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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击文库] 将花束献给月亮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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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15 20:3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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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花束献给月亮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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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yzabcqwe + 10 支持 繼續錄入吧 台灣已經出到第六集了
solo919 + 20 + 10 录入辛苦了
kuso广龙 + 20 + 15 其实对于土豪来讲这点不算啥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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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15 22:58 | 显示全部楼层
序章

   寒风刺骨的冷冽空气中,高挂在夜空里的,是仿佛日本刀般尖锐的新月。
   月光虽然微弱,但整个夜空却反倒因城市街灯的照耀,而显得不那么昏暗。
   在这样明亮的夜空下——一群人正在某栋小出版社的顶楼对峙着。
   一对十。
   简单说,其实就是一名身材纤细、戴着土里土气的眼镜配上黑色长大衣,一副上班族模样的年轻男子,被十名头发染得五颜六色、耳朵上别着整排耳环,看起来像是混混般的青年给团团围住,就像是在涉谷或池袋常常会看到的景象。
   一般说来,接下来的正常发展应该是:被包围的那方交出钱包,一边说“钱包拿走,请饶过我吧,”之类的台词。不过,现在情况似乎不大一样……
   “对、对方只有一个人,根本没什么好怕的嘛!”
   不良集团中的其中一名,颤抖着声音对同伴们喊话。
   这名染着一头白发,身上穿着红色皮革套衫的年轻人,似乎是这群混混的老大。
   “没、没错!把他围起来。我们人数可是占上风喔!”
   “什么‘院’的刺客嘛,去吃屎吧!”
   为了回应他说的话,青年们异口同声、语气激动地叫着。不过,每个人的声音都在发抖,甚至还有人脸上冒出了冷汗。
   一面看着他们如此激动的样子,穿着黑色大衣的男子——月森静马,用手指推了一下眼镜,嘴角轻轻地露出微笑。
   那笑容如同孩童般天直无邪,却又同时带着一股冷漠。
   “害怕被刺客追杀的话,一开始就别做出那种污秽的行为不就得了。你们好歹也到了能分辨是非的年纪了吧?”
   静马从西装内袋中取出小记事本,啪啦啪啦地翻着说:
   “强盗、恐吓、强暴妇女、窃盗,再加上杀人。说起来,干了这么多坏事,就算是‘院’也不可能放任不管吧。”
   记事本上写的,是这群不良集团的青年们最近三个月内犯下的案件。
   静马正是为了消灭引起警方注意的他们,而被组织派遣到此的。
   “喔喔…几乎都是完全只有暴力的犯罪行为嘛,起码也有点品德好不好。虽然这世上根本不存在什么有品德的犯罪行为就是了。”
   静马将记事本收进口袋……
   “有罪必罚足社会的基本常识。所以,依‘院’的命令,我要将你们处理掉。”
   他将眼镜摘下,向前踏出一步。
   青年们顿时全身僵硬,空气中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紧张感。
   “少说笑话了!像你这种家伙,我等一下就把你大卸八块,拿去喂乌鸦啦!”
   一副老大模样的白发青年,粗鲁地脱掉身上穿的红色套衫,然后朝着月夜,仿佛狼嚎般地高声吼叫。
   那咆哮声并不是人类所发出的声音,而是如假包换、真正的狼嚎。
   空气微微地震动,划过静马的脸颊。
   静马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白发青年,在他的眼前化为异于人类的身影。
   青年的上半身衣服完全被扯破,露出浓密灰色体毛包裹住的身体:指尖长出闪烁着危险光芒的尖锐钩爪;头部也彻底变形成狼的模样了。
   狼人族——只要暴露在月光之下,就能将肉体变化成狼形的一族。
   眼前的白发青年,正是从远古时代开始就存在的狼人族的末裔。
   “我们也变身吧!”
   剩下的人也跟随着似乎是他们老大的青年,同样朝着月亮高声咆哮,将上半身改变成狼的样貌。
   变身后的十只灰色狼人都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声,压低姿势地将静马团团包围。
   “你们还真是物以类聚,全都是灰狼啊……如果色彩能更鲜艳点,在视觉画面上一定会更漂亮吧。”
   被狼群包围的静马,态度与之前相同,完全看不出丝毫焦急或是害怕的模样。
   不过,仔细看,他的瞳孔倒是像猫一样变得更为细长了。
   “好吧,那我也来变身吧!”
   拿下眼镜,脱掉身上的大衣后,静马也朝向月亮高声咆哮。
   一瞬间,他穿在身上的衬衫与西装都被撕裂弹飞。
   上半身所有的肌肉都涨大,体毛也渐渐覆盖住整个上半身。
   他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每当肉体变化为狼形时都会感觉到,那股类似性冲动般、令人无法忍受的解放感。
   “喔喔喔!”
   静马也变身完成了。不过静马的体毛与青年们黯淡的灰色体毛截然不同,那是释放出淡淡光辉、仿佛艺术品般美艳的银色。
   静马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再同样地深深吸了一口气。二月严寒夜晚的冷冽空气,对热血沸腾的肺部来说真是难以形容的舒畅啊。
   “吼啊啊啊!”
   青年们露出利齿,一起向静马冲了过去,那副模样,完全就像野生的狼群一般。
   “等一下我还有两个预定好的约会,所以,很抱歉——我要一口气把你们解决掉啰。”
   口中说着毫无紧张感台词的静马,将双手手掌重叠在胸前。
   “雷华梦想·降雨。”
   他严肃地低声轻喃。
   刹那问,从布满夜空的薄云中,仿佛夏雷般瞬间射出一道青白色的光芒。
   不,那正是如假包换的闪电。
   这道不合时节的寒冬闪电,正是由静马的‘能力’所引起的。
   青年们被突然闪耀的夜空吓了一跳,不由得停下脚步仰望天空。
   但这却成为了他们的致命关键。
   喀!当青年们抬头望向天空的那一瞬间,夜空中再度闪过一道闪电。
   不过,这次的闪电,可不只是单单照亮薄云而已。
   闪电化为数道青白色的光柱,准确地落在抬头仰望天空的灰狼们身上。
   在发出了“砰”的爆炸声响同时,静马的周围传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可是这些惨叫声,被落雷的爆炸声给完全盖过,根本没有传到静马的耳朵里。
   落下的雷光在空中散发出青白色的磷光,不消片刻后便消失了。
   在这之后,仍留在原地的,只剩下静马,以及一名灰狼男。
   看不见其他任何人的踪影。
   受到雷光直接击中的人,已经不留半点痕迹地消失了。
   静马所施放的雷击,只要命中目标,就会从对方体内引发爆炸,完全不会破坏目标物以外的任何物品。像现在,静马所伫立的办公大楼顶楼就毫发无伤。
   唯一剩下的灰狼男似乎吓到脚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喔…有一个没打中呢。果然数量一多,就没办法维持命中率了啊。”
   静马伸出一只化为钩爪的指尖敲敲自己的眉心,一边深深叹了口气。
   “唏、噫!”
   大概是从失神状态清醒过来了吧?灰狼青年转身背对着静马拔腿就逃。
   “可不能让你逃了呀!”
   静马扬起嘴角微笑,用脚尖轻轻地蹬了两、三次水泥地面后,也跟着前冲。空气产生扭曲,顿时,静马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一眨眼。
   那便是静马移动到灰狼青年眼前所需的时间。
   青年吓得瞠目结舌。
   就在距离顶楼四周铁丝网一步之遥的地方,绕到青年正前方的静马,右手的钩爪一闪,切开了青年的颈子。
   青年的身躯顿时软倒向一边。
   慢了半拍后,被切开的颈子,才像是喷泉般地射出鲜红色的血液,沾湿了静马的银色体毛。
   就这么仰面倒下的青年身躯,开始一阵阵抖动地猛力痉挛起来。
   虽然说狼人族的生命力远远超过一般人,就算是遭受到对普通人来说可能致死的伤口,也有机会存活下来。
   但是,这仍旧无法改变青年颈上的伤口是致命伤的这个事实。
   青年的死亡已经是确定的了。
   不过,狼人坚韧的生命力反倒招来意外之祸。即使濒死,青年依旧意识清楚地、用着充满恐惧的扭曲双眼瞪着静马。
   静马从高处俯视着青年。
   “感到痛苦吗?”
   静马口气冷淡地说。
   “这份痛苦,就是你带给他人的痛苦。正所谓因果报应,你就好好体会体会吧。”
   说出这些话的静马,心中毫无任何慈悲情怀。
   他极度厌恶那些向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伸出狼人利爪和尖牙的同族。
   这些将狼人族的力量运用在犯罪行为上的‘污秽者’们,因他们而引起的悲剧实在是不计其数。
   而阻止这些悲剧发生,正是静马的职责所在。可是,实际上,静马所能做到的,也只有清除这些引起悲剧的污秽者而已。
   然而,不管再怎么清除抹杀,类似眼前这个灰狼青年般的一污秽者还是如雨后春笋般地出现。
   ——完全不懂得力量是为何而用的人,根本没有抱持着力量活下去的资格。
   静马的嘴角,充满悔恨地扭曲变形。
   大约经过了三分钟后——
   青年发出了仿佛漏气般地“呼”的微弱吐气声后,便一动也不动了。
   静马口中吐出一道叹息的白色气息。
   沾在静马美丽银色体毛上的浓稠红色液体,因月光的照射而闪耀出神秘的光辉。
   “真是美丽的月色呢。”
   一边仰望着天上散发出淡淡光辉的新月,静马微微眯起双眼。
 楼主| 发表于 2007-10-15 23:0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刚睡醒的新婚丈夫

   啾啾。窗外的麻雀们正告知着早晨的到来。
   晨曦毫不留情地从窗帘紧闭的缝隙间,袭向青年的脸庞,青年皱皱眉醒了过来。
   “咦?我趴在桌上睡着了啊……”
   呆望着眼前摊成一桌的敦科书,青年一边揉着沾有眼垢的睡眼。
   青年名叫月森冬马,是个以兽医为目标,正在念大学的二十岁青年。虽然长着一张眉清目秀的脸蛋,以及一副不胖不瘦的标准身材,不过说穿了就是个没什么特色的普通年轻人。真要说的话,那头因为懒得整理而用细绳绑在脑后的长发,大概就是他最大的特征了吧。
   “呜哇…早上还真冷啊。”
   冬马一面打冷颤一面从椅子上站起身,披在肩上的半缠滑了下来,那是件感觉非常暖和,蓬松绵软的半缠。(编注:一种不带领子的日式传统短外挂,一般在祭典中常见的抬轿子的人所穿的就是半缠的一种。)
   冬马一边低头俯视着那件外挂,蹙起眉头。
   “奇怪,我有穿这件衣服吗……?”
   昨天晚上为了准备下周的考试而努力K书,似乎就这么趴在桌上睡着了。可是自己完全不记得有拿这么一件衣服当成毯子盖在身上。而且印象中,这件外挂自从过了冬天后,就收进柜子里,根本不记得有拿出来过啊。
   “算了,管他那么多,说不定是我睡迷糊了.自己去拿衣服来盖都不记得了吧。”
   冬马决定放弃去继续研究这件事,然后走到一楼去。
   目前独自生活在东京郊外的双层独栋住宅里的冬马,家里只有他一个人。父亲·相马住在附近的别墅;大姊·静华因为结婚而搬了出去;大哥·静马直到去年四月前,都还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不过在静马出社会工作后,就立刻搬出去了;而母亲,在冬马八岁时就已经去世了。
   以一个人的生活来说,这房子实在太大了。正因为太过宽敞,更令人容易感到寂寞冷清。
   “呼啊啊啊~”
   一面打了个嘴巴张大到快可以放进整个拳头的超级呵欠,冬马走向摆有餐桌的厨房。
   “嗯~好香的味道喔。”
   从厨房里飘来的味噌汤香味,刺激了他的鼻子。
   “果然在日本,早上还是要喝味噌汤啊。”
   “啊,早安。”
   “早啊……”
   冬马睡眼朦胧地回应了带着灿烂笑容对自己打招呼的少女后,便坐到饭桌前。
   因为昨晚趴在桌上睡着的关系,冬马有一半的意识仍在昏昏沉沉中,还没清醒。
   “咖啡要加几颗砂糖呢?”
   “呼啊啊~四颗。”
   “你是甜食爱好者呢。”
   “嗯。”
   “早餐就快做好了喔。”
   少女将咖啡端给冬马后,再度回到厨房开始准备菜肴。
   “咦?”
   大脑吸入了咖啡传来的阵阵香气后,终于让冬马的意识完全清醒了。
   “好了,让你久等了,这是早餐唷。”
   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少女,用托盘盛着饭菜与味噌汤走了过来。忙着摆放饭菜的少女,清丽的脸庞逼近到冬马眼前。

