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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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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F文库] 阴沉少女与黑魔法之恋 04[熊谷雅人][台/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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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23 13:4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chenlunno1 于 2010-4-23 13:50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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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熊谷雅人
插画:ぇれっと
翻译:陈容彩
扫图:Oizze
录入:chenlunno1
www.lightnovel.cn
请尊重翻译、扫图、录入、校对的劳动成果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转载请保留信息
————————————————————







内容简介?
让我测试一下新魔法嘛,干嘛这么小气?
空口真帆的专长(?)和兴趣是黑魔法。她在学校里总是沉默寡言、顺从乖巧,但在家里和妹妹交谈的次数却相当频繁。某天,真帆打算把妹妹夏树当实验品测试新魔法。察觉到姊姊意图的夏树大发雷霆。平常夏树只会对姊姊的行为感到没辙,并不会生气,所以夏树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让真帆困惑不已,不过真帆还是嘴硬虚张声势说:「哼,度量真小」。她以为只要夏树的气消了,两人就会和好如初,不料夏树一点也不让步……(第一幕:空口姊妹没发现受伤的牵绊)。此外,志乃和大河内、凑山和三愈也相当活跃?!话剧社社团集训时,真帆和一之濑学长单独相处?!温馨的黑魔法喜剧第四集登场!


目录
第一幕 空口姊妹没发现受伤的牵绊
第二幕 雏浦和大河内非日常的日常生活
第三幕 弓滨和凑山既微妙又绝妙的关系
第四幕 空口真帆和伙伴们的夏天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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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23 13: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幕 空口姊妹没发现受伤的牵绊

「Necon eya nrocovo.Neriro unya riya……」
又来了……我躺在床上,耳朵听着应该避之唯恐不及的咒语。
这些句子就像会渗入我疲惫的身体一样,增加我的疲劳指数。我都以为自己快睡着了,为什么偏偏这个老姊要来吵我呢?
安静的夜晚。三更半夜、夜深人静。这世上一定有任何人都呼呼大睡的时间。我空口夏树也不例外。
我今年国中三年级,正在准备考试。我每天都非常非常忙碌。不过,就算是考生,不好好睡觉也会体力不支。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至少在普通的家庭里面是很自然的事。
但是不晓得是哪边搞错了,很遗憾的我家并不是普通的家庭。如果爸妈扣除掉感情好得不得了这部分,或许是很普通的夫妻。可是我的家人之中却有个完全没有一丁点正常成分的人。那就是我姊,空口真帆。就算我说出老姊的怪人列传,大家也一定以为我在开玩笑,根本不相信我的话。总之,她就是这么疯狂。
而且……
实在不太愿意回想。我现在不想思考这件事情,却一直出现在脑袋里。
……唉,我也有恋爱方面的烦恼。
我的男朋友是很快就对我说喜欢我的男人。虽然每个人的情况不同,有人不愿意对方随便就说出「喜欢」这种字眼,但是我一听到别人这么对我说,就会觉得很高兴。传简讯给他的话,他会立刻回覆;我们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会一直夸奖我。
但是,到底怎么回事呢?最近他突然变得很冷淡。回覆简讯的速度慢了很多,表情符号也少了很多。就算我们在学校里碰到,他也好像没看见我一样快步离开。
我想应该是我想太多了。但是当我开始在意之后,就越来越觉得他在躲我。我的内心浮现这种忧虑。
他和我同年级,他也是考生。他应该也有许多烦恼。如果他真的在躲我,应该也有个理由。但是他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呢?每次我一想到这里,就觉得焦躁不安。同时,我的心也变得相当脆弱。
回到正题。现在是晚上,我很脆弱,但我姊却很异常。这就是我现在所处的状况。再稍微具体描述,我因为各式各样烦恼而睡不着,但还是闭上眼睛努力睡觉,此时老姊却在我的枕头边不晓得吟诵什么咒语。所以,我越来越睡不着了。
这种状况,我大发雷霆也没关系吧。
我询问着自己,但是身体比脑袋更早下判断,更快行动。我睁开眼睛,瞪着高兴地不断朗诵咒文的姊姊并且大吼。

「吵死人了!」
「唔!」
姊听见我突然大吼,她吓了一跳,往后退一步。她一手拿着似乎很古老的书本,披着长袍,俯视着我。
她肯定对我施展她最喜欢的黑魔法。我踢开棉被,从床上跳下来。姊往后退了好几步,我冲上前靠近她。
「你以为现在是几点啊!你以为我现在是几年级啊!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啊!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啊!」
不行,我停不下来。
我紧握拳头,拉高嗓音。
「呃、啊、不。」
姊被我的气势吓到,没办法用日文好好反驳。我生气地把想到的话通通说出口。
「老实说我觉得很恶心!别再做了!我是考生,睡觉时间是很重要的!这种事只要稍微想一下不就知道了,为什么你还要这么做!我知道你讨厌我,所以不要再对我做这种事了!」
我至今还没这么生气过。姊也一脸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的困惑表情,只能默默承受我的语言暴力。
「如果没有姊就好了!」
我并不是想说这种话。但是说出口的不是平常的我会说的话。我说完这句话,调整好几次呼吸后就回到床上。姊什么话都没说。
我的心情一点也没好起来。反而好像有浓稠的高密度液体金属灌进我的身体里。
我没有错。我对自己这么说,强迫自己入眠。
到底起因是什么?在我的记忆中,应该是前几天傍晚发生的事情。冰箱里有布丁,而且还是上层有奶油,充满恶魔魅力的绝品布丁。这个应该不是什么人的布丁吧。没写上名字就是共有物。共有物就是看见的人都可以吃的东西。这是空口家冰箱里的所有权规则。
所以我吃了布丁。连盖子上沾到的奶油都没留下,吃得清洁溜溜。
这时候,夏树回来了。
然后,夏树对我大发雷霆。
「姊,你怎么随随便便就吃掉我的布丁?」
我有自信自己一点也没有错。没有遵守规则的人是夏树。
「因为你没写自己的名字啊。呵呵呵,愚蠢的人已经穷途末路了。」
平常的话,夏树这时应该就会露出懊悔的表情,而我则高高在上嘲笑这个蠢妹妹。应该会是这种场面才对。
但是,这天不一样。
「那就算了。」
夏树只说了这句话,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怎么感觉好像我真的做错了一样。
我和空空如也的布丁杯一起被留在原地,我浮现些许自责的念头。
不过夏树不只这时候样子奇怪而已。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是我先前也察觉到她怪怪的。这件事情因为我吃了布丁而更明显。
……该不该买个布丁给她呢?
但是,总觉得很不甘愿。明明错的人是夏树啊。
这样的话……
所以我就对夏树施魔法。作战实行的当晚,我第一次听见夏树说没有我最好了。
……好家伙,我真的会咒死你。
隔天,我和平常一样,在同样的时间醒来,没有被睡眠不足打败。我爬出床铺,朝客厅走去。心情果然一点也没好起来。
我在进入客厅的门口前碰到姊。
「啊。」
姊发出小小的声音,接着更小声地继续说:
「早安。」
如果不是长期身为姊妹,就听不到的那种音量大小。换句话说,我虽然听得见,但是故意装作没听到。
我今天不想和这个怪人、超自然狂热分子说话。我从僵硬不动的姊身旁走过,打开门走进客厅。
「唔唔……」
姊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没有再说什么。
搞不好我会这样一辈子不和姊说话。我的脑海里闪过这种念头。平常我会认为这绝对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不知为何我现在却觉得很有真实感。
我很顽固,姊却比我顽固十倍。如果我一直这么强硬下去,或许有可能真的一辈子都不会交谈了。
迅速吃完早餐后,我回到房间换衣服。
「度量真小。那样子就生气、闹别扭。」
吃饭时,姊只对我说这句话。我当然还是忽视她。
「你对我做的那种事情,不管是谁都会生气啊!笨蛋!」
如果我说出这句话,或许我们就没办法回到以前那种关系了。但是,我还是说不出口。我明明知道假装对方不存在比任何责骂还更伤人。



你视若无睹?你敢视若无睹。你这女人!你知不知道德蕾莎修女(Mother Teresa)的名言i爱的反面不是仇恨,而是漠不关心。」
看夏树简直把我当成空气,真让我怒火中烧。我是姊姊,夏树是妹妹。夏树的粗暴行为颠覆了这种无可动摇的绝对等级制度,给了我黑暗的力量。
不要用咒语或魔法,干脆给她物理性重创好了。
但是,我很在意为什么夏树会这么生气。对啦,我是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完全正确,或许也有更正确的方法才对。但是,夏树会这么生气,是不是有什么原因?
我才不是在担心夏树。这一点可别误会了。我只不过觉得有兴趣「有一部分让我很在意罢了



「对了,夏树的姊姊是念哪一所高中啊?」
我在发呆,突然有人这么问我,害我吓一跳。现在是学校的午餐时间。同班同学在聊关于第一志愿的事情。再过不久第一学期就结束了。暑假期间要以第一志愿为目标努力用功。大家的焦点都在这上面。
「那个啊。」
我说出姊就读的学校名称。朋友听见后露出吃惊的表情。
「哦,夏树的姊姊头脑不错嘛。」
「我倒是觉得不太好哦。真要说的话,是脑袋有点奇怪。」
我边笑边回答,心里却没在笑。
「不过,那里不是这附近的顶尖学校吗?好好哦,有个聪明的姊姊。」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就算很聪明,也不一定是好姊姊。」
我的脸上又露出笑容。我脸上还笑得出来。
「是吗?我姊今年要考大学,还是一样喜欢到处玩。明明我也是考生,她还拉着我一起去买东西,拖着我去看演唱会……」
朋友一脸为难的表情说着。但是不管她露出怎样为难的表情,我还是知道她很喜欢这样的姊姊。就算姊姊的功课不怎么好,她还是喜欢在一起就很开心,让人觉得很可靠的姊姊。
这时候真想全部通通说出口。
我的内心就像恶魔一样喃喃低语着。
其实我姊头脑不好。
兴趣是黑魔法。
专长是诅咒。
是个只会把家人当成魔法实验白老鼠、不知感恩又冷血无情的人。
不在意旁人眼光和闲言闲语,不知羞耻为何物。
如果上帝不重新打造的话,就一定无可救药、异常到根深蒂固的高中生。
辱骂诽谤姊的话一个接一个浮现。我让这些话一一沉淀在心里慢慢消化,不让它们从我的嘴巴说出口。这不是为了姊。是因为我不想因为批评姊而让我自己难过。
「夏树没有和姊姊一起去买东西吗?」
「嗯,应该说我姊不太喜欢买东西。」
「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她是怪人。」
我只说出最小必要范围的事实。如果这丁点都不说出口,我会很不甘心。
「怪人啊……啊、对了!我们下次就在夏树家里读书吧。如果你姊在家的话,不就可以请她教我们吗?」
朋友用天真无邪的眼睛看着我如此提议。我拍了拍桌子,力道几乎快把桌上的牛奶打翻。
「不行,绝对不行!」
「又、又不是要嗑药,你也不必这么激动地拒绝啊……」
朋友吃惊地睁大眼睛,有点怕怕地说。
「就是绝对不行。就算联合国总会提出决议,我也绝对不允许!」
我完全抛弃刚刚为止表面上的笑容,使出浑身解数紧咬着朋友不放。
「唉唷,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会硬要去啊……」
「如果你不请自来的话……」
我目光望向教室的另一端,指着一名男孩子。
「我就会把你的心意告诉那个人。」
朋友脸色一变。她喜欢我手指所指的男孩子。朋友的脸颊渐渐红了起来,过了几秒钟的沉默后,她缓缓低下头。
「夏树,不对,夏树大人。请您息怒。这是民女的果冻,如果您不嫌弃的话,还请笑纳。」
「算你准备周到。」
我收下她递出的草莓口味果冻,露出恶作剧的微笑。
真正危险的人不是我,而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无知提议者。我的重要朋友差点遭到老姊咒杀。我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不过啊。」
朋友恢复原来的表情。
「夏树还真是喜欢姊姊呢。」
我收下果冻后正在打开果冻盒盖,一不小心施错力道,果冻整个飞了出去。
「怎、怎么突然这么说。」
「因为你不是常常说你姊的事情吗?你老是说她很奇怪啦、脑袋怪怪的啦。不过我也完全搞不懂她到底是怎样的人……」
手上的果冻掉到桌子上,啪地整个破裂。桌子上铺着餐巾,餐巾上和果冻同样颜色的污渍逐渐扩大。
「如果是讨厌的人,应该就不会讲她的事情了吧?」
这不是喜欢或讨厌的问题。因为我们是姊妹,不管再怎么讨厌都脱离不了关系。所以,不管怎样都会提到对方吧?
如果没有你就好了。
如果一开始就没有姊,不会让我有这种想法就好了。
果冻微微摇晃着。红色的污渍缓缓扩散。
夏树心情不好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就算我想破头,还是想不出明确的答案。我起初以为是布丁的事情,不过如果是这样,反应也太超过了。我觉得应该还有其他原因。
从来没发生这种事情。我一直想着这件事。就算我待在学校里,我脑袋里想到的还是夏树的事情……
「空口同学,怎么了吗?」
我在教室里叹了一口气,朋友雏浦上前询问我。我叹气叹个不停又沉默不语是常有的事情,有人担心这样的我让我觉得很高兴。
「有什么烦恼吗?」
雏浦用沉着的眼神看着我。说出家务事好像有点丢脸,不过或许这样也能有什么解决之道。我鼓起勇气试着和她商量。
「是愚妹的事情啦……」
「愚妹?」
「啊,就是我妹妹啦。我有个国三的妹妹,最近变得有点凶暴。」
「凶暴……」
雏浦露出吃惊的表情。
「家庭暴力吗?」
「不、不是啦。应该是比较接近安静的怒气,所以一直对我视若无睹。」
虽然觉得很丢脸,不过我还是对雏浦说了。雏浦睁大眼睛,露出有点惊讶的表情,随后又恢复原来的样子。
「国三生的话,要准备考试吧?会不会是因为这样,所以一点点小事就会心情浮躁呢?」
「我没有做什么啊。」
「如果有加入社团的话,差不多也到了比赛的时候吧?是不是有什么压力啊?」
「我不知道。」
顺带一提,我国中时参加奥赛罗棋(注:又称「黑白棋一「翻转棋」。棋子双面为黑白两色,行棋时将对方棋子翻转为己方棋子。)社,我不记得我曾在比赛前紧张过。我当时只在想:「要把敌人的阵地全部变成一片漆黑,呵呵呵。」
「不然就是和男朋友的关系不太好啰。」
「……很难说,或许吧。」
雏浦一一列举可能盘据在夏树心中的问题。不管是哪个,都是我不曾想到的。
感觉似乎雏浦比我还更适合当夏树的姊姊。一想到这,我就觉得有点泄气。
我们篮球队自从开校以来,不曾参加过县大会的比赛。我打算不管怎样都要在这个夏天的最后比赛中,带领篮球队参加县比赛。这与其说是身为队长的责任感,不如说是自己参加社团活动至今,身为篮球队队员的愿望吧。
所以我自然也很热中练习。同时压力也日增月益。
天空相当晴朗,美丽的晚霞完全无视我的心情,在天空蔓延开来。篮球队的练习顺利地结束。我和同年级朋友一起从体育馆往校门口走去。我表面上一定和平常的空口夏树一样,但是心里却完全不同。
「咦,那不是裕也同学吗?」
一个朋友指着校门口的方向这么说。我吓了一跳,视线凝聚在距离五十公尺前方的校门口。我的男朋友就站在那里。
「约好一起回家哦~~」
其他朋友咧嘴笑了起来。
「那,我们就从后门回去好了。」
「我觉得最近好热,原本不是因为夏天的关系,而是你们打得火热啊。」
有几个人露出开玩笑的笑容,口中随便乱说。
「没有,我们没约好一起回家。」
我慌忙说道,但是朋友们已经改变行进的方向。
「喂,等等。」
我慌张地追着朋友们,有一个人看着我的眼睛低声说道。
「你最近没和他联络吧?这不是好机会吗?」
「但是……搞不好裕也只是在等其他的朋友啊。」
我不是在害羞。不对,是有点害羞,可是害怕的成分更大。
「如果是这样,之后你再追上我们就好了。短跑冲刺有信心吧?」
「有。」
我轻轻点头。
「我们会从平常的路回去。」
「我知道了。」
我在此止步,朋友们则往后门方向走去。我转头往校门口望过去,看到裕也正朝我的方向看过来。
被他发现了。虽然我没有逃走的意思,可是现在也逃不了了。
我感觉到有点莫名地紧张,一边走向裕也。
「嗨。」
在我开口前,裕也就先开口了。
他把双手放在头的后方,靠着校门口的墙壁。他的外表称不上英俊,而是比较滑稽,连说话方式也一样。但是我并不觉得他的模样很逊,虽然也不觉得他很帅。
我以前曾经对姊说过我的男朋友年纪比我大。裕也的生目的确比我早,所以年纪也比我大,不过我们是同年级。我只是觉得说自己跟学长交往很酷,才会说谎。唉,虽然姊也没什么剧烈反应就是了。
「嗨。」
我有点扭捏。明明我们又不是刚开始交往的情侣。
「练习结束了吗?」
「嗯。」
「现在要回家了?」
「嗯。」
「哦。那,我们回家吧。」
他话一说完,手离开头上的短发,拿起放在脚边的书包。
「咦?你在等我吗?」
我拿著书包的手用力一握。我没办法正面直视他。
「啊,我是在等太郎啦,不过他还没来。我今天得去补习,不赶快回去不行。」
原来不是在等我。
「可以吗?」
「我传简讯告诉他我会先回去,没问题啦。」
「哦。」
实在无法从自己的嘴巴说出我们一起回去这种话。太郎同学或许觉得没问题,但是我觉得有问题。
「我们好像,很久没像这样回去了哦?」
我们两人肩并着肩,走下坡道。因为我们国中盖在山丘上,从这条坡道可以眺望下方的城镇。
各式各样的屋瓦反射着夕阳。闪着各种不同的红光,城镇好像变成大海。我最喜欢这个景色。我曾听裕也说他也喜欢这个景色。
「是啊,因为最近社团很忙。」
「对吧。如果我也认真参加社团的话,或许也能像小夏一样挥洒青春吧。」
裕也叫我小夏。没有人会这样叫我,只有他这样叫我。
「你完全没去练习足球吗?」
「偶尔啦。不过我是觉得已经够了。」
「这样好吗?上高中以后,不是也可以继续踢足球吗?」
「先考虑上得了高中才比较重要。」
「哦。」
我们缓缓走下坡道。
前方是又路,裕也家在右边,而我家在左边。以前常常一起回家的时候,裕也还特地往左边走,绕远路回家。
命运的分歧点,或许这么说太夸张了。我静静地看着逐渐接近的叉路。
「上次模拟考,我的数学偏差值(注:在入学考试中用来预测合格率的数值。和平均值相同时,偏差值就是五十。)己终于超过五十了。感觉总算达到了。」
「这样不是还不够吗?」
还有十公尺左右。
「是没错啦。不过以前还更糟糕咧。」
「嗯,我也没资格说别人怎么样。」
还有五公尺。
「小夏应该没问题吧。你的英文不是很好吗?」
「也不算很厉害啊。只是其他科目很糟糕,不代表英文特别强。」
还有三公尺。
「对了,你姊不是会教你英文吗?」
「嗯?嗯,偶尔啦。」
还有一公尺。
「对了,我之前看到小夏的姊姊,怎么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你看到她?在哪里!」
我停下脚步,这里刚好是叉路口。
「在车站附近。话说回来,其实你姊是个漂亮美眉嘛。你姊在家吗?」
裕也笑着。
「……如果我说在家,你要来吗?」
「我要去!我想要近距离看个仔细,哇呜!」
我不自觉用书包砸向裕也的脸。
「笨蛋裕也!你最好别来我家啦!」
我说了这句话就往自家方向跑去。
我没有错。是在我面前若无其事说出那种话的裕也的错。
我对短跑冲刺很有信心。但是我现在不想追上朋友,也不想直接回家。
我一声不吭地回到家里。结果我比平常绕了稍微远一点的路才回家。我没有其他可以去的地方。
自从姊开始参加社团活动后,姊就常常比我还要晚回家。玄关没有鞋子。看样子今天还是我先到家了。
我叹了一口气。担心和安心随着空气从嘴巴呼出。
我摇摇晃晃走上阶梯,进入自己的房间。
这是姊妹共用的房间。我和姊已经住在这里几年了呢?
我还是第一次有这种心情。
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看不顺眼什么。
功课的事情。
社团的事情。
男友的事情。
房间正中间的墙壁上有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姊一脸不悦,我从她后方抱着她。这是姊第一次穿上高中制服时拍的照片。
纠结在我心里的烦恼。
还有一项就是姊的事情。
我知道姊的成绩不错。姊从以前就像吸血鬼一样讨厌阳光,鲜少外出。她总是躲在房间里读书。虽然不可能因为一直读书头脑就会变聪明,不过比起老是在外游玩的我,她的成绩好太多了。
——我讨厌被比较。
姊的兴趣奇怪到如果被世间发现,搞不好会遭到社会抹杀。当然,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个性,兴趣也是个人的自由,但是也有一些兴趣是不好好隐瞒,或许就会陷入文化性自杀的。姊的兴趣,或许该说生活方式,就是这一种。
——我讨厌被人认出我们是姊妹。
我在很早以前就知道姊其实很漂亮。所以,只要她好好打扮,一定会是个让人自豪的姊姊。
.……我越来越讨厌自己的心胸狭小了。我刚刚听见裕也称赞姊时,我无法原谅他说那种话。我对此感到嫉妒。
——我讨厌身为女人的部分输给她。
不过如果姊对我好的话,我或许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了。如果姊再正常一点,多为我着想一点,或许我就能更坦率面对姊了。
我开始讨厌在三更半夜想对妹妹下咒的姊。
我很顽固,但姊却比我更顽固好几百倍。再这样下去,或许我们一辈子都不会说话了。
—〡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楼下传来声响。距离爸妈回来的时间还很早。大概是姊回来了吧。我一离开房间,就立刻往一楼的客厅走去。因为我不想碰到姊。
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呢?从高中放学回家的路上我还是觉得很困扰。
听了雏浦的话以后,我大概知道那个什么都没在想的乐天国中生或许在烦恼些什么事情。但是我什么都做不了。不管是考试也好、社团活动也好、恋爱也好,如果是夏树自己的问题,还是得出夏树自己解决才行。
而且说到我能给她什么帮助……
没有。
我直截了当地放弃了。
嗯,或许和我吵架这件事情也成为夏树心中的包袱。这样的话,如果我们和好,也能稍微让她轻松一点吧。
那,该怎么做才能重修旧好呢……
我脑袋里想不出任何主意。
不,只有一项。我还保有一个方法……



