水一样栽下了绳索。
「别恨我哟——这场比赛我们赢定啦!」
政宗发表了胜利宣言。
「十兵卫!」
站在后方目睹这一切的兼续为了抓住十兵卫,急忙冲了出去。虽然十兵卫已经失足摔下绳索,不过要抓住她不是不可能。兼续在冲刺之后,纵身跳了下去。
「喔?这么想救自己的搭档呀?真是感动。」
政宗看着和自己擦身而过、跳下绳索的兼续,对她表示出十足的敬意。然而这时候若是十兵卫跟兼续一起摔下绳索,那么这场比赛就是政宗跟小十郎的双人搭档获胜了。
「会不会赢得太轻松啦?真没意思!」
「政宗殿下!后面!」
政宗听到小十郎的声音回头,「喔喔!」看到兼续头下脚上地用脚钩住了绳索,吊挂在绳索上头,手还抓住了十兵卫。换言之,她们两人连成一线,和绳索垂直地勾在绳索上头。
「呼啊、呼啊、呼……你到底在搞什么呀!怎么连这么简单的伎俩都可以骗到你?这样未免也太丢脸了吧!」
「对不起嘛,小续续……可是,多亏了你——得救了~~」
面对兼续的斥责,十兵卫倒是俏皮地吐出了舌头;政宗看见她俩并没有摔下去,瞪大了双眼非常震惊。
「什么!真不愧是丰臣派的武将!真是了得——不过!」
政宗吆喝了一声之后,旋即又转头面向原来的方向。那是敌人阵营出发的绳索端——就算对方还站在绳索上,只要己方攻入对手阵营出发的绳索端,对手也同样要遭到淘汰。
现在兼续和十兵卫同样挂在绳索上,勉强没有摔出场。但政宗面前已经没有人阻止她前进了。因此,她只要轻松地走向敌方阵营的绳索端,她和小十郎的搭档就可以赢得这场比赛的胜利。
「续续!我们上吧!」
十兵卫从下方抬头看着兼续,对她唤了一声。
「你要上哪去呀!要上也是我上!还有,不要再叫我续续了啦!」
兼续不悦地嘟哝着,不过十兵卫究竟想怎么做,她也非常清楚。
「现在也只有——这么办了啦!」
兼续用她那副娇小的身子,使出浑身力气将十兵卫抛到空中——兼续善使大槌;惯用的上杉流格斗术中,本来也就包含了投掷比自己身体更重武器的招式。从这个角度来看,投掷项目原本就是她的专长。
就正常情况来说,一般人会采取钟摆运动方式加大摆幅,然后再一口气将抓在下方的人往上甩。不过,这时候政宗距离十兵卫和兼续阵营的绳索端,已经只剩下十公尺左右。这么一来……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
兼续一个甩身——她先拉回了身体,加上投掷轨道的角度计算之后,仅仅在一个甩身动作中完成加速,打算就这么把十兵卫给扔到定位。
为了这一瞬间的动作,兼续使尽了双脚、腹部还有双手手臂的肌肉力气。但即便她身为剑姬,这个动作对她来说还是过于沉重的负荷,让她全身上下的筋骨在投掷中仍免不了发出一阵凄厉的哀嚎。然而她还是勉强自己完成了这次的投掷动作。
「续续~~」
「就叫你不要叫人家续续啦——小续续就小续续啦!」
兼续在一声呼喊中松手,十兵卫在飞出去的同时笔直朝着斜上方画出一道直线。
「政宗殿下!危险!」
「——什么!」
十兵卫飞行的路径并没有和政宗交会,而是飞向政宗前方的绳索。她抓住了绳子,顺势一个翻身动作,「嘿!」又重新站回了绳索上头。
「好、好耶!」
兼续吆喝了一声。她已经不需要再拉住十兵卫了,于是也赶紧爬回绳索上。
这么一来双方之间的形势逆转,由十兵卫和兼续一方掌握了优势,合力包抄政宗。
「这是怎么回事呀!吓我一跳——哗哈哈哈哈!就是这样!这才是跟武将对决的乐趣,真是会令人上瘾啊——好!这次可要让我玩个尽兴呀!我要上啰!」
遭到夹击的政宗若是没有任何反应,待会恐怕就得一次对付来自前后两方的对手了。这么一来,她唯一的选择就是由自己先一步发动攻势,先做掉十兵卫,为自己杀出一条活路。
「抱歉大胸部,人家是不可以输给你的!」
十兵卫面对政宗摆开了迎战架势——但她其实没打算正面和政宗对抗,而是暂时绊住政宗,等着兼续从后方上来一同包抄她。
「讨厌!拜托你不要再取什么绰号了啦!」
兼续唤了一声,朝着政宗背后进攻。此时……
「政宗殿下——人家才不会让你得逞呢!」
忽然间,随着一阵尖锐的女童——不对,是高中女生的吆喝声中,小十郎也冲了出来,「政宗殿下啊啊啊啊~~」她终于冲出了己方的绳索端,沿着绳索猛然朝着兼续冲过去。
「小十郎!危险!你不要出来!」
「政宗殿下!人家现在就去救你咿咿咿咿~~」
她的动作兼续早已经预测到了,「可惜!就这点程度的攻击……?」在原本兼续的预期之中,小十郎顶多也就是一记扫腿,却没料到对方整个人冲撞过来。
兼续没能避开,「咿呀啊啊啊啊~~」她和小十郎双双跌落了绳索。
这是小十郎盘算的自杀式攻击;说什么也要把政宗背后的敌人给拖下水,一起淘汰。这么一来,政宗现在必须面对的就只剩下眼前的敌人十兵卫而已了。
「——小十郎!」
「——续续!」
但此时政宗完全辜负了小十郎的好意,看到小十郎摔落绳索,一转头便随即纵身跃下,而她的目的当然是——
「小十郎!我来救你了!」
她打算在空中抓住小十郎的手,却因为小十郎紧紧抱住了兼续,让她没地方可以抓——毕竟小十郎使出的是自杀式攻击,因此目前仍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也是可以理解的。
「政宗殿下!」
「呜……!」
短暂犹豫之后,政宗改伸手抓住兼续连身泳装的交叉系带,「咿呀啊啊!」兼续惊叫了一声。政宗抓住了兼续,也抓住了小十郎——但没抓住绳索……毕竟政宗这一跳也跳得太远了。
「——大胸部!」
但十兵卫抓住了政宗的另一只手。
「——十兵卫!你……!」
这会儿换成了十兵卫用脚倒吊在绳索上头,拚了命地伸展着手臂抓住了政宗的手。
「呜呜~~」
「咿呀啊~~」
「政宗殿下~~」
这么一来,所有人——由上而下是十兵卫、政宗、兼续,然后是小十郎——全都串成了一直线,垂直吊挂在绳索上。而底下三人的体重,想当然尔是由十兵卫一个人来承担。
「十兵卫,你放手呀!这么一来你会——」
「不行!人家绝对不会放手的!因为要是我放手的话,大胸部你——还有小十十、续续都会一起跌下去的!」
「什么东西啦!你竟然把我排在最后一个念到?有没有搞错?到底刚刚是谁救你的呀!」兼续忍不住抱怨道。
然而十兵卫并没有将三人从绳索底下拉起来的力气。
「政、政宗殿下,小十郎没关系的……为了政宗殿下,人家就算赔上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你说什么傻话!小十郎,我们要同生共死呀!不然的话,我们在天国就没办法一起睡觉了!」
「政宗殿下……人、人家好高兴喔!人家最喜欢让政宗殿下摸摸头,给人家惜惜了~~」
「小十郎!」
「政宗殿下~~」
「这一对白痴情侣是怎样啦!」
在兼续最后的抱怨声中,十兵卫的承受力已经逼近极限。
「呜呜呜……不、不行了……不对!我不能放弃!人家一定要、一定要想想办法……」
但此时十兵卫的手已经快要失去知觉。一旦她的握力耗尽,底下三人迟早都要摔下去。
「这时候、这时候……」
十兵卫暗自祈祷着——祈祷着另一个……
「可恶,我还想跟我的小十郎一起泡个澡呢!我还想好好帮你搓揉你的身体呀!」
「政宗殿下!拜托您不要再用嘴巴衔着肥皂,然后用您那满是泡泡的嘴巴帮人家洗澡了……可是、可是……人家好像还是喜欢你那样啦~~」
在十兵卫祈祷的过程中,这对白痴情侣依旧持续着这般肉麻的对话。
「讨厌啦!人家再也听不下去了啦~~」兼续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喂!你看一下下面好吗!」她对着小十郎开口唤了一声。现在小十郎之所以没掉下去,几乎都是兼续用力在抱着她……
「啊、是……啊!」
「知道的话……!」
一个不小心,兼续手竟然松开了,小十郎也开始下坠。
「咦?啊……咿呀啊啊啊啊!」
政宗察觉到了这个情况,「可恶!你竟然放手了!你——我绝不……!」但就在她将内心的愤慨化为怒骂向兼续发泄的时候——
「拜托你们这对呆瓜情侣!看一下下面好不好!」
「什么——啊……」
政宗听话将视线移到绳索下方。
「政宗殿下!请看!小十郎平安无事喔!」
小十郎留意到了政宗的视线,抬头对着政宗挥手——即便绳索原本吊挂的高度距离地面将近二十公尺,但四个人手抓脚串连起来,最下面的那个人距离地面的高度也只剩下一半;一般人不说,十公尺左右的高度,以一个武将的体能要平安着地并非什么难事。而且下面不是水泥,还是满地的草皮呢。
「看到的话就赶快放开我的泳装……咿呀啊~~」
兼续话没说完,政宗也放手让她一路下坠,结果屁股着地,但她仍然没有受伤。
接着,「政宗殿下~~请您下来没关系!小十郎会接住您的~~」小十郎大声唤道。
「只有你一个不行啦——来吧!我也会帮忙……呜哇哇哇哇!」
就在兼续出手要帮忙小十郎,从背后撑住她的时候,政宗已经冷不防地掉下来了。
「小十郎!」
「政宗殿下!」
小十郎用她那双小小的手臂接住了政宗。然而只有小十郎一个人当然撑不住,两个人一起倒在地上。但兼续垫在她的身后,理所当然就成了政宗和小十郎的垫被……
「你、你们快点起来啦!讨厌!」
此时,唯一还留在绳索上的人,只剩下十兵卫一个。
「太好了!大家都平安无事耶~~大胸部、小十十,还有续续,大家都没事呢!」
「你搞什么东西呀!怎么又把我排最后啦!」
即便所有人都从绳索上跳下去,十兵卫还是忍住了,因为这样的高度实在太高。她用了下半身的力道甩身,重新爬回了绳索上。此时比赛结束的哨音也忽然响起——同时现场传出了裁判的声音:「这场比赛由柳生、直江搭档一方获胜!」
「好棒~~成功了!哥哥,十兵卫成功了!」
「——还不是我……算了,算了。总算也是赢了嘛。是呀……」
如果要形容这场比赛,那么……也许该用毫厘之差的险胜来加以形容吧。
「咿呀啊!政宗殿下!不可以舔啦!」
「哈哈!小十郎,你无论什么时候舔起来都是这么好吃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但这对主仆实在也学不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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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25 09:30 | 显示全部楼层
伍◆袭击!