   “啊咧……?”
   搞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的冬马,脱口讲了句不知所云的句子。
   “怎么了吗?”
   少女疑惑地看着冬马的脸。
   那的确是张陌生的脸孔没错。
   长长的秀发用丝带束了起来,是个看起来个性天真烂漫、有着可爱脸庞的少女。年纪大约十六、七岁上下吧。
   裙摆滚着荷叶褶边、上头还印有兔子图样的可爱围裙,和她玲珑小巧的身材十分相配。
   “你、你是哪位啊……?”
   少女对着被眼前情景吓傻了的冬马,用围裙擦了擦手后,将双手在胸前交叉深深地鞠了个躬,
   “我叫柚本深雪…啊,从今天起我也姓月森了才是。虽然我还有很多地方不懂,在未来这段长远的日子里,就请你多多指敦了,老公。”
   自称柚本深雪的少女,抬起头对冬马露出无忧无虑的开朗笑容。
   “……老、老公……?”
   完全无法理解状况的冬马,就这么表情呆滞嘴角抽搐地僵在当场。
   “怎么了吗?啊,还是说不要叫你老公,直接叫你冬马比较好呢?”
   深雪左手摸着脸颊,一边伸出右手在冬马的眼前挥来挥去。
   冬马脸部抽搐地,呆呆望着她右手的反覆动作。
   客厅的电视传来了气象播报员,报告着今日各地天气的声音。
   “又是老爸吗……”
   听完深雪的说明后,冬马只是一味地深深叹气,已经连怒气都发不出来了。
   “那、那个,我说……”
   深雪不知道该对垂头丧气的冬马说什么才好,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为什么他总是这么自作主张……”
   叹息声如连珠炮般地持续不断。
   “居然擅自帮别人娶老婆?再怎么没常识也该有个限度吧。”
   没错,事实上正是月森冬马的父亲。月森相马,让他和眼前这个名为深雪的少女结婚的。
   真要说的话,这种事的确是太过份了。
   “你没从父亲大人那里听说有关结婚的事吗?”
   “完全没听过。”
   顺口回答深雪问题的冬马突然问回想起来,上个月底和父亲碰面的时候,他曾经提过要冬马积极点尽早结婚的事,还问他现在有没有女朋友之类的话题。现在仔细一想,那正是为了这一天而安排的伏笔。
   “我才没有女朋友呢,光是为了成为兽医每天苦读就够我累得半死了,别说是交女朋友啦,连和女孩子出去玩的闲功夫都没有。不过,这可不代表我不想结婚就是了。”
   一时疏忽讲出的这段话,种下了今天的败因。
   “我上当了……”
   不放过丝毫可趁之机,将对方操纵在自己的股掌之中,父亲相马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根据深雪所说,父亲是在昨天将结婚同意书提交给市公所报户口的。
   “这种事可以这样乱来吗……?”
   “是的,只要有签名盖章,结婚同意书是不需要本人也可以申请的喔。”
   “我是说,擅自替当事人签名,这种行为不就和犯罪没两样吗……”
   头痛及昏眩的感觉同时向冬马袭来,他用双手捧住自己的脑袋。
   “总之,我先去和他谈清楚。再怎么说,结婚可是大事啊。”
   冬马猛力站起身子,但是深雪却紧紧捉住他的手臂。
   “不好意思,请你放手。”
   深雪完全无视故意撇开视线、冷言冷语的冬马。
   “不吃早餐是不行的!”
   她满脸正经、语气严肃地说。
   “啥?”
   “没吃早餐的话,是没办法撑过一整天的。”
   深雪露出微笑,然后说了句“请先坐下吧”。不知为何,冬马就是无法反驳、也没办法甩开她的手,只好乖乖地坐回位子上。
   “那就开动吧。”
   “我、我开动了。”
   双手合掌后,冬马一边嘶嘶地暍着豆腐海带味噌汤,一边垂新观察眼前的这位少女。
   先前他就注意到了。
   她是‘同族’。
   和自己一样,是拥有变身能力的——狼人族。
   ——她应该是白狼吧。
   深雪似乎没注意到冬马观察的视线,笑容满面地夹着烤鲑鱼吃。
   ——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余暇仔细端详对方的长相,所以没发现到,深雪可说是非常漂亮的美少女。在窗外射入的晨曦映照下,她的身影带着一股仿佛童话或是幻想类游戏中出现的公主般高贵的气质。她那头栗色长发,更是带有一份洁净感,并非是经过漂染或是脱色,而是与生俱来的
“饭菜还合你胃口吗?”
   深雪表情有些不安地,开口询问看她看到出神的冬马。
   “啊,那、那个,很好吃……喔。”
   对饭菜食不知味的冬马,急忙回答后,重新品尝一遍深雪所做的味噌汤。
   “啊……真好喝。”
   这是冬马发自内心的感受。
   不但汤头非常入味,而且还用了冬马偏爱的红味噌,令他食指大动。冬马一口气喝光了整碗味噌汤。
   “我究竟有多少年,没喝过别人煮的味噌汤了啊……”
   早在自己一个人独立生活前,月森家的家事就几乎都是冬马负责了,他算是对自己的厨艺相当有信心的人,不过这碗味噌汤却让他觉得格外美味。冬马的心中涌现出一股不可思议的感动。
   “再、再来一碗。”
   冬马反射性地递出饭碗,深雪高兴地露出微笑,再舀了一碗汤给他。
   “能合你胃口真是太好了。”
   深雪笑兮兮地望着狼吞虎咽、口中塞满饭菜的冬马。
   注意到深雪视线的冬马。突然觉得自己粗鲁的吃相很丢脸,连忙将口中的食物一口气吞下去。
   “呜咕咕!”
   由于吞得过于慌慌张张,结果却被食物给噎着了,冬马难受地“咚咚”敲着胸膛,幸好有深雪眼明手快地递了杯茶过来,总算让他将食物咽下去了。
   “多、多谢招待。”
   “不可以这样狼吞虎咽喔。”
   “抱、抱歉。”
   “不过,我觉得很高兴。”
   “咦?”
   听到冬马反问,深雪笑着说道:“有人愿意这么拼了命地吃,下厨的人看了也会觉得很开心的”。
   看着眉开眼笑的她,不知为何,冬马自己也害羞了起来,将视线从深雪身上栘开。
   冬马正是俗称紧张大师的那种个性,到目前为止,他完全没有单独与女性面对面相处的经验,即使说得再好听一点,他也绝对不是那种习惯与女性应对的人。
   “如果你没从父亲大人那里听说任何事的话,那我还是先好好地自我介绍比较好吧。”
   说了这几句话后,深雪开始重新自我介绍。
   “我叫月森深雪,旧姓柚本,今年二十二岁……身高一百五十四公分。那个……呃,体重或是三围之类的也要告诉你吗?”
   “咦,你年纪比我大……”
   由于冬马早已从外型认定对方比自己年轻,因此不自觉地大声惊叫出来。
   “胸围嘛……对不起,我胸部不是很大。”
   “不、那个,那种事用不着道歉啦……”
   “臀围则是……”
   “我、我说啊,不用告诉我那些啦。”
   早已听得面红耳赤的冬马,急忙打断深雪的话,再让她说下去的话,自己绝对会在脑中想像不该想像的画面的。
   ——真、真是个怪人啊。
   在冬马自言自语的同时,深雪将身体越过桌子,盯着他的睑。
   “什么?”
   “你的脸好红喔,难不成是发烧了吗?”
   她一面说着,一面将额头抵住冬马的前额,这使得冬马的脸阵阵发红起来,从深秀发散发出的甜美香气,更是加深了他脸红的程度。
   “不好了!你的脸好烫!得到床上休息才行!果然光靠一件半缠还是会冷的。”
   深雪惊慌失色地抓着冬马的手臂,强制将他带到二楼冬马自己的房间。
   和刚才同样的情况,冬马仍然无法甩开她,就这样被强押着躺进被窝里。
   他当然不是因为感冒发烧。说来说去,只是因为不习惯与女性独处,个性又容易紧张,更何况在离自己鼻头数公分的超近距离,直视着一名美少女(等等,深雪已经二十二岁了,所以该说是美女才对?)的脸庞,所以导致脑部充血罢了。
   “完全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冬马便这么暂时维持着满脸通红的状态,呆呆地躺在床上仰望着看惯了的天花板。
   
   
   “老爸!”
   冬马“砰”地一声,用力拍响现今会让人感到怀念的摺叠式矮桌,然后逼近自己的父亲。
   受到强力的冲击,桌上的两个茶杯喀哒喀哒地摇晃着。
   “不管怎么说,这次你也做得太过头了吧!”
   相对于拚命质问本次结婚事件的冬马,父亲相马倒是满脸无趣地挖着耳朵。
   月森相马。凭着一副如年轻人般貌美的长相及温文儒雅的言行举止,受到附近的太太们极大的欢迎。不过从儿子的角度来看,他只是个滑头的麻烦老爸而已。
   相马住的地方,距离冬马家并不是很远,骑机车只要五分钟左右的路程。
   虽然想立刻就跑来向老爸抗议,结果却拖到了傍晚。
   原因并不是冬马要去学校上课的关系,单纯只是因为深雪不让他下床罢了。每当被发现溜下床打算出去的时候,深雪就会摸摸他的额头测量热度,并且对他说“你还在发烧呢!”,然后强迫他回到床上躺着,这样的模式重复了好几次。
   直到傍晚,当冬马第N次起身看看情况时,发现了深雪在客厅的桌上留了“我去买晚餐”的字条后便外出了,冬马才终于能够顺利出门。
   接着,就是现在这个情况。
   “……擅自代写情书给我喜欢的女孩子就算了!冒用我的名字去电话交友这件事我也原谅你了!连你在网路上用我的资料,去登录美少女游戏网页的事我也忍下来了……不过再怎么说,你这次也未免做得太过分了吧!”
   虽然冬马已经气得快抓狂了,不过相马只是一边抚玩着自己的胡渣,一边说道:
   “你真的觉得我做得‘太过分’了吗?”
   “呃!”
   冬马心情复杂地被戳到痛处。
   “你先前有说过吧,你喜欢留着一头长发、比较漂亮的女生,可爱一点的更好,以及个性温和的女孩。这我没说错吧?”
   相马嘴角露出了奸笑。
   冬马很明白,如果此刻回答一句“你说的的确没错啦”之类的话,接着就会被老爸的三寸不烂之舌给唬得团团转。从过去的经验来说,冬马总是落得那种下场,论口才他从未赢过父亲半次。
   深雪的确如相马所说的,是极度理想的类型,可是问题不是出在对象,而是老爸的独断行为。
   “所谓结婚这种事,是出自于相爱的男女彼此的意志的!”
   “你还真是老古板啊,难不成你还抱着男主外、女主内的思想吗?这可不行啊,现在已经是男女平等的世界了喔!”
   “这种事我知道啦!我并不认为女性在外头工作是件坏事,甚至觉得社会能转变成让女性更容易出外工作的环境就好了……等等,谁跟你在讨论这个问题了啊!”
   大声怒斥的冬马发现到,刚刚话题差点就被扯到男女平等的问题上了,真是丝毫不得大意啊。
   “……重点是,为什么突然要让我结婚啊,我还只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大学生耶!”
   “你问这不是废话吗?因为不管过了多久,你仍旧是个无法变身的半吊子啊。”
   相马一副你竟然不懂我用心的讶异表情盯着冬马看。
   “这件事我之前就说过了吧?我既不想在‘院’工作,也从来都没想要变身过!”
   为了不输给父亲,冬马也鼓起气势回瞪着对方。
   “别让我一说再说!你可是唯一仅存的黄金‘神狼’呀!”
   “我也不想老是重复同样的话题!我说过,那与我无关吧!而且,这件事和我结婚又有什么关系?”
   “为了不让血脉断在你身上,所以你非得留下子嗣不可。而且,我推想和同为狼人族、又和你母亲一样是白狼的女孩子交合的话,或许你的变身能力会觉醒也说不定。毕竟有史以来,白狼女性都比较容易留下神狼的血统,这可是深思熟虑过后的父母心啊。”
   相马的这番话,无异是替冬马的怒气火上加油。
   “你说什么父母心?——少笑掉别人大牙了!老爸你所考虑的不是我的事,而只是为了留下神狼的血统吧?还有,你说和妈妈同样是白狼又是什么意思,那种说法,简直像定在说妈妈是为了留下子孙而存在的道具啊!”
   “我可没那么说。”
   “你说了!将妈妈当成生下我的道贝来使用,然后这次换成深雪了吗?你到底把人当成什么了!我实在看错你了!”
   喀碰。用粗鲁的语气劈哩啪啦地说了一堆的冬马,一伸手推翻了矮桌,然后就这么起身离开。冬马至今虽然曾经多次认为父亲是个令人头疼的家伙,也曾觉得他很讨人厌,不过,对他感到憎恶,今天却足有史以来头一遭。
   说来说去,全部部是自己身上血统的关系。
   从小到大,冬马不断地诅咒着自己身上流的狼血。
   黄金神狼。
   那是在狼人族中,拥有最强能力的一族。虽说是一族,然而在漫长的历史中,他们的数量已经渐渐地减少,现在除了冬马与相马之外,已经没有任何神狼的存在了。
   冬马的姊姊及兄长虽然也同样是狼人族,但是他们却没有继承到神狼的血统。遥远祖先的隔代遗传,让他们生为与母亲相异的种族。
   而唯一继承到神狼血统的冬马,在即使是年满二十岁的现在,却依然无法变身。一般的狼人族,应该在十岁后半之前,变身能力就已确实地觉醒了。冬马的情况可说是种异常。
   不过,冬马本人却认为这样才好。
   “像这种杀害自己母亲的变身能力,没有比较好。”
   每当想起十二年前发生的那件事,冬马就会憎恨自己及自己身上所流的血。
   “可恶!”
   半迁怒地用力甩上大门后,冬马跨上机车,全力加足了油门。
   夕阳已经几近西沉,天空渐渐染满了黄昏的茜色。
   “呼!!”
   相马望着翻倒的矮桌,叹了一口气。
   “看来似乎彻底被那小子讨厌了。”
   缓缓转身的相马,视线投向一座佛坛。
   那是十二年前去世的妻子·诗织的佛坛。
   摆在那上头的,是她露出温柔的笑容,抱着年幼冬马的相片。
   那是相马最喜欢、也最为珍惜的一张相片。
   被母亲环抱着的冬马脸上,有着仿佛不知世间疾苦,打从心底感到幸福的笑靥。
   相马在这十二年问,从未见过冬马再次露出这样的笑容。
   “诗织,就如冬马所说的,我真是个非常残酷的男人啊。”
   相马对着无法回答的相片,露出自虐般的笑容。
   “不但无法保护你,这次也无法靠自己的力量守护他……”
   相马心想,自己也和儿子差不多。
   “如果不是因为继承了这样的血统,或许我们能够更像个普通的家庭般相处吧。”
   直到现在才体会到“人生没有也许”这句话的含意,相马低下了头。
   从那天之后,时光飞逝,相马年纪大了,而子女们也各自长大成人,只有相片中妻子的笑容……永远不变地留在那里。这点让相马感到欣喜,同时也厌到悲哀。
   “冬马好慢喔……”
   深雪一边愣愣地望着厨柜上的时钟,一边轻轻叹了口气。
   时间已经超过八点,外头天色早已全黑了。
   做好的各式晚餐菜色,也已经完全冷掉了。
   冬马早上狼吞虎咽的模样实在太夸张了,深雪感到很开心,所以晚餐也非常努力地烹煮。
   从中国菜到义大利料理,各式各样的料理排放着。感冒时最需要营养了,所以深雪还用心地连营养层面也都考虑进去。
   “明明烧就还没退的说……”
   深雪回想起冬马满脸通红的表情。
   “难不成,他昏倒在外头了……没错,一定是这样!”
   深雪猛然站起身子,急忙将连帽粗呢大衣及围巾穿上,打算外出寻找冬马。
   不过,有人比起深雪更早一步,从外头打开广大门。
   “冬马!”
   冬马回来了。虽然深雪如此期待,不过站在她眼前的,却不是冬马,而是一位素未谋面的年轻女性。
   那是位有着乌黑秀丽的长发、令人印象深刻的美女,毛衣和牛仔裤都用黑色搭配的造型非常适合她,充满着成熟女性的气质。
   真是美丽的女性。深雪直率地这么认为。
   “呃、那个……?”
   女子像是在估价般地仔细扫视深雪的全身。
   “哼。毕竟是老爸挑的,我想应该足不会挑到个次等货,不过这次他还真是带了个十分可爱的女孩子来了呢。”
   女性盘起双臂,露出眉开眼笑的模样。
   “请问你是静华小姐吗?”
   女性点头回答深雪的问题。
   “没错,我以前叫月森静华,虽然现在改姓都筑厂,不过仍旧担任冬马的大姊一职。”
   深雪慌慌张张地对自称是冬马大姊的静华自我介绍说“我是月森深雪”,然后深深鞠了个躬。
   月森家的家族成员,深雪有从相马那里略闻一二。
   “请多指教啊。那,冬马人呢?”
   “对了!冬马他……”
   想起冬马的深雪,急忙向外头冲了出去,却被静华捉住她的围巾拉了回来。
   “大姊,请您放开我!冬马正为生病而苦呀!”
   深雪虽然想甩开静华,但因为静华相当用力地拉住围巾,所以无法挣开,深雪只好手脚不断地挣扎着。
   “我说啊,你先冷静下来吧。虽然我不是很了解状况,不过那小子可不是生个小病就会死掉的低等生物啊。而且,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呀!”
   深雪几乎是被连拖带拉地回到家中。
   静华让深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后,从厨房拿来了两罐啤酒。
   “不过你还真是个怪人啊。”
   噗咻。一面拉开啤酒的拉环,静华弯腰坐到深雪的对面。
   “咦?”
   “因为你居然同意了?在家长安排下,要求你和素昧平生的男人结婚,这种事你居然可以坦然接受,如果是在昭和中期也就算了,不过现在这种时代可是很稀奇的。”
   静华边说边递出啤酒,深雪慎重地回绝了。并不是因为怕喝醉酒,而是由于她担心冬马的情况,所以没心情喝酒。
   “为什么你会答应和那小子结婚?虽然我也觉得他的长相算是蛮帅的,唉,不过和我老公相比之下,根本是天差地远就是了。”
   深雪耳朵一边听着静华引以为傲地这么说,但心里却都是在想着冬马的事……难道是昏倒的时候被车子撞到了?还是晕倒后摔入冰冷的河中了?她的心中一一浮现各种不祥的推论。
   “虽然擅自逼人结婚的老爸已经够吓人的了,不过我觉得你才是……”
   “我还是要去找冬马。”
   深雪打断静华的话,然后站了起身。静华“唉”地叹了口气,
   “你要去哪里我不管,可是请先回答别人的问题后再去吧。”
   语带无奈地说完后,静华咕噜地一口干尽整罐啤酒。
   深雪重新面向静华。
   “我并不是笨蛋,虽然常常被人说是少一根筋……”
   深雪解开束起头发的丝带,露出灿烂的微笑。栗色的长发哗啦地散落开来。
   “而且,毕竟我还是个女孩子,所以不可能和自己没有好感的人结婚的。这点姊姊您也是一样的吧,这就是问题的答案。”
   “原来如此……啊。”
   静华托着腮浅浅地笑着,兴味盎然地注视着深雪,她的身姿,连女性都能感受到一股魅力。
   “那个……我……”
   “没事了,你快去吧。”
   “是的!”
   深雪笑着行了一个礼,便冲进门外的寒空之下。
   独自留在室内的静华,一口咬下深雪做的肉丸子,一面打开客厅的窗子。
   如针扎般的冷冽空气即刻涌进,由于室内正开着暖气,所以更能感受到寒气的强烈。
   “哟、还真好吃呢,给冬马吃实在太浪费了。”
   静华边回想着深雪离开时的笑靥……
   ——冬马那小子,在她面前一定是满脸通红吧。
   一边想着这件事。而且还被她说中了。
   她非常清楚冬马对女性没辙这一点。
   “而且,一定连她的手部不敢握吧,那个没用的小呆子。”
   冬马面红耳赤地站在笑容可掬的深雪面前的模样,实在太容易让人联想到了,静华不禁轻笑出声。
   “好吧,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还得照料家里的达令和两个小可爱呢。”
   她一边想着此时正在家中等着自己的家人,一边打算关上窗户的那一瞬间,有股“气味”传进静华的鼻孔内。
   那是普通人绝对无法感觉到的特别‘气味’。
   “……这个味道……这附近有同族?”
   距离并不远,范围大概在半径一公里内吧。
   她感觉到除了冬马与深雪之外,还有另一位同族的‘气味’。
   “居然没消去气味,大剌刺地走在路上……而且这感觉是……”
   狼人族能够凭藉着彼此的“气味”,来感觉对方的存在。可是,由于大部分的狼人族都会消去自己身上的味道,所以即便在街上擦肩而过,除非十分特意仔细去闻,不然大多是不会发现到的。像冬马或是深雪,就算仍无法完全做到,他们还是多少会消去身上的气味,而静华自己也是习惯于抹消身上的气味。
   然而,现在感应到的同族,却完全没有掩饰身上的气味。不仅如此,简直让人觉得对方是故意将自己的位置告知四周同族的。
   “……笼罩着一股敌意……是老爸提过的那家伙来了吗……”
   静华微微咋了个舌,假使散发这股气味的,就是父亲说的那个人,那冬马和去寻找他的深雪就等于暴露在危险之中了。
   “来得及吗……”
   急忙跟着出门的静华,全力提升自己的嗅觉,朝向微微感觉到的冬马气味追去,消失在夜晚的漆黑中。
   