自从不和姊讲话后已经过了三天。我已经开始习惯无视姊的日常生活了。任何事只要习惯了就能适应,真的。
在家里的时候,为了远离姊,我紧绷全身神经。不过因为睡在同一个房间里,所以一天的最后还是会碰到面,但是我绝对不看她的脸。当然我不会和她说话,也不靠近她。如果得转告她什么,我就写在便条纸上,再放在她的桌上。
姊这三天都在三更半夜偷偷跑出房间。因为她是喜欢召唤魔法更胜过夜游的人,所以她一定是到附近公园画魔法阵了吧。以前的话,我会起来叮咛她小心点,不过我现在就算发现了也假装没看见。
爸妈没说什么。应该说他们没兴趣。或许他们是乐观地认为只要放着不管,总有一天就会解决吧。但是我一点也不这么觉得。可能到哪个人先离开这个家为止,这种糟糕的气氛都不会消失。
「夏树。」
有人叫了我,我回过神。打扫时间结束了,是大家开始社团活动的时间。要作白日梦还嫌太早了。
我拿着扫把,呆呆地从教室的窗户望着天空。
「夏树最近很奇怪哦。」
同班同学边说,边担心地注视着我的脸。
「有吗?」
「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事情啦。」
我笑着打马虎眼。
「一定有什么事情对吧。有什么事情就找我们商量吧。因为我们是朋友呀。」
听见这番话真让人觉得高兴,可是我实在不想说姊的事情。
心情越沉重,脚步也就越沉重。以前姊好像也这么说过……我摇摇头,甩开自然浮现在脑海的姊的格言。
好!改变心情,集中精神在社团活动上吧!我打扫完毕后,就快步跑向体育馆。
我这天努力又开朗地练习。如果不这么硬把自己心中的指针指向正面,我的行为举止就好像没办法和平常一样。当然这是很不自然的行为。周遭的人用仿佛看见怪异生物般的眼神看着我。
总觉得讨厌起许许多多的事情。再这样下去,我就跟姊有同样症状了。我越想这件事情,我的心情和思考就像掉进泥沼里一样,陷入困境。
回家时间。和平常同样的成员一起回家。
似曾相似的场景。裕也站在校门口。
「又来了。」
朋友高兴地笑着。
「如果要跟男朋友回去就直接说嘛。还是你故意想要让我们看,才会一直走到这里的啊?」
「才不是呢!」
我无法忍受别人以为我是这个样子。我全力否认。
「开玩笑的啦。之前和裕也同学发生了什么事情对吧?」
朋友微笑着。
「是啊是啊。今天的夏树真奇怪。每当夏树讨厌起什么东西时,就会变成那样。像是情绪异常的high啦、硬是装作很开朗啦。」
另一位朋友说道。我点点头。她们完全看穿我的心事。
「赶快去和好吧。」
「可是……」
「没什么可不可是啦!」
朋友们一一拍过我的肩膀后就往后门走去。我下定决心,转向校门口。
我每走一步,脑袋就浮现负面的想法:实际上跟之前一样,裕也一定是在等其他朋友。
「裕也。」
今天我先开日了。我希望结果能和上次稍微不一样。
「啊,小夏。我在等你哦。」
裕也露出爽朗的笑容。
等我?他在等我?
「太郎同学呢?」
「他先回去了,我今天想和小夏一起回去。」
「真难得。」
「有吗?啊,你以前也这么说过。」
裕也拿起脚边的书包。我们并肩开始走上回家的路。
「先用简讯通知我啊。如果我从后门出去的话你该怎么办?」
「你曾经从后门回家过吗?」
「嗯,是不常啦……」
「这不就对了。」
他又露出天真的笑容。我每次一看见他这种笑脸,连自己也不知不觉露出微笑。就算当时我觉得生气、不断提醒自己,我还是笑了。
「嗯,算了。」
「欸一
同样回家的路上,同样的坡道。
「你还在气之前的事情吗?」
「才没有~~」
「你这种声音很明显就是在生气啊!」
「我没有生气~」
不知不觉我也开起玩笑来。这是裕也拥有的不可思议力量。
「我们都很忙咧。」
「嗯。」
我轻轻点头。
「干脆,先暂时别见面会不会比较好?」
「啊?」
这家伙在说什么?
我真怀疑自己的耳朵有问题。
「你那是什么意思?」
就连裕也也察觉到我的感情波动,他的笑脸僵硬。
「啊、那个,我们不是要放暑假了吗?要参加暑期辅导啦、社团活动的比赛之类的,不是会很忙吗?所以我想这段期间,我们专心准备那个会比较好……」
我瞪着裕也。
我当然不要这样。
就算社团活动很忙,就算读书很累,就算有个怪咖姊姊,我从不觉得和裕也见面是件痛苦的事情。
如果我现在说不要的话,这话题一定就此打住。
「我知道了。」
可是我决心要固执到底。
「那我们一直到暑假结束前都不要联络。在学校碰到面也不要说话。」
「欸,我又没说要做到这种地步。」
「从现在这一瞬间起。」
我说完这句话,就快步跑了起来。
好讨厌。不管是我还是裕也,大家都消失掉好了!
我加快脚步。
我快步跑着,特意跑向陌生的道路。
我想就这样走进陌生的世界。没有人认识我的世界。我也不认识任何人的世界。
转过好几个转角,走进巷弄里,穿过狭窄的道路,在被高围墙包围的小路中前进。我走着走着,真的迷失在陌生的世界里。
我很不安。天色开始暗了下来。
我以为我知道学校周遭的环境,可是这里是我完全不知道的区域。眼前有一栋像住宅的建筑物,不过仔细一看,上头还有个小小的看板。
伊丹书店。上头确实这样写着。看样子这是一家书店。
虽然都国三生了,还会迷路是有点可耻,但是如果就这么遇难的话就更可耻了。我鼓起勇气试着走进店里问路。
虽然外头开始暗下来了,可是店里更暗。
店内有一点霉味,也很狭窄;狭窄的空间里塞着密密麻麻的书架。不管哪本书,看起来都很旧,完全没有我常常看的漫画书。反而有很多姊应该会喜欢的书籍。
「对不起。」
我往店里喊。等了一会儿,听见从店里传来咳嗽声。我穿过书架,往店里走去。
比店铺高一阶的地方放著书桌,旁边坐着一名有点年老的男性。他剧烈咳嗽着,不过他还是发现我,用眼角余光看着我。
油灯发出蓝色的火焰。有点不可思议的房间。
「欢迎光临。」
咳嗽停止后,应该是老板的男子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呃,抱歉。我有点事情想要请教您。」
我压抑自己的害羞,显露出自己的愚昧。
「嗯?你是……」
在我开口之前,老板说的话逐渐扩散到这个空间里。
「空口同学?」
突然被对方说中自己的姓名,我吓了一跳。
「您为什么知道我的姓……」
「这样啊……那你就是夏树同学啰?」
连名字也知道!我惊讶地看着老板,稍微离他远一点。我提高了警觉。
但是老板只看着我的举动笑着。一开始是笑声,但渐渐变成有点痛苦的咳嗽声。
「您还好吗?」
「嗯嗯……我没事。你不用这么害怕。因为我常常听别人说你的事情。没想到会真的碰到面。」
「我的事情?」
「嗯,就是你姊姊。你们长得也很像。」
我退后一步的身体往前回到原处,我靠近老板。
「您认识我姊吗?」
「嗯,她是店里的常客哦。虽然她对店里的销售量一点贡献都没有。」
老板边说边微笑。
「我的事情……是在说我坏话吗?」
「坏话?你说空口同学说你的坏话?」
那个老姊。她肯定每天都对这个老爷爷说我听见一定会精神崩溃的辱骂诽谤。搞不好这个老爷爷的咳嗽会这么严重,就是因为姊的怪里怪气或者不怀好意侵入他肺部的关系吧。
「没有哦。」
「真的吗?」
我对老板露出怀疑的眼神。
「是真的。」
「那她到底说了什么?」
「她说她有个不尊敬年长者、不知感恩的天真妹妹呢。」
「这样完完全全就是坏话啊。」
我可没受过姊什么恩惠啊。
「坏话是不怀好意的话。」
「她说的那些话不就是不怀好意吗!」
「空口同学,你姊姊真帆很关心你哦。」
「这样的话!」
「所以,我得做些什么才行。」
咦?
「真帆同学继续这么说。」
我开始激动的内心因为这句话突然动也不动。就好像头脑和身体里的血液被抽光了一样,我的力量渐渐溜走。
那个老姊说「我得做些什么才行」?
「什、什么嘛,身为姊姊还这么骄傲。」
没错。那个人从社会观点来看,是个比我还糟糕的人。
「你和真帆同学比较起来,你拥有许多优势。」
老板的眼睛相当深沉又温柔。
「但是呢,最重要的不是这些。真帆同学很关心你,想为你做些什么。这才是真正最重要的吧?」
但是……
我紧咬下唇。
姊想对我做的是诅咒仪式。不管嘴巴上怎么讲,她对我做的事情很明显的就是敌意、恶意和憎恨。我实在无法想像姊是想要帮助我。
「你不相信吗?」
老板就像看透了这一切,缓缓说道。
「……是的。」
我老实承认。
「语言很不方便。它无法表达全部的想法,一不小心就会让人误解。这点,行动也是一样的。时机未到是无法看到隐藏在里头的真正含意的。」
隐藏在话语和行动里的真正含意?
「话说回来。」
老板在此改变话题。
「夏树同学怎么会到这里呢?你看起来也不像是来买书的样子。」
我此时终于想起来这里的最初目的。
「啊、嗯,虽然很不好意思,其实是……」
我低下头,有点紧张。这种年纪实在很难说出自己迷路了。
「迷路了吗?」
这个人是魔法师之类的吗?他就好像看穿我的心事一样,说中隐藏在我心里的好多事情。老板见我一脸吃惊,他露出微笑。
「如果心感到迷惘,走路就会迷路。如果心感到迷惘,表情就会迷惑。」
老板说的道理就像奇怪宗教一样让人不太明白,但是因为被这理论说中了,我也无可奈何。我老实地点点头。
「这附近的小巷弄密密麻麻的,就连住在附近的人家也会常常迷路呢。」
「这样啊。」
「因为太密集了,连画成地图都有困难,不过如果你照我说的走,就能走到大马路去。走到大马路的话,之后就知道怎么走了吧?」
「是的。不好意思。」
我低下头道谢。
这样我就能回家了。
「不过。」
我重新抬起头时,老板直视着我继续说道。
「就算你能走出去,你现在的心情只会再次让你迷路而已。」
「咦?这话怎么说呢?」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如果心感到迷惘,走路就会迷路。」
老板的眼神很认真。
「嗯,不过,姊的事已经算了。」
对,已经算了。我决定再也不和那个人说话了。
「应该不只如此吧?」
我的心脏用力地跳了一下。老板的话一一触及我的内心深处。我感到吃惊不已,同时以感兴趣的角度来看,这碰触到我的心情。
「我的表情是这样吗?」
「你的表情就是这样。」
这个人或许去当占卜师会比较好一点。我边看着老板边这么想。
不可思议地,我放松警戒。虽然是因为这老人是姊认识的人,但最大的理由则是这个人本身散发的气质。他的脸或者身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但是自然而然让人觉得这个人应该没问题才对。
「请别对我姊说。」
我回过神,发现自己这么说。
「我没理由说啊。」
老人拿来一把椅子,要我坐下。然后,就像要听唱片一样,调整舒适的坐姿后催促我继续说下去。
「我现在有男朋友。」
「嗯。」
「我男朋友刚刚对我说暂时别联络。这样,再怎么想,就是想保持距离吧。而想要保持距离,就是想要分手吧。」
「嗯。」
「是他先对我告白的。所以他或许觉得自己实在难以启齿说要分手,才会这样对我说……」
「嗯。」
「……您觉得呢?」
我往上看着老板。老板用力点点头。
「这个我也不知道。」
听到这句话,我觉得我好像被骗了。
「是啊,说的也是……」
「但是,夏树同学不是也不知道他的真正想法吗?」
「我不知道。就是因为不知道才觉得很烦恼。」
「真的是这样吗?你并不是因为不知道而觉得烦恼,而是因为觉得有不好的预感才觉得烦恼吧?如果不知道的话,只要问本人就可以立刻解决了。」
老板缓缓说道。
「可是,你也没有间他的勇气。这也很让人烦恼呢。」
「……或许老爷爷您说的没错。」
我紧抓着制服裙子的裙摆。
「我刚刚也说了,语言很笨拙。它也无法传达所有的想法。这时候你觉得应该怎么办才好?」
「想像吗?」
「想像是很重要的。但是,如果总是想像不好的事情,就无法往前迈进。现在的你不就是这样吗?」
「这样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直接问本人不就好了吗?」
老板正经的表情突然变成温柔的脸。
「有些事情只有本人知道。鼓起勇气比任何事物还更重要哦。」
隐藏在语言底下的真正心意。想要弄清楚,直接问本人是最快的方法。这是理所当然到让人发笑的正确解答。
但是,对我而言,却是比任何事情都还要困难的选项。
「真相往往出乎意料,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样哦。」
老板说了这句话后,告诉我路该怎么走。他在店里目送我离开。我深深一鞠躬后便离开书店。
天空上已经出现一闪一闪的星星,街道上的路灯也亮了起来。
「好。我问间看。」
优柔寡断一点都不像是我!
一鼓作气!鼓起勇气、空口夏树!
我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寻找裕也的名字。
答铃声响起。我的心跳顿时加快。
有一点点想在对方接起电话前挂断电话,但是我踏碎了这个想法。一直逃避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喂?』
裕也接电话了。
「那个。」
我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才好。我有点后悔,如果稍微想一下再打电话就好了。
「呃。」
『嗯。』
「所以 。」
『嗯。』
「就是。」
『嗯。』
「……」
『……?』
「唉唷,到底怎么回事嘛!」
我忍不住大叫。一直兜圈子的话什么话也说不了嘛。
「突然说别联络是什么意思?你想分手吗?是的话就直接说啊,笨蛋!」
突然劈头就被骂了一顿,裕也大概在电话另一端大吃一惊吧。但是我把自己想讲的话通通转换成电波,一口气丢给裕也。
「明明我忙得要死还是想见你、想和你说话、想和你通简讯!你为什么说那种话嘛?说什么我姊很正!明明我姊是黑魔法少女!笨蛋!垃圾!混帐!」
说到此告个段落,我用力呼吸着。
远方传来电车的声音。
隔了好一阵子后,裕也开口了。
『抱歉。』
「想分手的话就直接说。」
『不过。』
裕也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犹豫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什么啦。」
我依旧攻击性十足。
『想分手的,不是小夏吗?』
「啊?」
『啊、因为、因为。』
裕也慌慌张张地开始解释。
『小夏最近都只说很累很忙,回我简讯的速度也很慢,所以我才以为你想分手了……』
「这样你就以为我想分手了吗?」
从行动解读的意思和真正的心意不同。
『而且,我跟太郎说了这件事,他说搞不好小夏已经不喜欢我了。』
「太郎——!」
『啊、他没有恶意啦。一定是我的表达方式不好。而且我也不想让小夏再这么讨厌下去,所以才会说稍微保持一点距离……』
从语言解读的意思和真正的心意不同。
这种事情实在是微不足道。
『那,从明天开始可以传简讯吗?』
「不是从明天,是从现在这个瞬间开始。」
『太棒了!小夏,我超喜欢你的。』
这个得意忘形的家伙……
我一边用手机和裕也讲话,一边按照伊丹书店老板告诉我的路走。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种地方迷路,我顺利穿过巷弄,立刻走到我熟悉的大马路上。
不可思议的店铺。还有,不可思议的老人。
我跟裕也说了很多话。真的很久没有这么快乐了。
「我快到家了,我要挂电话了。」
『嗯。啊、对了。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说你姊是黑魔法少女,是怎么……』
他才说到一半,我就把电话挂断了。
我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
晚上我被东西的声音吵醒。
我拉下盖住整个头的棉被,悄悄探出了头。
是姊轻轻溜出房间所发出的声音。她戴上眼镜,整理类似行李之类的东西。
如果伊丹书店老板说的是真的,那么姊的行动应该也有什么真正的含意才对。我等到姊离开房间,立刻从床上跳下,悄悄跟在她的后面。离开房间时我看了一下时钟,时间是凌晨两点。是三更半夜、夜深人静的时候。
真是的,在这种时间溜出去,真的是不良少女。姊熟练地全身包着披风出门。我穿着当睡衣的运动服跟在她后面。天空被厚厚的云层覆盖,外头一片漆黑。但是姊毫不犹豫地在漆黑夜晚的街道上前进。
果然,姊进入同样的公园。我从远方看着她的样子。
姊在公园电灯下方画着类似巨大魔法阵的东西。我躲在公园的树丛里悄悄接近,我完全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不过,如果光看见魔法阵的图案就知道对方究竟想做什么的家伙,到底算是魔女,还是魔法狂。
「我明明每晚都对夏树施法的说……」
我听见姊的喃喃自语。果然,她晚上出门就是为了这个。不过,自从和我吵架以后,她每晚都在施展的魔法到底是什么?
……是诅咒吗?
我摇摇头放弃这种想法。
就算有糟糕的念头也无法有所进展。这不是今天傍晚我得到的教诲吗?想知道对方的真正心意,只能直接开口询问。
只能问了!
我从树丛里站起来。这声音让胆小鬼姊姊反应过度,大吃一惊。
「是谁!」
「姊,你在这地方做什么?」
「夏夏夏夏夏树!」
姊显然受到了惊吓。
「你不是已经不和我说话了吗?」
「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而且,请尽可能给我一个安心的答覆。
「我啊……」
姊咧嘴一笑,黑框眼镜发出亮光。
「我在诅咒你变成小猪!呵呵呵!」
姊双手插腰大笑着。
「我要把你卖给养猪场!然后,和高丽菜一起放在猪肉盖饭店里面!」
唔。
我表情僵硬,忍着不让自己气到哭出来。
幸好今天晚上很阴暗。为什么?因为这样就不必让月亮看见我的暴力行为了。
「笨蛋姊姊!」
我使劲全力大声喊道。接着用充满眼泪的湿润眼睛狠狠瞪着姊。姊有些退缩,但是立刻恢复原本的样子。
「随便你怎么说!废柴妹妹!」
我真是笨蛋,居然会对这个人有所期待。伊丹书店的老板说错了。这个女人根本一点也不在乎我。我真的超讨厌姊姊的!
我全力奔跑回家后,把房间里的所有书本都丢出去。虽然说是所有书本,但几乎都是姊的黑魔法书籍。我打开窗户把这些书通通丢出去。这里是二楼。可恨的书本发出啪啦啪啦声掉落下去。
绝对不能留下这些书!
我手上拿著书、一本一本接二连三地丢出去。全力违反不可以乱丢东西的叮咛,让我觉得有点痛快。
「哼哼……哼哼哼。」
我觉得有趣起来。
「啊哈哈!哈哈哈哈!这样真有趣!」
去吧去吧!这种书本干脆飞到其他地方去吧!
当我要从窗户丢出最后一本书的时候,我发现书上贴着便条纸。
这是最后一本。调查看看那个极恶黑魔法少女到底用了什么魔法好了。
我打开贴上便条纸的那一页。
画在纸上的魔法阵跟我刚刚在公园里看到的一样。
「这就是把人变成小猪的魔法啊……唔,人怎么可能会变成小猪嘛!」
我打算阖上书本,就在此时,我看见魔法阵的说明文字。
我停止动作。
柔和的萤光灯光线照着我的手。
平缓的晚风吹拂着我的头发。
眼里看着句子。
「这个魔法是……」
这一瞬间,看见接下去的句子时,我真怀疑自己的眼睛。
然后我立刻察觉到真相。
啊啊,为什么这误会会是这么大呢?
语言很笨拙。
但是真正笨拙的不是语言,而是使用它的人类。
体力突然全没了。心情也急速冷静下来。
【这个魔法,是和吵架对象和好的魔法。】
只有这段话。就是这段话,让我的内心突然热了起来。
我静静地阖上书本。接着紧紧抱着这本书。
「笨蛋姊姊……」
我低声嘟囔。
和好的咒语不会写在这种书里面。因为那是任何人都知道的,很简单的一句话。
对不起。
明明这句话比任何魔法都还有效。
我听见有人上楼梯的声音。我露出笑容。这就是我真正的心意。
我也道歉吧。用这句魔法咒语:「对不起」。
姊走进房间里。
「姊,对不起。我……」
姊两手抱着一堆书本。脸上充满任何东西都无法比拟的憎恨和愤怒。
「夏树——你做了什么好事……」
「啊哈哈。对不起!不过这下子我们就互不相欠了,我们和好吧。」
「幸好今天是阴天。因为这样就不必让月亮看见你的鲜血。」
啊,我会被她杀掉的。
「等、等等,姊姊大人。还请息怒……」
我全身冒出冷汗。姊对我的话充耳不闻,缓缓靠近我。
「等等,哇哇!啊——!」
月亮从云缝中探出了头。大概是被我的惨叫声吓到了吧。
我的魔法似乎没办法让我们立刻和好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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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23 13: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幕 雏浦和大河内非日常的日常生活