「宗朗大人,您准备好了吗?」
「好……欸,其实与其间我准备好了没有,我反而比较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场比赛呀……」
面对义仙的询问,宗朗反倒是困惑地丢出另一个问题。
他们现在所处的第四预赛会场,其实就是高中部的操场。
『用汤匙搬运乒乓球』——这其实几乎算是一般运动会中的一项余兴节目,说是娱乐搞不好还更恰当一点;比起『游泳池寻宝』、『滑溜溜的淋油摔角』,还有『踩钢索高空竞技』等等项目,虽然名称不太正经,但正式比赛时,偶尔还是会有必须使出全力的格斗场面,可是……
「看来宗朗大人您是在疑惑着,像『用汤匙搬运乒乓球』这样的比赛怎么可以充当一场御前比武的预赛是吗?呵呵,这也难怪。毕竟这个预赛的比赛项目,原本就是为了让宗朗大人跟义仙之间拉近关系的比赛嘛。」
用汤匙搬运乒乓球的比赛规则非常简单,参赛者只需要咬着汤匙,然后用汤匙装着乒乓球跑完百米,先到达终点的一方获胜。由于乒乓球不可能一次用两只汤匙装,因此嘴上的汤匙没装着乒乓球的人,他的汤匙也必须随时靠在自己的队友身边。如此一来,就连身体也会时常碰在一起——但乒乓球掉到地上时,同组的两名队友可以分开来捡球。
总而言之,在这样的比赛之中,两名队友彼此接着对方的腰或肩膀一起移动应该是最方便行动的方式。另外,因为两人口中的汤匙必须紧贴在一起。因此,两人的脸也会相当靠近;甚至在跑步时,同组队友的脸颊也会自然地碰在一块儿。
「这么说的话……我跟你……」
「是的,也许比赛移动中,宗朗大人跟义仙会在偶然的情况下接吻——其实咬着汤匙大概不太容易,不过嘴唇贴在一起倒是有可能的;再加上比赛过程中口中的汤匙也有可能会掉下去。这么一来,宗朗大人的嘴唇就真的……」
「什、什什什么啦!这是怎么回事啊啦!」宗朗惊叫着。
像这种意图制造参赛者之间接吻机会的竞赛,说起来也真是绝无仅有了——或者说,这个项目的比赛,根本打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办的。
「义仙,你肯定已经是个契约武将了,否则不可能拥有这么强悍的实力;我不知道你身上的樱花痣究竟藏在哪里,但若要说你的『将相』到底是谁,除了『将军』庆彦殿下之外,不做第二人想。」
面对宗朗的揣测,义仙轻轻地笑了,「呵呵,真是这样吗?我们可以来确认一下喔?如果宗朗大人愿意,义仙这次真的可以让宗朗大人看遍义仙身上的每个角落,直到找到义仙身为剑姬的樱花痣为止;在义仙的身体上,每个平常不会让人看见的部位都可以摊开来、拨开来,让宗朗大人看个清楚喔?如果宗朗大人的揣测正确,那么您应该找得到樱花痣才对。」
「这……我怎么可能真的去找嘛!话说回来,这个为了跟我交换契约而意图制造接吻意外的比赛,根本就没有意义吧!要是这样的话——」
「您要退出比赛吗?如果不参加比赛的话,您就等同于自动弃权,将会被判定在比赛中落败了。那么您跟庆彦殿下的约定就算输了,您也将就此成为庆彦殿下的『家臣』。」
「『家臣』……」
宗朗忍不住嘟哝了一声。此时义仙又接着说:「是,『家臣』隶属于『将军』,因此『家臣』旗下的『武士』,自然也就得归顺于『将军』名下。换句话说,那几个和宗朗大人交换契约的剑姬,从此也将全都隶属于庆彦殿下,收编于学生会的编制之中。」
从义仙的说法看来,幸村的揣测没错。宗朗底下无论收编了多少武将,只要庆彦能让宗朗俯首称臣,那么这些剑姬也就全都成了庆彦旗下的武将了。
「原来……所谓『将军』的影响力,真有这么强大……」
宗朗这才知道,原来打从一开始自己就只是庆彦手中的一枚棋子,所有行动全在他一人的掌控之中。
(不对……!)
不对——所有人就是为了证明事实并非如此,因而奋战不懈;幸村、千姬、半藏、又兵卫、兼续,还有……
(还有十兵卫——另一个十兵卫!)
宗朗觉得,自己绝不能让她们的努力付诸流水;他绝不能这么做。所以他告诉自己,说什么也要晋级,说什么也要通过预赛。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选择——无论是什么样的比赛、用什么样的方法。
「看来,宗朗大人您已经有意愿要参赛了是吗——呵呵,要是宗朗大人一开始就将义仙收为您的奴隶就好了;就算义仙已经跟庆彦殿下交换了契约,只要宗朗大人想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让女人听话,义仙都还是可以提供给您喔?这么一来,您甚至不必遵守跟庆彦殿下之间的约定……」
义仙对着宗朗散发出一股不可思议的吸引力;藏在眼罩底下的那只眼睛,像是哭号一般泛出了红光,妖艳得让宗朗的心脏忍不住,怦通——地抽了一下。然而……
「没这种事!」宗朗说:「我已经跟庆彦殿下约定好了。若是庆彦殿下输了,他就要回答我所有的问题,回答这个时代隐藏的所有秘密!」
「可是要是您输了,您就会变成庆彦殿下的人了。」
面对义仙的反驳,宗朗倒是显得意外镇定,带着一副坚毅的眼神注视着义仙,「我不会输——我们不会输!大家都不会败下阵来的;而我也一样!」
「……为什么……您可以如此肯定呢?」
「因为我相信大家,相信我们会赢!」
「相信……就只有这个原因吗?」
「对,就只因为相信!只要相信就够了。除此之外,其他什么也不要。我相信大家,而大家也一定同样相信我。我们只需要相信对方,所以不会去想输了会怎么样。输了以后又会怎么样——我不会去想,也没有必要去想!」
「……为什么?」
宗朗表现出了足以让义仙感到疑惑的自信——不对,或者说是确信。这让义仙吞回了原本想说的话。
对于迷惘之人、内心本已经动摇的人,诱惑有其效力。对这些人来说,眼前的利益还有未来可能得手的利益,将会被放在权衡利害得失的天秤之上。这么一来,只要在这只天秤的两端再加上秤锤,天秤便会倾斜——即便加上去的秤锤始终都是一场骗局。
可是,宗朗并非如此。他始终没有打算将义仙提供给他的利益放在权衡轻重得失的天秤两端,因此无论义仙再怎么端出具有诱惑力的秤锤放在他面前,他都不为所动。
「真了不起……」
义仙忍不住吐出了这样的感想。她稍微吸了一口气,接着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才又开口:
「庆彦殿下不过只是祭出了一个约定而已,但他却已经在宗朗大人心里头绑上了一块『枷锁』。」
「庆彦殿下在我心里头绑上了『枷锁』?这是真的吗?」
「是,但这只限于这个约定而已。不过,这已经显示出庆彦殿下的『将军』之力究竟有多么惊人了。所以,宗朗大人绝不会违背自己和庆彦殿下之间的约定。」
「那么,你为什么刚才会要我违背我跟庆彦殿下之间的约定呢……」
「这是因为义仙想看看宗朗大人的能力,我想看看宗朗大人连义仙的右眼都能挣脱的能力。」
她说完便拉开了眼罩,而眼罩底下阖上的右眼眼皮也在这时候睁开来了。
「呜……!」
宗朗忍不住别开了自己的视线。
「请不要别开视线,请看着义仙的眼睛——没关系的,义仙已经不会再对您使用魔眼了。」
宗朗听了这才提起自己的视线,「啊,你的……眼睛……」
义仙右眼的虹彩之中有痣。那是一朵星形的樱花痣,亦是立有契约的武将——即身为剑姬的证据。而这颗痣和庆彦身上的痣形状一样。
「你——义仙,你果然是……」