   心中的烦躁感还没平息。
   尽管骑着机车在市内绕了一个小时左右,结果却只是让自己感到更加空虚。
   ──我大概一辈子都无法成为飙车族吧。
   虽然喜欢机车,但漫无目的地四处乱晃,似乎与自己的个性不符。
   将机车停在河岸边后,冬马弯下腰坐到草地上,一边心不在焉地想着这件事。
   流经眼前的河流,是当地相当有名的污浊河川,闻起来就像臭水沟的味道。河面上漂浮着被人乱丢的空罐,随波逐流地在河里浮浮沉沉。
   四周看不见半个人影。由于这附近是离市中心稍远的安静住宅区,现在的时间也已过了晚上十一点,几乎没什么人会经过。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来得唐突又事关重大的问题,让冬马懊恼不已。所谓的问题,当然就是指与深雪结婚的事了。
   他考虑了半天,想了又想,在脑中浮现的选项还是只有两个。
   其中一个是,立刻果断地提出离婚证书,然后回归原来的独居生活。
   另一个选择是,就这么日久生情地接受与深雪结婚的事实。
   用一般常识来想,当然是选择前者,后者的选项根本是不合乎常理嘛。
   “可是,如果是那么可爱的女孩子来当我老婆的话,应该会很幸福吧。”
   回想起深雪抵住自己额头时,凑近眼前的脸庞,冬马不由自主地脸红了起来。
   “不过,还是不行。还只是半吊子的我,根本没办法带给女性幸福,而且,我也不能让她变成老爸所想的那种道具。”
   冬马紧咬着嘴唇,在心里下定决心说“果然还是要离婚才是对的”的时候。
   “冬马!”
   有一位女性气喘吁吁地,从后而的堤防上跑了下来。是深雪。
   “深雪……”
   大概是因为在寒空下奔跑的关系吧,她上气不接下气,满脸通红。
   “太好了……你没事吧!?”
   深雪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微笑着说。
   ──难不成,她是真的在担心我吗……
   这么一想,冬马的内心感到了一股懊悔烦闷。
   当我光想着自己的事时,她却一直担心着我。
   冬马觉得无法体谅深雪心情的自己,实在太可耻了,擅自溜出去更是对不起她。
   当他打算老老实实地道歉时,深雪比冬马更早一步开口。
   “感冒的时候,不可以让喉咙着凉喔。”
   深雪说完,将自己的围巾缠在冬马的脖子上。
   这举动让冬马忘了道歉,也忘了要道谢,他只是呆呆地盯着深雪微笑的脸庞看。
   “为什么……”
   冬马说到一半,又把话吞了回去,不过他觉得自己非说不可。
   “……你能够如此温柔地对待自己被迫结婚的对象呢?”
   听到冬马这么问,深雪表情有些黯然地抬头仰望着冬马。
   “而且我们今天才头一次见面……”
   “你果然不记得了呢。”
   深雪浅浅一笑,转过身背对着冬马。她的笑容看起来有点落寞,让冬马很在意。
   “你说不记得是指……?”
   “我们并不是头一次见面喔。”
   深雪就这么背对着冬马说。
   冬马连忙从记忆之柜中,探索着柚本深雪的名字和长相,但就是完全想不起来。
   “那个……我……很抱歉……”
   冬马断断续续地说。深雪听了转回身子,用食指抵着冬马的嘴唇说:
   “没关系,就算冬马你忘了,我也记得一清二楚喔。”
   她露出淘气的笑容后,离开冬马身边。就在此时──
   “什么嘛,我还以为你们会接吻呢。”
   忽然从另一个方向传来某人的声音。
   “是谁!”
   在发出厉声盘问的冬马眼前,伫立着一位青年。
   青年从距离冬马及深雪大约十公尺左右的地方,缓缓地走了过来。
   看起来应该是高中生吧,他身上穿着灰色的制服外套,并配上拉松了挂在脖子上的细长领带。
   是个身材标准,目光炯炯有神的青年。

   “在这种地方谈情说爱,似乎臭水沟味重了点吧。”
   青年嘴角浮现一丝笑容,将视线集中在冬马身上。
   “你是月森冬马?”
   面对青年的询问,冬马不予回应。因为对方很明显的十分清楚自己的事。而且,眼前这位同族青年,全身泛出一股显而易见的气味。
   “这个味道……真是十分明显的敌意啊。”
   冬马抓住深雪的肩膀,把她拉到自己身旁。
   “这位……并不是冬马的朋友对吧。”
   深雪也注意到对方的敌意。
   “嗯?我刻意不消去气味走过来的,难道你们两个都没发现到吗?”
   “完全没发现。”
   “不好意思。”
   两人很干脆地回答,让青年听了当场神情变得有些落寞。
   这是因为为了寻找冬马,深雪只顾着追踪他的味道;而冬马也因为脑中思考着一堆事情,再加上鼻子本来就不是很灵敏,所以两人直到对方开口出声为止,都完全没有感觉到青年的存在。
   “呿……算了。总而言之,我还是先自我介绍吧。我叫南原鹰秋,就读犬神高中,是个闪亮的高中三年级生。”
   自称南原鹰秋的青年,不知为何,一边高兴地笑着,一边两手交握、按着指节发出喀啪喀啪的声响。
   “虽然我大概猜到了你的目的,不过还是姑且问一下你找我有什么事吧。”
   “找架打。”
   鹰秋用三个字回答了冬马的问题。
   “为什么找我?”
   “其实有许多原因,总之,可以说成因为你是神狼的关系吧。”
   “如果你是想学少年漫画里的角色,找强劲的对手战斗的话,那我可是没你想像的那么强喔。”
   “强不强由我来决定。”
   冬马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对方的眼神怎么看都是认真的。
   “狼人族里,血气方刚的家伙还真多,真令人厌烦。”
   冬马丝毫不打算战斗。一来他原本就讨厌打架,二来打架的理由若是牵扯到自己的血统的话,那他就更没那个意愿了。
   “很抱歉,不管是主动找人碴还是被人找碴,我都敬谢不敏,所以可以请你回去吗?”
   冬马试着劝说看看,不过──
   “不要。”
   立刻遭到对方拒绝。而且对方充满敌意的气味,变得比刚才更浓了。嗯…与其说敌意或许称作是斗气会来的比较恰当吧。事实上,冬马根本嗅不到任何‘恶意’。
   “我要出手了喔!”
   鹰秋朝若冬马一直线地冲了过去,冬马瞬间摆出迎敌的架势。
   “不可以!”
   站在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深雪,忽然挣开冬马的手,摊开双臂挡在冬马身前。
   “啥!”
   “呿!”
   鹰秋那划过空中、向外挥出的拳头,硬生生停在离深雪鼻头只有一线之隔的地方。
   ‘你这么做太危险了吧!’
   无视于冬马和鹰秋异口同声的责骂,深雪坚定地说:
   “我不能让你伤害冬马!”
   深雪瞪视着鹰秋。那坚定而严厉的声音,与至今冬马所听到的温柔语调相比,仿佛换了个人般的十分贝有魄力。
   “你说那是什么鬼话!”
   “保护丈大是妻子的职责!”
   冬马虽然想将深雪拉到身后,但她却是顽固的一动也不动。
   另外一边,鹰秋则是面有难色地呆呆站着,看来他是个绝不对女性动手的人。
   深雪目不转睛地盯着鹰秋,口气激动地说道:
   “你也真是的,打架是不好的!被打被踹是会痛的吧?将这份疼痛加诸在他人身上,是绝对不行的!难道没人教过你,如果伤害别人,哪天自己也会遭受到同样的伤害吗?”
   “喂、喂,你也帮忙安抚一下这个小妹妹吧。”
   鹰秋畏畏缩缩地对冬马抱怨。
   “她外表虽然看起来像是个小妹妹,不过她已经二十二岁了喔。”
   “什么!她年纪比我还大喔!?我还以为她比我小耶。”
   和冬马一样,被深雪的真实年龄与外表的差距吓到的鹰秋,不知道是不是被深雪的魄力所压倒,他向后退了一步。此时深雪又继续再度说教起来:
   “随便殴打别人,如果对方受了重伤,甚至死亡的话,你打算如何负起责任?所谓人命关天,这是连神明都无法承担的耶!而且假使是自己珍惜的人受到了伤害,你也会感到难过的吧?怎么可以随便就要找人打架呢!”
   “呜呜……真、真难应付。”
   面对着因为大声斥责而满脸通红的深雪,就算对力有再大的战意,此时都已经完全被消灭殆尽了吧。
   “……所以由我来和你战斗。”
   “咦?”
   “你说什么?”
   完全没想到她居然在把人骂得狗血淋头之后,突然要自己战斗,这预料之外的发言,让不管是冬马还是鹰秋,顿时都只能哑口无言。
   “我要出手啰!”
   深雪朝向夜空高举右手,然后用清澈的声音高喊道。刹那间,四周的寒气急遽变强,在她的周围出现无数闪烁不已的发光结晶。
   那是一群细小的冰块,一直线地对着鹰秋激射了过去。
   “呜哇!”
   还没回复过来的鹰秋,正面遭受尖锐碎冰群的袭击。
   一阵劈哩啪啪的冰块撞击声响起。
   “好痛痛痛痛!救、救命啊!”
   鹰秋两手捧着头,就这么蜷缩在原地。这也不能怪他,就算是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也会觉得那实在很痛。
   “这就是她……白狼的力量吗……”
   冬马彻底忘了深雪和自己同为狼人族的事实。
   白狠有着操纵寒气以及治疗伤口的能力。
   再加上狼人族的男性与女性,在能力上有其不同之处。虽然都能够在月夜中变身,不过男性只有上半身会化为狼形,由于能够自由使用手脚,所以擅于近身格斗;至于女性的话,她们可以完全变身成狼的外型,有着行动迅速以及能够使用各种特殊能力的特质。
   特别是女性的狼人族,她们并不需要化为狼体,也能以人的型态充分运用能力。
   因此,若是双方都在尚未变身的状态下,女性是比较占有优势的。
   “呜……”
   制服变得破破烂烂的鹰秋,就这么趴在地上微弱地呻吟着。
   解决完对手,将双手交叉在胸前,“呼”地大大吐了口气的深雪,转身句冬马说:
   “好了,我们回去吧。”
   然后她向冬马绽出一朵甜美的微笑。
   “啊、好……”
   留下仍倒卧在污浊河川旁、偶尔抽动着的鹰秋,冬马和深雪快步离开现场,准备回家。
   “这样真的好吗?”
   ……虽然仍不清楚对方的来历为何,冬马决定还是忘了这回事吧。
   