道场里响起回音。
「喝!」
响起豪迈英勇的声音后,男人的巨大身躯飞了出去。
「下一个!」
低粗嗓音说罢,另一名男子便站在我的面前。
男子先出手。他伸出粗壮的手,想抓住我的手臂。我躲开对方伸过来的手,就像随风飞舞的羽毛一样,我轻轻地把一只脚伸向男子,剩下的另一只脚则加重力道。
我的手迅速又准确地抓住男子的手臂和胸口。同时反转他的身体,将重量往前拉。
男子的身体浮在半空中。等到他察觉到的同时,在他眼中的世界已经翻转。
道场响起巨大的声响。
「到此为止!」
低粗嗓音说着。声音的主人是个粗壮的大块头男子。
「今天就到此为止。」
「是。」
我对神龛行了个礼,再对大块头男子行礼。黑色长发随之摇摆飘逸。
「志乃,稍微了解一点了吗?」
「一点点。」
我有些困惑地回答。刚刚被我丢出去的男子还倒在我的脚边。不只是他,这个道场到处都是被我打倒的男人。
「嗯。武术之路漫长又险恶。只要你日益精进,终究能开花结果。」
大块头男子双手交叠,用力点了点头。虽然大家不太相信,不过这名大块头男子是我的父亲。
「是。」
「嗯。总有一天,世界会寻求你的力量。到那时为止,千万别怠忽练习。」
……总之,真像个傻瓜。我在心里如此嘟囔。
我认为,不管是外星人侵略地球,还是地底人开始进攻,这种日子都不会来临。但是因为父亲信心满满地这么说,我也不能反驳。我知道,父亲比任何人都更保有赤子之心。而且如果说出破坏他的梦想的发言,这个道场一定会变成集体命案现场。
「是!」
我交叉手臂,接着再气势十足地把拳头放在腰际。虽然我自己也觉得这样很蠢,然而很遗憾的,这就是我的日常生活。
我是雏浦志乃。我虽然是就读普通高中的普通高中生,但是也有许多不太普通的部分。我家是开设『雏浦无敌流』流派的空手道道场。门下拥有许多学徒,经营道场本身还算顺利。
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异常,但是我的父亲在训练女儿这件事情上灌注了许多心血,女儿也回应父亲的期望,锻炼出强韧的肉体和超强战斗能力,这部分是有点奇怪。再加上这个父亲以招亲名义,召集来自四面八方的习武之人,让他们和女儿对决,这种状况实在很难称得上是普通。
因此,我必须让身体熟记所有格斗技的规则,和对手面对面交战。当然我不可能赢得所有比赛,但是我有自信每输一次,我的力量就更强。
『雏浦无敌流』的奥义是一脉单传,所以我得以继承人的身分每天日夜修行。就算全世界被核武的火焰笼罩,我的命运还是得继承『雏浦无敌流』。
但就算如此,我在社会上的地位是高中生。是向出租影带店办理借阅证时,也没办法在职业栏上写『武者』的未成年少女。高中生的工作不是习得必杀奥义,而是到学校致力于学业。我也不例外,我每天都乖乖到学校上课。对我而言这也是日常生活。是我恢复成普通女孩子的短暂时间。
「接下来县警菊池巡查长有话要对大家说。请大家注意听。」
在教头(注:小学、中学、高中学校内的职员。辅助校长处理校务,也被称为副校长。)嘶哑的广播之后,一名男子走上舞台。因为我坐在体育馆后面,所以我没办法看清楚那个男子的长相。我只知道他很高、体型很壮硕。
麦克风一阵吵杂后,男子的声音从喇叭传出。
「大家好。我今天从县警察局到此,是有事要叮咛各位。」
自从国小时期交通训练(注:日本的中小学、幼稚园等教育机构会和当地警察机关共同举办一年一次的交通安全教室,宣导行人、脚踏车交通规则和提醒校园周遭的危险场所等等。)以后,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警察大人特地跑来学校。在这个一接近夏天就像三温暖一样闷热的体育馆里,没有一个学生认真听这位巡查长的话。我也边远远看着说话的巡查长,一边想着能不能快点结束。
「最近这附近出现偷袭女高中生的色狼。隔壁的南女子高校有许多受害者,贵校也有学生提供目击线索。现在警方正全力搜索当中,相信近日就会逮捕犯人,也请各位多加小心注意。没有事的话,请别留在学校太晚,女孩子也请别独自回家。」
有色狼啊。他到底对南女子高校的学生做了什么事情?如果是杀害或伤害的话,应该会引起更大的事件才对。一定是从背后抱住女学生这种事情吧。
真无趣。到底抱女孩子有什么乐趣啊?我完全搞不懂色狼的想法。
「姊姊!」
菊池巡查长说完话后,全校集会一解散,就突然有人从后面抱住我。我回过头,看清楚黏着自己的少女是谁。幸好不是谣言中的色狼。不对,或许这家伙就是嫌犯也说不定。
「你那是什么眼光嘛!」
少女摇晃着三股短辫,鼓起脸颊。当然,这名少女不可能是嫌犯。
她叫宫协弥生,和我同年级。至于为什么她和我同年级却叫我『姊姊』,关于这件事情,有一段非常复杂又冗长的故事,因为在此说明相当麻烦,所以就用她想这样称呼我这种笼统的理由带过,还请各位能够理解。
「我们回去吧。」
宫协听见我的话,高兴地点点头。这时我发现另一名重要的朋友。是弯着身体、有点驼背的娇小少女。同年级的她转动没有自信的眼睛看着四周,举止行为有点怪异。她是空口真帆,是我的朋友当中最顺从乖巧,也是最奇怪的人。我和宫协、空口都在同一个班级里,而且都参加话剧社,所以不管何时总是凑在一起。
「真帆同学!」
宫协比我更快向空口打招呼。至于为什么她称呼空口为『真帆同学』,关于这件事情,有一段非常复杂又冗长的故事,因为在此说明相当麻烦,所以就用她想这样称呼我这种笼的统理由带过,还请各位能够理解。
「啊……」
空口的声音比蚊子拍打翅膀还要小声。我刚开始和空口来往时,也因为听不太到她的声音,还费了一番工夫。现在我已经大概能听出她的发音,而且靠读唇术和前后句子推敲,总算能好好交谈了。
「空口同学也和我们一起回去吧。」
我站在空口旁边,和她并排站着。
「嗯。」
空口回答的声音比针掉落到地面上还要小声。
我现在高中二年级,我遇到空口是在我高中一年级的入学典礼上。一年级的时候我们也在同一个班上,当时的她,是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少女,她的发型是把凌乱的头发随便绑起来,戴着比牛奶瓶底还要厚的眼镜。而且她说话的次数极端稀少,缺乏积极性。她的存在感薄弱到应该可以玩一场世界水准级的捉迷藏。因此我在一年级时几乎没和空口有什么交流。但是,当我们升上二年级的同时,她变了。那几乎是猴子开始使用火的巨大变化。她把头发梳整齐了,眼镜也换成隐形眼镜。弯腰驼背也多少有点伸直了,说出的词语数量爆发性增加,不过这只是普通女孩的十分之一程度。而最大的变化,就是她主动说要加入话剧社。这是之前的空口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话。
不管是谁都会改变。

我看着空口,边想着这件事情。
不,或许空口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女孩子。只是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人发现这件事情而已,或许真正的她,从以前就是这个样子。
别人是不可能知道本人的内心的。偶尔也有本人没发现的事情。所以不能贴标签说「这个人就是这个样子」。这是我看空口真帆之后学到的事情。
蝉大声呼喊着,想让短暂生涯直到最后一瞬间为止都过得有意义。从全校集会的体育馆出来后,就听见它们死命地大声呐喊。梅雨季也差不多快过了,真正的夏天就要来临。太阳的高度在六月的夏至达到最高点,但是地面温度要达到最高得等到七月。而空气受到地面加热,在八月时气温达到最高点。这让日本渐渐温暖起来。
天空相当晴朗,没有任何遮住太阳的东西。从连接体育馆和教室大楼那个有屋顶的走廊,可以看见全身被太阳光笼罩、发出绿色光辉的植物们。我喜欢就算不愿意,也会让人感到有活力的夏天,胜过冷到不想动的冬天,但这并不代表我喜欢酷热。我常常在想,如果春天的活力能跟随夏天的气势一直延续下去是最棒的了。
回到教室后,酷热一点也没有收敛。因为教室比体育馆的人口密度还要低,所许多少觉得凉爽,但还是热到让人流汗。
「好——热哦。」
宫协懒洋洋地说。她用垫板啪啦啪啦地扇着风。
「因为是夏天嘛。」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宫协露出些许为难的表情。这种回答让她没办法顺利继续对话下去吗?我露出些微抱歉的表情微笑着。
从教室的窗户可以看见近乎白色的澄澈蓝天。远方也有巨大的云朵。我很喜欢从这间教室看到的天空。
「哎——呀——绝对不能发生什么地球暖化啦。」
宫协发出忧郁少女般的声音,坐在我后方的座位上。那里原本并不是她的座位。
「就算是地球暖化,也不可能气温一下子就上升好几度。」
「我知道呀。」
宫协抓起裙摆,啪啦啪啦上下扇着。
「宫协同学,很不淑女哦。」
「因为很热嘛!而且我上女子高中的朋友说,大家都这么做。」
「可是这里不是女子高中啊。」
「是——」
真乖巧。下一个瞬间,她坐的椅子突然歪一边。
「哇啊!」
宫协发出惨叫,就这么跌到地上。我不怎么吃惊。因为她遇到这种事故已经是相当平常的事了。宫协弥生生来就相当不幸,她每天都会被卷进什么事件或是事故当中。她就是拥有这股招来麻烦的力量,就算某个国家打算把这股力量运用在军事上也不奇怪。
「啊,对不起。这把椅子的螺丝已经松了。」
这位子原本的主人边说边靠近我们。
「呜……」
宫协边搓揉狠狠摔到地上的屁股边站起来。她当然也习惯了这种事故,所以很清楚忍耐疼痛的方法。
「对不起啦,弥生。」
座位原本的主人一脸抱歉,向默默等待疼痛退去的不幸少女道歉。
「我今天还想跟老师拜托修理一下的说。」
座位的主人是名为小野的少女。小野一边搔头一边道歉。她在班上也是很活泼的女孩子。少年般的短发和她的小麦色肌肤很搭。
「怎么了吗?」
一名学生闯进我们之中,气势强到几乎可以听见乓的一声。那是有点大个子的女学生。她把茶色的头发就像发髻一样高高的绑在后方,脸上画着以高中生来说实在太厚的浓妆。
「椅子坏了……」
宫协大大叹了一口气后这么说道。看样子她已经不觉得痛了。
「哎呀呀,是弥生的不幸大爆发啊。哈哈哈。」
说罢,大个子少女笑着。她是大河内裕,是我的同班同学。她的个性跟她的体格相当符合,粗枝大叶又很豪爽。或许是因为她的个性很好相处的关系,所以她四周总是有很多朋友,相当热闹。大河内确实拥有吸引人的力量。
「对了,你们听了刚刚集会说的话吗?」
大河内停止笑声,一边夸张地比手画脚一边开始说道。
「超恐怖的,对吧?」
不只我,一定在场所有人都认为「不,你应该会没事」吧。
「你们现在在想我一定会没事的对吧?嗯,确实是这样没错啦。」
大河内这么说道,自顾自地笑了起来。或许就是因为她这样大方地说着自己的事,而让四周的人们感觉她很平易近人吧。
「不过,真的要小心哦。像弥生和雏浦同学这么可爱,很危险哦。」
「喂喂。」
小野立刻插嘴。
「你还忘了谁啊?」
「别担心、别担心。小野同学只要快跑逃走就没事了。」
「哦,原来如此。」
小野边说边笑着。
大家都是好人。我是这么想的,真的打从心底这么想。
就像现在这样,我也和普通的女高中生没两样。
我轻轻转移视线到窗外。
天空还是美丽到快把人吸进去一般。
初夏的空气摇动窗帘,从窗户进入教室里。
结束一天的课程后,到了社团活动的时间。我跟平常一样,和空口、宫协一起到体育馆。几乎所有社员都在体育馆的舞台上集合了。不在的只有平常就常常迟到的学弟,以及因为补习而晚来的三年级生而已。
夏季的地方初选在八月,这和冬季的全国话剧比赛有关连。随着比赛接近,我们自然也加紧练习。
「刚刚的地方我们再练习一次。」
响起社长的声音。直到所有人满意为止都得继续练习。既漫长又短暂的练习时间眨眼之间就过去了。
「志乃,现在这个地方再稍微用不可思议的口吻说说看。」
我也从学长姊那里得到许多建议。我得全力回应他们给我的建议才行。接下来还有道场的练习在等着我。其实我得保留这部分的体力,一想到这个,我就没办法专注在话剧的练习上。平常不使出浑身解数就得不到成果。我总是在挑战体力的极限。
隔天。
「你怎么了!」
在午餐时间前的上午,教室响起大河内的惊声大呼。
我吓了一跳,往发出声音的方向望过去。看见发出声音的大河内和几位女孩子,还有被女孩子们包围,拄着拐杖的少女。
那是小野。看样子她现在才来学校。
小野默默走向自己的位子。大河内担心地跟在她后头。小野的位子在我的后面,所以小野和大河内必然走向我这边。
「是跌倒了吗?还是社团活动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
大河内对小野问东问西。但是小野毫不回应,沉默不语。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小野走到自己的位子。大河内还是不停止发问,她蹲下身子,把脸摆到和小野同等高度。
「喂,我们很担心你耶,你也说点什么啊。」
大河内的语气变得有点攻击性。大概是看对方没什么反应而让她感到很焦躁吧。
我看见默默不语的小野嘴唇微微颤抖。应该有什么原因吧。
「大河内同学,等等。」
我制止大河内继续说下去。
「或许是什么难以开口的事情,不能强逼对方说出来喔。」
我尽可能冷静一点说,不然也会吓到小野。
「嗯、哦、这样啊。但是……」
有点激动的大河内,语气变得有点退缩。
「谢谢你,雏浦同学。」
小野终于开口了。她的眼睛有点湿润。
「也谢谢小裕担心我。其实……」
小野说至此停了下来,接着用颤抖的嘴唇继续说道。
「我昨天遇到那个色狼了。」
「什么!」
大河内发出巨大的声音。我立刻瞪着大河内。
「大河内同学,你太大声了。」
大河内捂住嘴巴,点点头。接着我们催促小野继续说下去。
「……昨天因为社团活动太晚回家了,我想要快点回家,就走平常不会走的小巷子……结果突然有人从背后抱住我……我想要逃走,却被他抓住手,脚还被踢了一下,我觉得很痛很痛,觉得已经逃不掉的时候,刚好有人经过……色狼就逃走了。」
小野低着头说道。她说的话虽然断断续续的,但也稍微整理过了。或许她也曾经对警察说过同样的内容。
「什么东西啊。」
大河内用力握紧拳头,身体颤抖着。显然她心中感到非常生气。
「小野,你有看到色狼的脸吗?」
「因为很暗所以看不太清楚,而且他好像有遮着脸……」
「警察怎么说?」
「昨天来学校的人听了我的话,说交给他们处理。」
「有间什么时候会抓到犯人吗?」
如果知道这种事情的话,警察也就不必这么辛苦了。我很担心越来越激动的大河内。
「没有,我没问他们,他们大概也不知道吧。」
「唉哟!什么嘛!」
大河内的情绪显然已经超过极限值。她站起来,伸出紧握的拳头。
「警察实在是不可靠!」
我和小野因为她突然失控而吃惊地睁大眼睛。
「我们要守护和平!」
「欸欸,大河内同学?」
我试着要让激动的大河内冷静下来,但是没有用。大河内就像从雪山崩落的雪球一样,体积越变越大并且往下滚落,谁都无法阻止了。
「我们组成巡逻队吧!」
「咦?」
这突如其来的发言让我大吃一惊。
「等等,你说巡逻队……」
「其实我从昨天就一直在想了。如果这附近出现色狼的话,常常走这条路的我们就得做些什么事情才可以。」
到底何时变得这么爱护这个地区了?我越来越感到惊讶。
「但是,巡逻队究竟是要做什么呢?」
「召集人马,在晚上巡逻之类的。」
「很危险喔。」
「我已经有觉悟了。」
我知道,大河内完全不了解自己话中的危险性。光是凭着这种一时兴起的廉价正义感所组成的巡逻队,根本什么事也做不成。我已经可以预见,如果遇到犯人,巡逻队的成员将会暴露在危险之中。
「最好不要。」
我低沉地说出这沉重的一句话。连大河内也对我清楚表示的反对感到困惑,但是她瞄了小野的脚,就像下定决心一样摇摇头。
「因为我无法原谅他,他居然让小野的脚变成这个样子。」
让人受伤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但是有必要如此拚命吗?我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大河内。她该不会是想自己抓到犯人,想尝尝当上英雄的滋味吧?她该不会只是把小野的事件当成藉口而已吧。
「我已经决定了,我绝对要抓到色狼。」
任何人都无法阻止开始行动的大河内。
当天下午大河内便开始行动,她以朋友群为中心,一一说明自己的计划。
「拜托。如果没有色狼的话,我们就能够安心地回家了。」
大河内一个人拚命说明,但是几乎所有人都不赞成她的计划。我看着大河内的样子,感到有点放心,又觉得有点可怜。
「空口同学,弥生。」
打扫结束,社团活动时间开始。我们话剧社三人组正要前往体育馆的时候,她叫住了我们。实际上,她叫的是除了我以外的两人。
「我有事要拜托你们。」
大河内直视着我们。不管是空口还是宫骗,大概都想像得到是怎样的拜托吧。她们用有点困惑的表情看着我。
「我需要人力。请加入巡逻队。」
她的眼神是认真的。我转过身朝体育馆的方向前进,从身后传来她们的对话。
「呃,对不起。我不太有力气……」
宫协说道。接着她快步追上我。
「空口同学会加入吧?对吧?」
大河内用充满强力压迫感的声音对空口说道。空口小声说了类似藉口的话,但是大河内完全无视她的理由。
「谢谢你,空口同学!你是第八位队员哦。」
已经召集到八个人啦。不过,空口同学真的答应了吗?各式各样的想法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但是我已经没有什么话可以对大河内说了。「巡逻队相当危险」这种话已经无法阻止她了。
我不发一语急忙走向体育馆。
大河内充分发挥自身的人脉,组成了消灭色狼的巡逻队。主要成员都是大河内的朋友,人面很广的她,成功说服将近二十个人参加巡逻队。主要活动就是夜间巡逻,以及发现色狼就立刻逮捕。主旨非常简单明了的正义团体。
这只让我越来越担心而已。
虽然现在称之为夜晚还太早了,但是附近都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这是夜色遮蔽光线和声音的世界。
我正走在从道场回到住家的途中。我每天都得到道场练习。社团活动后到道场,然后回家,回家时间总是相当晚。
我快步走着,听见尖锐细小的哀叫声。
那声音小声到让人以为是听错了,但是我的确听见哀叫声。我四处张望也看不出有什么异状。
我突然想起白天的事情。
道场在高中附近,而这附近是色狼警戒区。
「我要咒死你哦!」
我确实听到了!我朝听见声音的方向跑去。这里原本就是人烟稀少的道路,而且又是很里面的小巷弄。我跑进连路灯都照不到的地方。
「啊!」
手电筒的光线在黑暗中剧烈摇晃。
定睛一瞧,女孩子和黑衣男子正在缠斗着。
「你在做什么!」
我朝黑暗中大叫。这一瞬间,黑衣男子停下动作。接着甩开抓住自己的女孩子,朝我这边冲了过来。
我握紧拳头。
男子也握紧拳头。我立刻从他的动作知道对方绝对不是外行人。我有点紧张,全身紧绷。
男子摆动身体。
他要从右边攻击!不,这是假动作吗?
大脑保留判断。但是对方迅速拉近距离,进入可攻击的范围内。
已经习惯黑暗的视野里突然出现一道强光,那是被偷袭的少女手中拿的手电筒的光线。倒在那里的少女大概搞错了什么,把手电筒往我的脸上照。
我遮住眼睛,在这一瞬间退缩了一下。我立刻让眼睛离开光线,警戒接近的敌人,但是胜负也取决于短短一秒钟的粗心大意。
太接近了!男子的身体相当靠近。
发出低沉的声音,我的左侧遭到一记腹部重击。我往后退开一大步。
男子转动身体,准备瞄准右侧连续出击。
右直拳朝脸部攻击过来!我立刻采取防御姿势,但是男子的下一击却是锁定侧腹的左拳攻击。我感觉身体就像被炽热的铁板打到一样,刺痛感还伴随着热气。
接着是击破松懈防御的右直拳。我几乎无法抵抗,他挡开我的手臂。
巨大的冲击力道让我的上半身就这么往后飞去,我的手臂麻痹,完全无法动弹。
我已经没办法再继续战斗下去了。
光是忍耐疼痛和痛苦就费尽心力,连站着也很辛苦。男子从我的身旁拔腿就跑。
这样下去会被他逃走的!
我扭动身体,抓住想要逃走的男子。
我确实抓到男子了。
但是抓到的东西轻轻地从男子身上脱离。
那是男子戴的黑色面罩。男子的面罩留在我的手上,他就这么跑掉了。
我失去平衡,倒在柏油路上。全身都遭到殴打。
「可恶。」
我倒在地上,用力紧握手中的面罩。
那个男子应该练过拳击之类的吧。我苦涩地回想方才的经过。全身的疼痛完全无法退去。我连站起来都相当勉强。
「还真是强啊……」
我不甘心。我从小巷子看着被切去四方的昏暗天空一边想着。如果没有那一瞬间的粗心大意,对方绝非令人束手无策之辈。但是,这不过是藉口罢了。我真的很懊悔自己败给对方的事实。
「雏浦同学?」
是我曾经听过的声音。
少女担心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我。是大河内。在她旁边还有一名眼眶泛红的少女,那个人是空口。
「谢谢你……」
空日用快哭出来的声音说道。
「『我要诅咒死你』也很有魄力喔。」
我边说边露出微笑。空口听见这句话,表情僵硬。快哭出来的脸上也满脸通红,一脸慌张的样子。
「我、我没说这样的话!」
「不过我的确听到这样的内容。」
「我是说『我要揍死你』啦!」
「这样也很恐怖喔。」
我只要一笑,肋骨附近就很痛。我一边揉着自己的侧腰一边调整呼吸。
「我们是两人一组行动的,但是就在我到附近查看的时候……」
大河内似乎想解释般地说道。
「哦。」
我坐起上半身,全身都很痛。
「这下子你们知道了吧?大河内同学你们要做的事情有多么的危险。」
光是说这句话,就感觉身体里有被人用剑山(注:用铜质针排列在铅板上做成的插花用具。)扎着的痛感。
大河内不发一语。不,应该是无法说什么吧。
我忍住疼痛站起身,缓缓踏上回家的路。心中只留下让人讨厌的记忆。
我到学校的时间比平常还要晚。因为我的内心和身体都感到沉重不已,所以比平常还要晚出发。
平常上课的教室。熟悉的同班同学。但是他们的样子似乎和平常不一样。大家就好像在等我一样,当我走进教室时,教室里立刻安静了下来。
「早安。」
我对此感到意外,连打招呼的声音都比平常还要小声。
「早安。」
大河内就像是这教室的代表一样回应我。我对这不可思议的气氛感到困惑,同时走到自己的位子上。此时大河内跑到我的身边。
「大河内同学,怎么了?」
我对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大吃一惊。大河内则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昨天真的很对不起!」
她边说边深深低下头。
「我已经没事了。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伤。」
我露出微笑。我的确心情不好,但这并不是因为我受了伤,而是生气自己居然这么逊。
「就像雏浦同学说的那样,我的确是笨蛋。」
「不要再做那种事情了。」
「但是!」
大河内抬起头,眼睛里有着坚定的意志。
「小野再过不久就要比赛了……」
我听见她的话,才想起小野是田径队的队员。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子啊。
「她说会晚回家,是因为一直练习到很晚的关系……」
大河内的声音小到几乎快要消失。
「你知道这件事情,所以当小野同学的脚受伤时,你才会这么吃惊吗?」
她静静地点头。她总是鲁莽又粗鲁,但现在看起来则相当逞强又柔弱。
「我知道小野总是很努力,她在今年的比赛可能会有好成绩……」
少女静静说着,眼泪从她的眼睛落下。
我不知道大河内居然这么为朋友着想,居然这么重视朋友。
看样子,大河内并不是想要当英雄才成立巡逻队的。
我不太清楚朋友的事情。反而是大河内才比较了解大家的事情。
「但是,我太激动了,做了这么蠢的事情,连雏浦同学都遇到危险。」
「这个你就不必在意了。我已经没事了。」
「我想要抓到犯人。」
大河内的眼睛相当认真。
「不行。你不是已经很清楚这很危险了吗?」
「我知道。但是,我们还是得抓住色狼才行。」
「为什么?我觉得我们应该联络警察才对。」
「不对。」
有什么不对吗?
「我看见色狼的脸了。」
我想起自己扯下犯人的面罩。或许大河内曾在哪儿见过逃走的色狼吧。
「这样我们就更应该告诉警察……」
「我就说不行嘛!」
大河内用力摇摇头。
「因为色狼就是警察里头的人。」
「什么cg」
「之前不是有人在全校集会的时候来学校吗?那家伙就是色狼。」
「怎么会……」
「所以不能相信警察。如果不是我们亲自抓到再交给警察局,这件事情在途中就会被暗地里了结了!」
我很想对她说「你想太多了」。但是在这之前大河内就先说话了。