宗朗早先被义仙的魔眼迷惑时,并没有察觉到义仙的眼睛里有这么一颗星形的樱花痣。
「是,宗朗大人说的没错。但您知道义仙为什么现在要把这颗痣展现给您看吗——现在义仙已经没有怀抱着想要弄到宗朗大人您的想法了,也没打算隐藏自己身为庆彦殿下的剑姬的事实。」
「那你到底想……」
「因为义仙想看着您——您说您会遵守约定。但这并非基于您和庆彦殿下之间的约定,而是宗朗大人您的意志,是您的力量——义仙想看您究竟可以做到什么程度……不对,或许该说是期待吧。」
她笑了。看来她真的满心期待着宗朗的表现。
「期待……」
「是,义仙期待看见您的力量能够带领您前进到什么样的境界。宗朗大人的力量——这跟武将们身上那种物理性质的能力和剑术不同,而是一般人身上的那种驱使他们行动的原动力。义仙想看……看您在面对邪恶的暴力之前,究竟能如何保持自我。而这个部分可是义仙擅长的领域呢。」
「又是这种事吗……不管你怎么威胁利诱,如何严刑拷打我,对我都没有用的。」
「是,这点义仙知道。所以……宗朗大人,您可以反过来拷问义仙喔——您可以随心所欲地,把义仙当成狗一样虐待;就算把义仙弄得不成人样都没有关系。能有这么一个人让义仙怀抱着这样的想法,那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等等!你说好久以前?那是……庆彦殿下——不对,这怎么可能……」
不知道为何,此时宗朗仿佛可以锁定,直指向所有问题核心的这个人究竟是谁了。
「宗朗大人,您在看哪里呢?我们要上场啰。」义仙说。
宗朗近距离凝视着义仙的脸庞,愈看愈出神。此时他仿佛察觉义仙脸上不小心染上了些许的红晕。
宗朗说:「义仙,我没打算原谅你。因为你伤害了我最重要的妹妹十兵卫,而且也攻击了幸村、千姬,还有其他几个人。这些行为一个不小心都不会只是受点伤就能了事的。」
同样的话他早已说过不止一次了。然而,此时他仍觉得必须要再说一次。对此……
「义仙知道。」她说:「宗朗大人跟义仙本是互相伤害的关系,这也是义仙所希冀的。也因为您是宗朗大人,所以像这样彼此互相伤害的关系,对义仙来说格外的甜美。现在义仙已经伤害了宗朗大人最在意的几个人了,所以也请宗朗大人伤害义仙——狠狠地伤害我吧。不然的话,如果宗朗大人不来伤害义仙的话,那么义仙又会继续伤害她们。这次绝不会只是受点伤就能了事的,所以……」
「不对!义仙!」这次宗朗倒是自己挺上前去面对着义仙。他看着义仙没有用眼罩罩着的那一只眼睛,「我们可以的!我们不该彼此互相伤害。柳生本家跟里柳生不应该只能迎向其中一方将另一方并吞,支配着另一方血脉的结果。我们可以更自然地融为一体,就算两家人分隔了将近四百年,但我们身上终究同样流着柳生一家的血脉呀!一定可以的!」
说到这里,宗朗稍稍微别开了视线,而义仙在气势上受到宗朗所震慑。就在她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之前,宗朗又接着说:「……其实我感觉得到——不对,或许应该说,我觉得我应该可以感觉得到——其实你,义仙,你应该是一个很温柔的女生才对。你有着温柔的性格,可爱的内在……」
这会儿宗朗是真的无法再吐出接下来的言词了。但这并非因为这些话全都是虚伪的;也不是什么诡计,而是事实就是如此。宗朗已经把想说的话全部表达出来了。
「可、可爱……温柔……?你说我……吗……你说……义仙可爱吗……」
义仙听了,露出困惑的表情,混乱的思绪和迷惘的情绪全写在脸上。
宗朗原以为接下来他会听到义仙的讥讽,讥讽他胡说,不知所云。甚至他还预期,义仙会当场就对他拔刀相向。但结果并非如此——义仙的脸庞像是发出了砰的一声一般,整张脸忽然变得通红。其实刚才义仙早就已经表现出脸颊泛红的羞怯模样,但此时她脸庞火烫的程度仿佛下一刻就会冒出蒸气。
其实还不只这样。除了她那张脸,整身白皙而甚至泛着微微的淡蓝色光泽的肌肤全都染成了樱花色,就连身上的体温恐怕都一起飙升了好几度。
「义仙……你、你没事……吧?」宗朗问。
「可爱……温柔……我吗……我可爱吗……」
义仙整个人轻微地发出颤抖。她的眼睛泛出了泪光,简直就像是整个人要崩溃了一样。此时宗朗终于领悟到了:(果然如此。义仙她……她从没听过有人如此赞美她。她从没有被人爱过,从没有被人称赞过……)
义仙唯一受到赞美的时候,也许就只有她在完美执行暗杀,或者掳人等工作的时候吧。但像她这么一个花样年华的思春期少女,却从没有被人当作一个女孩一样称赞,也从没有受到关爱,因此她才会伤害别人。因为这是唯一表现她这种渴望的方式。她可以要人收自己作为奴隶,可以强迫别人接受自己的想法,但却从头到尾,始终隐藏着自己真正的面貌。若她真的让人收为奴隶,并因此而跟别人发生关系的话,对她而言终究只是一种伤害。但她却只能这么表现自己——看我!看我吧!摸我!还有……爱我……这是她唯一表现这种心情的方法。
然而,她其实不是这么一个性格残虐、只会伤害别人的女孩,她的内心肯定充满着其他的意念。这种意念充斥着她的内心,不断膨胀,汹涌得似乎随时都可能决堤。
「所以我说——啊,抱歉……」
宗朗不知从什么时候,已经紧紧抓起了义仙的手。他察觉了这点,赶紧放开。但此时红着脸赶紧将手抽回去的人反而不是宗朗,而是义仙。
义仙的脸庞,如同一颗成熟果实般红通通地垂下,高姚的身体瑟缩着,不安地扭动着……
「我……人家……」
「义仙,你要不要跟我走?跟我到我们住的地方来,跟大家一起生活?虽然那边有点——不对,应该是很吵,不过很热闹,而且是个很舒服的地方。大家一起生活在一起,不论做什么都在一起。虽然准备一餐得花很多时间,洗澡的顺序也总是没办法协调,但这样的生活其实也不错,真的。所以我希望你……义仙,你也跟我们一起来吧……」
宗朗伸出手——这会儿他终于可以把手伸出去了。
义仙看着他;一边颤抖着,一边看着宗朗伸出来的那只手。此时此刻,她一直意图靠近,企图色诱的男生对她伸出了手。但她却害怕得不敢将手放到那只手的手掌心上。
「人家……」
「义仙,来吧……!」
宗朗下意识地向前踏了一步。他跨出脚步,打算主动上前,再一次握住义仙的手——他碰到了义仙的手指头,就在他将要握住义仙手掌的那一刻,唰——的一声,义仙将手抽了回去。那只手在宗朗的掌中像是一只灰椋鸟一样快速地翻了一圈并飞走。
「……不行!」
义仙后退一步。她带着畏惧的眼神望着宗朗。
「没关系的!你真的是一个很可爱的女生,所以……」
「不行——」
义仙接着又大喊了一声,然后甩动着一头银色长发,转身飞快地跑开了。
「等一下!义仙!我——」
即便宗朗赶紧呼唤,却没有动身追向那身白色的背影。他无法迈开脚步——即便他无法迈开脚步,但他相信他和义仙是可以沟通的;也许这个能沟通的部分只是义仙内心的一个小小的区块。但这确实是宗朗心里千真万确的感受。而这时候……
「义仙……」
「……咦?失去比赛资格?」
「是的,『用汤匙搬运乒乓球』的比赛,在参赛队伍其中一人不见了的情况下将不能出赛。」
义仙一去不回,宗朗因而无法出场比赛,现在正因主办单位的宣告,即将失去比赛资格。
「怎、怎么会这样!」
但义仙属于学生会的代表,因此她逃避参赛而致使宗朗失去资格的错不在宗朗身上。所以大会认可了宗朗晋级的资格,最后勉强让他闯过了预赛。这么一来,柳生道场派出的代表就全员通过预赛关卡了。