   “好了,很烫喔,要‘呼~呼~’吹一下再喝喔。”
   冬马一边啜饮着深雪千交代万交代要小心的热可可,一边两眼直愣地看着电视上的职棒新闻。
   播报员与解说员正谈论着关于明年巨人队强化投手阵容的预估情况。
   替冬马泡好热可可的深雪,就这么走向浴室。因为一回来,冬马就对深雪说:“在外头待那么久,身体应该很冷吧”,而要她先去洗澡。
   “呼~呼~”
   照深雪的交代,乖乖地“呼,呼,”吹凉可可的自己,感觉实在有些可悲。
   深雪正在洗澡,毕竟浴室就在客厅外走廊的左手边,里头泼水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不可以想像,一想像就完了。”
   冬马努力地催眠自己。
   回家时,冬马让深雪坐在机车的后座载着她,由于她紧紧地抱住冬马,使得柔软的胸部完全紧贴在他背上。唔……虽然她本人说很小,但似乎是比想像中的大很多……
   正因如此,冬马的脑中现在正一片混乱。
   “等等──!”
   冬马突然发觉到……
   “今晚该不会就是所谓的‘新婚之夜’吧?那、那就是说……会是那种情况……然后变成那个样子……”
   这么一来,要冬马‘别去想像’,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咳噗!”
   一不注意就被可可给呛到了。
   “不行!我们还不算是真正的结婚!冬马!快摒除一切杂念!”
   可是脑中浮现的,却是刚才深雪胸部柔软的触感。
   “我、我的脑袋快溶化掉了──”
   冬马缓缓站起身子,开始把脑袋往墙上猛撞。
   “杂念快消失!理智快回来吧!”
   “你那样作太温吞了。”
   突然感觉背后有人,冬马连忙回过身去,却破人一下抓住前发。
   碰。
   “啊呜!”
   冬马的额头仿佛快裂开般地疼痛、二话不说地挨了谜样人物的膝击。
   冬马原想开口问是谁,不过他立刻就发现到,会这么做的人,在这世上只有两个人。
   冬马边抚摸着额头边抬起头,眼前果然站着意料中的其中一人。
   “老、老姊。”
   大姊·静华,露出冷笑地站在冬马面前。
   “喔~你何时伟大到可以叫我‘老姊’了啊?”
   静华的目光顿时变得尖锐,冬马的背脊一瞬间掠过比南极冰块还冷的寒颤。
   “我说过要称呼我姊姊大人的吧?”
   “噫!”
   额头再度受到膝击,冬马承受不了冲击而倒下,然后狂风暴雨般的踢击就这么接二连三、毫不留情地接踵而来。
   “啊啊啊!对不起,姊姊大人!是我错了!”
   “男生不可以那么轻易就道歉!”
   冬马虽然哭丧着脸求饶,可是静华的手和脚掌仍旧毫不留情地向他身上招呼过去。
   此时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呀!冬、冬马?姊姊,您在做什么啊!”
   大概是听到吵闹声的关系,深雪从浴室冲了过来。湿淋淋的身上,只裹着一条浴巾,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
   “我又来打扰啦。”
   静华把脚踩在冬马背上,对着深雪露出笑容。
   “唔……唔啊啊!”
   从雨点般的踢击中被解放的冬马,这次换遭受到深雪全裸只包着浴巾的撩人模样冲击。
   “呜呢啪啊。”
   连冬马本人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反正就是舌头完全打结了。
   由于浴巾不够大条,所以深雪的整条大腿春光外泄。雪白的肌肤,就如冬马幻想般,不、比他想像的还要更为白皙的肌肤,映入冬马眼中,就如字面上所说的、仿佛是白雪般的粉嫩肌肤。
   虽然体型娇小又一副娃娃脸,但她的身材确确实实是成熟女性的曲线。这强力的冲击,完全将冬马的脑袋给溶化了。
   “哈……哈呼。”
   静华一边俯瞰着面红耳赤、正陷入不自然的呼吸的冬马,嘴角浮现了一抹窃笑。
   “深雪~过来一下。”
   “好、好的。”
   被静华招手呼叫、深雪一边担心地低头望着冬马一边走向静华。
   “你看!”
   “呀!?”
   静华竟然抽走了深雪身上的浴巾。
   深雪只是呆呆地眨眼,完全忘记要遮掩自已赤裸裸的身子。
   “咕呼。”
   仿佛断气般地、冬马仅存的理智与意识,就这么轻快地踏上前往乐园彼岸的旅程,昏了过去。
   
   “可恶……真难看,像个蠢蛋一样……”
   困难地撑起全身刺痛的躯体,鹰秋站了起来。
   狼人族有着远高出一般人的恢复力。伤口本身并无大碍,早就已经痊愈了,只不过深雪的碎冰攻击实在太痛了,犹如抽筋般的痛楚还未消失。
   “不过,那个女孩……”
   可爱的长相涨红着脸、拚命地叫着“不可以决斗”的深雪身影,深深地烙印在他脑中无法散去。
   “唉……”
   或许是因为如此吧,只要想起深雪,鹰秋就叹一次气。
   “啊!我究竟在想什么呀!”
   鹰秋连忙为了挥去浮现在脑海中的想法而猛摇着脑袋。
   “被教训后还迷恋上人家,这不就和被虐狂没两样吗!”
   “啊哈哈哈……恋爱的开始总是来得那么突然呢!”
   “是谁!”
   背后传来声音,鹰秋立即转过身去,并且毫无多余的动作、迅迎地摆出备战架势。
   “尽管我也不怎么喜欢插手别人的恋情,不过毕竟那位小姐已经算是我的弟媳妇,所以请你放弃吧。不要年纪轻轻就去搞不伦之恋啊!”
   站在眼前的,是一名戴着土里士气的眼镜,一般上班族模样的年轻男子。
   “你是……什么人……”
   鹰秋用着不悦的眼神瞪着对方。
   被对方从背后将了一军,自己却完全没感觉到一丝气息。即便是现在面对着面讲话,依旧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感。
   鹰秋马上领悟到,这名男子并不是普通的角色。
   “我叫月森静马,请多包涵。”
   静马满脸堆笑地打了声招呼。
   “你是月森家的人吗!”
   “请不用那么紧张地摆出战斗态势,我还没接到把你处分掉的命令。只是……”
   “只是什么!?”
   “我只是想稍微请教你一下,那位告诉你冬马是神狼……在你背后的那个藏镜人是谁罢了。”
   虽然静马的口气很沉稳,不过话中蕴藏着一股不容分说的冷峻压力。
   鹰伙并没有卸下战斗态势。
   “如果我不说的话呢?”
   “那就只好采取非和平的手段了。”
   “很好!”
   鹰秋瞪地冲出,然后朝向静马的脸挥出一拳。他的动作,速度快到常人的眼睛根本看不清。可是……
   啪。他的拳头被静马毫不费劲地用单手挡了下来。
   “哦,挺行的嘛。”
   “你的动作也比我预料中的快呢,光是人类的模样,速度就这么快,还真是了不起啊。”
   静马拨开鹰秋的拳头,露出灿烂的微笑。
   “呿。”
   鹰秋吐了口口水瞪着静马。虽然静马所说的是在夸赞别人很了不起,但却摆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态度。感觉就像被他瞧不起一样,一点都不有趣。
   话虽如此,鹰秋依旧感觉到静马身上一股深不见底的气势,是个难缠的对手。加上自己有伤在身,情势的不利更是不在话下。
   “好吧,我就告诉你吧。”
   “那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告诉我你弟弟的事的人,是御堂巽。”
   “原来如此。”
   鹰秋说出。御堂巽。这个名字的那一刻,刹那间,静马的眼睛微眯了起来。
   连发言的鹰秋本人,仅仅提起这个名字,背后就打了个寒颤。
   “关于那家伙,你们月森家的人应该是再清楚不过了吧。那家伙开始有所行动了,还带着包含我在内的数名手下。”
   “你还说得真仔细呢。”
   “没错,因为他告诉我们,只要遇见月森家的人,就报上他的名字。我也勉强算是人家的手下,只好听从命令喽。”
   “你只是勉强算是他的手下吗?”
   “是啊,勉强算是啦。”
   鹰秋在脑中补上一句:“当然是勉强的”。
   照理来说,应秋的自尊心是绝不允许自己成为任何人的手下的。可是这次他不得不暂时抛弃自己的信念,因为鹰秋有个非得服从御堂巽这男子的理由。
   “那、御堂巽人究竟在……”
   静马话说到一半,便闭口安静下来。
   “想知道那家伙在哪的话,你还是去问问他们吧。”
   鹰秋绷着脸,指指静马的身后。
   那里站着三个人。
   身材高大的肌肉光头男。
   穿着白衣、身材瘦弱的眼镜男。
   发长及腰,并且将头发束在背后的纤细美少年。
   三人都用着仿佛会刺伤人般的尖锐视线,直盯着静马看。
   他们和鹰秋一样,都是御堂巽的手下。
   “被包围了吗?真是伤脑筋呢。”
   静马用令人完全感受不到困扰的语气说着,还刻意做出无奈耸肩的动作。
   “你打算怎么办?要试着同时对付我们三人吗?”
   穿着白衣的瘦弱男子,像是夸耀胜利般地说。静马听了摇摇头回答:
   “夜已深了,今天我就在此告辞了。还有,请帮忙转告御堂巽,我会期待不久之后的将来,与他相会的那一天。”
   鹰秋望着留下这句话便离去的静马背影,一面在心中发誓,总有一天要靠自己的双手打败他。
   “他就是传闻中,‘院’里实力数一数二的月森静马吗?原来如此,动作毫无破绽。”
   白衣男子阴森地发出窃笑声。
   男子的脸色苍白,带着些许驼背。就像是恐怖电影中会出现的僵尸那样。
   与其说是僵尸男的笑声,不如说是僵尸男本身让鹰秋感到不快,他背对三人立刻准备离开。
   “你要去哪啊,他叫我们集合耶。”
   虽然僵尸男叫住他,鹰秋却完全无动于衷。
   不管是僵尸男,还是其他两人,纵然在立场上的确是同伙(勉强算是),彼此间却毫无任何同伴意识。是一群可以的话连话都不想多交谈半句的家伙们。
   “我绝对不会听从那种家伙的命令的。”
   鹰秋眼神毅然决然地,仰望着在澄净的夜空下散发光芒的月亮。
   
   过了深夜,冬天的北风变得愈加寒冷。然而,在这里的四个人,虽然承受茗寒风吹袭,身子却连个哆嗦也没打。
   此地离月森家并不远,是某所再普通不过的私立高中顶楼。
   偶尔吹起的强风,让他们的头发随风飘动。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已经完成向月森家的宣战通知了吗。”
   在三人的正前方、倚着铁丝网的男于,嘴角微微勾着笑容。
   男子身穿白色西装,外头披着黑色斗蓬,年约二十过半。纵然有副可称得上是美男子的长相,但是他的眼中流露出一股令人讶异的冷酷气质,带着让人看了寒毛直竖的强烈压迫感。
   这名男子就是御堂巽。
   “南原鹰秋该怎么处置?若是放任不管,他可能会单独行动喔?”
   “无所谓,随他去吧。”
   对眼前的僵尸男──仁科冬树的话,巽冷淡地回答。
   “反正那家伙不过是个陪衬角色。”
   巽很清楚南原鹰秋从未对自己效忠过,不过,这一点也不重要。
   巽所需要的,是揭开序幕的战力,而不是忠诚。
   “那月森冬马该怎么办?”
   “如原先预定的,仁科,由你去处理。”
   “是的。”

   仁科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礼后,对站在自己身后的光头巨汉说:
   “知道该做什么了吧,熊坂。”
   “那我要做什么?”
   来到这里后始终不发一语的长发少年,头一次开口说话。
   虽然有着犹如女性般的美貌,少年的眼神却与巽同样冷酷。那是一种让人完全无法感受到任何情绪的眼神。
   少年的腰上,挂着一把收放在陈旧红色剑销里的剑。
   “你就和我一块行动吧。”
   听到巽的回答,少年紧握着剑柄点头示意,再度沉默不语。
   “明天就立刻去找的宿敌那里打声招呼吧。”
   巽抬头仰望了一下月亮后,冷笑地跨步飞越过铁丝网,凌空降落在校园里。其他三人也跟着他跳下。
   此时深冬的冷风,吹过了校园。
   
   “你也太丢脸了吧,不过是看到了女人的裸体就昏倒了!而且还发了三十九度的高烧。”
   静华用难以置信的口气说着,一面将用冰水沾湿的纱布放到冬马额头上。
   时间已经超过半夜两点了。
   “你管我。”
   虽然想顶嘴,可是静华说的都是事实,根本无法反驳。
   看到深雪的裸体,导致冲击过大而晕倒的冬马,被抬到二楼交给静华照料。尽管深雪坚持说“我来照顾他!”,最后还是被静华赶了出去。
   “呜,没想到我真的发烧了……”
   就算冬马对女性再怎么没抵抗力,也不至于看到女性的裸体就发烧了。应该和深雪说的一样,是因为昨天睡觉时着凉了,再加上今天忙东忙西的,才没发现到自己身体不适吧。
   “对了,姊姊大人,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啊啊,一开始,我是来看你老婆长什么模样的。就在那时候,我感觉到同族的气味,就立刻出门追赶你们,不过对方的气味中途就消失了,我就先回来看看情况。”
   静华边说边点起烟。冬马以前曾经对她说过家里禁烟这回事,导致被踹得体无完肤,从此之后他就没再提过了。
   “哦~你在担心我啊。”
   “哼。”
   听到冬马揶揄她,静华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
   ──还是那么不坦率啊。
   冬马在心里这么想。虽然从小到大,静华老是把他给弄哭,不过冬马很清楚,事实上静华一直很担心他。
   冬马想起当自己还是小学生的时候,静华在母亲参观日时,混在盛装参加的学生家长中,穿着学校制服赶来的模样,脸上不由得露出苦笑。
   “你一个人在笑个什么劲啊,真恶心。”
   “抱歉,不过还是谢谢你。”
   说出自己的感谢之言后,冬马回想起那个半路拦人打架的高中生.南原鹰秋。
   那个高中生说,想与身为神狼的自己战斗,仔细一想,知道冬马继承了黄金神狼血脉的,仅有极少数的人。知道的人应该只有家族和管理狼人族的‘院’的高层人士而已。
   冬马把这件事告诉静华,她稍作考虑后,仿佛在心里下了什么决定般,盯着冬马的双眼看。
   “虽然老爸要我保密,我还是告诉你吧。毕竟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比起一无所知地遭到袭击,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做好了心理准备,对你也比较好吧!”
   静华的口吻非常认真。一定是有什么大事,而且和自己的血统有关。
   “你被人盯上了。正确来说,我和静马也一样……总归一句,对方的目标是除了老爸以外的所有月森家成员。”
   “啥?”
   “更正确一点来说,对方的目的是要将老爸推入痛苦的无底深渊中,所以打算杀掉我们所有的家族成员。”
   从静华口中说出的内容,让冬马哑口无言。
   接下来的话,更在冬马身上追加了一击晴天霹雳。
   “……目前所知,企图要这么做的幕后黑手,正是十二年前,害死母亲的仇人……”
   害死母亲的仇人──这句话不断在冬马的脑中回响着,将他的意识搅得乱七八糟。
   “那家伙……!”
   冬马想说些什么,脑中却无法顺利编织出话语。当他回过神时,发现自己正揪着静华的胸襟。姊姊沉静的眼眸,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冬马的双眼。
   “笨蛋,别着急。”
   静华拨开冬马的手,将他推回床上。
   “母亲的仇人……母亲的……”
   静华打了无力地靠到墙上、重复嘟哝着同一句话的冬马来回两巴掌!
   “懂吗?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仔细地听着,毕竟现在事情已经不光是你一个人的问题了。”
   静华将双手放在冬马肩上,用她那纤细的手指无法想像的力量,用力地握住他的肩膀。
   前所未有的坚定决心,从姊姊的双手传了过来,冬马不发一语地咽了一口口水,点头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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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15 23: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在月亮与星空下
   