「我希望是我们亲手抓住那个色狼。」
「但是……」
「姊姊!」
宫协出现在大河内身后。
「我也会帮忙抓色狼。真帆同学和姊姊都遇到了,我不能再坐视不管了。」
「连宫协同学也……」
空口站着宫协身旁。她低着头,嘴巴嘟囔着。
「我绝对要诅咒你,诅咒你祖宗十八代。铲除你所有的希望……」
「呃、空口同学?」
我有点担心地叫了她的名字。
「咦?啊,我、我也觉得色狼很过分……而且,雏浦同学又那么厉害,如果愿意帮助我们的话,呃,真的很感激不尽……」
听到自己被点名,空口一脸慌张,快速小声地说了这些话。这种说话方式显然是想隐瞒什么。虽然我觉得很奇怪,不过也觉得很恐怖,没有再深究空口的发言。
教室里的所有人都看着我们。气氛有点不可思议。
「班上大家都是同样意见吗?」
大家点点头。
我瞠目结舌,并且稍微考虑了一下。
我很快就得出答覆。
「我知道了。那,我们就去抓嫌犯吧。」
傍晚。
完全过了下课时间,街上的路灯亮了起来。
校门口前面聚集许多高中生。
「那么,我宣布今天的行动内容。」
在中心的人是大河内,她对全体人员说话。
「色狼今天一定也会在这附近徘徊寻找猎物。所以大家以小路或着昏暗的巷子为主搜寻色狼。基本上小组内不要都是女孩子。一组三人以上。那么,小组各自开始巡逻!色狼就是之前来的警察,大家都知道他的长相吧?」
大河内的话让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大家都没有认真听演讲的样子,所以很少人清楚记得他的长相。
「唉哟!这样子就算看到犯人也没办法把他抓起来啊!」
我尽量温柔的拍拍盛怒的大河内的肩膀。
「你现在生气也没用。我认为光巡逻也能遏止对方,值得试试看。」
而且我也有作战方案,能让嫌犯确实靠近的作战方案。
「嗯……那就朝行迹可疑、有罪推定(注:指罪证有疑、利于被告,或译罪疑惟轻,无罪推定。)的方向吧!」
不算完美地统一全体的意识后各自分组。最先跑来找我的人是宫协。
「我跟志乃一起就好了。」
宫协露出纯朴的微笑说道。
「是啊。如果宫协同学不跟我一组的话,可就麻烦了。」
我微笑着,宫协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那、那个,我……」
从黑暗中传来细小的声音。空口就像溶入黑暗里一样现身。
「请让我加入这个小组。」
她的声音毫无魄力。这个样子真让人担心会不会一遇到犯人就被吓死了。
「嗯。空口同学看过嫌犯,一定是我们的帮手。」
空口听见我的话,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那个,我得和志乃同一组是什么意思啊?」
宫协不安地间道。
「就是……」
当我要说出自己的计划时,一名大块头女孩子从后方抱住我。
「我要加入你们这一组!雏浦同学比男孩子还要强两百倍以上,所以这一组就算只有女孩子也没问题!」
我的身体因为巨大冲击而剧烈摇晃着。我身后的大河内看着宫协露出微笑。
「是要使用弥生的作战吧?」
「用我?」
宫协的表情不安了起来。
「其实是。」
我背着大河内继续接下去说道。
「虽然很危险,但是我希望宫协同学能够把嫌犯吸引过来。」
「我?怎么做?」
「没问题!」
大河内离开我身上,用力地拍了拍宫协的背部。
「哇啊!」
「弥生的不幸能量一定可以在一瞬间就把色狼吸引过来的。」
「呜呜。我的不幸……」
「这次很有帮助,所以不是什么不幸的事情。」
我努力安抚她。
「既然志乃都这么说了,一定就是这样。」
宫协的表情瞬间开朗了起来。
「你们怎么搞的……」
大河内感觉很恶心地说道,并和我们保持距离。
「那么,我们就去驱逐色狼吧。」
我的眼睛燃起充满斗志的火焰。
从学校大约走了十五分钟后,我们四人来到色狼可能出没的昏暗地方。这里是之前空口被偷袭的地方。
「弥生就从这里开始独自行动吧。」
听见大河内的话,宫协显然开始害怕了起来。
「没关系。我们就在附近,我们会好好看着。」
听完我的话,宫协无力地点点头。不过她的样子很显然还是充满不安。她用有点不协调的走路方式溶入夜晚的黑暗之中。
剩下的三人保持不会太近也不会太远的距离,边躲边跟在她的后面。一开始就决定宫协要走哪条路,所以就算有段距离也不会跟丢。
陷阱相当完美,之后就是等犯人上钩。
但是就算宫协相当不幸,能在这几分钟内产生效果吗?我对这点有点担心。
不过这只是不必要的担心罢了。
宫协的力量在短短五分钟内就发挥了效果。
走在昏暗道路里的女高中生诱饵。在我记忆中的人影从她的前方缓缓靠近。
宫协停下脚步。躲在后面的我们也相当清楚。
他来了。我的身体感到相当紧张,但是内心很冷静。没问题,我办得到。
「我们好好伺候伺候他吧。」
大河内让手指嘎滋嘎滋作响。但是我把手放在大河内的肩膀上,用动作告诉她,要她待在这里。行动的只要我一人就好了。
「但是你一个人不会太危险吗?我会从这里转到他身后,我们两人一起夹击他。」
大河内指着围墙的缝隙。从那边似乎可以走到围墙的另一边,但是我摇摇头。
「大河内同学来反而很危险。」
我说罢,跑了出去。
前方的影子靠近吓到站着无法动弹的宫协。我跑到两人所在的位置,并且挡在男子面前保护宫协。大概是记得我,男子停下动作,盯着我瞧。他用新的面罩遮住脸部。
「你学过格斗技对吧?」
我缓缓冷静下来摆好姿势后,男子也摆出了攻击的架式。
「你的臂力和技巧都不错,想必体力也应该在我之上吧。」
男子左右摇摆身体,靠了过来。这股压迫感和超乎想像的速度,让藏在我身后的宫协发出短声哀号。
「但是。」
男子的拳头划破空气。我一动也不动,就像抚摸他的手臂一样,让他的拳头落空。
「你的拳头没有决心。」
男子立刻打出快速的猛击。但是我也以最小范围的动作躲开。我听见从面罩下传来小声的呻吟。男子无法用面罩遮掩他的焦躁。
「没有决心的拳头是碰不到我的。」
下一个瞬间,我一闪击碎男子的下巴。拳头确实传来触感。
男子发出呻吟。我的攻击的确打中重要部位。这是可能引起脑震荡的伤害,男子好不容易挺了下来。
「你这小鬼!」
男子一改方才的态度,开始反覆挥出毫不手软的拳头。但是就算这样,我也能轻松躲开。我反覆挥出的拳头一一击中男子的腹部。
「呜……」
总共被五发铁拳命中后,男子双脚跟跄,开始稍微往后退。再也没有比准备逃亡的家伙更容易抓到手的目标了。我轻轻跳起并且旋转,用回旋踢击中男子的太阳穴。
男子当场倒地,但是似乎还能动,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
「为什么……昨天不是……」
男子发出低吟。
「昨天是我太大意了。不过能够拉开你我实力距离的,不只是因为我现在没粗心大意的关系。」
我冷眼睥睨着男子。
「而是因为你变弱了。」
「你说什么?」
男子的模样有点奇怪。难道他对自己的实力有十足的信心吗?
「你没有决心,就会越来越弱。」
「胡说八道!」
男子大叫,跳向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观看的宫协。他翻弄自己的口袋,从里面掏出手枪。
「我变弱了?我明明就这么强啊!」
男子将手枪抵在宫协的头上。
「噫!」
宫协吓到哭了出来。但是男子用粗壮的手臂压着她,让她完全逃不了。
「滥用警察职权。」
我瞪着男子。男子闻言,毫不犹豫就拿掉面罩。
「你知道我的真面目了啊?我还以为你没看到咧。」
「我一点也不想看你长什么样子。」
「算了,我会立刻轰掉你们的脑袋,让你们忘得一干二净。」
我踏出一步。但是男子扳开保险,准备射击。
「唔……」
居然在此时完全动不了。我和男子的距离大该有五公尺。在我夺下手枪之前,宫协就会脑浆四溢了。
「我很强。所以我才能像这样用力量让女人服从我。」
「如果你真的很强,就别挑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下手。还是说你没自信吗?」
「我才没兴趣碰男人的身体!」
男子很焦躁。这样不管何时开枪一点都不奇怪。
好了,这下子该怎么办才好?
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僵在原处。
「长发女人,就先从你开始吧。」
他把枪口对准我。就算男子的状态很不稳定,而且又用单手拿着手枪,但也不能保证子弹会射偏。更何况距离相当近,如果对方习惯射击的话,肯定会被杀死。
真糟糕。命在旦夕的大危机。
「死吧!」
男子扣在板机上的手指增加力道。
「等一下!」
突然有个女孩子紧紧抓住男子的手。男子的手一阵摇晃,子弹没有发射。
这一瞬间,意想不到的光明照射在已经对死亡有所觉悟的我身上。
抓住男子手臂的人是大河内。她两手牢牢抓着男子的手臂。
大河内走过刚刚那道围墙的缝隙,来到男子的后方。她不顾危险,悄悄接近男子所在之处。
大河内闭着眼睛,身体发抖。因为她对抗的是拿着手枪的男人,会害怕也是理所当然的。
「在这里!」
我看见撑着拐杖的小野用力挥着手。接着许多同班同学聚集到这附近。
「放开我,你这小鬼!」
男子粗鲁地想要拉开大河内。这么一来,大河内更不肯放开他的手。
「我绝对要抓到你!」
我得回应大河内的这股坚强意志才行。我朝男子的下巴使出膝盖踢击。
「打倒他!」
同时有许多高中生包围了嫌犯。
「小野的仇人!」
大河内咬住嫌犯。小野和宫协也压着拚命想抵抗的嫌犯。他被接近三十人包围着。就算他再怎么强,也不可能敌得过这么多人吧。嫌犯遭到推挤并且失去了意识。
全体人员稍微离开嫌犯,就像包围他一样站着。
「总之,不可以做坏事。」
我对倒地的男子叮咛,这实在是简单明了的叮咛。
此时,从远方传来警车的警报声。
「咦?是警车。是谁报警的?」
宫协感到不可思议地说道。大河内也一脸不知情。其他学生也一样。
此时,雏浦看见消失在黑暗中的娇小女高中生的身影。
她手上有类似发光荧幕的东西。那应该是手机。
雏浦立刻知道,那是空口真帆。
是空日报的警啊。她一定是不好意思被同班同学夸赞才会逃掉吧。我在心中感谢空口。
「这件事情就到此告一段落了!」
大河内高兴地说道。她恢复成与平时一样,充满朝气又超级活泼的女高中生。
「仇也报了,犯人也抓到了,这样不是HAPPY END吗?」
「HAPPY?太棒了,HAPPY END!」
这次换宫协整个开心起来。宫协想要抱住我而跑了过来,就在此时,她踩到倒在地上的男子的手。
男子的手一直到最后都还紧握着手枪。在场所有人盯着宫协的脚,睁大眼睛。但宫协并没有发现这件事情。
「咦?」
男子手中的手枪发出巨大声响,子弹射了出来。大家立刻采取防御姿势,蹲下并且用手保护头部。只有宫协不明所以继续站着。反弹好几次的子弹擦过宫协的鼻子,朝天空远方飞去。
「哈、哈哈哈哈。」
她擦了擦鼻子,露出僵硬的笑容。
「HAPPY!」
之后,在三温暖般的体育馆召开全校集会。校长亲自颁奖表扬抓到色狼的人。如果高中生说想抓色狼——其实是近似于暴徒的犯人,明明会遭到反对、被痛骂一顿,但是实际上抓到色狼后却得到表扬。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有贡献就站得住脚。终究只是以结果论来评断事情的好坏。
我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从体育馆看着遥远的舞台。
没错,我站在学生队伍里面。
「大河内裕同学。」
校长朗读表扬状的内容。
拿到表扬状的大河内把奖状放在头上,高兴地挥舞着。
站在大河内身边的宫协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我在事前推辞表扬。因为我真的觉得很不好意思。而且,如果我的实力曝光,我也很讨厌空手道社或者柔道社跑来要求我加入社团。
我不必得到别人的称赞。
因为我的拳头是为了保护重要事物而存在的。
我的视线往上移动,户外的光线从体育馆的窗户洒下。
现在已经完全进入夏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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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23 13: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幕 弓滨和凑山既微妙又绝妙的关系

「喂,容一!早上了!」
「起床了,容一。」
「一一 !」
容一听完一轮惯例的早晨问安后,好不容易睁开眼睛。三名少年看着睡在双层床铺下层的他。但是右边的少年从容一的角度来看,只看得见他的头而已。这也是当然的,最右边的是连称为少年都还嫌太早的一岁幼儿。他是容一最小的弟弟。
「你终于起来啦。」
中间的少年说道。他是三人之中个子最高,也是声音最低的人。他是凑山家的次男。
「我早在你们像笨蛋一样大声说话前就醒了。」
容一边伸懒腰边撒谎。这是平时早上的例行公事。
「妈妈在喊吃饭了。」
左边的少年边说边稍稍摇晃着很像调皮小鬼的光头。不用说,他是凑山家的三男。
「一一 !」
么弟高声喊着最近学会的词汇。这就像信号一样,容一从床上冲了下来。他抱起一岁的弟弟,以猛烈气势冲出房间。这也是每天的例行公事,早餐的争夺战。在凑山家里,当最后起床的兄弟从床上下来的那一瞬间,就展开谁能吃到哪一盘菜的争夺比赛。从兄弟四人睡觉的房间花不到十秒钟就能抵达摆放早餐的客厅。这个比赛最重要的就是起跑冲刺。
「哇啊!」
靠卑鄙突袭遥遥领先的容一身体一阵踉跄。他脚下是占据整个狭窄走廊的电风扇电源线。是弟弟们设计的陷阱。容一举起抱在侧腰的弟弟,就算跌倒也得让手上的小弟只受到最低伤害。
接着,容一自己来不及采取防御姿势,就在走廊上跌了个大跤。
「一一  、一一 。」
么弟天真地笑着。而在容一身后的两个弟弟一脸邪恶地微笑着。
「你们这些混帐!」
容一把看见舍命表演而高兴不已的弟弟放在走廊上,面红耳赤地瞪着另外两个弟弟。
「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容一怒吼着,但弟弟们却笑着。
「话说回来。」
从容一的背后传来声音。大笑的两个弟弟也表情僵硬。还在笑的人只剩下么弟而已。
容一记得这个声音。那是具备和恶魔、鬼怪同等威吓魄力的声音。
「电风扇坏了该怎么办!你们这些笨蛋!」
大喊的人是在场所有人的母亲。
「不想吃饭的话就快点去学校!」
宛如般若(日本「能」剧中的女性面具。是头上有两只角的女鬼面具,脸上的表情表现出嫉妒、愤怒。)己化身的母亲怒吼着,凑山兄弟慌慌张张地逃出走廊。
「今天又没吃早餐啊。」
容一叹了一口气。
容一来到教室后,几乎所有同班同学都到校了。容一大都是最后或者倒数第二到校的学生。
「今天吃饭了吗?」
有几个朋友咧嘴笑着问道。知道凑山家早餐规则的人,都会用这个当作招呼语,开始和容一攀谈。
「很烦耶。」
「……从这个反应来看,应该是没吃吧。」
朋友咧嘴笑着。容一会这么粗鲁回应,就是他肚子饿,并感到焦躁的证据。没吃早餐的容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项。
容一缓缓走向没有人坐在上头的位子。留在现场的只有毫无防备的物品。
弱肉强食。只要粗心大意就会被吃掉。
容一咧嘴一笑,手伸向离开位子的人的书包,想要拿出这个人的便当。
「嘿!」
一股冲击力道随着铃声般惹人怜爱的声音袭向容一的侧腰。
「好痛。」
虽然并没有这么痛,但是容一反射性说出疼痛的字眼。
「当小偷是说谎的开始!」
双手插腰的娇小同年级生瞪着容一。
她的体型几乎可以用儿童票搭乘电车。她的双眼燃烧着正义感。她晃动着高高绑在两边的头发。她是这个班上,不,应该说是全校的吉祥物。
「顺序弄反了吧?平常应该是讲『说谎会变成小偷』才对吧?」
「不要拘泥在语言上!」
说罢,娇小的女高中生将高举的拳头打在容一身上。不过这攻击还是没什么杀伤力。容一低头看着无力的对手。

「唉唷,别说这么正经的话嘛。我也常被这家伙吃掉便当,这叫礼尚往来啊。」
容一边说边毫不客气地打开便当。
「不行!不能因为饥饿就丧失自我。」
少女紧抓着容一的手臂阻止他的行动。柔软的触感让容一突然停止动作。虽然她的外表看起来很娇小,但是对方毫无疑问是异性同年级生。
「笨、笨蛋!放开我,三愈!」
容一慌慌张张想要拉开少女,但是被称为三愈的少女却不肯放手,反而用力抓着他。
「你反省了吗?」
因为身高的关系,不管怎样三愈只能无辜地仰望着容一。而且容一对这角度最没辙了。
「是。」
容一全身脱力,乖乖点头。三愈的身体轻轻离开。刚刚一直感觉到的压迫感从手臂上消失,些许的体温也逐渐散去。
三愈的身体已经完全离开,但是容一的心脏却跳得比平常还要快。
「这家伙怎么这么没有警戒心呢?难道是因为自己是幼儿体型,所以觉得很安全吗?」容一用白白输送血液进入的脑袋呆想着。
钟声响起。容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脑袋意识到的全是刚才三愈紧抓着的手臂,以及留在手臂上的些许触感。三愈则跟在容一身后。
「如果老是不能吃到早餐的话,我就做一点给你吃好了。」
三愈露出和平常一样的天真笑容,不过以认真的眼神看着容一。看样子她似乎担心容一家是因为相当贫穷才没东西可吃。
「笨蛋。又不用这样。」
容一将视线从三愈的眼睛上微妙地移开,他说话的速度有点快。他感觉似乎只有单边手臂里的血液流动速度异常快速。他一想到这儿,心跳就加快,手臂也感到阵阵抽痛。
「早餐很重要。」
「我知道。我又不是没办法吃所以没吃,没关系啦。」
「那为什么你没吃?」
「有很多很多原因啦。」
「请乖乖吃早餐!」
「是是是。我知道了。」
容一尽可能以傲慢的口吻说道。对没有勇气老实说出「谢谢你担心我」的他而言,在这个场面采取这种态度是确保自己尊严的唯一选择。
弓滨三愈。娇小的同年级生。她和容一就读同一所高中,是同班同学,也是同一个社团的社员。
就算早上的短暂自习时间结束,已经开始上课了,容一还是呆呆地望着三愈。
她很受欢迎。肯定是因为她像小动物一样的样貌和举止的关系,但是更让她这么广受欢迎的是因为她的个性。
三愈的个性没有表里之分。容一不晓得为何三愈会这么天真浪漫。或许和身体的发育一样,她的心灵也在被世间的邪恶污染之前就停止成长了吧。
容一也想顺从自己的个性活着。不必让自己的个性有表里之分,不必过着四处打点妥当的完美生活。就连容一也对三愈的率直生活方式感到佩服不已。
容一看着三愈,心里想着:她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休息时间,三愈的四周有许多人。容一察觉到这个现象。突然,他和人群之中看着自己的三愈对上视线。
她的眼睛露出笑意。
这就像是什么暗号一样。
容一不由自主地移开视线。
此时容一整理在心中各式各样的思绪,扭曲的事件排列成一直线。不,这在他心中一直是让人温暖的想像。
三愈的个性。早上的对话。刚才的视线。
搞不好弓滨三愈喜欢自己也说不定。
搞不好弓滨三愈整个心里都已经充满了对自己的真爱了。
凑山容一在脑海里检视、审议、检讨好几次这个可能性。而且在当天的午餐时间就得出结果。试算后得出的可能性有五成。对纯情高中生容一少年而言,这数字足以让他兴奋到无法停止妄想。
「如果……」
教室里很吵杂。午餐时间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容一也和平常一样,坐在讲台上和几名男孩子一起吃便当。
「如果我交了女友,你们会怎么办?」
容一一脸认真地询问他的朋友。另一方面,朋友听见这突如其来的询问,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怎么办啊……」
其中一名朋友沉默了好一阵子后,点了一下头。
「大笑。」
「搞什么啊!」
「因为不可能。」
「当然可能啊!很容易想像吧!」
「如果容一会交到女友,搞不好猫咪征服世界还比较让人有真实感一点。」
其他朋友边笑边说。
「猫咪?你……」
「你突然说这种话,是怎么搞的啊?嗯,是有恋爱的烦恼吗?」
有人拍拍容一的肩膀,周遭的所有人都笑了。
「呃,不是我有恋爱烦恼……」
「那是谁的烦恼啊?」
「或许是有人喜欢上我了。」
容一一脸认真地说。
此时,容一首次知道人类的视线能引起痛觉。
所有人看着容一的眼神,就像看着可怜的孩子一样。只是,实际上在那悲悯般的视线中,也包含许多从优越立场俯视的轻蔑。
「总觉得,你还真是可怜的家伙。」
「吵死了!」
「欸,不过,这基本上也是一种自由。只要不犯罪就好了。」
「我才不会!」
「电视记者会来吧……到时候我就作证说『我就觉得他一定会这么做』!」
「不必这么强力作证!不过,我又不会犯罪!」
周遭的男性朋友逐一嘲弄着容一。容一在这阵吵闹中将视线瞥向三愈的方向。
如果她听见这些话,想到话中对象是指自己,她或许会有什么反应吧。
但是容一的粗浅想法也毫无根据,三愈只是在女孩子的包围下吃着便当而已。
容一以为对方因为一直看着自己,所以没察觉到周遭人群的情绪。他陶醉在自己的推理之中。周遭的朋友更是兴高采烈地嘲弄他。
所有课程都结束后,接下来是社团活动时间。但是这周有点不同。容一一脸紧张,参加回家前的晚自习。
「如同我之前所说的,从本周开始要留下来补习。暑假前得好好打稳基础。」
强势的中年老师以不容许反驳的口吻说道。
「根据期中和实力测验的结果,现在叫到名字的人都要补习。」
接着老师一一叫著名字。
「凑山。」
就算喊到自己的名字,容一也不觉得惊讶。因为这是可以预期的未来,完全是自作自受的结果。
一直到最后都没有喊到三愈的名字。自习时间就这么结束了。打扫结束后,补习组就往特别教室移动,继续补习英文和数学。
容一心里有想要考上的理想大学。但是如果从容一的偏差值来看,对他而言那是相当难以考取的大学。
而容一还知道另一名以同样大学为第一志愿的高中生。
那就是,或许喜欢容一的活泼又天真无邪的女孩子。
弓滨三愈,就是她。
光凭那是三愈的志愿学校,也不代表那就是她的第一志愿。这真的只是偶然。但是就连本人也没有察觉到,事实上这个偶然激起了容一的学习动机。
补习全部结束时,太阳已经西沉,鸟儿开始归巢。
「我得快点收拾好去社团。并不是我想见她,不过三愈肯定在等我二容一边在心里默念着这些台词,一边迅速跑向体育馆。篮球社和排球社的社员都一脸疲倦,不过也看得出来,他们这一天的练习就要进入尾声。容一换上体育馆的鞋子,从体育馆边缘走向放下布幕的舞台。穿过昏暗的舞台边,和平常一样一口气跳上楼梯,走上社员在等待的舞台。
因为气候越来越像夏天了,舞台上有点热。社员们身穿体育服,大家的额头上都冒出了汗水。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容一边喘气边说道。
「学长,你很慢耶。」
有着一头茶色蓬松头发的学弟边咧嘴笑着边说道,他脸上的表情就像是想要说「以后就算我迟到了,你也无话可说了哦」一样。
「我也没办法啊。」
容一说不出他在补习。当然在场所有社员都知道这件事情,不过容一觉得自己亲口说出来很丢脸。
「这下子所有人都到齐了,我们就排演一遍吧。」
一之濑社长说道。演员之一的容一不在场的状况下,就算能练习基础部分或是部分内容,也没办法整体练习一遍。这下子他们终于可以正式排练了。
「是——!」
少女精神百倍地跳着。她是容一也在班上见过的同年级生。
「大家都在等凑山同学喔!」
三愈高兴地说着,露出了微笑。容一越来越觉得不好意思,没办法直视着她。
之后他们开始练习。容一想要连同之前的练习,一起努力排练。但是他一直很在意早上脑袋里的妄想,没办法集中精神。
三愈在舞台上满场跑着。这次三愈饰演精神百倍的女孩子,是相当适合三愈的角色。容一边看着三愈边咧嘴笑着。
「如果和三愈结婚的话,弓滨家的庞大财产就……」凑山摇摇头,打消浮现在脑海里的不纯念头。「不行!爱不能用金钱买卖!就算三愈被赶出家门、身无分文,我也会接受三愈的!」脑海中的容一帅气十足地大喊着。
「怎么觉得凑山同学让人感觉好恶心。」
三愈看着在自己的世界里做着白日梦的容一,她的感想并没有传进容一的耳朵里。
天幕的颜色从暗红变成深蓝。容一参加练习后不久,就已经是放学时间了。虽然已经正式排练过一次了,不过课题还是堆积如山。
「今天到此为止。」
一之濑社长说道。
「大家辛苦了。」
语毕,女孩子为了换衣服而离开舞台。男孩子在舞台角落换衣服是传统。容一也脚步蹒跚地走向角落。
「嘿! ]
从腰部附近传来柔软的冲击。如他所料,是三愈的拳头。
「干嘛啦。」
容一口头,和三愈对上视线。
「凑山同学有点不专心哦。」
她的眼神很认真。
「有吗?」
「虽然你平常就在发呆,可是今天特别严重。」
「喂喂,别说得这么过分。」
「补习时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什么啊。」
原因不是补习,而是三愈。
「真的吗?」
「真的啦。」
「你明天会吃完早餐再来学校吗?」
「你又提到这件事情。」
「因为早餐很重要啊!你会吃饱再来上学吗?」
「是是是。我会吃饱再来。」
「那就好。」
说罢,三愈跳了起来,轻轻摸了摸容一的头。
容一觉得很丢脸。这情绪就像是混杂被耍了一样的屈辱,还有更类似酸甜的羞涩。