现在场景转到代表丰臣派参赛的武将们身上。
「什么嘛!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怪比赛呀!」毛利胜永气愤地叫道。
反观长宗我部盛亲的反应。「呼啊~~吓死我了!不过话说回来,这场比赛可以合法地修理学生会的那些家伙,其实还满过瘾的哩!」
她挺着一副娇小的身躯,手里握着让她引以为傲的两把长枪大声笑道。
就在前一刻,胜永和盛亲两个人搭档在『游泳池寻宝』的比赛中击退了学生会的参赛队伍。她们两人都善于在水中搏斗,因此这场比赛几乎可以说是一场一面倒的比赛。
不过,她们两人在这场比赛中还是有一些牺牲。胜永在水中和对手搏斗抢夺冰球的时候,泳装上衣被对手扯下,让一向冷静的胜永稀奇地发出惊叫。
「在下倒是出乎意料地玩得非常愉快咧。好久没有用寝技锁住对手了呢!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旁边这个人小小声地笑着。表情中明显透露出愉悦的心情。她是明石全登。
全登是一个人参加比赛;没有依靠队友的协助,在『滑溜溜淋油摔角』项目的预赛中,使用关节技将两人一组的对手送进了医院。
「想一想,其实我们还挺幸运的,三个人全都晋级了。接下来,我们就可以真正展开先前拟定好的计划了。」胜永边说边专注地仔细保养她的镰刀,好在御前比武——本次赛会中真正采用武术一分高下的比赛场上大发神威。
「这么一来,我们就能达成那位大人的期待,并且一口气打倒学生会。」
盛亲边说,边将手中的两把镰刀对敲了一下;一旁的全登也握紧了手中的狼牙棒——这是一把长近两公尺的武器,尖端形状较粗,水平剖面呈十角形,每个平面都有多处的锥形突起。真要说的话,浦岛太郎剿平鬼岛时使用的武器,大概就类似这种形制。
「我们悬念已久的悲愿得以实现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就在胜永做出这般宣言的同时,阴暗处忽然出现动静,让三名丰臣派武士急忙抓紧了手中的武器摆开架式。
「是谁!」
盛亲举起长枪对着微微骚动的阴影处叫道。那是一名女生,她畏畏缩缩地赶紧出来,「那、那个……这是——大人要我……」
中间一段小小声的声音,似乎是刻意不让内容被人听见的。她递出一张纸条。胜永接过这张纸条,瞪大了眼睛浏览起了纸条上的内容。
「我知道了。这件事的重要性真的非比寻常。谢谢你带来的情报,我们确实收到了。」
胜永冷静地把话说完,女孩像是捡回一条命的模样,拚了命地鞠躬然后离去。
「这是怎么回事?」全登问。
但此时胜永已经很快地将纸条撕得粉碎了,接着握紧了拳头,「那是一张记载了庆彦出现的时间和地点,加上警备人员位置的配置图。这么一来,我们就可以攻其不备——这场仗将由我们掌握胜利了!」
将纸条交给胜永的女生气喘吁吁地拚了命往学生会大楼的楼梯上跑。「呼啊、喝啊、喝啊……呜!」没想到她却在楼梯上撞上一道忽然出现的人影,然后晕了过去。
这个人搂住了撞上她的女孩,然后将脸贴到女孩的面前,贴着她的嘴唇吹了一口气,「刚刚发生的所有事情,你都会忘得一干二净;你会在五分钟后清醒,醒来以后,你将会回复成你平时的模样。」喃喃说完之后,他便将怀里的女孩抱到了墙边让她坐下,然后自己站起身来。「庆彦殿下,接下来就看你会如何应对了。」他抬起头,脸上偶尔浮现出一副比起以往更来得神经质的笑容,但又旋即消失……
人影正是松平尊保。只见他转过身去,走了两步后随即消失在学生会大楼的深处。