   “哈啾。”
   一边将鼻涕擤掉,冬马走下了楼梯。
   静华已经回去一个小时了,或许是睡太多午觉的关系,冬马怎么也睡不着,心想吃点东西会比较好睡,便爬了起来。
   经过客厅打算走到厨房时,冬马发现客厅里还是一片灯火通明。
   “呼~呼~”
   深雪像猫一般地蜷缩在沙发上,发出安稳的鼾声。
   “她定因为担心我才留在客厅不去睡的吗……算了,或许是我想太多了吧。”
   但是,如果这样放着不管,她会和自己一样感冒的。由于怕吵醒她,冬马从一楼的客房里拿了一条毛毯盖在深雪身上。现在客厅还开着暖气,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
   “……不过……她的睡脸还真可爱呢……”
   看着深雪天真无邪的睡脸,冬马有种不可思议的安心感。
   “绝对不能把她牵扯进来……”
   冬马打从心底这么想。
   听了静华的话,冬马终于了解,父亲相马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突然把深雪送到自己身旁。
   其中一个原因,正如相马先前说的,计划藉由与深雪的交合,让冬马的变身能力觉醒。
   另一个原因则是,当变身能力无法觉醒时,她可以作为冬马的随身保镳。
   “老爸……你真是太差劲了。”
   说起来这是父亲为自己着想而做的行动,冬马应该感到高兴;可是,从另一方面来说,将毫无关系的人牵扯进来,这点冬马绝对无法原谅他。
   “明天果然还是非得请她离开不可吧……”
   “……嗯。”
   深雪翻了个身。
   “她会不会正在作梦呢……?”
   冬马轻轻地抚摸深雪略显凌乱的前发,脸上自然而然地绽放出笑容。
   “呜……嗯。冬马……不行……这样会得糖尿病的……”
   “她到底梦见了什么啊?”
   听了深雪的梦话,露出苦笑的冬马,起身离开了客厅。
   一走进厨房,冬马便看见摆满整张饭桌、深雪所做的饭菜。
   冬马坐到位子上,一一品尝着冷掉的餐点,一面想起自己狼吞虎咽吃着早餐时,深雪满心欢喜的表情……
   ——虽然冷掉还是很好吃……如果能趁热吃一定更美味吧……
   一面愣愣地想着这件事。
   只有放在厨房的老旧鹰型时钟,滴答滴答的计时声静静地回响着。
   正当冬马一个人独自吃着饭菜时,深雪正沉浸在睡梦之中。
   梦境的开端定那么地寂寥、悲伤。可是,对深雪来说,那场梦绝对不单单只是痛苦的梦境而已。
   说到原因——
   天空开始下起了濛濛细雨。
   双亲的灵柩,被许多男人抬起、缓缓地推上车。
   紧握着仍不断抽噎着的年幼弟弟的手,深雪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那是深雪十岁时,在春天发生的事。
   她已经到了能够理解死亡的年纪,知道父母亲再也不会回来了。
   身边的人只告诉了她,他们是死于交通意外。然而她也很清楚,那是大人们说的谎。
   双亲是被杀害的。
   “来吧,深雪和真矢,快上车吧。”
   亲戚的伯母将手伸向他们,但是深雪却挥开了她的手。
   四周的大人们口口声声地说“真可怜啊”“还有两个这么小的孩子说”,并且露出哀伤的表情。
   然而,真正打自内心替双亲的死感到悲伤的,究竟有多少人呢?
   深雪不但聪明伶俐,对事物的敏感度也比他人强上一倍,所以她能敏锐地感受到别人的真正想法。她不认为有谁真的为双亲的死感到难过,甚至反倒有人觉得真是太好了。
   “——中了巽的法术”  “污秽者”  “被操纵了”  “好像袭击了——……森家”  “被‘院’的刺客解决掉了”  “这下子柚本家也完了”
   深雪并不大了解话中含意,即便如此,她也很明白,双亲并没有给人很好的印象。
   她很讨厌这点。
   和别人怎么想毫无关系,毕竟父母亲对自己和弟弟都很温柔。
   她想抱持着只要自己相信就够了的想法,可是自己却被他人说的话牵着鼻子走,而怀疑自己的双亲,深雪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
   深雪放开弟弟的手,独自在雨中奔跑,来到家里的后院。
   柚本家是建造在山脚下、拥有广大日式庭院的名门。
   后院里有株巨大的桦木。
   孩提时代的深雪,是个活泼甚于男孩子的野丫头,经常爬到这棵桦木上头玩。
   此时,母亲都会急忙冲出来,满脸担心地叫深雪快下来。当她爬得太高下不来待在树上哭时,父亲还会爬上树救她。
   或许,现在只要爬上这棵树,双亲又会赶来救她也说不定……
   纵使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事.深雪还是想要爬上那棵树。
   由于下雨之故,树皮变得非常湿滑,才爬到一半,深雪就因为手滑掉了下来。
   虽然只有膝盖稍微擦伤,并没有受什么大伤,深雪却不知为何哭了起来。
   刚开始只是微微抽噎,可是泪水渐渐夺眶而出,深雪开始大声哭泣起来。
   “大姊姊,会痛吗?你受伤了吗?”
   匆然有人和自己攀谈,深雪回头一看,有个小男孩正站在那里。因为他也穿着丧服,大概是来参加葬礼的某人的孩子吧。
   他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或者还比自己小一点。
   “睑上沾到泥巴了呢,等一下喔,我马上帮你擦掉。”
   小男孩把手伸进口袋寻找,然后拿出一条手帕,将深雪脸上的泥巴拭去。
   深雪一边啜泣,一边瞪着小男孩。现在她根本没心情和人交谈,加上自己哭泣的模样被看见,更是令她气愤。
   “死掉的,是大姊姊的爸爸和妈妈吧?”
   “吵死了!”
   被深雪全力推开而跌跤的小男孩,就这么一屁股坐在泥泞上,天真无邪地笑着说:
   “我的妈妈不久前也去世了。”
   “因为我的关系而死掉了。”
   深雪并不了解男孩话中的含义,一时之间只是呆呆地望着小男孩。
   “大姊姊你也很难过吧!?”
   站起身子的小男孩,走到深雪身旁,开始抚摸着深雪的头。
   “别、别碰我!”
   被深雪挥开手的小男孩,带着些许困惑抓抓头后,再度对深雪伸出手,像是想对深雪说“站起来吧”。
   虽然深雪伸出了手打算再一次拍掉他的手,但却无法办到,最后,还是扶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我的姊姊大人她说喔。”
   小男孩一边擅自拍掉深雪裙子上的泥巴,一边说:
   “妈妈虽然去世了,但是如果我老是哭泣,她就没办法安心去天国了,所以不可以再哭了。因此,大姊姊你也别哭了。”
   小男孩还笑着补充说:“姊姊大人还说假如我常露出笑容,母亲也会很开心的,所以大姊姊你也要笑才行喔。”
   深雪不发一语,只是两眼直盯着男孩瞧。
   即使了解小男孩所说的意思,但现在的深雪实在没有任何想笑的心情。
   不仅如此,她甚王还厌恶所有的一切,无论是说双亲坏话的大人们,还是老是哭泣的弟弟,还有不相信父母的自己……
   “我已经……笑不出来了……而且也不想笑。”
   “为什么?”
   “因为……我讨厌每个人……”
   深雪用仿佛快消失的细声说完之后,低下头去。
   小男孩从下方窥视着深雪的脸后,一面搔头,一面“嗯~”地嘟囔着,开始考虑起某件事来。
   过了一会儿——
   小男孩双眼炯炯有光、口中还“嗯、嗯”地点着头。
   “……笨蛋……而且我本来就敢吃香菇……”
   可是,不知为何,深雪突然厌到心头一热,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我都说不可以哭了嘛,好嘛,大姊姊,笑一个。”
   “……蠢蛋。”
   深雪边哭边笑了出来,轻轻弹了一下小男孩的额头。
   “哈哈,大姊姊笑了!可是好痛喔……”
   小男孩揉着被弹的额头,一面高兴地笑着,深雪也跟着他一块嘻嘻地笑了起来。
   两个孩子被依旧冰冷的初春雨水淋着,在择木下对笑了一阵子。
   “……你要一辈子……保护我喔……”
   深雪一面抽噎地说,小男孩用一副不懂其中含义的表情点了个头。
   “是你自己说要守护着我的,所以,你要好好负起责任喔,毕竟男孩子要说话算话。”
   “嗯、好。”
   小男孩满脸正经地点头回应。
   “好吧,那我就让自己也喜欢上你吧,这就是证据。”
   深雪梢梢放低身子,让自己的嘴唇与小男孩的嘴唇重迭在一起。虽然如此,那其实也只是个微微轻触的瞬间接吻而已。
   小男孩渐渐变得满脸通红。
   “这可是我的初吻呢。这样一来,我就不再纯洁了,你可要认真地负起责任喔。”
   收回嘴唇的深雪,脸上泛起一股潮红地说。小男孩只能面红耳赤地不断点头,那个模样太过怪异,使得深雪又嗤嗤地笑出声来。
   “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月、月森……冬马……”
   小男孩吞吞吐吐地回答弯着腰、面带笑容的深雪的问题。
   雨在不知不觉中停了,天空开始渐渐从乌云间射入耀眼的阳光。
   深夜,南原鹰秋悄悄地来到了一栋全新综合医院里的某问病房。
   在这种大半夜里,探病时间早就过了,他是避开他人耳目,偷偷溜进来的。
   对鹰秋来说,要屏声息气、不让护士发现地经过白色走廊,可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鹰秋现在所在的个人病房,虽然不大,却备齐了各式各样的机械设备。
   纵使房间内的灯光都被关掉了,对有着夜视能力的狼人族来说,根本不成问题。
   房间中央那不大不小的纯白床铺上,正躺着一位少女。
   “好!”
   小男孩似乎想到了什么,“碰”地拍了一下手。
   “我会喜欢大姊姊的,所以大姊姊也要喜欢上我喔。嗯,这样一来,就不会讨厌每个人了吧!”
   小男孩说完,握着深雪的双手,口中喊着“就这么决定了”,开始一个人高兴地蹦蹦跳跳。
   “等、等一下……”
   “不能反悔啦,已经决定了唷!啊,对了,呃、这个时候,应该要说那句话才对吧?”
   小男孩就这么紧握着深雪的手,再次开始思索。
   “我想起来了!那个、嗯……我会守护大姊姊你的喔!”