容一回到家后,和平常一样遭到三兄弟同时袭击。大抵都是打小报告啦、想要修理其他兄弟而跑来找他帮忙啦。容一轻轻安抚弟弟们后,在房间里换衣服。
不过他的脑袋里满满都是那名少女的事情。
今天社团活动后三愈的行动……
容一认为,一般人应该不会对讨厌的人做那种事情。这么一来,究竟三愈的行动真正涵义是什么?
不讨厌就是喜欢啰?但是世间无法用单纯的二分法来整理分类。是一点点喜欢,或者不讨厌但是也不喜欢,还是根本无法用喜欢讨厌来区分……
容一感到脑袋有点混乱。
那自己又是怎么看三愈的呢?
他认为自己不讨厌她。
这样就是喜欢了吗?
容一自己也不清楚。
「唉唷,我不知道啦!」
容一穿着内裤,搔着头发。
三愈对容一的感情究竟是伴随恋爱的好感,或者只是身为朋友的好感?容一越想越不明白。不对,在容一的心中早就有定论了。
三愈确实是喜欢自己。
但是容一自己无法否认,这可能是他自己自我意识所产生的妄想。
「果然是我的妄想……」
就算自己曾在心中下定论,还是能轻易推翻这个结论。容一觉得更混乱了。
脱掉的制服裤子发出什么东西在震动的嘟嘟声。容一翻弄脱掉的裤子,拿出口袋里的手机。
有简讯。
「难道。」容一心想。人类有时会发挥只能认为是超自然现象的能力。此时容一的直觉,就是类似这种。
容一查看简讯的内容。如他所料,是三愈传来的简讯。
「你乖乖回家了吗?没有在半路上死掉吧?」
容一则意义不明的简讯。
「我回到家了。」
容一回覆简讯。他其实想要输入更多文字,但是如果写太长,好像自己拚命在打简讯一样,他觉得这样很丢脸。
三愈立刻回覆容一的简讯。
「呵呵呵。因为没精神的凑山同学实在太奇怪了。就像少了凤梨的糖醋排骨一样。」
越来越搞不懂意思了。容一没办法从句子上作判断,究竟对方是不是在担心自己。
「我和平常一样啊。」
「那就好。有什么事的话,就找我商量吧。」
容一看见这则简讯,脑袋顿悟。脸上自然而然露出笑容。
「容一,好歹也穿条裤子吧。」
容一听见从背后传来弟弟的声音。
「很烦耶一
容一咧嘴笑着说道,这样就算恐吓弟弟也完全没有魄力。但是这种奇怪和恶心似乎充分传达给弟弟,弟弟往后退了一步。
「发、发生什么事了,容一?」
「呵呵呵,有人用简讯跟我告白哦。」
容一高声宣示,但是弟弟显然不相信。
「骗人。」
「我才没骗你。」
弟弟信心满满。他以百分之百的自信认定容一在说谎。
「那就让我看那则简讯啊。」
「你看。」
容一把手机拿给弟弟。他还是只穿着一条内裤。
弟弟看着手机画面呆了几秒钟后,大大叹了口气。
「你是在妄想吧。」
「你很烦耶!」
妄想也好啊。
容一在心中继续说道,但是说出口实在太丢脸了,他没办法说出口。
「把这封简讯保存起来。」
夜晚更安静了。
星星闪烁,月色皎洁。
凑山容一的这一天安稳的画下了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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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23 13: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幕 空口真帆和伙伴们的夏天

闷热的酷暑让空气膨胀起来。蝉紧抓着树木大鸣大叫,大楼的冷气室外机不断排放出热气。
走在街道上的每个行人都边扇着手帕边走着。连猫啊、狗啊也热到不想从阴暗处出来。
我骑着脚踏车,在化为灼热地狱的马路上奔驰。   ﹒
穿过狭窄的巷弄,在高围墙包围、压迫感百分百的小路中前进,到达目的地:旧书店。我快速奔驰,激起的风让树上的鲜绿色叶子摇晃着。
我从脚踏车上跳下,全力拉开书店的门。
「老爷爷!」
我朝店里大喊。
狭窄的店里被书柜塞得满满的,但就算空间这么紧密,店里还是不可思议地充满冷飕飕的空气。挂在窗边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
「是空口同学啊?」
从店里面传来沙哑的声音。
空口是我的姓,我的全名叫做空口真帆(Soraguchi Maho )。如果把空念成「kuu」、口念成「ro」,空口真帆就变成了「黑魔法」 (kuro mahou )!因此,大家在背地里叫我的绰号就是「黑魔法」。虽然你觉得我说起来很活泼开朗,其实是因为我不太想回忆起悲惨的过去。因为我被叫成「黑魔法」啊。如果是被称为魔法师,或许听起来还比较帅气一点,不过我是被叫成「黑魔法」啊。显然就是阴险狠毒的坏角色。
但是,其实我不能明确否认这个绰号。因为我实际上是超级喜欢黑魔法和咒语的超自然少女,而且还是狡诈阴险的晚熟阴沉少女。条件都这么充分了,就算别人叫我「黑魔法」,我也无话可说。
即使如此,我最近也改变了。连以前认为没必要的朋友都结交了好几位,还开始参加以前觉得很无聊的社团活动。而且,我还有了大家认为一旦遇上就会得荨麻疹的恋爱感觉。就像我提到的这些事情一样,虽然还不算变身成活泼的开朗少女,但是我确实已经改变了。
「怎么了?声音喊得这么大声?」
有点年老的男子从店里面走出来。他是这家书店的老板。
「我是来买书的。」
我说完之后,把手上的一百元硬币拿给他看。
老爷爷看见我手上的硬币,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买书?空口同学要买书?」
这里是旧书店。买书本身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是老爷爷会这么吃惊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我不曾在这家书店里买过书。或许我是这家店的老顾客,但是我总是向这家店借书来看。或许我只是想和老爷爷讲话才过来的吧。这里对我来说不只是旧书店而已,这里还是经典藏书超级丰富的图书馆,也是有心灵顾问进驻的保健室。
但是今天不同。我手里拿着百元硬币。阳光从一直开启的门口照进来,银色硬币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要买。」
我咧嘴笑着。老爷爷用狐疑的眼光看着我。
「你想要买什么书呢?」
「其实我要去参加夏季集训!」
我把心中不断扩大的欢喜叫声就这么从嘴里喊了出来。
「夏季集训?话剧社的吗?」
「是的。」
「那,既然你要去参加集训,那你想买什么书呢?」
「我想要在晚上睡觉前看的轻松魔法书!」
我递出手上的百元硬币。
「……我看你还是不要买比较好吧?」