3

武应学园格斗技大会,人称御前比武。
预赛结束,柳生道场的人马和丰臣派的参赛代表全都闯入了准决赛。接下来将进入正式的剑术比赛。
剑术比赛中,参赛者可以自由携带惯用的武器参战。只要是剑,或者类似的东西都可以
携带参赛。而比赛的胜负将由其中一方主动认输,或者由裁判判定不能继续比赛的其中一方落败;从准决赛开始都是由五人一组进行团体战。而接下来将进行的对战组合已经对外发表了——

●准决赛第一场比赛:

·柳生道场队——

直江兼续
柳生三严
服部美成
德川千
柳生宗朗

·学生会旗本武士队——

本多忠朝
立花宗茂
藤堂高虎
井伊直孝
大久保彦左卫门

其实参赛队伍的分组方式也是由大会主办单位私自决定的,优势完全掌握在学生会手上。所以学生会的参赛队伍当然是从众多通过预赛的选手中,挑选最精锐的五名选手组队参赛。在所有参赛的选手当中,最后从预赛中脱颖而出的终究也只有武将而已,这些武将全部都凑成了一队。
「啊,十兵卫也排进来了!」半藏说。
服部美成即半藏,德川千即千姬,至于柳生三严当然就是十兵卫了。
「咦?是不是有少了什么人呀……」
「嗯……」

●准决赛第二场比赛:

·个人剑豪队:

佐佐木岩流
宝藏院胤舞
伊尼托·杜·拉·赛纳
荒木又右卫门
宫本武藏

·丰臣队:

毛利胜永
明石全登
长宗我部盛亲
后藤基次
真田幸村


「什么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出现如此惊讶反应的不是别人,当然就是幸村和又兵卫(基次)。
「咦?为什么小幸会……还有兵又也是!」
「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妾身会被安排在丰臣队……」
眼看幸村吓坏了,宗朗也随即做出了反应:
「幸村明明是我们柳生道场的人,这不对吧!我去找主办单位!」
他打算去找主办单位提出抗议。然而……
「啊!等一下,宗朗!」幸村说:「这样的队伍编排确实是有问题,但是队伍的安排方式与规则也是操在主办单位手中。这么一来,就算抗议应该也没有用……」
从这个编队方式看来,大会主办单位似乎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幸村还有丰臣派武士都会有所行动的样子。即便大家对于主办单位自私武断的安排方式早已见怪不怪,幸村手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冒出了冷汗。
这样的赛程安排,在一开始柳生道场队就会和学生会代表队碰头,这么一来,如果学生会代表队过关,接下来更将碰到丰臣队;一次解决两股势力的主要战力,恐怕是这个赛程表中,学生会——或者说是庆彦意图在安排上展现出来的自信和自负。
「再、再说,妾身现在心情上……又、又兵卫,陪我一下……」
「是,幸村殿下。」
「啊!小幸!小……走了……」
「幸村!幸村!你怎么了!」宗朗叫道。
「比赛开始!」
裁判高亢的嗓音响起,宗朗从蹲跪姿势起身。
此时他身着道服和百褶宽裤:头上戴着加上护头铁片的头巾,肩上系着一条襻带。这是柳生道场的门生在比武时的正式装扮。另外,他在道服底下的腹部位置,也扎实地缠了一圈缠腰带。
接下来即将展开御前比武的准决赛,第一场先锋战。他的对手是本多忠朝。她有着一头短发、醒目的粗眉毛,是个看起来孔武有力的武将女孩,武器则是※长卷刀。(译注:长卷,一般武士刀依长度区分出来的一种规格。)
准决赛以后的团体战赛制,是由先锋、次锋、中锋、副将、主将,一个对上一个,采五战三胜制。
「宗朗,因为你最弱,所以你第一个上场好了!」
兼续说道。先不管兼续的说法是不是可以再委婉一点,不过在一个由武将、剑姬所组成的队伍之中,宗朗在战力上确实是最弱的一个。
「呜哇!续续说得好过分喔~~」
「是啊!你可以说得再委婉一点的嘛……」
十兵卫与千姬先后出声。然而……
「不用,我去。」
说完,宗朗便抓起了身边的长刀,起身向场上行了礼之后旋即摆开了架势,踏进了洒满白沙的比赛场上。而在白沙那头——
(庆彦殿下……!)
庆彦就坐在比赛场边的一张桌子前,从邻近处观看着这场比赛。
他的身边站着两名少年,分别为他拿着太刀和头盔。但庆彦身上穿着特别订制的白色学生服,并没有穿着铠甲。在他身后及前方不妨碍他观看比赛的位置,全都站满了手持大刀和长枪的学生会亲卫队。在这个列队之外,整个比赛场地周围挤满了大批观众,像是一批出征的队伍,而战国武将的大本营就设在这里一样。
比赛前,烟火在天空中绽放,整齐划一的※阵太鼓也响彻了周围的天空。(译注:阵太鼓,为战国时代指示军队进攻退守的太鼓队。)
(庆彦殿下,请您好好地看着吧!我们绝对会赢得这场比赛,然后完成跟您的约定……!)
宗朗让手中的长刀出鞘。同时,忠朝也举着长卷刀摆开了架势。双方小心翼翼地拉近了距离……
「……宗朗……哥哥……」
千姬忍不住低语着。
她和周围的同伴们,就坐在铺满了白砂的比赛场前,而对面特地架高的贵宾席,也就是庆彦所在的位置。
围观群众的人数多得吓人,少说都有这座武应学园富士总校一半以上的学生聚集。许多人挤不进这座学园城塞主城的前庭观看比赛,就连城楼上方也聚集了许多人,在远方眺望这场比赛。
其实比赛场地中也架了许多摄影机,透过学园的电脑网路进行现场直播的工作。但因为同时涌入大量连线,大家热烈的反应甚至让节目连线中断了好几次。
坐在千姬所属的柳生道场队隔壁的,就是学生会亲卫队代表队,再过去则是丰臣队。
「我还真没想到幸村卿跟又兵卫卿会跟我们组成同一队参赛呢。」
胜永说完之后,盛亲也接着高兴地大呼:「是呀!这么一来好像我们一口气得到了百人以上的战力!」一旁的全登也拚命点头。
「嗯、嗯,这其实是妾身早就计划好的结果。」幸村说。
然而如果依照丰臣派人士的计划进行,庆彦终究是要人头落地的。这时候幸村瞟了一眼坐在柳生道场队阵中的千姬,「有、有什么好迷惘的……这实在……这实在太不像我了……」
接着她又将视线移到赛场上的宗朗身上,「宗朗要上场比赛了;要加油……加油……」她默默期许着宗朗—〡或许还有更多的成分是对自己有所期许。
「比赛差不多……该开始了。」
她望向赛场旁架设的时钟,上面写着十二点二十九分。秒数正一秒一秒地前进。五十一、五十二……五十七、五十八……她摸了摸坐在自己肩上的佐助的头,但动作却显得有些不太自然。
「吱吱……?」
十二点三十分——忽然,一阵异样的声音响起。
「什么!这、这是……怎么回事?」
「呜哇!」
「咿呀啊啊!」
这声音像是一阵尖锐的金属共鸣,将音频拉高到了极限一般刺耳——是场边所有的大型音箱同时发出来的声音,而且持续不断。
如果要比喻的话,这声音又像是用指甲刮着黑板一般恼人的声音,然后增幅千倍,涵盖了人的耳朵可以辨别的所有音频。
「这、这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耳朵……!公主殿下……您、您不要紧吧……?」
千姬与半藏先后发出哀鸣。同时,柳生道场队中的所有人也全都捂住了耳朵,露出一脸痛苦的表情;他们已经如此,更别说其他在场边围观的一般学生了。有人受不了而屈膝蹲下,甚至还有学生一个接一个地抱着头昏倒了。
「吱吱——」
佐助亢奋地跳离了幸村肩膀,来回到处乱跑。
「看来……是有效果了。」
就连幸村也皱着眉头,露出一脸痛苦的表情。
其实,这阵超音波就是幸村所设计。她利用电脑网路找出了御前比武的音响控制中心,在系统中添加了一些内容物进去。她之前之所以从宗朗等人面前跑开,也是为了趁着那段空隙打开笔记型电脑进行这项工作,设定了音效发动的时间并下达实行的指令。
如此这般,现在所有人类最讨厌的音频,正透过场中的每一个扩大器响彻云霄。人们的听觉若是被这样的声音袭击,不但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甚至还会出现头痛、呕吐,还有,dfi体各处麻痹的现象。
虽然只要声音消失,这些声音对于人体的影响短时间内就能恢复正常。然而,为了这场御前比武,会场周边架设的扩音器多得不计其数。这一瞬间的噪音让整个会场犹如暴风雨降临,或者落雷袭击一般混乱,就连庆彦身边的亲卫队也全都受到了影响。
守在庆彦周围的亲卫队队员终究和一般人不同,没有一个人倒下。然而这些人的听觉也多半都废掉了;就连判断力、思考力还有集中力都处于非常低落的状况——当然,连战斗能力也不例外地严重受到影响。
「呜:!」
宗朗自然也躲不过这阵音浪的袭击,手中的刀差点就要掉到地上。他的视线模糊,几乎也已经快要无法辨别对手的位置了。此时他勉强睁开眼睛,站稳了身子。
这阵凶猛的音浪出现之后大约五秒,命运的时刻到来了——此时谁也无法维持常人该有的专注力,全都受到这阵音浪造成的伤害。现场的警备人员,还有庆彦的护卫队在这一刻出现了破绽……
「德川庆彦!你觉悟吧——」
丰臣队的待命区忽然扬起了一阵杀声。
宗朗勉强听到了这阵嘶吼而望过去,眼底映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身影。女孩·长宗我部盛亲手持着两把长枪,猛然冲进了庆彦所坐的观赏席中。
「是谁!」
「你这个可疑的人,快站住!」
亲卫队仍有人还维持着一定程度的专注力和警戒态势,没被音响发出的音浪给击倒,赶紧站出来应付盛亲冲出来的突发状况。
「吓呀啊啊啊啊!看招啊啊!」
此时,盛亲乘着冲刺中的惯性,狠狠地掷出了一把长枪——这把长枪穿过了亲卫队队员间的空隙,笔直朝着庆彦飞过去。
「呜哇啊啊啊!」
然而其中一名亲卫队队员挺身跨出一步,用剑拨开了这记标枪的刀尖。就在此时—〡
「什么!」
长枪的刀尖忽然炸开,瞬间变成了十把小型的长枪射出去。
「这就是我长宗我部流的——枪尖蜂针弹!」
盛亲扔出去的这把长枪之中,收纳了十支小型的长枪。在投掷过程中,承受了一定程度的空气阻力之后便会炸开,让这些小型的长枪从长枪内部射出来;好比一大群受到惊扰,群起攻击的胡峰,直叫人联想到穿过大气圈的弹道飞弹,在落下时分裂成小型炸弹进行攻击的情景。
一把长枪分裂出来的十支小型长枪被亲卫队员的舍身防御一口气打落了好几只,但没被打下的却全都朝着庆彦身上飞了过去。然而庆彦坐在桌前,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哥哥——」
千姬忍不住扬起一阵哀嚎。
袭击成功了——至少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如此。丰臣派的武士们也都这么认为。
「我成功了〡—」
「我们砍下了德川庆彦的人头了!」
「庆彦殿下——」宗朗失了魂似地放声大叫。