   小男孩梢作考虑后,说出了这句话,让深雪听了哑口无言。
   “前天看电视上的连续剧时,爸爸也说过同样的话,他说‘男人非得好好守护自己喜欢的女性才是’!我很喜欢大姊姊你喔,所以我必须要好好保护你才行!”
   “……?”
   “不管是你快要被坏人带走,还是忘记写作业被老师骂,甚至是学校午餐里头有讨厌的香菇的时候,我都会好好保护大姊姊的!”
   各种药物正从少女手臂上的导管流入她的体内。
   她连靠自己的意识说话或是睁开眼睛都办不到。
   “睦美……”
   鹰秋口中喊着少女的名字,紧握着她白皙的手。
   南原睦美——比鹰秋小三岁的妹妹,也是他唯一剩下的亲人。
   “睦美……”
   鹰秋再一次喊了妹妹的名字。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就在两个月前,睦美还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高中女生,每天元气十足地到处蹦蹦跳跳着。
   那一天,睡美为了救冲出路上的小狗,就在鹰秋的眼前,被货车撞到。
   虽然捡回一条命,却造成睦美的脑部严重受损。
   无法阻止最疼爱的妹妹在自己眼前遭遇事故的鹰秋,过着自暴自弃,每天胡乱找人打架的生活。
   靠着暴力发泄心中悔恨的鹰秋将许多人打成重伤后送进医院,因此成了‘院’的通缉名单之一,到最后,连‘院’所派遣的刺客,都被他打了个半死。
   有一天,在与刺客战斗而满身是伤地逃进深山里的鹰秋,眼前出现了一名男子。
   他就是御堂巽。
   “若你愿意成为我的助力,我就帮你救你的妹妹。”
   眼神仿佛南极冰原般冷酷的男子说完这句话,展现了瞬间就将鹰秋的伤口治好的能力,
   且还说自己能够使用不死之术。
   实际上,他还完美地让在鹰秋眼前被杀掉的野鸟瞬间复活。
   他定个极度危险的男子,这点可说是一目了然。
   鹰秋可以感受到混杂着憎恨、愤怒、杀意等一切‘恶意’的气息,像是掹烈燃烧中的火焰般,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即便如此,鹰秋还是与男子订下了愿意服从的约定。
   “我什么都愿意做……只要能医好睦美,我什么都愿意……”
   就算最后因此落入地狱,他也毫不在意。
   “睦美……我一定会……哥哥绝对会救你的。病医好后,你要每天负责做便当……然后再一块去爸妈的坟墓探望吧……好不好,睦美……”
   划过脸颊的泪水,滴答滴答地,滴在鹰秋紧握着睡美双手的手背上。
   这晚,鹰秋紧紧握着失去意识的妹妹她温暖的双手,久久无法放开。
   在洁白狭小的病房内,只有测量心跳冰冷无味的机器声,空虚地持续回响着。
   正当月落星沉,长夜将尽的破晓时分,月森相马迎着晨雾,来到了一座小型墓园。
   那是位于山脚下,一座小寺庙内的墓地。
   相马此生最珍惜的人长眠于此。
   “抱歉啊,诗织,这个时间花店都还没开,连朵花都没办法帮你装饰一下。”
   相马对着眼前的墓碑露出苦笑。
   “虽然离你的忌日还早,不过我突然想见你一面。而且……”
   “……你认为只要到这里来,就能见到我对吧?毕竟今天正好是奈津美的生日。”
   相马的背后,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
   那是相当熟悉的怀念之声。
   即使不回头,相马仍然很清楚这名男子的身份。
   “好久不见了,巽。”
   转身后的相马,前方站着一位被晨雾包围,身穿白色西装、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
   “你变老了呢,相马。”
   “你倒是都没变,不、你反倒变年轻了。”
   “啊啊。”
   巽简短地回答,提起嘴角露出笑容。
   “你吸取了多少人的性命,才换得这副年轻的模样?”
   “我数到百人以上,后来觉得麻烦就不数了。”
   仿佛在算野鸟的数目般,巽随口回答了相马的问题。
   ——他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相马在心中感叹地自言自语。
   没错,御堂巽从十二年前的那天后,就完全没有改变过。
   无论是容貌,还是全身酝酿出的那股紫黑色气息,甚至连那双像是要拒绝一切的冷酷眼眸也不例外。
   身为世世代代流传着已经渐渐消失的妖术——御堂家的最后幸存者,同时也是相马过去盟友的男人。
   在十二年前,他就打破禁忌使用了不死之术,将自己的身体转变为不死身的吸血鬼。
   一切都只是为了完成对相马的复仇。
   “看来你的恨意,直到现在还依然没有消失啊。”
   对相马的提问,巽嗤笑着回答:
   “月森相马……这次我一定要将你的一切……将你所珍惜的一切都践踏殆尽。”
   低沉镇定的声音,伴随着仿佛要扎伤人般的视线,同时传到相马身上。
   “你还是那么阴险啊,想报复的话,冲着我一个人来不就好了。”
   “就算杀掉失去战斗能力的你,我的恨意仍旧无法平复。我要夺走、否定你的一切,把你推入痛苦的深渊之中。然后你就会和我一样,体会到背负着绝望活下去的痛苦。这才是完成我复仇之路的第一步。”
   相马不发一语,只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眼前被憎恨拘限住的老友的身影。
   不管自己再做任何解释,也已经无法阻止这个男人了吧。
   要阻止御堂巽,除了杀掉他,已经没有其它办法了。
   可是,在十二年前的那一战,失去变身能力的相马,已经无力完成这件事了。
   说到唯一能打倒却堂巽的人,那就是——
   “你也能趁此机会报杀妻之仇嘛,所以好歹露出高兴一点的表情吧。”
   “……”
   “我要报杀害奈津美的仇,而你要了结杀害诗织的仇,这样不是很简单明了吗?”
   脸部抽搐,从喉咙内露出窃笑声的巽,眼中带着一目了然的疯狂。
   憎恨使他疯狂,而疯狂唤来了更深的恨意,并且支配着这个男子的内心。
   巽就这么露出疯狂的笑容,慢慢地转身背对相马,最后说道:
   “下次的满月,我会让一切都结束的。”
   说完这句话,巽仿佛溶化在晨露之中,消失了踪影。
   相马无力地叹了口气,将视线落在排放于妻子墓旁的另一座墓碑上。
   上头刻着‘柳  奈津美’的该座墓碑下,沉睡着一名三十年前相马亲手杀害的女性。
   墓前供奉着一把铃兰的花束,那是在相马来到这里前,巽所供奉的。钤兰是她生前最喜欢的花朵。
   “奈津美……要怎么对我都无所谓……至少请你救救孩子们和巽吧……”
   相马闭上双眼,像是恳求般地喃喃自语,那是相马多年来冀求、唯一不变的愿望。
   “嗯~呼~”
   从大学讲堂出来后,冬马大大地做了个深呼吸。
   “啊啊,真是安稳啊。”
   由于昨天遭遇到太多异乎寻常的事,冬马衷心感觉学校真是个息心静气的好地方。
   因为冬马念的大学位于椅玉,从家里出发需要花不少时间,所以主要是利用电车通学而不是骑机车。
   睡了一晚,冬马的烧就退了,尽管多少还是会打喷嚏和流鼻水,但现在已经离考试下远了,所以不大能旷课。如果这次的考试没办法及格,下学期就无法参加实习了。
   成为兽医是冬马从小到大的梦想,所以绝不能在此失败。
   正值中午时分,学生们坐在四周的草坪和板凳上,各自吃着午餐,也能见到许多情侣的身影。
   “深雪她……不知道现在在做什么呢?”
   不知为何,光是想起深雪,冬马就觉得自己脸上泛起潮红。
   今早,冬马起床的时候,深雪还在睡觉,由于自己早上第一堂就有课,冬马没叫醒她就出门了。
   —— 比起她的事,赶紧考虑中餐要在哪吃还比较要紧吧。
   愣头愣脑地想到一半,鼻子忽然感到一阵痒,冬马豪迈地打了个喷嚏。
   鼻涕就好像漫画一样,长长地牵出一条丝。
   还好及时有张面纸压住了鼻子。
   “好,请用力擤鼻涕吧。”
   冬马听到这句话,奋力擤了个鼻涕,鼻涕夸张地流了出来。
   到底是谁拿面纸——冬马花了两次呼吸的时问来了解状况。
   眼前递出面纸的那个人——深雪面带笑容地站着。
   “为、为什么……”
   “我送便当来了。”
   比冬马想问的“为什么你会在这”,深雪早了一步回答。
   “便、便当?你特地帮我做的吗?”
   “是啊,毕竟我们是新婚呀,我想你应该希望能吃到充满爱情的便当。”
   “是、是这样吗……”
   “是呀。”
   深雪笑着断然回答。
   “是这样啊……”
   只要被人肯定地断然回答就无法反驳,这正是冬马的性格。
   “冬马,我们到那里的板凳上吃吧,那里阳光也比较充足。”
   冬马半推半就地被深雪拉着一块到附近的板凳卜吃便当。
   坐到板凳上,打开便当盖一看,现山便当里头铺着三色鱼松的美丽模样。
   “那个,筷子请给我……”
   冬马伸手想拿深雪手上拿的筷子,不过深雪却说“不行”,并将筷子拿得远远的。
   难不成……
   脑中浮现的想法,让冬马不禁皱起眉头。
   “让我来喂你吃饭吧,请‘啊~’地张开嘴巴。”
   深雪一副格外开心的表情,将炸鸡块凑近冬马眼前。
   那个“难不成”看来是被他猜中了。
   冬马脸上的抽搐越来越严重了。
   高兴、害羞又困惑的心情,让冬马的表情既非红润也非铁青,变成一股复杂的脸色。
   “我可是好好地腌过酱汁了,这是我最有自信的杰作喔。”
   正如深雪所说的,炸鸡块散发出一阵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
   “我、我开动了。”
   一面与痉挛的脸颊搏斗,冬马张大了嘴巴。
   既然深雪都说里头灌注了深厚的爱情,那也只好吃了,而且仔细一想,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正当冬马毅然决然地咬住炸鸡时……
   “喂!月森带女人来学校耶!”
   “呀!还让女孩子喂他吃饭耶!”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天灾地变了吗?”
   传来许多熟悉的声音。
   就这么嘴里含着深雪递出的筷子,冬马仿佛生锈的玩具机器人,叽叽地转过头去,此时冬马的睑色,已经超越铁青,变为一阵惨白。
   一群再熟识不过的同学们,刚好经过冬马和深雪所坐的板凳前。
   同学们带着惊讶与好奇的眼神,指着冬马他们。
   不祥的预厌,以一种电光石火的速度,窜过冬马的全身。
   “这、这个,不是你们想的……”
   比起冬马的辩解更早一步……
   “午安,我是月森冬马的妻子,我家老公平常受到大家照顾了。”
   深雪坐在板凳上眉开眼笑地打着招呼。
   “咦……!?”
   同学们发出了惊愕的声音。
   “月森,你什么时候结婚了!?”
   “该不会是奉子成婚的吧!?”
   “果然是天灾地变啊!”
   他们开始擅自七嘴八舌了起来。
   ——你们也稍微怀疑一下吧!
   冬马虽然想这么吐槽,却因太过焦急而说下出话。
   一群人围起圈子开始偷偷地讨论什么起来。
   “对、对了,月森,仁科助教说要把你请假时的讲义交给你,叫你去找他拿喔。”
   只留下这句话,同学们仿佛逃命般地连忙离开了。
   离开时他们努力憋笑的神情,冬马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惨、惨了……”
   冬马的瞳孔变得像是死鱼一般,并且垂下双肩。
   刚才的那群同学,可是校内有名的广播电台。
   到了明天,校内一定会传遍“月森冬马强迫让未成年的少女怀孕,最后落得结婚的下场”或“他们已经有五个孩子了”之类的谣言吧。
   光是这么一想,冬马的头就又开始痛了起来。
   “好,冬马,接下来换煎蛋喔。”
   完全不在意冬马内心的诸多想法,深雪再度满脸堆笑地递出料理。
   我豁出去了!冬马下定决心吞了下去。
   冬马带菩自暴自弃的想法,咀嚼菩门中的煎蛋。
   “多谢招待,很好吃喔。”
   把便当吃得一干二净后,冬马“呼”地舒了口气。
   “粗茶淡饭,还请多多包涵。”
   深雪将装在保温瓶内的茶倒出,里头装的是玄米茶。
   “嘶嘶嘶——”
   冬马一面啜饮着玄米茶,一面斜眼偷瞄深雪,她不知为何,一脸笑嘻嘻地看着冬马。
   “我的脸怎么了吗?”
   深雪摇摇头,只说了一句“我很开心”。
   “咦、什么事很开心?”
   “谢谢你的毛毯,而且还把便当全部吃完了,我真的很开心。”
   “啊啊,你指的是那件事啊,那没什么啦。而且便当的事,该道谢的应该是我才对吧。”
   “冬马果然是温柔的人呢!”
   明明没做什么需要特地道谢的事却被人称赞温柔,与其说是感到害羞,不如说是会有种不协调的感觉。
   冬马边掏耳朵一边别过头去,不料深雪绕到冬马的正前方,由下往上注视着冬马的脸说“下午的课,请让我和你一块旁听喔”。
   “呃咦?”
   深雪忽然绕到眼前,并说出这样的请求,让冬马感到一阵昏眩。
   “会打扰到你吗?”
   “也不是说打扰还是什么啦……”
   没料到深雪会突然这么说,冬马边搔着头口中“嗯~”地嘟哝着。
   毕竟是大学的课堂,即使有几个校外人士混进来也不成问题吧?
   反正他也不是怕被打扰,只是担心有人看到会说长道短而已。
   连冬马自己都不是很清楚拒绝的理由,真的只能说是‘总觉得否妥’罢了。
   或许是发现冬马不大愿意吧,深雪合起双手,一副祈祷少女般的表情等着冬马回答。
   看到她这样的表情,冬马当场陷入答应也不是、拒绝也不是的两难境界。
   “我、我是不在意啦……”
   最后冬马还是认栽了。
   “非常谢谢你!”
   深雪顿时笑容满面,拉起冬马的手,催促他早点到教室去吧。
   看着拉着自己的深雪露出欢欣的笑靥,不知为何连冬马本人都感到心情愉悦起来。
   “可是……”
   冬马边跑嘴里一边嘀嘀咕咕的,深雪停下脚步回过头。
   “怎么了吗?”
   “你为什么会想跟我一起上课呢……?”
   听到冬马的疑问,深雪垫起脚尖,可爱的脸蛋顿时急速向冬马的眼前接近。
   正当冬马的心跳因此快了好几拍的时候,听到深雪的声音回答:
   “那当然是因为想和你在一起嘛。”
   深雪露出无忧无虑的笑容。
   一瞬间,寒冬的冷冽空气顿时变换成风和日丽的徐徐春风,冬马不禁吞下一口口水。
   “冬马,我们快走吧,我想看教室里头的模样。”
   望着再次牵起自己的手向前奔跑的深雪背影,冬马感到自己的心脏仿佛快要冲破胸膛一般地强烈跳动着。
   “这感觉……应该是感冒的关系吧……没错……”
   冬马的自言自语,被忽然吹来的寒风盖过,并末传进深雪的耳中。
   现在我们稍微将时间回溯到冬马与深雪在大学校园里共度午休;以及相马在墓地与御堂巽对峙之前——
   在破晓前的深蓝色天空下,走出医院的南原鹰秋,将手插在制服口袋内,坐在医院入口前的板凳上,垂着头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在严冬的凌晨时分,他那只穿着制服、连件毛衣都没套的背影,看起来格外寒冷。
   “可恶!”
   心头突然涌上焦躁感,鹰秋将躺在脚边的空罐一脚踢飞。
   空罐落在前方数十公尺的地方,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在地上滚着。
   ——我究竟在做什么啊?
   鹰秋对拿空罐来发泄的自己,感到强烈的自我厌恶。
   疲惫地吐出一口气,从板凳上站起身的鹰秋,这时才注意到正前方站了一个人。
   站在他眼前的是名将长发束在身后的纤瘦少年。他和鹰伙一样,只穿着衬衫与一件制服外套,单薄的衣着令人看了不禁打了个冷颤。
   少年伫立在稀薄的晨雾中,不发一语面无表情地看着鹰伙。
   “是真矢……吗?”
   柚本真矢。那是少年的名宇,除此之外鹰秋对他一无所知。
   他是御堂巽的手下中最后加入的一个。总之,鹰秋头一次见到他足在三天前的那个晚上。
   鹰秋将视线落在真矢的腰上。
   那里佩着一把插在红色剑鞘内的长剑。
   鹰秋从那把剑上感受到一股不舒服的感觉,表情微微地凝重起来。
   从剑上散发出的紫黑色气息,籼御堂巽非常类似。
   鹰秋首次见到御堂巽的时候,他的腰上正配着这把剑。
   “天都还没亮的这时候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我只是陪巽来罢了。”
   真矢用一种淡淡地,甚至可以说足类似机械般的门吻说。
   “他干嘛来这!?”
   “他只说要顺道来探望你妹妹。”
   “……开什么玩笑!”
   光是想到那名男子站在陆美的身旁,就让人想吐。
   正当鹰秋紧咬着牙时,真矢开口了:
   “巽叫我如果遇到你的时候告诉你,仁科和熊阪会去袭击月森冬马,在有结果前别对月森冬马出手。我可是通知你了。”
   “……知道了啦……”
   鹰秋应了一声后,将视线从真矢腰上的剑,移到真矢的双眼上。
   那是茫然空洞的眼神,明明两人就是视线相对,但真矢的眼中却完全没有鹰秋的存在。
   “喂,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战的?”
   鹰秋原本只是不抱会得到任何回答的期待随口问问的,但在他说完问题的那一瞬间,真矢直到刚刚都还空洞无物的眼神,在一瞬间突然睁大,可以清楚看到其中潜伏着的一股强烈的意念。
   真矢仿佛被点起怒火般,口气粗暴地说:
   “谁也别想夺走她,姊姊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我绝下会把她交给任何人!也不会让任何人碰她一根寒毛!她由我来守护就行了!”
   真矢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般的样子,让鹰秋顿时哑口无言。
   “只要杀了他就好了!杀掉月森冬马就没事了,这么一来,姊姊就会一直待在我身边了!”
   一反常态地大喊大叫的真矢,一边从喉咙深处发出“呜呜呜”的低沉声音,一边开始用双手乱抓头发。
   太过激动的真矢流了满脸冷汗,连口水都从嘴角滴下来。
   “姊姊!?你说杀掉月森冬马,就能抢回你姊?难道……!?”
   鹰秋的脑中浮现昨晚见到的那个娃娃脸女人的长相。
   这么一回想,真矢和那位女性的五官还真长得十分相似。
   ——这小子究竟是什么人。
   看着两手抱着头,激烈地摇着脑袋的真矢,鹰秋只是不发一语地站在原地。
   “真矢,不需要担心那么多,你的姊姊是专属于你的。”
   此时,从鹰秋的后方不远处,传来一声冷静的男子嗓音。
   一听到这个声音,鹰秋的肌肤上就马上长满鸡皮疙瘩似地感到一阵恐怖,身体不禁变得僵硬。
   站在那里的,正是御堂巽。
   巽无视鹰秋的存在,从他的身旁定过,接着用指尖托起失控呻吟的真矢下巴。
   “你可以拿那把剑尽情地把月森冬马剁成肉酱,这样一来,你姊姊就会永远留在你的身边了。”
   巽在真矢的耳边轻声呢喃。瞬间,真矢痉挛的脸庞就完全放松了。
   表情变得恍惚的真矢,眼神再度回到茫然的状态。
   对眼前的情景不由得感到害怕的鹰秋,从额上流下一道冷汗。
   鹰秋终于发现到,柚本真矢是被人操纵了。
   “你听到真矢传达的命令了吧?”
   一面抚摸着真矢的脸颊,巽转向鹰秋说道。
   “嗯、啊啊……”
   “在真矢‘完成’之前,我会再给你第二次的出场机会,你就尽量磨利自己的爪子和牙齿吧。”
   “完成……?”
   巽并不回答,只是从嘴角及眼神中露出冷酷的笑意,与真矢一同消失在鹰秋眼前。
   “居然把人当成牺牲的棋子看待……”
   鹰秋一边摸着后颈,带着可恨的口气说道。
   皮肤上一粒粒的鸡皮疙瘩,即使在巽离开后仍未消失。
   下午五点,天空已经不再鲜蓝而被一片橙红的颜色给染遍。
   虽然也有些留下来参加社团活动的学生,但早已匆匆忙忙赶同家的学生也不在少数。即使已经下课了,大学里头依旧是人来人往。
   “……嗯嗯,那真矢如果有联络您的话,再请您立刻打电话给我,拜托您了,是的,那就先这样。”
   深雪放下电话,轻轻地叹了口气。
   深雪利用教室门口旁的公共电话,打了通电话同老家。
   说是老家,其实在深雪离开家里之后,现在也只剩下代替深雪父母照顾他们姊弟的伯父伯母了。
   “真矢……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呢?”
   深雪托着腮,思考着自从三天前离开家后,就没回去的弟弟。
   他比深雪小六岁,是正值十六岁的高中学生。
   到目前为止,真矢从来也没有发生过连通电话都没有,就外宿过夜的情形,这使得深雪担心不已。
   自从父母双亡后,自己就代替母亲来照顾弟弟,深雪认为自己非常清楚真矢的一切。
   但是,这次深雪完全不了解真矢离家出走的原因,连点头绪都没有。
   “难道是被坏朋友怂恿……不会的,真矢绝对不会被带坏的。那孩于虽然少话,事实上是个很温柔的孩子呀。”
   深雪一边说服自己相信弟弟一定会平安回来,一边定出教室,坐到板凳上。
   因为刚才冬马叫她暂时在这里等他一下。
   上完课正准备回家的时候,冬马突然想起同学叫自己得去拿讲义的事,匆匆买了一罐热咖啡递给深雪后,便回到校内去了。
   深雪原本想说跟着一起去吧,不过,既然冬马都要自己在这等了,那么等待丈夫也是妻子的义务之一,因此便决定乖乖留在原地等他。
   日落西沉,渐晚的天色越来越冷了。
   两手紧紧握着冬马递给她的罐装咖啡,感觉有股暖烘烘的热气传进体内。为了让深雪等待时不会冷到,特地买了热咖啡给她暖手的冬马,不形于外的温柔体贴,令深雪感到开心。
   从口中呼出白烟,边呆望着前方等着冬马的深雪,忽然发现到某件事。
   路上的行人突然消失了。
   明明直到刚刚还有许多学生来来回回,在这短短的一、两分钟内,深雪的视野内竟变得一个人也没有。
   就在深雪感到可疑,站起身的那一瞬间。
   “这个味道是……!”
   纵使只有一瞬间,冷酷的杀意乘着寒冽的空气,飘进了深雪的嗅觉。
   “和昨天那个人不一样……有种……非常讨厌的感觉……”
   这股气味确实与深雪打倒的那名高中生不同,而且这股杀气针对的是——
   “冬马!”
   深雪冲了出去,全力奔进教室。
   冬马的气味并不太远,大概在三楼的某处吧。
   “我不会让你过去碍事的。”
   正当深雪打算爬上楼梯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一道肉墙。
   一名高约两公尺左右的光头巨汉,张开双臂挡住深雪的去路。
   “请让开!”
   虽然深雪高声喊叫,男子却动也下动,面无表情地举起树干般粗壮的手臂。
   “轰”地发出一声巨响,男子朝着深雪挥下拳头,巨岩般的拳头迫近到深雪的眼前。
   深雪狠狠瞪了对方一眼,然后——
   “嗯——是这个吗?”
   冬马在实习室后面的准备室书架上,寻找着同学说的那份讲义。
   “有了,定这个吧。”
   拿起要找的讲义,冬马走回实习室。
   它是间只有排放着数台小动物用的白铁诊疗台的小教室。
   “仁枓助教,是这个吧!?”
   “嗯嗯,没错,马上就能够找到真是太好了。”
   和冬马同样在实习室的书架上找着讲义、带着眼镜的白衣男子,走到冬马身旁。
   仁科冬树是兽医系的助教,也是把冬马叫来这里的男子。不过他却忘了要给冬马的重要讲义收到哪去了,只好请冬马帮他寻找。
   “那、助教,让您特地帮我找真是不好意思。我还有点急事,我先走了。”
   将讲义塞进包包里,微微点头示意后,冬马想赶紧回去找深雪,转过身准备离开实习室。
   “啊啊,月森同学,你背上沾到毛线了,我帮你拿掉,先别动啊。”
   听到仁科这么说,冬马回答“真是不好意思”,背对着他乖乖地站着。
   “喀喀喀”地,仁科渐渐定进的脚步声,传遍安静的实习室内。
   仁枓的脚步声,停在等待着的冬马身后。
   “嗯?”
   冬马觉得纳闷,于是转头一看。
   刹时间鼻梁被不知道哪里飞来的果汁空罐打中。
   “好痛!”
   “碰”地一声轻轻响起,冬马痛得缩起身子。
   “咻!”某样东西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唰地经过。
   位置正好定半秒前冬马的头部所在的地方。如果没缩起身子,大概就被刺中了吧。
   “发、发生什么事了!?”
   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冬马,伸手压着鼻梁、眼泛泪光地环顾实习室四周。
   “你妨碍得真是时候呢!”
   冬马首先看到的,是仁科右手拿若乌鸦羽毛般的东西,正在咋舌的身影。
   仁科抵着自己的眉心,嘴角微微扬起地。
   他所看向的方位,有一位黑发美女——静华就站在那里。
   “老姊……不对,姊姊大人!”
   静华伸手拨了一下头发,眼神冷酷地盯着仁科。
   冬马终于理解状况了——
   仁科偷袭自己,在千钧一发之际,静华的果汁罐救了自己一命。
   ——既然早就发现了,那就不要丢我,扔向攻击我的那个人不就好了?
   觉得这时候提出这种抱怨大概会没命,只好悄悄在心里吐槽的冬马,将视线看向攻击自己的袭击者。
   与平常冬马认识的助教仁科冬树感觉相异强大,虽然还是一样脸色苍白,但表情残忍而扭曲,和平时理性的感觉完全不同。
   冬马直觉认为,那是以杀人为乐的表情。
   “从背后暗杀成功时的感觉是最棒的……托你的福,一切都付诸流水了呢,月森静华。”
   仁科将身子比刚才放得更低,舔了一下手上拿的黑色羽毛前端,露出下流的笑容。
   “那种事我管不着,而且,我现在不姓月森,是姓都筑。”
   静华冷冷地附和他。
   “姊姊大人,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针对冬马的疑问,静华用若无其事的表情和口气回答:
   “那种事不重要啦,你赶快下楼去吧,深雪正被敌人袭击喔。”
   冬马一瞬间对大姊居然能一副没事般的表情,讲这种重要大事的性格抱持疑问,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种事的时机。
   “别呆站着快去啊,若你还算是个男人的话,自己的女人就靠自己保护给我看吧。”
   “……我知道了,交给我吧,姊姊大人。”
   冬马虽然踌躇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这里的事交给姊姊处理,而冲出实习室。
   冬马比谁都清楚,根本不需要担心静华,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一定能突破难关的。
   冬马想尽早到深雪身旁而全速冲下楼梯,当他来到二楼的时候。
   “呀!?”
   居然在楼梯问,与正往上跑的深雪撞在一块。
   “深、深雪……”
   “冬马!”
   早在冬马开口说话前,飞扑过来的深雪,用她纤细的双臂紧紧地抱住冬马的身体。
   “哇啊!”
   承受飞扑的冬马顿时失去平衡,就这么倒在当场,形成两人倒在楼梯间相拥的场面。
   “冬马……你没事……太好了……”
   深雪紧拥着冬马,将脸靠在他胸前,口中一直重复着“太好了”。
   冬马注意到她的眼中渗着泪光,内心感到一股暖意。
   冬马用紧张到发抖的两手,悄悄地环抱住深雪。
   ——唔哇……好轻喔……
   虽然是在这种情形下,不过对冬马来说,这算是他头一次拥抱女性的经验。
   他觉得有股不可思议的温暖布满了全身,这份温暖是女性特有的呢?还是因为是深雪才有的感觉呢?冬马并不了解,他只知道……
   ——他一点都不想放开手。
   一面怀抱着深雪,冬马心中思考着这两个问题。
   啷当。忽然从楼上传来的声音,将冬马的意识拉回现实中。
   那是玻璃破掉的声音吧,姊姊还在战斗。虽然觉得舍不得放手,但冬马还是拉开深雪,问她“你那边的敌人呢?”。
   深雪一面用手拭着泪水,一面天真无邪地笑着说:
   “被我处理掉了。”
   “你说处理掉了是……”
   “是的,就像这样。”
   深雪作势挥挥手刀,然后俏皮地吐吐舌头。
   冬马虽然感到很讶异,不过毕竟已经有昨天的那件前例,他想,恐伯深雪真的打倒对方了吧。
   “姊姊大人还正在上头战斗着!我们走吧!”
   看到深雪没事感到安心的冬马,握起深雪的手,为了支援姊姊而冲上楼去。
   “姊姊大人!”
   冬马与深雪虽然连忙赶回实习室,里面却早巳空无一人,只有一面碎得彻底的窗户。
   冬马从那里探头往外一看,看见对面校舍的屋顶上,有两个人影。应该是静华和仁科没错。
   “不愧是姊姊大人,居然可以跳到那种地方……等等,现在不是佩服的时候。”
   “快走吧,冬马!”
   冬马点点头,两人冲出走廊。
   寒风毫不留情地吹过黄昏的天空下。
   静华伸手压着被风吹乱的头发,一边瞪着白衣男子。
   “我很久没认真战斗了呢。”
   因为结婚而离开‘院’,静华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赌上性命的战斗了。可是,一旦敌人出现在眼前时,她就再度确认自己是狼人族的事实。
   “呵呵,这份紧张感还不坏嘛!”
   “真是光荣啊,静华小姐,能与如此美丽的您作战。”
   仁科高兴地舔了一下嘴唇,然后扔掉脸上的眼镜。
   苍白的脸色下,仁科露出他那张带着残忍笑容的嗜杀嘴脸。
   从仁科站的上风处随风传来的,是仿佛连体内的血液都腐臭了一般,令人掩鼻的恶臭。
   “这家伙的味道,真令人想吐。”
   光是看着他的脸,就快要吐出来了。
   “咯咯咯,别这么说,我光是看着你那美丽的长相,就快兴奋了呢。”
   仁科笑得不自然的扭曲表情,只能用丑恶二个字来形容。
   “啊……撕裂美人的白皙肌肤,有种令人难以忍受的快感啊,就和扭断婴儿柔软的颈子一样呢。”
   “……你真是个变态的家伙……”
   静华一脸乏味地拨拨头发,直瞪着眼前的杀人鬼。
   “来吧,静华小姐……和我一块前往*失乐园吧。”  (编注:失乐园(Paradise Lost)——十七世纪英国盲诗人John Milton所著,题材取自圣经中旧约的第一卷《创世纪》。)
   “不好意思呀,我这人可是外貌协会的喔。”
   静华动作敏捷地把左手架在身前,手掌上裹着红色的火焰。
   从静华迅速伸出的燃烧手掌内,射出了排球大小的火球。直接被击中的仁科远远地飞了出去。
   薄暮时分的黑暗被红色火光映照着.
   被火焰包围的仁科,慢慢地屈膝倒下——
   轰!下一秒钟,静华的火焰一口气被吹散,从里头出现了人影,不,正确来说,那应该不算人影。
   那是全身被漆黑的羽毛覆盖,从背上长出同色翅膀的人型怪物。
   “……果然是乌鸦吗?”
   在改变型态的敌人面前,静华眯起眼睛。
   仁科冬树,他可以将上半身变身为乌鸦,就和狼人族化为狼形一样。
   静华想起来了。她曾经从静马口中听过,在‘院’的通缉名单中,有一个专对女人及婴儿下手的变态杀人狂鸟人。
   应该就是眼前这个家伙没错。
   虽然数量稀少,不如狼人们那般可以用“族”来称呼,不过除了狼人一族外,这世上的确还存在着其它可以藉着月亮光辉变身为兽形的人。
   “真可惜呀,这种程度的攻击是伤不了我的嘎。”
   仁科从鸟嘴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似乎是在笑着。
   “我们鸟人的羽毛嘎,有着非~常高的防御力嘎。”
   “真是令人厌烦的说话方式。”
   静华无奈地大大叹了一口气。
   “算了,久久变身一次也不坏啦。”
   她缓缓地对空中高举双手。
   天上早已出现月亮的影子,只要有些微的月亮身影,无论是狼人族还是鸟人,都能毫不费力地变身。
   静华全身射出烈焰般的深红色光辉,紧接着下一秒钟,她身上的衣服全都破掉了。
   静华双手大张朝着天空高声咆哮,接下来,覆盖在身上的红色光芒,转变成鲜红色的火焰,被火焰包围着的静华,外貌渐渐地变成狼的模样。
   将四只脚放到水泥地上后,静华便完成了变身。
   在那里的已不是黑发美女,而定一匹全身覆满了火焰般深红色体毛的美丽母狼。
   “我要上了嘎,哦哦哦呀呀呀啊啊啊!”
   仁科蹬了一下地板,跃向空中。
   “看我把你射成蜂窝嘎!”
   从那大大张开的翅膀内,上百枝黑色羽毛,仿佛机关枪的子弹般射出。
   划过空中直逼而来的羽毛。
   正当那些攻击即将击中静华的瞬间,静华的身影“咻”地一声消失了。
   失去目标的羽毛们,“嚓嚓嚓”地插在水泥地上。
   “消失了嘎!?”
   仁科惊讶地大喊,在下一瞬间——
   轰磅。仁科的左边翅膀伴随着沉重的爆炸声断裂了。
   “呜嘎啊啊啊啊啊!”
   发出惊恐的叫声,难看地坠落在屋顶的仁科,压着左肩被炸开的伤口痛苦地挣扎着。血液就像喷泉般从伤口涌出。
   深红色的狼轻快地着地,嘴角微微地扬起,露出了冷笑。
   在羽毛射中自己的前一秒钟,用肉眼无法捕捉到的速度躲过攻击的静华,以包裹着火焰的身体撞向仁科的翅膀。
   漆黑的夜空上,还残留着静华划过的红色轨迹。
   “你所说的高度防御能力只有这种程度?真是令人失望呢。”
   静华蓬松的红色尾巴,仿佛在嘲笑仁科般地轻轻摇晃着。
   “噜呜呜呜呜!住口嘎!”
   仁科大声怒叫,双臂用力的上下挥动着,就像撒娇任性的小孩子一样。
   “真难看,就连我们家的小宝贝们,都不会这么难看地要脾气呢。”
   静华脸上露出冷笑,准备给这丑陋的暗杀者致命一击而向前踏出一步时,感觉到有某样东西碰到她的侧腹。
   轰隆。下一秒钟,静华的侧腹遭受沉重的一击。
   静华立刻明白,某个眼睛看不到的东西,在身旁爆炸了。
   “呜啊!”
   被爆风震飞的静华,背部猛力地撞上附近的铁丝网,受到冲击的那一瞬间,痛到呼吸都快停了。
   静华想立刻重组架势备战,却因为身体痛到麻痹而无法动弹,光要站着就十分勉强了。
   “切……太大意了吗……”
   紧咬牙根忍耐的静华,侧腹滴答滴答地淌着血。
   “呵哈哈哈!怎么样嘎,看不见的空气炸弹‘气爆’滋味如何嘎?”
   仁科压着伤口站起身子,得意的高声狂笑。
   “无臭无味!无色透明!威力强大!连狼人族自傲的鼻子也厌觉不到嘎!”
   看来刚刚那些荒腔定板的耍赖动作,都是为了掩饰攻击,让静华放松警戒而作出的烟幕弹。
   “果然我在退隐之后,连感觉都变迟钝了……”
   “来吧,再吃我一发嘎!”
   仁科兴高采烈地伸出手臂。
   预料到危险逼近,静华立刻向上一跳——
   轰隆。刚刚所站立的位置产生了威力强大的爆破,静华因此被弹飞。
   虽然没有被气爆弹直接命中,却受到爆风波及。来不及做好防护动作的静华就这样跌落地面。
   如仁科所说的,肉眼既看不见,连气味也完全感受不到的攻击,确实厉害。
   纵使奋力站起身,却因为双脚不听话连站都站不稳。似乎内脏也受伤了,从喉咙内不断流出血泡。
   如果再被击中一次,即便不是直接命中,大概也会站不起来了吧。
   仁科的空气炸弹似乎是永无止境、而且难以躲避的技巧。这样一来该怎么办呢?答案只有一个。
   ——在对方发动攻击前,先解决掉他!
   静华挤出全身仅剩的力量,先做一次大大的深呼吸,强制调整好呼吸。
   “……呵呵,感觉乌鸦烤熟了也不怎么好吃呢。”
   “哼!看我打到你下能再嘴硬嘎!”
   仁科回顶静华的揶揄,打算第三次发动气爆攻击。
   正在等待这个时机的静华,“啪”地睁开双眼。刹那问,仁科的身后发生了爆炸。
   “呜哇!”
   背后受到爆炸波及,仁科抵挡下住地倒卧在地上。
   静华操纵仁科背后在冒烟的细微火苗,让它急速膨胀进而引发爆炸。
   她的能力不仅可以让物质燃烧或是射出火球,还能自在地操纵视野内所存在的一切火焰。
   毫无防备之下遭受袭击的仁科,只能倒卧在地发出呻吟声。
   “真是的,我们两个都很容易疏忽大意呢,真是没办法啊。”
   静华的眼中浮现出自嘲的神情,慢慢地抬起头朝向天空。