老爷爷冷静地说道。
第一学期(注:日本的小学、中学和高中都采三学期制。第一学期为四月到七月,第二学期为九月到十二月,第三学期为一月到二月。各学期之间以暑假、寒假和春假区隔。.)的结业式隔天,我人在车站里。
不是我家附近的车站,而是从那个车站再往前行驶几站,是这地方最大的车站。许多人一边躲着夏日直射的阳光一边快步走着。我就好像被这个世界遗留下来一样,独自站在车站的阴暗处。
今天是夏季集训的出发日,而这个车站的南口就是集合地点。距离集合时间大约还有十五分钟,我好像是第一个来的人。
从旁人的眼光来看,我看起来只是个一脸无聊站在这里的女高中生吧。但实际上并非如此。我的内心因为接下来即将展开的夏季集训而感到雀跃不已。即使如此,我还是戴着钢铁面具,表情没有丝毫改变。或许有一点点高兴,不过大概得用显微镜观察才能察觉到这微妙的变化吧。
「您好早哦~~」
边说边登场的是撑着洋伞的娇小女生。她穿着白色衬衫和深蓝色缎带的夏季制服,用像妖精一样的轻快步伐走到我身边。她除了手上的洋伞之外没有带其他行李。
我都带了这么大一只旅行手提包了说……顺带一提,请大家不用担心:我没带魔法书啦。
她站在我身旁。虽然我在同年级的女孩子们当中不算个子高的人,但是这个撑着洋伞的少女却比我还娇小。
「你好,三愈学姊。」
我向少女打招呼。
学姊。她并不是姓三愈,名字叫学姊。她确实比我还年长。
「您好啊。」
三愈学姊微笑说道。她不管对谁说话都是用敬语。她解释是因为自己身材娇小,很自然就这么说了。我不晓得这该不该叫做谦虚,不过我很喜欢这位有礼貌的娇小学姊。
之后,女孩二人组来了。有着高脁的身材,一头黑色的长发,婀娜多姿走向我们的是,和我同年级的社员雏浦。她的外表看起来很苗条,也有一点瘦弱,但是她的真面目是勇猛无比的武道家,是连哭泣的孩子也会乖乖闭嘴的战士。
还有一位绑着三股短辫的女孩子,她紧黏在雏浦身旁。她是宫协弥生。她有着让人有点担心的白色肌肤和大眼睛,是个让人想要挺身保护的楚楚可怜少女。而她实际上确实得常常面对需要人保护的场面。
「哇啊!」
在我和三愈学姊等待地点前几公尺处,宫协发出微妙的哀叫声。原来是从天上掉下鸽子的粪便。幸好鸽子大便没击中她的头或者衣服,而是击中她的鞋子。
「幸好是鞋子。」
宫协笑着说。虽然她之前和现在有点不一样,不过她现在是相当正向思考的人。她们两人和我们会合。
「集训真棒。好有青春的感觉。」
宫协笑着说。她的笑脸真是耀眼夺目。和我让人觉得不舒服的笑容有如云泥之别。
「去年还满让人感动的。」
雏浦看着三愈学姊说道。三愈学姊用力在脸前挥手。
「那样还算普通啦。不需要特别觉得感动。」
「是什么事情这么不得了呢?」
我如此询问,雏浦立刻回答我。
「就是相当宽阔、美丽、豪华。」
「就说没有这回事啦
三愈学姊有些不好意思地否认。
「如果三愈学姊真的这么想的话,最好去参观一下贫民窟,了解现实社会会比较好喔。」
雏浦边笑边说。
本校话剧社从以前开始就有集训,不过以前都是借用便宜的深山研习营之类的地方。集训地点从去年起大幅更动。这是我们敬爱的娇小学姊弓滨三愈带来的巨大变化。
「不过别墅真的好棒哦。」
宫协打从内心羡慕地说。
没错,我们接下来要去的集训场地,就是弓滨家的别墅之一。那是一栋盖在海边,具备新艺术(注:Art Nouveau。西元一八九○到一九一○年间,流行于全欧洲的装饰艺术风格。图案多由仿白植物卷须及昆虫羽翼的波纹构成,造型呈现流动感。)风格的豪华洋楼,甚至还有体育馆和喷水池。听去年参加集训的学长姊说,设备比穷酸的避暑饭店更齐全。
我们又说说笑笑了一阵子。这段期间。宫协用向雏浦借来的面纸擦掉鞋子上的污渍。
「哦,大家都到齐了嘛。」
突然有人从后面发出声音,我吓了一跳并且回头看。站在后面的人是把短发梳得高高的高个子学长。他是凑山容一学长。
「如果你再晚个一秒钟发出声音的话,我就会把你当成可疑人物解决掉。」
雏浦小声低喃。
「喂,等等。再怎么看我都不像是可疑人物吧?想当然是熟人啊!」
「我绝不宽待从背后靠近的人。」
「你是哪来的杀手啊!」
凑山学长代替我说出我心里的话。
「凑山同学还活着啊。」
三愈学姊天真无邪地说。
「咦,我们之前不是才见过面吗?」
「不过你最近因为补习的关系晚来参加社团练习,好像存在感有点薄弱了。」
「什么存在感薄弱!我的存在感是最强的!没错吧?」
凑山学长慌张地询问蹲着的宫协。然而,宫协光是擦自己的鞋子就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
「宫协同学,有人在对你说话。」
听见雏浦这么说道,宫协终于抬起头。
「咦,凑山学长来了啊?」
凑山学长脸上的表情消失。或许发生悲伤的事情时,人真的连哭都没办法哭出来吧。
「好像很有趣的样子呢。」
再次有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光是听见这声音就内心小鹿乱撞。
「哦!有人突然从后面靠过来了!雏浦,攻击啊!别手软……」
凑山学长开玩笑的台词被雏浦的拳头打断,在途中变成呻吟声。她的拳头深深打进凑山学长的腹部。
我回过头,并且用自己的眼睛看清楚站在后方不远处的这个人。
清爽的笑容。炯炯有神的眼睛。飘逸的柔软发丝。轻盈的体态。滑润的双手。高脁的身材。
我在短短一瞬间打量他的全身,紧张地屏息。
他还是这么英俊挺拔。
「一之濑同学,勉强赶上时间啰。」
三愈学姊边说边露出自己的手表。
一之濑。这是他的名字。是我不晓得在心中呼喊多少遍的名字。不过,也是实际上几乎不曾说出口的名字。
「抱歉。电车晚来了。现在还没来的人是……」
一之濑学长看了看在场所有人的脸。
「已经全员到齐了。我们快点走吧。」
我斩钉截铁地说。但是我的声音太小了,在这种户外几乎没有人听得到。
「啊,神门还没来啊。」
一之濑学长发现了。
神门裕贵。他是话剧社唯一的一年级生。是麻烦人物的代名词,也是不乖乖遵守时间的失败人类。虽然他有时像小狗一样不怕生,但是他基本上老是一副阴郁沉闷的样子。而且他还有一半是恶魔。这不是指他的个性像恶魔一样恶劣,而是如我所说的,他真的是恶魔——虽然只称得上半只恶魔。也就是说,神门是人类和恶魔生下的孩子。或许你会怀疑真的有这种事情吗?但事实就是如此。这个神门真的是个麻烦人物,至于是怎样的麻烦……
「真帆~~!」
当我在脑中全力诽谤、辱骂神门的时候,本日第三次有人从背后说话。我已经不会被吓到了,但是心中不好的预感逐渐扩大。
我头也不回立刻躲在雏浦身后。我躲在她后方看声音的主人是谁。
「你在做什么啊,真帆?」
果然,声音的主人是神门。他的身高几乎和我一样。那张一脸无趣看着我的脸,还是个稚嫩的少年。虽然他实际上是个不良少年。
「我还想从后面抱住你的说。」
「我就是在提防这个。」
我用细小微弱的声音对神门说。
「你们还是老样子,打得火热啊。」
三愈学姊露出喜悦的笑脸。一听到大家这么说,神门也就得寸进尺起来,而且行为还更嚣张!如果我有现在两亿倍的勇气,我一定会对三愈学姊大发雷霆,并且要求她收回刚刚那番话吧。但是,我实际上光是用小小的声音说「才不是这样」就已经精疲力竭了。我想,大家一定会以为空口真帆是在害羞吧。
「不过,请别在别墅里引发什么事故。」
「才不会发生呢。」
这次稍微大声一点反驳。如果被人这么想的话,一切就完了。我悄悄看了一下一之濑学长。一之濑学长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微笑着。
……他不在意,这也是个问题。如果他能在此时露出懊悔的表情就好了。
「电车差不多快来了。」
雏浦边看手表边说道。
「那么,集训开始!」
边跳起来边说的人是三愈学姊。不过凑山学长立刻插嘴。
「还没开始吧?」
「在回到家以前就是集训!反过来说,只要离开家,集训就开始了!」
「如果是这样,在更早以前不就开始了吗?」
「唔……」
三愈学姊双眼湿润,憎恨般地瞪着凑山学长。凑山学长则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俯视着三愈学姊。
「志乃,凑山同学欺负我。」
「欺负是不好的行为喔。」
三愈学姊向雏浦求援,雏浦的手指发出嘎滋嘎滋声音。
「不,对啦。现在集训就已经开始了。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不希望开始的同时我就得退场啦。」
突然采取低姿态的可怜学长。
「学长,你跟平常一样嘛。补习都在学什么啊?」
神门边挖鼻孔边说道。
「吵死人了。听你这么一说就让人觉得有气!」
「欺负人的孩子要用铁拳制裁……」
车站的大厅响起凑山学长的哀号。于是,我们的夏季集训就这么开始了。
转乘一次电车后,我们已经坐了两个小时的电车了。
途中我们聊了很多很多话题。对不起,这是骗人的。我几乎没有讲话。我和平常一样都在听别人说话。而且就算我是听众,反应太慢的我依然没办法好好听别人讲话。换句话说,我和无害也无益的摆设一样。我是个只能点头听着别人说话的人偶。
就算我的表情一点都没变,我还是觉得很快乐。我还是第一次像这样和朋友一起出远门。昨晚我也盼望今天的来到而迟迟无法入眠呢。
高耸的人工建筑物渐渐从车窗外的风景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许多高山和河川映入我们的眼帘。
每穿过一条隧道,我就越来越期待。
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青春啊!
虽然脸部像铁面具一样面无表情,但是我心中却满是期待。
「快到了。下个车站就是了。」
听见三愈学姊这么说,我伸手拿起放在架子上的行李。这次是四天三夜的集训,所以行李稍微多了一点。我伸出手想要把塞进各种东西的手提箱和小包包拿下来。
好重。不是我自夸,我没什么力气。自从加入话剧社以后,因为有在拉筋,所以我想体力应该多少比以前好一点吧。但就算这样,我的体能还是像用电池运作的玩具一样。
「可以吗?」
当我和一动也不动的行李奋战时,从旁边传来温柔的声音。
「来。」
对方轻轻拿起沉重的行李,并且把行李交给我。
这么体贴又温柔的人,当然就是一之濑学长。
「谢、谢谢。」
我用大概是在电车上听音乐的人,从耳机发出的鼓声这样的音量道谢。
总觉得这次集训的预感似乎很不错的样子。不管我内心有多么高兴,表面上还是不为所动的我也微微露出笑容。
我们到达的是寂寥的无人车站。但是初次参加集训的人,也就是我、神门和宫协则同时发出惊叹声。
「好漂亮……」
「真酷。」
「哇——好壮观好壮观。」
在我们眼前的是一片海洋。白色沙滩耀眼夺目地反射着阳光,美丽的海洋就像在邀请我们一样,将一波又一波的海浪规律地打上岸。天空中有巨大的积雨云。在云的上方则是灿烂耀眼的炫目太阳。这是几乎可以刊登在旅行社广告单上面的完美海岸。
「很棒吧。」
站在后方的凑山学长引以为傲地说着,就好像这一切是自己的功劳一样。
「别墅在距离这里大约二十分钟公车车程的地方。我们走吧。」
我们一个接一个跟着三愈学姊离开车站。
公车站牌就在车站前面。我们在金属棍棒附近等车;金属棍棒在海风吹拂下,几乎变成茶色。
「因为公车一天只开三班而已,如果错过了时间就糟糕啰。就算走路也得走一小时以上,请注意这点哦。」
一小时以上。在这种炽热的天气里走上一小时,感觉好像会在途中变成木乃伊一样。
「这乡下真是太酷了。」
神门还是老样子,不断东瞧瞧西看看。这家伙没办法用情绪性的辞汇形容风景,虽然我也没办法这么做就是了。
「有时间的话,今年也到海边玩玩吧。」
雏浦如此提议。这么说来,事先说要记得带泳装,原来就是这么一回事。
「好啊。」
一之濑学长微笑点头。
大海啊。与其在海里玩耍,我觉得在沙滩上画魔法阵更符合我的个性。我原本就对泳装这种东西没什么好的评价,更无法想像穿着那么暴露的服装出门。紫外线还会引起皮肤癌耶!况且,我不想让自己的贫弱体态暴露在大太阳底下。
「空口同学会游泳吗?」
一之濑学长看着我,担心地询问。突然发现有人在担心我,让我吃惊地睁大眼睛。
「因为,你看起来很不安的样子。」
真会察言观色。
「呃……我不会游泳。」
还是报告事情真相吧。
「这样真帆就跟我在沙滩上玩好了。我真是越来越期待了。」
神门突然勾搭上我的肩膀,豪爽地笑着。我把他勾搭在我肩膀上的右手小指朝不能弯曲的方向反折,稍微抵抗了一下。
「好痛!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就只能去游泳了啊。」
「我并不讨厌在沙滩上玩,可是我讨厌和神门两个人一起。」
饶了我吧,我可不想在这段漫长的集训中老是被误会。我得在此说清楚讲明白。我正面看着神门,明确说道。
「真帆,你……」
就连神门也察觉到我的厌恶和拒绝相当明确,担心起这下子别人会怎么看待他。他一脸认真地看着我。
「害羞啦。」
神门的正经表情才露出短短一瞬间。他立刻露出笑脸,轻轻抚摸我的头。
「请别摸我的头!」
「请尽量别在外头卿卿我我的哦。」
凑山学长边说边笑。
「我才没有呢!是他自己单方面要碰我的。这是性骚扰。」
我自然也加大音量。这是我以往都不会发出的声音。只要习惯了,我也能用和普通人同样的音量说话。
当我和平常一样,正像这样被人误解时,从远方传来了巨大的引擎声。但是这显然和我们等待的公车声音不同。这声音既尖锐又吵杂。
「在这种乡下地方也有飙车族啊。」
雏浦喃喃自语。的确,这显然就是改造车才会发出的声音。
声音渐渐接近。
突然一辆红色跑车一边侧滑,一边弯过十字路口。这辆车发出震耳欲聋的排气声和引擎声,以惊人的速度朝我们冲过来。
这辆红色跑车就像要撞倒公车站牌一样冲过来,接着在差点撞上之前紧急煞车。从轮胎飘出白烟。
我被车子的气势吓到,在不知不觉间紧抓着三愈学姊。而三愈学姊则紧抓着雏浦。宫协也紧抓着雏浦。
「凑山学长。如果你现在离开我的话,我会让你二次过肩摔。我不会做倒地防御。地点在柏油路上。」(注:以柔道来说,练习或比赛时被过肩摔的人都会采防御姿势保护自己,而且练习或比赛地点大多在柔软的地板上。)
凑山学长也紧抓着雏浦。
停下来的红色跑车车门缓缓地打开。
任何人都在注意驾驶的脸孔。
从里面走出一名长卷发女性。她脸上戴的太阳眼镜反射着盛夏的阳光。
黑色的细肩带小背心和热裤。虽然说现在是夏天,但是从我的眼光来看,这种裸露程度已经和裸体画上等号。但是也因为没有被遮蔽起来,让人一眼就明白这名女性身材火辣。她一步一步靠近我们。
女性摘掉太阳眼睛,微笑地看着我们。
「让你们久等啦。」
我很想说才没有在等你。一之濑学长则吃惊地询问。
「永音老师,您怎么在这里?」
「因为我是话剧社的顾问啊。」
这个被称为永音老师的女人扭动身体,娇艳妩媚地说着。
老师。没错,这女人虽然是这副模样,但是她的确是教育工作者。啊啊,如果我是学问之神,我一定会赏给把教师执照发给这个猥亵淫乱教师的家伙一发雷击。不过永音老师会来当老师是有原因的。这个整年脑袋充满森巴嘉年华的女人,真面目居然是天使。意思不是说这女人对待不受欢迎的男学生很好,对男学生而言有如放学后的天使一样。而是如字面之意,她是天使。虽然平常为了掩人耳目,不过她的确有翅膀,还常常操纵人类的记忆,把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全部隐藏起来。不管是刚刚介绍的半恶魔神门也好,还是天使永音老师也好,我周遭有许多无法用常识理解的人。
「您居然会知道这个地方。」
永音老师靠近吃惊的一之濑学长。
「我˙调˙查˙的˙啊。」
快停下来!你这么靠近,一之濑学长会沾到你身上的鳞粉,全身过敏起疹子啊!
「不过,你们还真过分。居然瞒着顾问自个儿集训。」
柔软修长的手指抚摸着一之濑学长的脸颊。
「你们讨厌我吗?」
「不过,我是听说您忙着开会没办法来。是空口同学说的。」
糟糕。我缓慢又轻巧地打算从现场开溜。但是,我无处可逃。
「哎呀……是真帆这么说的啊。」
永音老师的眼珠子望着我。我的身体僵硬,正面接受她的视线。
「在这种大自然里,还让人真想大叫啊。啊——啊——真帆喜欢的人就是……」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冲向永音老师,紧紧抱住她,并且把拳头塞进永音老师的嘴巴里。
「晃开偶!」
永音老师想说什么,但是我拚命不让自己的手离开永音老师的嘴巴。
「因为我觉得如果永音老师来的话,好像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看着一之濑学长解释。
「欸,她姑且也算是顾问老师,而且都特地到这里了……」
一之濑学长苦笑。
他看见我的古怪行为,不晓得该怎么反应才好。我慌慌张张地把手从聒噪的天使口中拔出。
「好痛好痛好痛……我还以为我的下巴快掉了……更何况,你们这些少年少女在一起,怎么可以没有大人看着呢?」
你才是最让人担心的人吧。当然,我没把话说出口,只能觉得很丢脸般,默默低着头。
有车子的声音。我们等的公车终于来了。
「这下子是名正言顺的全员到齐了。」
宫协看着大家说道。这些就是话剧社的所有成员。全部共八人。总之,我真的很喜欢这群人。
公车开了二十分钟后,我们到达目的地。永音老师说要去找可以停车的地方,就不晓得开车到哪去了。很不巧,别墅位于小径的另一头,所以没办法开车过去。永音老师一定是打算违规停车吧。
公车站牌前面有树林。但是随着微风吹拂到此的海浪气息,说明了大海就在这附近。由三愈学姊带头,我们在树林中的小径前进,前方有一栋优雅的洋房。我们走向就算被杂志当成人气旅馆介绍也不奇怪的建筑物。
我们穿过曲线优美的铁制拱门,走进别墅腹地内。
最先迎接我们的是宽广的庭院。如同事前得到的情报,庭院中央有个被花园包围起来的喷水池。
我们就好像迷失在电影世界里一样。我兴奋地从喷水池旁边走过,站在玄关前面。三愈学姊按了按门铃。
门很快就从里面打开。
出现一名身穿围裙的高龄女性。
「已经恭候多时了,小姐。」
女性笑脸行礼。她的腰挺得笔直,说的话也清晰明白。
「也欢迎大家光临。」
「今年也请多关照了。」
一之濑学长边说边行礼。其他社员也跟着仿效,低下了头。
「大家不管何时都可以来,房间和舞台也都随时准备妥当了哦。」
「谢谢。」
「请进来吧。」
我们在她的招呼下进入别墅里面。大家直接穿着鞋子进去。
我们一进门就来到大厅,这里有阶梯。看样子是从这里的阶梯走上二楼的。别墅外观呈十字形。我们从十字的交叉点进入建筑物。
「大家先把行李放到房间会比较好吧。而且练习也得换衣服后才能练习吧。」
老奶奶边说边开始分配钥匙。
「我们有三人房和两人房。不过人数似乎和事前询问的人数有一点不同的样子呢……」
永音老师来参加是个意外。这或许是把永音老师赶出去的大好机会。
「不是还有很多房间吗?重新安排房间就好了吧?」
我的薄弱期待随着三愈学姊充满博爱的一句话而烟消云散。
男生社员按照最初的设定住在三人房里,女生社员则分成我和永音老师,雏浦、宫协和三愈学姊这两种组合。虽然这是大家决定的组合,但是我实在无法理解为何我得和永音老师住在同一间房。嗯,虽然我觉得避免让雏浦和宫协两人单独在一起是明智的决定……
「那么,放好行李后就到舞台集合吧。从楼梯后面的走廊,直接走到底就是舞台了。」
一之濑学长下达指示后,神门立刻张开大嘴。
「咦——去海边玩的事排在后面啊?」
这是当然的呀,蠢蛋!你以为我们是来这里做什么的啊!我在心中尽情怒骂着神门。当然表面上还是索然无味的扑克脸。
「嗯,明天再去海边玩吧。因为比赛快到了,我现在想尽量把时间用在练习上。去海边玩比较像是转换心情用的吧。」
一之濑学长安慰似地说道。神门「呿」了一声转过头去,但也不再有其他意见。这样看来,他多少也有点成长了。
「好,解散。」
说完,我们各自回到房间里。
「我们就先演过一遍吧。」
我们全体聚集在舞台上。
这里是弓滨家的体育馆。这里的确是体育馆。三愈学姊说,她的父亲喜欢运动,所以别墅里也有体育馆。有钱人不管做什么都很大手笔。虽然和平常使用的学校体育馆相比是有点小,然而若以个人财产这点来思考的话,就显得相当宽广。好像本来没有舞台的样子,但是为了在集训时能够派上用场,还特地做了高一点的地板。
我紧握手中的剧本。
这剧本里有我的台词。
没错。我将在这舞台上首次演出。不对,正确来说是以前也曾经演过戏,但是因为大家的记忆都被消除,这件事情就变成从来没发生过了。所以,在正式纪录上,这是我的第一次登台演出。
这次宫协和神门负责音响和照明工作。宫协因为入社的时间晚,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另一方面,神门的工作分配倒是有一段意外的插曲。我总觉得应该不会分配工作给吊儿郎当的神门,不过看样子并非如此。好像是神门自己主动说想负责照明工作的。他说,他不知怎么地,觉得自己得把这件工作做好才行。我搞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或许神门也有自己的考量吧。
不管怎样,我心中充满希望。
从现在起就要开始练习。
然后正式演出就会来临。
不管到时候结果会是如何,现在我都想好好努力,绝对不要留下遗憾。我注视着自己紧握的剧本。
……这部剧本。
我心里还有一个在意的地方。
这部剧本到底是谁写的?
不管这是谁写的,都跟剧本的评价或者话剧内容没有关连。我虽然知道这点,但还是很在意。
我首次看这部剧本时,我想起以前在新生欢迎会上演出的《睡美人症候群》这出戏。这次的戏剧不管是对话的用字遣词、作品的中心主旨、舞台指示(注:原文为「卜书芒」(TOGAKI )是指剧本里,在台词中间写明人物的动作、出退场,指示灯光照明、音乐音效等的字句。中文又称为「舞台说明」或「舞台提示。」 的写法等等全部都和《睡美人症候群》相似。
换句话说,写这个剧本的人是……
「空口同学。」
听见有人在叫我,我猛然回过神。雏浦拉着我的手。我们已经开始练习了。我的角色并不是可以一直站在舞台上的人物。
「对、对不起。」
我慌慌张张躲进舞台侧边。
这出戏先从一之濑学长的台词开始。
「有一名少女。她就某种意义上而言,是个不幸的少女。」
这出戏是以医院为主的故事。
少女每天都会来探望住院的母亲。但是某一天,她的母亲死了。死亡原因并非疾病或事故,而是自杀或是他杀。少女无法相信母亲的死,她调查这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得到的结论却是,如果母亲是遭到他杀,能够杀害母亲的人只有少女而已。少女无法相信母亲自杀,终于开始怀疑自己搞不好就是犯人。故事的结局虽然是肯定与否定参半,不过我觉得很有趣。
很难理解这出戏的主旨。上次的《睡美人症候群》也是这样,都让人搞不懂究竟是想表达什么。我一想到这,就觉得这两出戏剧的脚本家应该是同一个人吧……
顺带一提,我的角色就是母亲。虽然前半段有出场,但是到了后半段,除了回想场景外,基本上就是死亡状态。就某种意义上来说,或许是很适合我的角色。
我认真练习。当然不只我,其他社员也都全力排演。太阳一下子就西沉,一直到老奶奶管理员来通知我们为止,我们都忘了时间的经过,热中在练习上。
「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谢谢您,濑叶奶奶。让您特地跑来通知,真过意不去。」
一之濑学长道谢。这位老奶奶姓濑叶(seba )。顺带一提,她的名字好像叫凉美(sumi)。小时候的昵称叫小凉( sucyan )。换言之,全名就是濑叶小凉( subasucyan,Sebastian,赛巴斯钦)(注:原文为「卜书芒」(TOGAKI )是指剧本里,在台词中间写明人物的动作、出退场,指示灯光照明、音乐音效等的字句。中文又称为「舞台说明」或「舞台提示。」世上居然有这么完美的组合。我的这项冲击性发现没有传到任何人的耳朵里,我乖乖跟在一行人的后方,离开体育馆朝餐厅前进。
餐厅位于从玄关进来后的左侧尽头。因为这个别墅的构造是左右对称,所以在玄关右边的尽头也有大房间。那个房间似乎是游戏室,有撞球台和飞镖靶。这个空间不管到哪里都充满豪奢感。
已经有一个人在餐厅里准备就绪了。
「你们好慢哦。」
是永音老师。说要去停车就消失的她已经回来了。不过她的样子似乎有点奇怪。
虽然这个人平常就很奇怪,不过现在却和与生俱来的奇怪有点不同。她的脸颊红通通的,双眼蒙眬。
「老师已经先喝餐前酒了唷。」
在她前面的桌子上摆着一瓶红酒。看样子瓶子里已经空空如也了。
「你们也要喝吗?」
无法想像她是学校老师。我们无视老师就座。房间里摆放了几张紧贴并排的长方形桌子,桌子上铺着白色桌巾。长方形较长的那一边各自摆放着四组刀又和餐巾。我想尽可能坐在离永音老师远一点的地方。最想要的位置,当然是一之濑学长的旁边。
但是,像这种自由席基本上就是先抢先赢。像我这种自我意识薄弱的迟钝家伙可没有选择权利。换句话说,我只能坐在空出来的地方。这次也是,在大家忙着逐一入座的期间,留给我的位置只剩下一个。是最角落的位置。旁边是神门,对面是宫协。
宫协还无所谓,不过我讨厌旁边的神门。
「喂,真帆,快点来坐啊。」
神门拍着空的座位,高兴地说着。我无可奈何地只能坐在那里。几乎同时,濑叶奶奶开始上菜了。
我不曾吃过高级料理或者真正的料理,所以我完全不知道在这里吃的食物是哪一国的料理,或者叫做什么名字。我只知道这盘是鱼、这盘是菜、这盘则是肉。不过我的味觉可是正常运作中的。我肯定不会说错的是,这顿或许是濑叶奶奶烹调的晚餐,全都好吃到让人感动。我吃的很少,国中时的营养午餐也都会剩下一半,但是今天,我却让人大感吃惊地不停吃着晚餐。我津津有味地一直吃,就好像要把这一生该吃的东西全部都在这里吃光一样。
「真帆,我们之后要做什么?」
当我和料理一起享受幸福时,神门从旁插话。
「晚上练习完以后就睡觉了吧。」
「试胆大会呢?」
「没有。」
「放烟火呢?」
「没有。」
「夜晚的散步呢?」
「没有。」
「我和真帆的两人独处时间呢?」
「不只在这次的集训,就算宇宙毁灭了也不会有。」
「有必要说成这样吗……」
就算是神门,听到别人这么说也会感到有点受伤,他露出些许难过的表情。
「我有买烟火哟!」
突然大声说话的人是永音老师。她的脸越来越红。在她前方的红酒酒瓶不知何时变成了两瓶。
「还有西瓜唷,可以玩切西瓜唷~~呵呵呵,我这个能干的女人准备得不错吧~~」
这女人不只喝酒喝醉了,还自我陶醉起来。
「社长,怎么办?」
冷静询问的是雏浦。她坐在一之濑学长的左边。如果我也能坐在那里的话该有多好啊……
「嗯,稍微玩一下也好。要去海边吧?」
一之濑学长有点困扰,他询问坐在斜对面的三愈学姊。
「这个嘛。我觉得不错啊。这里也有水桶之类的。而且,老师喝太多了。」
三愈学姊边说,边把坐在右边的永音老师的红酒拿起来。三愈学姊看起来很像是会尽情玩乐的人,但她实际上是很可靠的。神门悄悄把手伸向三愈学姊拿到一旁的红酒。
「喂!你这未成年的小子!」
他立刻就被凑山学长盯上。这群人还真是搭配得恰到好处。
餐厅的南边墙壁是一大片玻璃。可以从这里看见庭院和树林。外面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是非常适合放烟火的时间。顺带一提,这也是使用魔法的绝佳时机。啊啊,如果我有带魔法书来就好了。
我们吃完附点心的全餐后,向濑叶奶奶道谢,便离开餐厅到玄关大厅集合。
「那我去拿烟火,大家就先到海边等我吧。」
老师边挥手边说。她没办法好好站着,东倒西歪地边踱步边说话。
「我去向濑叶奶奶借水桶。海就在前面那边,请大家先到那里等我。」
三愈学姊一说罢就回到餐厅。
「那我们就先去海边吧。」
当所有人要跟着一之濑学长行动时,有人拉住我的手臂。
「真帆就来帮我吧——」
像磨人精一样的醉鬼摇着我的手。
「烟火多到您一个人拿不过来吗?」
「对啊a'\,/''\...如果全部放在一起,多到会把半个北海道炸成灰烬唷。」
「请别说这种一听就知道是骗人的话。」
「所以,我一个人没办法拿啊~~」
她又摇晃着我的手。
「我知道了。如果现在让老师单独走路的话,就算没办法让北海道变成灰烬,也有可能引起火灾。」
我叹了一口气,跟在永音老师后面。
「所以,一之濑同学你们就先朝海边,Go!」
在永音老师的催促下,剩余的成员朝海边前进。
「我们则朝房间,GO!」
永音老师边说边举起拳头的同时,就像要抱住我一样靠了过来。我只好扶着她,走向我们的房间。
永音老师的呼吸充满了酒臭味。
我别过脸,一边希望能多少呼吸到一些新鲜空气,一边踉跄又蹒跚地在走廊上走着。
「喂,真帆。」
永音老师突然在我耳边说话。
「什么事?」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我吓了一跳,别过脸不看她。我的视线对着其他方向。
「我以为您很忙啊。」
「很过分耶。」
永音老师笑着。她似乎没有在生气。看见她这样子,我有点放心了。
「不过,真帆居然会参加集训,还真是奇怪耶。」
「说的也是。」
我也这么觉得。在更早之前,我大概连想都没办法想像自己会和社团的成员们一起出游吧。
我们到达房间门口。我打开上锁的门,进入房间。房间大概有十个榻榻米大,有两张床,还有桌子和沙发。只是现在这些家具上面几乎都被行李埋没了。有一部分行李是我的,不过大部分都是永音老师的行李。
「烟火应该放在沙发上面吧。呜,我要睡了。」
永音老师说罢,把放在床上的行李扫到地板上,直接躺在硬是腾出来的空位上。
「您不是说分量多到一个人没办法拿吗?」
「没问题。因为只有仙女棒而已。」
「嗯!您是说真的吗?」
这样的话,热闹又欢乐的集训气氛肯定会变得跟守灵夜一样沉重。
「开玩笑的啦。你看到就知道了。你在沙发上找找看上
「嗯。」
我有点生气老师耍了我,但还是乖乖地在沙发上寻找。我找出装在大袋子里的四组烟火组合,双手拿着烟火。
好重。
「还满有分量的。」
「对吧?」
「老师要睡觉了吗?」
「呼—一」
「虽然我一下子就看穿您在装睡,不过我知道您的意思是什么。」
我走向门口。
「啊,对了。」
在我关掉电灯想要离开房间前,永音老师叫住我。
「有什么事吗?果然是想要一起来吗?」
「不是。」
「还是说,您想吃杏仁豆腐吗?」
我不是在开玩笑,我是真的这么猜想。这个醉鬼天使在这种状况下也很有可能说出这种事情。
「我想吃。不过,我不是想说这个啦。」
月光照进全黑的房间里。在微暗之中,永音老师的声音认真了起来。
「你最好小心一点。」
「小心?」
「我之前也说过了,幕后黑手的恶魔。」
幕后黑手。恶魔。
「好像还满接近你的样子。」
背部传来冰块滑落的冷颤感觉。我忍不住回过头看看四周。
「就算神域针对这点进行调查,也无法掌握它的真面目……好像对手完全知道我们的事情一样。」
永音老师的声音在朦胧微光中静静地响起。
「那个恶魔已经在人类世界里,还埋伏在空口真帆的身旁。这是确实无误的情报。」
我的身旁有恶魔?
「为什么是我?」
「唉,如果不实际上抓到恶魔,进行询问或拷问的话是不会知道的。我觉得应该有什么理由才对。」
「我该怎么办才好?」
就像都市夜空一样深沉又黑暗的沉默。
「你什么都不必做。」
永音老师只说了这句话之后就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传来沉稳的呼吸声。
我无可奈何,只能离开房间。在我关上房门前,似乎听见从里面传来「抱歉」的声立曰。
「神门!别乱挥仙女棒啦!哇!别对着我!」
凑山学长的哀号响彻在夜晚的海上。
天空是满天的星斗。真的可以看到国小自然课教过的星座。虽然我住的城镇也是乡下,能看见的星星却不及这里的十分之一。我边拿着仙女棒边随意地看着天空。因为月亮也是弦月,所以更能清楚看见星星的光辉。我猜想,刚刚照进房间里的不只有月光,或许也有许多星光吧。
我想起我和老师在房间里的对话。恶魔就在我的身旁。难道我又被恶魔盯上了吗?如果恶魔再次出现的话,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我不想让讨厌的想像浮上脑海,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仙女棒上。现在不是害怕恶魔的时间,而是和大家尽情玩乐的时间。我得好好享受才行!
七位社员逐一消耗烟火。神门两手拿着仙女棒,就像小学生一样挥舞着;宫协拿到的仙女棒不知怎么地都是点不着的劣质品。三愈学姊在黑暗中高兴地放着蛇炮;雏浦则若无其事地用手拿着不能用手拿的烟火,看着美丽的火花。这举动真的很危险,好孩子千万不可以学哦。
「来,空口同学。」
有人边说边帮我点起仙女棒。他就是一之濑学长。他负责点火,让大家都能玩得尽兴。
他总是这样。一之濑学长总是为了让大家玩得尽兴,注意许许多多的小细节,在背后支援大家。虽然这是相当不起眼的事情,但是因为我一直看着他,所以我很明白。
「谢、谢谢。」
我拿的仙女棒发出橙色的火焰。接着终于转成蓝色,啪滋啪滋地发出火花。
「一之濑学长不玩吗?」
我鼓起勇气对他说话。
「我有啊。」
一之濑学长微笑着回答,接着拿出一支仙女棒。
「空口同学,让我点一下火。」
意思是用我拿的仙女棒的火,点着一之濑学长手上的仙女棒。我内心紧张地站在一之濑学长的正前方,手上缓缓发出火焰的仙女棒对着一之濑学长。
「空口同学,这样很危险。」
四散的火花飞到一之濑学长的脚边。一之濑学长也苦笑着。我慌慌张张地把仙女棒移到其他方向。
一之濑学长走到我的身边。我拿着仙女棒的手有一点出汗。
他的手凑到我的手旁边。接着,一之濑学长的仙女棒靠近我的仙女棒。
「啊。」
我和一之濑学长同时说出相同的话。
美丽的火焰在完成最后的任务前,就已经用尽寿命。只留下火花熄灭后的独特空虚感,我的手上没有留下重新发出光辉的生命力。
「……哈哈哈。」
几秒钟的沉默后,一之濑学长笑了。我也跟着笑了出来。就算是这么无趣的事情,只要跟一之濑学长在一起,我也能笑得出来。
「要不要我帮忙点火?」
雏浦走了过来。她手上拿着就像火山爆发一样发出熊熊火焰的固定式炮竹。
「不,没关系。」
一之濑学长的笑容有点僵硬。我看着这一幕,觉得很好笑,又笑了出来。
不管是天上的星光、地上的烟火、反射这些景象的夜晚水面,还是在场的所有人,大家都发出美丽的光辉。
隔天,从早上开始继续练习。我们一直在体育馆练习,吃完中餐后也更加积极练习。因宿醉睡到中午的永音老师也在下午到舞台来探班。在这里的排练比在学校练习的时候,时间更集中又密集;我觉得这对我们的走位动作有所帮助。濑叶奶奶偶尔也会出现观看我们排演。