4

场景从武应学园这座城塞的中心区域〡—包含主要校舍、周围设施,还有学生街等,转移到一处较为偏远的区域中。苍郁的树海底下,一片泥泞的沼泽和湿地同样也是武应学园广阔校地的其中一隅。这里鲜少有人出没。繁生的植物孕育出一种令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阴暗气息,甚至让人误以为这里的气温真的比起其他地方都来得低了一、两度。
在这片荒凉区域的地底下,却藏着一个洞穴,洞内高度竟高达数百公尺。也许这个向着四面八方不断延伸,看似永无止境的宽广洞穴,可以通往这个世界的任何角落吧。
地洞里找不到通往地上的洞口,但洞内却有一洼从地底渗出来的湖水。在整片岩石地面隆起的小丘上,可以看到一幢大型建筑。
这栋建筑和陡峭的地形连成一体,整座楼焕放着异样的光芒,点亮了周遭的景物;靠近一看便可以辨别这是一栋五层七重的大型天守阁。她的外围其中一面拉起来一道黑色的※海参墙,在黑色的墙身上还漆了少许的红色、白色与金色,看来非常高贵奢华;屋顶上的博风板尖得吓人,最上层的楼层外侧还有漆着血般鲜红颜色的栏杆。再往上看去,歇山式的屋顶上立着两只面对面的螭吻,呈跳跃姿态,龇牙咧嘴地露出狰狞的面貌。(译注:海参墙和海鼠壁为日式建筑的一种砌墙贴砖的方式。)
这是大圾城,而且是丰臣家的大圾城。
大圾城在大圾一役惨遭祝融之后,由德川家重建,在石墙的部分外观还有天守阁的位置、形状上都有相当大的变化。
德川家重建的大圾城有着纯粹的白色外观,但这座丰臣家的大圾城却色彩斑斓;再加上复杂的千鸟博风板和朱红色的栏杆,直教人联想到过去的安土城——这座旧式的大圾城就这么耸立在一片宽广的地下洞穴之中。
过去幸村也曾经来过这座城。而这座城现在就是丰臣派武将的根据地。
在这座旧大圾城顶楼的红色栏杆内透出了一道人影。她坐在屋里。一件件宽大的单衣几乎淹没了屋内的所有空间,让人无法窥见她的全身。层层单衣色彩缤纷,花样各异,奢华地一共叠了十二层之多,包裹着坐在中央的一名黑发女性。
这名黑发女性垂着头,切齐的浏海遮住了她脸上的表情。但就在下一刻,那张苍白的脸庞却意外绽开了笑容——她确实在笑,然而笑靥中却没有一丝『愉悦』或『快乐』的气息。她在这样的笑容中开口,用她那宛如以鲜血妆点的红唇说:
「你说要把德川庆彦的性命献给哀家,这是真的吗?」
一名男子跪拜她的面前。男子并没有穿着他的学生制服,反而身着武士的礼服,但仍然一眼就可以辨认出他的身分。
「是真的吗,尊保?」
这名学生会的核心干部松平尊保抬起头来,「是,臣没有半点虚言。恐怕此时庆彦早已在微臣的设计之下人头落地了。」他将话说到这里,稍停了一拍,「请大人您放心。」低下头后,他头顶上整片的前发也全都垂到了面前,盖住了他的眼睛;就连他平时梳在后头捆起来的头发,现在也解开来披在肩上——甚至连平常他那一副凛然的双眉,此时竟也变细了许多。
其实尊保的眉毛是自己用眉笔画粗的。他平时总是用缠胸布捆起来的胸部,此时也是……
「好极了!好极了!」
这位被尊保称做大人的美少女在叫好的同时,口里也发出了凄厉的笑声。如果说有什么样的笑声听在耳中,会打从心底挑起人们的不快,那么她的笑声也许就是这种典型吧。
这名『大人』的头顶上插着好几根发簪,抬起头来的同时,一张如月光般白皙的脸庞此时也终于可以看清楚了——她有一双细长的秀目,红唇微翘,周身缭绕着妖艳的香气……不过,那香气却并非来自屋内的熏香。
这名『大人』看着尊保,在笑声中开口说道:
「接下来的事儿可也得靠你了,尊保。」
被点名的尊保仍静静将额头贴在地上,「是。为了大人的期望,微臣一定将这座学园城塞——将全日本拿下来交到您的手中。」
尊保的答覆似乎让『大人』颇为满意,「有劳你了,呵呵呵……」她说完之后,刺耳的笑声又提高了几许音量。在她泛着浅蓝色的苍白肌肤中,仿佛唯有那抹红唇才是还有血潮流经的部位。从那双红唇中伸出了同样血红的舌头,舌头中央缓缓浮现一颗五芒星形的图样,闪闪发光。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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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25 09:31 | 显示全部楼层
后记