   “霍尔之炎。”
   严肃地低语呢喃后,静华朝着倒地呻吟的仁科尖声咆哮。
   察觉到有攻势来袭,仁科立刻把剩下的右翼盖在身上、摆好防御架势……不过却什么也没发生。
   “哈、哈哈,怎么了?什么也没发生嘎!”
   淡淡地听着仁科的嘲笑言语,其实静华的攻击已经结束了。
   此时,仁科的败北已经确定了。
   静华高声咆哮经过十秒后。
   “呜咕哇?怎、怎么回事,身、身体好烫!?”
   仿佛源自体内烧灼起来的热气,突如其来地侵袭仁科。
   “呜……咕……咯啊啊啊!”
   突然窜起的猛烈热度,随着仁科的哀鸣持续上升着。
   不久,白烟伴随着羽毛与肉体烧焦的恶臭,开始从仁科体内冉冉冒出。
   仁科倒卧的水泥地暴露在看不见的热气之下,也发出“噗滋噗滋”的声音,仿佛煮沸了一般。
   “霍尔之炎……这是我唯一有命名的招式……靠着咆哮使空气中的分子爆发性地震动,产生的热能让目标四周变为超高热后——”
   静华缓缓地解说着。当她话说到一半时……
   “呜噜呀啊啊啊啊!”
   仁科身上到处都冒出火舌,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后便被火焰所吞噬。
   “…——再一口气点燃。”
   当静华说完这句话的同时,仁科的身体也几乎燃烧殆尽,化成灰飘散在深冬的天空中了。
   看若仁科最终下场的静华,深深地吐了口气。
   “哎呀哎呀,看来今天是没办法帮小宝贝们做晚餐了……”
   静华力气耗尽地倒在原地,慢慢地闭上眼睛。
   血液毫不留情地从侧腹流出。
   在渐渐模糊的意识中,有两个喊着自己名字的声音,非常刺耳地传进静华的耳内。
   在昏暗的巷道里,柚本真矢抱着膝盖蹲在角落。
   这里似乎是某个餐厅的后门,塞满厨余的垃圾桶堆置在真矢的四周。
   现在的时间正是繁华夜街开始热闹的时候。从巷道的另一头就能听得到行人鼎沸的唁一闹声,在真矢的耳边回荡着,鼻端还闻得到垃圾桶飘来的恶臭味。
   “姊姊……”
   眼中含着泪水的真矢,紧抱着膝盖将脸埋进膝盖之间。
   一声声压抑的哽咽从真矢紧抱的膝盖间传出。真矢一边啜泣着,一边回想起从前的往事。
   双亲去世的时候,四岁的真矢由于寂寞难耐,每天总是躲在庭院的仓库里,和现在一样抱着膝盖哭泣。
   每一次都是姊姊深雪找到真矢并安慰他。
   她会温柔地摸摸真矢的头,如果真矢还是继续哭个不停,为了让他提起精神,姊姊还会唱开朗的歌曲给他听。
   “姊姊你不会像爸爸和妈妈一样,离开我去其它地方吧?你不会放着我一个人不管吧?你会永远和我在一起吧?”
   每当真矢一面吸着鼻涕,这么问深雪时……
   “嗯,因为真矢是我唯一的弟弟啊,姊姊哪里也不会去,会一直待在真矢身边的。”
   深雪绝对会轻声地如此回答他。