午后,我们暂时休息。此时濑叶奶奶拿着点心和刨冰过来。因为体育馆内没有冷气机,就算打开全部的窗户还是觉得很热。对酷热难耐的我们而言,这种慰劳实在是太感谢了。但是濑叶奶奶带来的不只是这些。
「刚刚新闻报导台风快报。强烈台风改变行进路径,似乎会直扑这里的样子。」
濑叶奶奶一副担心的模样。因为这里靠海边,或许她在担心会有大浪吧。但是这栋建筑物本身盖在距离海边有段距离的地方,应该不必担心才对。不过三愈学姊倒是提出别的忧虑。
「这下子,如果不早点去海边的话,或许明天就不能去啰?」
海边。我一听到这个字眼就内心一惊。
那是我尽可能想避开的活动。
「因为海浪会慢慢升高,我认为趁还能去玩的时候早点去会比较好。」
濑叶奶奶有礼貌地建议我们去海边玩。我在心中发出没办法发出声音的哀号。去海边、穿上泳装,打死我也办不到!
不行不行。我得正面思考。最糟糕的情形,就算只有我穿着运动服出海钓钓鱼也没关系吧。
我想出不晓得是正面积极还是负面消极的解决方案,让自己冷静下来。
「去年我们也去海边玩过,好想再去玩一次。」
三愈学姊盯着一之濑学长。虽然放烟火也是这样,不过这种时候被要求下决定的人总是一之濑学长。除了因为他是社长,也因为信任他能够做出最好的判断的缘故吧。另一方面,是因为永音老师——身为顾问却从来没和她商量过任何事情——在人格上(正确来讲是天使格上)有问题的关系。
「既然大家都带泳衣来了,机会难得,就去海边玩吧。」
除了我以外,所有人百分之百赞成社长的决定。
「空口同学,你没事吧?」
走出体育馆后,大家回到房间换衣服时,一之濑学长不安地叫住我。
「就算不到海里游泳也可以吧?」
「可以啊。在沙滩上玩也不错呀。」
「这样子,穿体育服去也没关系吗?」
「体育服?因为天气很热,如果空口同学没带泳衣来的话……」
对了。这时候就假装自己忘记带好了。
「是啊。我最近脑袋有点问题,很容易忘东忘西。我得了健忘症,是阿兹海默症。所以我才会忘了带泳衣来。」
或许说得太夸张了。一之濑学长皱眉,显然是在担心我忘记带泳衣来以外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啊!」
从背后传来声音。是干扰我「捕鱼去,为今天的晚餐增加海鲜料理」策略的恶魔声音,不,是天使声音。
「反正真帆会带的泳衣应该也是在学校穿的泳衣吧。所以老师连真帆的一起带来了哟!」
永音老师从背后抱住我的肩。
「我也准备了能让健全男孩子的视线紧盯不放的性感泳衣哟!」
你干嘛做这种多余的事情啊!
「那就太好了。那么,换好衣服后就到海边集合吧。」
一之濑学长轻轻微笑。一点都不好!这样根本没解决任何事情啊!
在我想到下一个藉目前,一之濑学长就离开体育馆了。
体育馆里只剩下我和永音老师。
「如果不想露太多的话,也有海滩裙唷。哎呀,这下子你只能乖乖穿上了。」
「唉哟,算了……」
我乖乖回到房间。
如果直接穿着体育服到海边的话,或许实际上并不会让我觉得很尴尬。不过这样一来,我就不知道究竟自己到海边是要做什么了。要和大家一起去海边度过快乐的时光,果然还是得穿泳装去才行。
我不要啦。
我叹了一口气。
一之濑学长一定认为我会穿泳装去吧。
我又叹了一口气。
但是,如果我穿上的话,肯定是犯罪行为啊。
叹出的气息就像要把肺部掏空一样。
看样子,还是穿运动服去对这个世界比较好、对其他人比较好、对自己也比较好。
「真帆。」
一起回到房间的永音老师把比基尼递给我。布料少到只要好好摺叠,几乎用单手就能藏起来。我满脸通红。
「怎么能穿这种东西嘛!」
「这是最新款式哦。」
「不管是最新款式、最新设计,还是最新流行,我没办法穿就是没办法穿。」
「那你要怎么办呢?你不是忘记带泳衣了吗?」
「我要穿体育服去,然后在那里钓鱼。」
「也就是说,你要恢复成平常孤独的真帆啰?」
「唔……」
这女人还真是了解我的弱点。
「你想逃避吗?唉,也是可以啦。只不过证明人类是不可能轻易就改变的。」
她显然是在挑衅。我紧握拳头,瞪着永音老师。但是她一脸捉弄我的表情看着我。
真不甘心,但是或许就像永音老师说的一样。
「我知道了。我会去玩水,但是我要穿自己的泳衣。因为我真的没办法穿那种东西。」
「你带了吗?」
「我在慎重考虑下,放进行李了。」
我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泳衣。如老师所料,是学校游泳课时穿的黑色泳衣。
「你真的要穿那个吗?这套还比较……」
「您很啰唆耶。我绝对不会穿那个。我已经决定要穿这个去了。外面再加上运动服。」
「这样根本毫无意义嘛。」
我们开始换衣服。
太阳照得灿烂无比的大海。我穿着黑色泳衣走到海边。
或许我根本不是魔女,而是吸血鬼。没想到我的身体居然会抗拒阳光到这种地步。
我和永音老师到海边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集合到齐了。宫协和三愈学姊还在海边撑起海滩伞。
大家的视线都望向我们。不过不是看着我,而是看着永音老师。这也是当然的。因为她穿着和刚刚她递给我的同样款式的泳衣。普通男孩子就别提了,连女孩子也会被这模样吸引。
「唉唷,就算大家这么用力看着我,看到的部分还是不会改变唷。」
永音老师妩媚地边说边拨弄头发。一之濑学长和凑山学长同时从永音老师身上移开视线。居然连一之濑学长也……
转而看看自己的身材,我只能叹气。果然还是应该穿运动服去钓鱼才对。
我边拖着自我厌恶边走向沙滩。沙滩绵延将近一百公尺,沙滩两端都是岩石峭壁。除了我们以外没有其他人。这里简直就像是私人海滩一样。不,搞不好这里真的是弓滨家的私人海滩也说不定。
「真帆同学!快点来这里。」
宫协站在浅滩上。
「我要开始啰~~」
在我开始行动前,三愈学姊推着我的背部。三愈学姊穿着添加摺边的粉红色坦基尼(注:类似细肩带小背心的加长型泳装上衣。)。虽然款式像小孩子一样很可爱,不过很适合她。
双脚泡到水里。比想像中还冰凉的水让人觉得心情舒畅。
「嘿!]
我一靠近,宫协就泼水过来。
「哇,好咸哦。」
海水跑进嘴巴里,我脱口说出理所当然的感想。
「我们,要报复啰。」
受到三愈学姊的鼓励,我也朝宫协泼水。三愈学姊也加入,当我们哗啦哗啦对彼
此泼水时,雏浦出现了。
「姊姊真是个成熟的女人耶!」
宫协的眼色一变。雏浦穿着紫色的比基尼。有种和永音老师不一样的成熟气息。
我很担心越来越兴奋的宫协。
我们在像发疯一样灿烂发光的太阳下嘻闹着。游泳、奔跑、切西瓜、玩沙滩排
球……我们直到玩到累挂为止,彻底地玩乐欢笑,享受这一切。
就算穿着泳装,只要习惯了反而也觉得没什么了。虽然我很讨厌神门跑来想和我进行亲密接触,不过和一之濑学长一起玩真的是太愉快了。玩沙滩排球时我们还在同一队呢。

这种时间和自己真不相称。
我总觉得阴暗处或者暗巷比较适合自己。
但是,如果实际上试着走到外面,外面的光线并不会强到灼伤肌肤。在黑暗中看起来很刺眼的光线,在明亮的世界里却非常自然且柔和。
西边的天空慢慢有云层聚集。大概是那个台风接近的关系。或许是我多心了,我觉得风变强了,海浪也慢慢变大。
「我们差不多该走了吧。」
雏浦的头发被海风吹拂着,她向一之濑学长建议。一之濑学长也看着西边的天空。
「说的也是。我们走吧。」
社长的一句话,让我们开始往上走回别墅。不过,只有被三愈学姊和永音老师整个身体埋在沙滩里的凑山学长,因为没人上前帮他,没办法立刻行动。
洗好澡,再回到体育馆集合时,外面的风已经增强,还开始下雨。
我到达体育馆的时候,那里只有宫协和三愈学姊。
「幸好我们早点去海边玩了。」
宫协从体育馆的窗户看着短时间内就把森林泡在水里的雨势,一边嘟囔着。她的白色肌肤经过刚刚的太阳日照而黑了不少。虽然擦了防晒乳,不过多少还是晒黑了一点。不晓得全身晒成健康小麦色的宫协会是什么样子呢?
「外面刮风下雨时,待在家里会不会觉得紧张啊?」
三愈学姊和平常一样充满活力地跑跑跳跳。在海边都已经玩疯了,她怎么还能这么有精神呢?明明我的身体都在渴求午睡了说。
「刚刚濑叶奶奶说,这好像是个强烈台风。海浪不会打到这个别墅吧?」
宫协担心地询问。三愈学姊笑着回答「不会有这种事情啦!」。但是另一方面,我担心如果把宫协的不幸能量提高到最大值的话,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
「不过,这附近有许多小山路。只要台风一来,常常会发生山崩之类的。」
娇小的学姊用开朗的声音说着让人不安的话。宫协露出明显的害怕表情。因为她是在人生中不晓得直接被雷打中几次的少女。她会对自然灾害如此戒备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外面的雨好大哦。」
凑山学长带头,三名男社员也到体育馆了。最后到体育馆的人是因为头发很长,得忙着又洗又吹干长头发的雏浦和永音老师。
「那么,我们继续练习吧。」
一之濑学长见全员到齐后如此说道。
外头开始响起雷声。
永音老师带来的摄影机放在观众席。在那里可以把我们的演技通通录下来。照明虽然由神门负责,但是光靠他一个人还是会手忙脚乱,所以永音老师过去帮忙。听说正式演出时,在春天的新生欢迎会中帮忙的一之濑学长的朋友也会再过来帮忙。而宫协负责音响。她一开始不习惯操纵机械,但是现在也能一边看着标注Q场景的照明和音响的剧本,一边配合时间播放音乐或者效果音。
而站在舞台上的人,大家都很认真。
比赛在盂兰盆节(注:在旧历七月十五日左右祭拜祖先的例行行事。类似台湾民俗的清明扫墓)。之前。剩下的时间大约还有三个礼拜。
现在是达到高潮的场景。因为我在戏中扮演已经死亡的角色,所以在舞台侧边看着大家演戏。像这样看别人演戏也是一种学习。
「如果我们和苹果一起被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房间里,我们会察觉放在房间里的苹果吗?如果有看穿这一切的神明存在,祂或许会知道苹果就在这里。但是我们不同。我们只会认为,无法看到的东西就是不存在。」
雏浦在正面光的照射下进行排演。
「这是怎么回事?」
凑山学长一边说着台词,一边露出真的不明就里的表情。他的模样看起来相当自然。
「就是这个意思。」
舞台灯光转暗。
灯桥上的灯光照着一之濑学长。
这里是戏剧的核心部分。
「犯人打从一开始就存在了。犯人就在我们身旁,但是没有任何人察觉到这一点。犯人是在这里的所有人。没错,的确就是在这里的所有人!」
雏浦的脸在这一幕没入黑暗之中。而且观众的目光也被灯光照射的一之濑学长吸引,所以没有人会注意到雏浦。因此,这里就只能靠声音拚演技了。
演过一遍后,我们立刻播放刚刚的录影画面,寻找问题点。之后练习每一幕,根据情况也会在此改变台词或者表演方式。
每当遇到这种情形,一之濑学长总是反对更改台词。虽然采少数服从多数,或者对方说的话有道理时,他并不会一直坚持顽固下去,但是有时候他的强烈反抗也会让我大吃一惊。
每次看到他这个样子,总是让我心里一阵狠狠抽痛。
写这个剧本的人一定是沙幸学姊。
涩谷沙幸是话剧社的前任社长,比一之濑学长等人还大上一届。本来应该已经毕业,继续升学或者就职,不过她却没有选择这两个选项。不,应该说无法选择。
因为她等不到自己的毕业典礼就已经离开人世了。
而且她也是以前和一之濑学长交往过的女性。
一之濑学长还无法忘怀沙幸学姊。自从我遇到一之濑学长后,这是这几个月里我一直在想的事情。他的言行举止和表情,在在都说明他的感情。
就算想忘也忘不了。
一之濑学长还是很喜欢沙幸学姊。
我在大家讨论时,用力握着剧本。
这剧本是沙幸学姊留在这个世界的遗物。窜改剧本不是一之濑学长的本意吧?
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么悲伤呢?不管我有多么靠近一之濑学长,一之濑学长的心还是向着远方,而且是我碰不到的遥远世界。
巨大的尖锐风声响起,就像有好几百人同时吹口哨一样。不晓得是不是我多心了,总觉得体育馆的墙壁似乎在随风摇摆。
「已经是晚餐时间了,我们就先到此为止吧。晚餐后,我们再从刚刚讨论到的地方继续下去。」
一之濑学长的声音好像从遥远世界传来的一样。
我们得完美演出这场戏。
这和是谁写的剧本没有关系。
我明白。我相当明白这一点。但是不管我怎么努力转移注意力,我还是很在意沙幸学姊。不只沙幸学姊,我也很在意和她在一起的一之濑学长。
我讨厌自己年纪小不成熟。我讨厌自己个子矮小。我也讨厌自己肚量小。
昨晚的星空就像假的一样,天空布满了厚重又阴暗的块状乌云。像那么黑暗的阴霾一定也在我的心中翻腾吧。
我跟在大家后面,走向餐厅。
我会感觉那么好吃的晚餐味道有点淡,应该是我自己的关系吧。
事件发生在集训第三天早上练习结束的时候。摄影机突然不动了。
「看样子是电池真的坏掉了。之前就怪怪的。」
全体社员从舞台上下来,聚集在一楼包围着永音老师。拥有者永音老师则一边检查自己的摄影机一边下结论。
「电池会这么容易坏掉吗?」
凑山学长询问。
「唉,因为真的坏掉了,也没办法。不过,因为我知道电池从以前就怪怪的,所以我带了预备电池来唷。」
这是这次的集训中我们首次对永音老师感到尊敬。这个人居然也会这么深思熟虑呀。
「不过因为我放在车上,得去拿才行啊。」
您都拿了那么多行李到房间了,为什么不连电池也一并带过来啊?我立刻舍弃刚才的尊敬之意。
「那我们就先中断练习,去拿电池吧。」
一之濑学长提议。他一定是想要自己去拿电池。像这种时候,他总是先牺牲自己。这就是一之濑拓马的行动模式。这次忘记带电池的人是永音老师,应该是永音老师去拿才对。况且车子的主人也是永音老师。不过,我是不认为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老师会在下雨天出门。
「说的也是,台风好像也已经过去了……」
宫协的这番话,让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窗户外。和昨天相比,风雨都收敛了许多。
「不,看起来还没离开的样子。」
雏浦说。
「根据天气预报,我想我们现在应该是在台风眼里面。」
「如果快去快回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永音老师说得一副完全没问题的样子。这让我有点担心而出声询问。
「您把车子停在哪里呢?」
「从树林前面的道路左转后一直走就到了。」
这样根本不知道到底有多远啊。
「感觉那地方有一点像山路。不过因为只有那一条路,应该不会迷路才对。」
您怎么会把车停到那种地方去啊?
「来,这是钥匙。」
永音老师毫不犹豫地把车钥匙交给一之濑学长。她果然完全没有自己去拿的意思。
于是,一之濑学长独自出门。
如果我跟去的话,或许可以得到两人独处的机会。
这想法就算执行上很困难,却很甜美。
当然我不可能自己说出口。
「那我去去就来。」
一之濑学长边说边离开我们这一群人。
我在嘴巴里轻轻低喃:「请慢走。」
「我想和你一起去。」这句则是连低声说都说不出口的心声。
「真帆~~」
神门用开朗的声音叫着独自数落着悲惨的我。如果是这家伙去拿电池就好了。然后最好发生打雷或者山崩之类的,让他好好反省自己平目的恶行恶状。
「我还想再看真帆的泳装模样咧。」
「我再也不会穿了。明年三愈学姊毕业以后,我们就要回到深山里的集训研习营去了。」
我断然说道。
「就算我毕业了,你们还是可以来这里啊~~」
三愈学姊立刻接话。虽然对人温柔很重要,但是千万不可以放纵像神门这种家伙啊。
「就是这样。太好了,真帆。」
笑容满面的神门想要跑过来抱住我,我发出轻声哀叫,连忙跑开。
在前方是离开体育馆的一之濑学长的背影。
这或许是个好机会。
身体依照惯性动作,顺势跟上去。
我就趁这股气势跟过去吧!
「因为神门太粗鲁了,我没办法待在那里。」
我小声对着一之濑学长的背部说话。
「我、我可以一起去吗?」
我自己都没办法听见自己的话了。一之濑学长察觉到我的存在而回过头来。
「什么事?」
一之濑学长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啊、那个、那个。」
就算没有镜子,我也清楚知道自己满脸通红。因为我的脸颊已经热到几乎快让我神智不清了。
「一、一起……」
等待我说出整段话的温柔沉默。这对我而言却是残酷的空白。其实我是希望他能预先猜到我想说的话。我希望他能察觉到我的心意。
难道这是上帝给我「自己亲口说出」的考验吗?
「我想一起去。请带我去。」
我快速说完整段话。
一之濑学长露出有点吃惊的表情。啊,有可疑之处。我得快点解释才行。
「是、是因为、如果我待在这里的话,不晓得神门会对我做什么……」
我真的只是想跟一之濑学长在一起而已。如果我能说出真正的理由,那该有多轻松呀?
我相当了解自己的软弱。我真讨厌这样的自己。
一之濑学长困扰似地微笑。
「嗯,我是无所谓啦。不过你这样说,可是会被神门讨厌的唷。」
「完全没关系。」
这是我的真正心声。我居然能够这么直接又干脆地拒绝别人、伤害别人的心。真不愧是本小姐我。
「那我们走吧。」
我默默点头。
「这样的话,我也要去!」
完全不懂我心情的男人——神门也毛遂自荐。
如果这家伙跟来的话,我使出三年分勇气才说出口的话不就全白费了吗?
「如果你跟来,我会恨你一辈子。」
我尽可能表达我现在的感情、我打从心底的愿望。
神门看着我的眼睛一动也不动。其他社员刚才的笑容也凝结不动。
「哈、哈哈。那我们走吧。」
一之濑学长以踉跄的步伐迈开脚步。
「是。」
我让一动也不动的神门从我的眼角溜过,我追在一之濑学长身后。
「就像三愈所说的,或许带把伞会比较好。」
一之濑学长指着放在玄关的雨伞。这些雨伞大概从一开始就放在别墅里了吧。我们离开体育馆时,三愈学姊说最好带把伞。
「我们各自借一把好了。」
一之濑学长一边把伞交给我,一边打开玄关的门。
「谢谢。」
我打从心里的道谢混杂在外面的风声中流逝。
「走吧。」
发出空气起伏的巨大响声。虽然雨停了,但是树林的巨大树木却显得相当柔软。因为是白天,所以天空还很明亮,不过这种天气还是令人担心。
「不快点的话,好像又会下大雨的样子。」
「我们快去快回吧。」
当然,和一之濑学长在一起的时间是越长越好。但是像我这种身材矮小、体重又轻的人,好像会被风吹走一样……
我们一起走出树林,接着按照永音老师说的道路前进。
一开始走的道路还有铺柏油,从中间开始就变成有泥土的道路,我们就这么走在一片泥泞之上。
「没事吧?」
一之濑学长好几次担心跟在后头的我。我蹒跚地走着,努力追上不断走在前方的学长。
虽然永音老师说车子停放在不远的地方,但是不管我们走了多久,完全找不到车子在哪里。不只如此,头上的树叶越来越浓密,周遭树木的树干也越来越粗。
我觉得,我们显然是走进森林里了。
显然不只是我觉得永音老师的指示相当奇怪。出发经过二十分钟后,一之濑学长似乎也对这种状况感到有所疑虑,突然停下脚步。
「真奇怪。」
「真的很奇怪。」
我们的意见一致。如果是平常的话,我应该会很高兴我们想着同样的事情,有同样的想法,但是这次实在没办法开心起来。因为这或许是攸关生死的问题。
天空发出咕噜咕噜的呻吟。接着开始落下能让水洼出现大波纹,如柏青哥小钢珠大小般的雨滴。
我们慌慌张张地撑起伞。斗大的雨滴一边摇晃头上的叶子,一边像瀑布般落下。台风眼的安全范围似乎已经通过这个地方了。
「看样子似乎很不妙。我们也找不到车子,先回去吧。」
我们两人的外出已经结束了吗?连聊天的时间都没有,连并肩而行都没有,就这样结束了吗?
我不要。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跟上来的。如果我不能接近他一点,我绝不回去。
「不过,或许车子就在前面一点的地方,我们要不要再稍微走一会儿?」
只要把人逼到极限,就能发挥超乎实力的力量。我用勉强传得到对方耳朵的音量说出有些极端的发言。
「或许吧。不过我觉得还是先回去等台风过去后会比较好。而且就算不用摄影机,我们也可以练习呀。」
相当正经八百的意见。但是,如果我就此放弃的话,就和以前的我一样了。至少让我说出想再和学长单独相处一会儿这句话,这样我们两人的关系应该就能有一点变化。
说吧,空口真帆!
我静静地用力吸了一口气。
脚步有点不稳。
这并不是因为我过度呼吸的关系。
宛如地面裂开的巨大声响盖过风声和雨声。
这并不是我太紧张而产生的幻听。
确实有摇晃感和咆哮声。
身体能感觉到,这一切的原因显然就在我们附近。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但是野性的直觉能想像得到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我们快点回去吧。」
我的判断没有错。就算我是恋爱中的少女,我也不可能让自己白白死在这种状况下。我们回头,开始沿着原路走回去。
但是我们的脚步立刻就停了下来。
眼前的现实让一之濑学长也没办法说出话来。当然,我只能嘴巴张得大大的,整个人僵在原地。
简单来说,就是路不见了。
然而这并不是什么神秘事件。因为原因一日了然。
大量泥土就像小山一样堆在道路上。
山崩把整条道路都堵住了。
「这下子该怎么办才好呢?」
这句话与其说是在问我,倒不如说是在询问自己。一之濑学长边看着崩落下来的土石边低喃着。
「要不要找其他的路?」
我谨慎提议。土石堆得很高,而且因为含有水分,感觉很不稳定。我觉得与其勉强走过土堆,不如先往前走寻找其他的替代道路会比较有效率。
「就算不从这条路回去,一直往前进,也不一定能找到其他道路。」
「到时候再回头,爬过这个土石堆吧……不过也不确定能不能爬过这个土石堆就是了。」
眼前这座土石小山显然不适合进行登山。不管怎么努力爬,好像半个身体会在途中被埋没一样。
稍微思考一下。虽然我是把脑袋想到的事情说出来,但是一之濑学长一定在脑海中思考各种可能性。一之濑学长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荧幕画面。
「那我们就这么做吧。」
一之濑学长说罢,开始朝土堆相反的路前进。我有点在意,拿出自己的手机。
这座森林在收讯范围之外。
这……不就是遇难的前兆吗?
我心里感到不安,同时朝着一之濑学长先走一步的方向,往前踏出一步又一步。
我知道永音老师很不负责任。
至今我已经被她的不负责任牵扯进许多麻烦之中,但是这次的麻烦完全不同。不对,这种情况已经超乎麻烦的范畴了。这根本是杀人未遂啊!
我一边在心里抱怨并诅咒顾问,一边默默地走着山路。我们完全找不到永音老师说的车子。当然,我们已经管不着车子会怎么样了。干脆车子就被土石埋没,千年后被当成古文明遗物挖掘出来算了。
我们当下的目的,就是找到能通往主要道路的山路。这趟旅程自出发开始已经过了将近一小时。其实在途中又发出巨大地鸣。我们彼此都没说什么,但是我们都很明白,这座山已经变成相当危险的地方了。就连刚刚觉得还很明亮的天空也越来越暗。视野慢慢变得越来越糟。
被称为山路的路已经消失。生长在黑暗森林中的茂密深绿色植物就像发狂的动物一样摇摆身体,传达出台风有多么猛烈。
对话已经死去。一之濑学长心里应该也很不安吧。他从刚刚开始都不说话。只有偶尔在危险的地方才会开口帮我一下。
究竟一之濑学长在这种状况下会想什么事情呢?
或许他在怨恨我,如果我没有跟来的话,他就能爬过土石堆一个人回去了。或许他在理怨我,如果我没有跟来的话,他就能用更快的速度越过山路了。
泥水和雨水把鞋子和袜子弄得潮湿又沉重。不只脚步,好像连身体和心灵都多了些许重量一样。
感觉森林的树木比刚才更吵杂。突然一阵风吹来,正想着无聊事情的我一不小心,手上的雨伞就随风飞去。雨伞以惊人的速度飞上去,挂在高高的树上。
「啊……」
我只能说出这句话。我的心已经达到有气无力的极限。感觉事已至此,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大雨毫不留情地打在我的身上。我的身体完全湿透,撑到刚才为止的雨伞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然而直接打在身上的雨,多到完全不能和刚刚还有东西保护时相比。
「不要……我不要这样。」
我发出内心深处的呜咽。这是我比其他任何话语更直接、更忠实的真正心声。
我好想哭。或许我已经流出眼泪了,但是打在脸上的雨滴藏起了我的泪水。
「你用这把伞吧。」
让人心里暖烘烘的声音。
一之濑学长递出他的雨伞。
「咦?但是……」
「因为这个地方两个人用一把雨伞不太方便走路。没关系,空口同学你用就好了。」
一之濑学长露出微笑。
为什么你在这种状况下还能微笑呢?你是想让我安心吗?你是不想让我感到害怕吗,
他抓起我的手,让我握住伞柄。一之濑学长的体温,在我冰冷的手上温暖到让人发疼。
「你看,那里有个告示牌。看样子很快就可以走到山路上了。」
一之濑学长指的地方有个老旧的木制看板。上面的字都糊掉了,看板本身也呈现半腐烂状态。真不晓得这块看板究竟有多少可信度。不过对现在的我们而言,已经是相当足够的希望了。
「再一会儿就好了。」
一之濑学长迈开脚步。即使全身沐浴在雨水和强风下,他还是继续往前。
我紧紧握着他借给我的伞,跟在他后头。
但是,现实总是比想像还更严酷。不像道路的道路所在之处,地面就像被挖过一样削去一大片,有的地方被土石埋没。我不晓得究竟这是受到台风的影响才如此,还是之前就是这样。但是,我们反覆多次绕远路又回到原地,体力也渐渐流失。
我们离开别墅大概过了五小时了。现在已经是晚上,四周完全陷入黑暗。这下子就算有捷径,也没办法发现吧。
我专心看着走在前方的一之濑学长的背。
一之濑学长的背部摇晃着。大幅度地往左、往右……
他的步伐有点奇怪。就像脚步不稳一样,他的身体失去平衡,接着突然倒地。
「一之濑学长!你没事吧?」
我慌慌张张地跑到他身旁。
「我没事。」
他嘴上这么说,但是表情显然不是这么回事。他的呼吸急促,脸色不太好。我把手放到他的额头上,他的额头烫得惊人。
「你好像感冒了。」
我担心注视着一之濑学长的脸。但他一句话也不说,想要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我没事、我没事,赶快往前走吧。」
一之濑学长蹒跚站起,看着道路的另一端。
不行!再这样下去,一之濑学长或许会死掉。我转头看看四周。
稍微能躲雨又能休息的地方……我一边祈祷,一边仔细观察四周。
我们虽然接二连三遭遇不幸,但是上帝总算愿意给我们机会。在不远的地方有一片峭壁,应该可以在下方稍微躲一下风雨。
「一之濑学长,我们先去那里休息一下吧。」
「但是……」
一之濑学长想反驳,不过也没再说什么。他一定觉得很难受。本来就花费不少体力在走山路上,再加上这场暴风雨。不管是我还是一之濑学长,真的都已经累了。
「我们走吧。」
不可以再让一之濑学长继续走路了。就算硬拉,我也得把学长带到那片峭壁下方。
这次由我带头朝峭壁前进。一之濑学长总算放弃己见,跟在我后面。
如我所料,峭壁下方有个只能躲雨的空间。不对,不只如此,继续往峭壁下方深处走去还有个更大的洞穴。
「就像洞窟一样。」
一之濑学长对我说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一之濑学长?」
我感到不可思议,回过头望着他。在那同时,一之濑学长就像纸娃娃一样当场瘫软倒地。
「一之濑学长!」
我边大叫边跑上前,但是一之濑学长动也不动。他只是痛苦地呼吸着。
都是因为我让雨伞被风吹走的关系,所以一之濑学长才会全身被雨淋湿,被雨水削弱他的体温和体力。都是我的错,才会害学长感冒。
「对不起,学长。」
我得救一之濑学长才行。
我下定决心,抬起一之濑学长,走向风吹不进来的洞窟里面。
男人的身体比我想像中还要沉重。光凭我的虚弱体质,绝对没办法立刻走进山洞里面。我只能不断停下来变换姿势,慢慢往洞穴里面走。
我一直走到外头的光线照不到的地方才停下来。
洞穴里面比想像中还要宽广,地面有岩石、泥土覆盖着,还长满了青苔。我让一之濑学长躺在干燥的岩石上,我则坐在他旁边。
外面的声音就像遥远世界的喧嚣一样。
在黑暗的洞穴中,我静静开口。
「一之濑学长,你还记得吗?」
我碰触一之濑学长的手。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或许他已经失去意识了吧。
「我们以前也碰到类似的事情哦。嗯,不过这次算是完全遇难了……」
他的手好冰冷。和刚刚碰到我的手的时候判若两人,简直就像是别人的手。
「我们一起去赏花。当时我真的很快乐。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和朋友在一起是这么快乐的事情 。」
这记忆只有我记得。这回忆只有我能想起。这种感觉只有我知道。
「当时一之濑学长背过我。这次算是我的回礼。」
我在他的手上又放上另一只手。
「而且我们还单独去约会。我们去看电影、打撞球、吃饭……」
我注视着一之濑学长的脸。感觉他的表情似乎比刚刚稍微平静了一点。
「或许这些事情学长通通都忘了,但是往后我们还会有更多回忆。一之濑学长……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
我知道对方已经失去知觉了。不过我的心跳得很快,我紧张到连自己也感到惊讶的地步。如果一之濑学长记得这件事情的话,我该怎么办才好……不对不对,这样不是刚好吗?唉唷,他应该没听见才对啦。
等等,这样不是好机会吗?
一之濑学长毫无防备,而且还失去意识。
我的脑袋提出恶魔的建议。
干脆偷偷吻他好了。
等、等等等等。不管怎样,这样还是太超过了。偷袭失去意识的人,就道德上来说是不对的行为。
不过,他失去知觉了,只要我不说,这样不就和没发生过一样吗?不知道就等于不存在。我思故我在。哎呀,我的脑袋开始混乱了。