各位好,我是すずきぁきら。万万没想到,我现在竟然身处在北海道写这篇后记。换句话说,此时此刻的我回到了自己的故乡。
其实我现在是在休假中的。但手机忽然收到一封简讯:「快写个后记来,明天交。」——对不起,原稿写得慢是我不好……抱歉……
北海道真的很冷呢。今天是2009年10月6日,但晚上还是得开着暖炉才行。前几天我曾开车去了支笏湖兜风,不过湖畔吹来的风实在太冷了……
话说,那天我还没有习惯在车子暂停时熄火的环保开车习惯,因此在红灯时熄火之后,绿灯踩了油门车子却不肯走。当我脑中满是问号时,也让后头出现了轻微的塞车,结果竟对地球造成了更大的伤害,真是非常抱歉……
另外,我也在回家的时候,在停车过程中狠狠地让保险杆擦撞了一下。虽然是自己家里的车,可以面带微笑地敷衍了事,但对家人来说也真的很抱歉……
总而言之,『百花缭乱 卷之三』发售了。也有新角色○○○○登场——为什么要用○来把人名盖掉?那是因为这边是后记嘛。但就是有读者喜欢在拿到书之后从后记先看,所以我为了让所有读者都能够享受一样的乐趣,就把人名盖掉了。不过这些人搞不好也会觉得:这么一来先读后记就没有意义啦……那还真是对不起——这样吧,我就稍稍来破点梗好了,还请这些读者息怒。
说到○○义○(有破梗啰)其实是有名的带子狼——对,不是推着婴儿车的那个,他是个反派。
这个人在隆庆一郎老师的『吉原御免状』中也有出现。这本书中的义○也非常残暴,而且执念很重,是个非常棘手的反派角色。不过他在书末会出现许多重大改变就是了。
像义○这么一个个性扭曲的反派,在本书中也是一样。不过我在构思如何让他以美少女形象出现的时候……完全没有烦恼过——义○是『病口受』 (啊!又是隐藏代号!)!我打从一开始就不考虑除此之外的第二种人格,只是,她到底该是个什么样的病口受,这点我倒是在稍稍征询了HJ文库编辑部的意见之后,做了点调整;一开始她还是正大光明地表现出一副△态的模样,但后来是修正成平时的表现会比较可爱(应该啦)。
其实呀,若是有像义○这么一个女生在身边,搞不好会很幸福也不一定。因为她什么都会帮忙做好嘛——虽然付出的代价可能会很可怕,不过船到桥头自然直;顶多也不过就是被◇◇而已。那也是另一种美好的世界呀(应该啦)……
这篇后记是我坐在榻榻米上,把笔记型电脑放在椅子上写的。不过写到现在,我膝盖也痛了;加上没有滑鼠垫,所以是把放鞋子的纸箱拿来垫着用,因此手掌靠近手肘的部分也开始隐隐作痛——我真的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数据机要放在这么一个房间里头呢……虽说直接把网路拔掉,把笔电当成打字机搬到餐桌上去写也是一种方法。可是因为太麻烦了,所以我想说干脆就在这里把后记写完。
话说回来,『百花参』我是好好把电脑摆在书桌前,坐在椅子上写的,所以请大家安心(屁!),唯一比较不稳的就只有我写作的进度表而已。不好意思……
『百花参』是这个系列中第一次出现一集未完的结构,因此还请各位读者期待义○、十兵卫、幸村还有千姬等人在下一集的表现——啊,也请别忘了还有宗朗……
那么,我们就在『百花肆』再见啰(如果可以的话)!
(在后记写完之后才发现这台笔电有内建无线网卡(↑真的)的)

すずきぁき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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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すずきぁきら
插图:Ni
译者:彭惠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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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25 09:4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bcw 于 2010-4-25 11:50 编辑

這小說依舊賣肉向.....新角色一看就是伊達政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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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不是獨眼是魔眼.....otl............
头像被屏蔽
发表于 2010-4-25 09:53 | 显示全部楼层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 内容自动屏蔽
发表于 2010-4-25 09:57 | 显示全部楼层
满眼的肉。。听说这个要动画化了,现在肉翻都挑战底线呀。
发表于 2010-4-25 10:13 | 显示全部楼层
戰國版一騎當千原來出3了,期待第4卷
发表于 2010-4-25 10:25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到这个系列就反射性地想起一骑当千……实话说,孙策伯符和本书女主角在天然呆上是蛮像的……
发表于 2010-4-25 10:49 | 显示全部楼层
又有新角色出現了,期待中。。希望快點動畫化!~哈哈!~
发表于 2010-4-25 12:50 | 显示全部楼层
肉,肉,都是肉,太买肉了
又加一人了啊!
发表于 2010-4-25 13:15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到第三卷我泪流满面啊!终于在我有生能够等到这书的第三卷了
发表于 2010-4-25 13:50 | 显示全部楼层
动新5月那期可能有简介。相信里面有超多马赛克。超卖肉的说
发表于 2010-4-25 14:00 | 显示全部楼层
已经看到一半了。宗郎的后宫也逐渐壮大起来了。
发表于 2010-4-25 15:22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有动画宣传了。。  最后那段难道那松平尊保又是女的?
发表于 2010-4-25 16:45 | 显示全部楼层
最后出现的那个女人一定就是淀夫人了,幸村与后藤的死与她有直接关系。
发表于 2010-4-25 18:04 | 显示全部楼层
看起来像是内衣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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