只要短短几秒。如果只是稍微嘴唇碰嘴唇,这样就不是接吻,而是不小心碰到。我决定这么做。
我结束了不知所云的理论说服自己,把自己的脸悄悄靠近一之濑学长的脸。
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看他的脸。这么近距离看他,我真是羡慕一之濑学长的好肌肤,而且鼻子也很端正。他的睫毛很长,五官很清晰。还有嘴唇。我缓缓靠近他的嘴唇。
只是个意外。稍微碰一下就好了。只是一下子。只是一瞬间而已。
当我的嘴唇快碰到他的嘴唇时,他的嘴唇稍微动了动。
「沙幸。」
从他的嘴里只说出这句话、这个名字。
一之濑学长的表情看起来很痛苦。或许做了什么恶梦吧。而且他在寻求别人的帮助。
我停下动作。我无法让自己的脸再往前靠近。
一听到那个名字,我什么事情也做不了。
我把脸移开,紧握的手又加重了一点力道。
难道不管我怎么努力还是没办法吗?一之濑学长的心中,难道没有我可以介入的地方吗?
遇到这种状况就得意忘形起来,真觉得自己像个笨蛋。不对,我真的是个无可救药的大笨蛋。
我也搞不清楚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究竟是不甘心?是悲伤?是愤怒?还是可悲……总觉得,这是一种否定自己所有一切的情绪。
我该怎么赢过已经死去的人?这场比赛不管我怎么拚命努力,都完全没有胜利的机会了吗?
我的内心大受挫折。
就连外面觉得像是其他世界的声音,也用力撕裂着我的内心。
但是我察觉到,在那些声音之中,还混杂着其他不一样的声音。
有股腥臭味。那是比一之濑学长还更粗鲁,产生巨大肺活量的野性呼吸。我聚精会神地凝视着洞窟更里面的黑暗之处。
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蠢蠢欲动。我的身体打了个冷颤。
难、难道是……
我想起永音老师的话。
——好像还满接近你的样子。
恶魔。我再也不想有所牵扯的东西。
有脚步声。那东西从里面朝我们这边走过来了。
我没办法背起一之濑学长逃命。不管出现什么我都得应付才行。我的身体僵硬,无法动弹。我的脚在发抖。但是我的目光还是没有离开洞穴深处。
「是、是原住民吗?」
我对黑暗说话。因太过紧张,声音反而有点小声。对方不理会我。是因为对方没办法用日语沟通吗?或者是因为他是相当沉默寡言的人呢?如果是后者,或许对方和我很合得来,但如果是前者,或许就会发生什么事情吧。
发出沙沙、沙沙的声音,有什么东西从漆黑的空间爬了过来。
茶色的毛皮,巨大的身躯。那是熊。熊用四只脚爬着接近我们。
「难、难道这里是你的家吗?」
当然我并不是相信熊听得懂日语。我只是觉得,就算是让自己冷静下来也好,我得说些什么话才行。
「我们很快就会离开了,不过外面在下雨,希望你可以让我们躲一下雨。哈哈哈……」
看样子,熊似乎听不懂我说的话,它缓缓朝我们这边爬过来。它露出口中的尖牙,发出低鸣。
看样子,它真的生气了。
身为同样生存在蓝色行星上的伙伴,这只熊充分传达出它的心情。我立刻捡起地上的石头,站在沙子上。我捡起石头这件事让熊起了戒心,它停下了脚步。
「熊,你看着我。不过,一之濑学长你不可以看。」
谨慎起见,我也叮咛昏厥的一之濑学长,接着把手上的石头压在沙子上,一口气画好魔法阵。
这是施展召唤术时的魔法阵。我已经准备好召唤我的奴仆的终极魔法了。
「Numts are muat ze……」
熊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咏唱咒语。看样子,不只人类世界适用特摄节日中英雄变身时不会遭到攻击这种大家默许的规定,连熊的世界也通用。
召唤仪式全部准备妥当。我信心满满,用力吸气。
「快出现吧,小怪!快来主人的……唉哟!」
我话才说到一半,就有什么黑黑的东西掉到我的脸上。我抓起在我脸上挣扎的掉落物,那是像小猫一样大小的漆黑老鼠。
「吱。」
黑色大老鼠低下头向我打招呼。这只老鼠就是我召唤出来的狰狞魔兽。顺带一提,它的名字叫小怪。
「小怪,这次要你立刻大展身手了!」
我瞪着熊,把手里的小怪对着熊的方向。小怪一副搞不懂状况的样子注视着熊。
小怪比一般老鼠还聪明。嗯,这也是当然的,因为它是我召唤出来的嘛。无论如何,它的清晰脑袋在五秒钟内就理解现在的状况。
「吱、吱、吱!」
小怪挣扎身体想要逃走,但是我不允许。
「我把这只老鼠当作祭品,请你放过我们吧!」
我把全力挣扎的小怪丢向熊。
但是熊看也不看我们,它靠近昏厥的一之濑学长。果然,连熊也宁可选择一之濑学长,而不想要这只漆黑的老鼠!
「小怪,还不快点表现出自己很好吃的样子!」
小怪听见我的无理要求后用力摇头。它知道自己不可能被吃掉后稍微安心了一点。这家伙真让人火冒三丈。
「如果一之濑学长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小怪听见这句话后,原本看着熊的视线转而望向我。它的红色眼睛里居然充满自信的火焰,就好像在说:「交给我吧。」似的。实际上小怪也比出了大拇指,指着自己就像在说:「让我来土一样。
难道这家伙有什么隐藏能力吗?我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这样,但现在只能相信小怪自信满满的表情了。我放开小怪,小怪就跑向熊,发出鸣叫声,就像在说什么话的样子。我静静看着它们。
熊虽然短暂侧耳倾听小怪的鸣叫,不过在小怪说完之前它就开始行动了。接着,它缓缓抓住昏厥的一之濑学长的右手。
「不可以!」
一之濑学长会被吃掉!
这样的话,不管是用身体飞扑,还是其他什么都好,我都得击退熊才行!我呼唤体内的战斗模式。
不过这是我的杞人忧天。熊直接抬起一之濑学长的身体,它没有吃掉他,反而把学长搬到里面。小怪也理所当然地跟在后头。
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呆在原地好一会儿后,才想起我得追上一之濑学长,便立刻往洞穴里面走。
我靠手机的照明往洞窟里面走去,眼前出现稍微宽阔一点的洞穴。小怪站在入口处,小怪看的方向有刚刚的熊和一之濑学长,还有两只小熊。
看样子,出现在我们面前的这只大熊,就是小熊的母亲。
「吱吱。」
怎么样啊?小怪一定是这么说吧。我蹲下来,摸摸小怪的头。偶尔也要鼓励它一下才行。接着我又拉了拉它的胡须。这叫糖果和鞭子策略。如果它太嚣张的话也很麻烦。
母熊把一之濑学长抱在怀里取暖。他的睡脸相当安稳。
「太好了。」
我松了一口气,当场跌坐在地。就算我想要站起来,我也使不出力气了。
「一之濑学长……」
我爬着靠近学长。
一之濑学长还是很喜欢沙幸学姊。
但是我喜欢一之濑学长。不管有多么艰辛,这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所以我能做的,就是在他注意到我之前,一直爱慕着他。不管这有多么痛苦,不管这有多么困难,不管这得花上多久时间,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法了。
单相思很辛苦。不管这场恋情得到回应的机会有多么渺茫,也不可能轻易消去思念对方的心情。
我叹了一口气。
我靠近一之濑学长,躺在他身边。
一之濑学长的脸就近在眼前。
雨声听起来很遥远。
黑暗之中只有一点点光线。
我轻轻靠近,
短暂地碰了一下。
这是命运上的碰触意外。
我的眼前慢慢暗了下来。
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难道我也感冒了吗?还是说,只是我的体力已经到达临界点了呢……?
总觉得最后,一之濑学长有睁开眼睛的样子。

难道他还醒着吗?这样子,我最后的行动不就……
我的记忆就在此结束。
「帆……真帆……」
感觉自己好像在浓稠的液体中游泳一样。
「真帆,振作一点。」
身体在摇动。我在海上吗?
「真帆!」
耳边传来巨大声响。我猛然睁开眼睛。电灯和天花板,还有担心地看着我的许多张脸。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宫协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这里是……」
我用沙哑的声音询问。喉咙干到连白己也觉得吃惊。
「这里是医院。」
回答的人是雏浦。
「我们发现真帆你们倒在洞穴里面,就把你们送来这里了。」
神门说明状况。
洞穴。没错,我和一之濑学长在洞穴里昏倒。
「你的宠物大活跃唷。」
永音老师贴在我的耳畔低语。看样子通知他们我们所在之处的就是小怪。下次我得好好称赞它一下才行。
「还有,车子停在走出树林后右转的地方。」
永音老师开朗地笑着。都是这家伙的错,害我们差点死掉。一股深深的杀意涌上我的心头。
「不过,幸好你们没事。」
凑山学长露出安心的笑容。我也露出淡淡微笑。
「那座山最近正在进行伐木,很容易发生山崩。我已经告诉爸爸别再进行毫无计划的开发案了。真的很对不起。」
三愈学姊边说边抱住我。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她肯定在担心要是我有个万一该如何是好。但这并不是三愈学姊的错。我抱着她的背,告诉她已经没事了。
「真帆,我也很担心你耶。」
神门高兴地说着。他的眼睛里有泪水在打转,似乎真的在担心我的样子。
「所以也让我抱抱你嘛!」
「好好好。等一百年后再说吧。」
过了一百年再让他抱也没关系。我会这么想,也表示我的个性越来越好了嘛。
这下子就全员到齐了吧。
不,不对。还少一名社员。我放开三愈学姊,坐起上半身看看四周。
这医院的房间有点旧旧的,室内装潢很简单。窗外是晴天。台风似乎已经离开了。
但是我看不到他的身影。
难道……
「请、请问……」
这个问题该不会有什么恐怖的回答在等着我吧。一想到这,我就说不出下一句话来。
「太好了,你醒了。」
房间的门被打开后,就听见这个声音。
我感觉内心暖烘烘的。
「一之濑学长。」
我真高兴我还能喊出这个名字。
「你没事吧?」
一之濑学长在担心我。不过,这才是我要问的问题。
「学长你没事吗?」
「我没事。也打了点滴,有精神多了。」
他的笑容比任何夏日阳光还要灿烂。
我也露出像向日葵一样的笑脸。
「空口同学也能在今天出院的样子。」
「是!」
我大声回答。大家见状都笑了出来。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过感觉并不坏。
一之濑学长记得我吻他吗?看他现在的样子,当时应该是没了意识才对。不过,我还是觉得他在最后有睁开眼睛……
「真帆同学出院的话,我们就来照相吧。我们到现在都还没拍照呢。」
「嗯,赞成。」
「很好啊。感觉会是个美好的回忆。」
「那,老师我要不要再穿上泳装啊?」
「哦!干脆大家都穿上泳装……呜啊!用拳头赞成太激动啦,雏浦……」
「学长还是老样子啊。」
大家笑着。我也笑着。
太阳、微风、大海、空气,所有的一切都笑着。
我也稍微整理一下情绪,感觉很清爽。
我们波涛汹涌的集训就此闭幕。
几天后,一张照片寄到我的手中。是我们在别墅前拍的合照。因为濑叶奶奶帮我们拍照,所以全部成员都在照片上。
照片中的我笑着。我希望自己能一直露出这样的笑容,老实面对自己的心情勇敢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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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23 13:50 | 显示全部楼层
后记

大家好,我是熊谷。这次是短篇集,大家阅读得愉快吗?作者我从以前就喜欢配角胜过主角。无名配角的活跃总是让我心情大好。为了满足和作者同样种类的读者,这次将平常不会被聚光灯照到的角色们,充分暴露在聚光灯下。想必一定能让读者大呼过瘾。
是不是有角色过着和您想像中一样的生活呢?是不是也有角色显现出让您感到意外的一面呢?希望本作能让您喜欢上《阴沉少女与黑魔法之恋》的世界。
接下来是猜谜。这次从〈空口真帆和伙伴们的夏天ˇ出题。在放烟火之前,有话剧社成员吃晚餐的场景。在这场景中,坐在凑山学长对面的人是谁呢?从本文的叙述就能找到答案,希望读者有空的话能想一下。虽然难易度偏低,但是为了保持小说的布局架构出题,这是作者我的极限了。
最后是惯例的致谢词。拜插画Eretto老师之赐,为本书的价值增色不少。请别放弃渐入佳境的本系列,今后还请多多指教。也感谢编辑部的各位给予各种建议,谢谢您们的照顾。感激不尽。也感谢强力支持本系列的书店店家。
受到这么多人的关照,这本书才能送到各位读者的手上。真的感谢不已。也差不多要进入故事最后高潮了,还请各位读者能陪伴作者直到最后。祝各位能有五色缤纷的阅读乐趣。

二○○七年二月 熊谷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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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熊谷雅人
插画:ぇれっと
翻译:陈容彩
扫图:Oizze
录入:chenlunno1
www.lightnovel.cn
请尊重翻译、扫图、录入、校对的劳动成果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转载请保留信息
————————————————————
发表于 2010-4-23 14:23 | 显示全部楼层
已经出到第四本了啊,刚开始还以为是一本完结的,谢谢录入分享。
头像被屏蔽
发表于 2010-4-23 16:31 | 显示全部楼层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 内容自动屏蔽
发表于 2010-4-25 00:16 | 显示全部楼层
下一本就是最后高潮?
发表于 2010-5-30 17:1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反而認為一之瀨才是幕後黑手呢?
发表于 2010-7-3 22:58 | 显示全部楼层
为什么这本书会冷门的呢?
是因为有轻微的少女向味道嘛?
其实我觉得这书很不错的说。
不过第二三四本,我真的还没有见过真么路人的男主角的。我都快要错觉认为门神篡位成功呢!
至于最后黑幕……
现在来看,书店老板很有嫌疑。但是第三本出场的跟难住很对干的学生会会长又让人很在意。
无疑最后的大事件应该是男主角的往事情谊了。女猪加油吧,不要再碎碎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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