   真矢一直相信着这句话,他从小到大只相信深雪。
   可是——
   深雪却离他远去,还说要和一个自己没见过面的男人一块生活。
   “月森冬马。”
   他就是夺走深雪——真矢最爱的姊姊的男人。
   当真矢听说结婚的事时,他觉得深雪背叛了自己,不过,真矢也明白迟早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对深雪来说,他只是有着血缘关系年幼的弟弟。如果和其它男人在一起,能够让她获得幸福那也无妨,真矢拚命地说服自己。
   但是,真矢的感情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就在这个时候,那名冷酷的男子出现在真矢的眼前。
   当真矢在自家庭院顶着夜风仰望新月的时候,御堂巽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站在真矢的面前。
   因为事发突然,使得真矢完全不知如何反应。御堂巽将一把收放在红色剑鞘里的长剑递向真矢,并说:
   “握住这把剑,有了它,姊姊就是你的了。”
   危险!非逃不可!脑中明明这么想,真矢却仿佛被什么东西操纵了一样,握住了那把剑。
   然后一切开始失控。
   从他握住那把剑开始,之后究竟过了多久时间,他已经完全记不清楚了。
   思考变得模糊不清。
   有种自己已经不是自己的感觉,缠绕在心中久久不散。
   某样东西在内心蠢动着,一种不像是从前的自己的黑色思绪。
   可是,只要拿着那把剑,心情就会变得轻松许多,意识会渐渐远去,不会想起被背叛的痛苦。然而,每当拿起那把剑,心中蠢动的黑色思绪,就会一点一点地变大。
   “非逃不可”尽管这么想,但只要放开剑,就会被心里的不安给压得喘不过气。
   即便是现在,那把红色的剑也竖立在自己身旁。
   只要一放手,明明只过了短短的两、三分钟,身体却抖个不停。
   “救救我……救救我啊,姊姊……好恐怖……我变得不像是自己了……”
   拥住双肩边发着抖,真矢一面呼喊着姊姊深雪。
   他想起深雪的笑容和温柔的声音,用抖得不成音调的声音哼起从前深雪唱给他听的歌。
   即使如此,不安的感觉还是没有消失。
   “救救我……救救我……”
   真矢伸出强烈颤抖着的手,探向靠在墙上的剑。
   满天的星星与明亮的月亮在万里无云的夜空中静静地绽放光芒,冷冽的空气包围着四周。
   冬马与深雪一言不发地定在无人的街道上。
   “真矢……?”
   深雪突然低声说出一个冬马从未听过的名字,并望向身后。
   “怎么了吗?”
   冬马出声问她,深雪回过头低喃:“没什么,只是我多心了吧。”
   “静华姊姊……不知道有没有大碍……”
   “不会有事的,你已经替她治疗过伤口了,况且老姊的生命力可是很顽强的。”
   冬马为了安抚不安的深雪,努力着用开朗的语气说道。
   经过屋顶的惨烈战斗之后,深雪尽全力使用只有白狼女性才拥有的‘治愈’能力,治疗已经昏过去的静华。
   其实所谓的‘治愈’,是指藉由舔舐伤口的动作,将力量送进对方的身体里。另外,这个治疗的特殊能力还能够治疗精神方面的创伤。
   过了一会之后,静华终于恢复意识,她决定以狼的姿态一个人走回家。虽然冬马说了要送她回去,但却被静华以“我可没凄惨到要被你这种人同情”一句话拒绝了。
   “唉,看她还能讲出那么毒辣的话,应该没事了吧。”
   只要一想到这个爱逞强的大姊,冬马的嘴角就不由得浮现一抹苦笑。
   “可是静华姊姊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呢。”
   “什么?”
   “姊姊是因为担心你,才会到大学里来的吧。”
   听到深雪这么一说,冬马才发现到静华出现的时间点的确太巧了。或许正加深雪所说的,她是担心冬马才会一直默默守在他身边的。
   “……我……直是丢人啊……”
   冬马停下脚步低语。深雪绕到他身前,盯着他的脸问:“为什么这么说呢?”
   “昨天是你,今天是姊姊……我总是要别人保护我。我应该要……”
   深雪伸出食指抵住冬马的嘴唇,挡住他接下来自责的话语,轻轻地摇摇头。
   “不要这样子想。”
   “可是……”
   ……如果我能再坚强一点,姊姊就不会受伤,爸爸也不需要特意把无辜的深雪送到自己身边了。
   只要一这么想,就不得不觉得自己定个悲惨的男人。
   大概是看穿冬马的心情吧,深雪温柔地用抚慰般的语气说道:
   “不管是静华姊姊、父亲、还是我,大家都很喜欢你。所以我们才会想要守护你,就算因此而受点伤也没有关系。而且,冬马,你之前不是和我说过了吗?”
   “什么?”
   “如果露出悲伤的表情,在天国的妈妈也会为你悲伤。所以你一定要露出笑容才行啊。”
   深雪微笑着,用双手温柔地捧着冬马的两颊。
   “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
   “很久很久以前。十二年前……”
   “ ?”
   “你不记得了吗?我会让你想起来的。”
   深雪说完之后,便把放在冬马颊上的手放开——
   砰。她突如其来地用拳头往冬马的额头上揍下去。
   “什么、什么、什么!?”
   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冬马一边摸着额头一边看着深雪。结果深雪再次把双手抚上他的脸颊。
   “你说过你要守护我的。你要负起责任喔!因为你是个男人嘛!”
   深雪用比平常高八度的强硬语气说道。
   看着性情大变的深雪,冬马傻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我跟你约定好的……”
   低声诉说着的深雪,声音又回复到一如以往般的温柔。
   “冬马你说过你会喜欢上我,所以要我也要喜欢上你的。我们曾经约好了的呀。”
   “呃……啊……啊啊……!?”
   话说到这里,冬马终于想起来了。十二年前,他曾经在某个人的葬礼上对一个陌生女孩献出自己的初吻。
   说是想起来了或许有点怪。因为虽然记忆深处的确似乎有过这么回事,只是他从来没想过对方居然会是深雪。
   “可、可、可是,那、那是小孩子顺、顺势说出来的……你、你不会、把、把那段话、当、当真了……”
   脑袋里一片混乱,冬马已经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表达什么了。
   “找借口是不好的行为唷!我已经把我的初吻献给冬马了。所以如果你不负起责任的话,我会很困扰的。”
   “呃、啊、啊……”
   除了说不出话来,额头上还一直冒汗。
   看着冬马一脸慌张的样子,深雪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不需要担心,我只是在说笑的。”
   虽然在听到‘是说笑的’的那一瞬间松了一口气,不过冬马随即又想起深雪之所以会就这样‘突然嫁给自己’,八成就是为了这个小时候的约定吧。这样一想,她根本就是很认真的嘛。
   不管怎么样,冬马还是不断深呼吸、擦着额上的汗,试着冷静下来。
   “其实我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就无法忘记叫做‘月森冬马’的男孩子。因为你给我的印象太深了……”
   “……”
   “后来父亲大人跟我谈到结婚的事……”
   听到这件事,冬马就不由自主地感到头痛。
   据深雪所说,柚本家的人在处理深雪双亲过世时的事情上受到月森家的照顾,所以没办法拒绝月森家的请求。
   老爸该不会是威胁人家的吧?一想到这点,冬马就越来越轻视自己的父亲。
   “刚开始的时候,他要我先来见见你,只要有一点点不喜欢,我就可以立刻离开。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很不安,因为我心里的‘月森冬马’一直是那天那个小男生,那个说会守护我的小男生……所以我完全无法想像现在的冬马是什么样子……可是……”
   深雪眯起双眼,抬头看着月亮轻声诉说:
   “看到你趴在桌上睡觉的样子,我就知道你从来没有改变过。你的身上,仍旧是满满的温柔气息。让我的不安完全一扫而空。”
   抬头望着月夜的深雪神秘而美丽,让冬马感到有种错觉,觉得好像足月神来到眼前一般。
   这个月神就站在看到出神的冬马面前,露出了一个人大的笑容。
   “我最喜欢冬马身上那股温柔的气息了。我希望能够永远待在那股气息身边。”
   “深雪……”
   那是一种不可思议的感情。光是看若深雪的脸,胸口就像是快被撕裂般的疯狂跳动着,但同时,却也能让自己沉静安稳下来。
   “我已经从父亲大人那里听说了所有的事。像是母亲大人的事,还有追逐着冬马的敌人的事……”
   “……”
   “而且父亲大人告诉我,你所背负的命运一定沉重到无法一个人承受,所以他希望我能成为你的支柱……”
   “对不起……”
   冬马垂下头,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他能说的也只有这样。
   “不要道歉……因为,我现在真的是打从心底希望,能跟你一起承担你的命运。希望你能不要再受那么多的苦难……”
   深雪的每一句话和她的声音都像春天的阳光般温暖,渗进了冬马的内心深处。
   “我很高兴你有这份心意,也很高兴你愿意对我说这些……可是,我还是不能把你卷进我家的问题中……”
   冬马紧紧握住颤抖的拳头,呻吟般的说。
   “如果连你也像妈妈一样……”
   “不要再说了……”
   深雪甜蜜低微的声音切断冬马的话,用她的柔软双唇盖住了冬马的嘴。
   好温暖的唇。觉得深雪像是直接碰到了自己的心一样。
   到底过了多久?五秒钟吗?还是一分钟呢?冬马无从得知。
   最后深雪慢慢抽离双唇,用一如以往的微笑说“我们回家吧。”
   “啊……好。”
   冬马点了点头。两个人肩并着肩,走在无人的夜道上。
   深雪双唇的触感还鲜明地留在自己的唇上。如果是以前的冬马,他的脸早就红透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却能用自然的平常心来面对。
   “那个……冬马……?”
   两个人走了一会儿,深雪突然开口:
   “我可以挽着你的手吗?”
   她微微低着头,拉着冬马的外套袖子。
   “呃、啊啊……好啊。”
   冬马一回答完,深雪便很高兴的挽起冬马的手,两人再次向前走去。
   ——咦?两个人回同一个家的意思,就是她要住我家啰?
   突然,这个想法浮现心头。冬马的脸瞬间染上炙热的颜色。
   ——不准想像不准想像不准想像。
   为了一扫不断涌上的杂念,冬马拼了命催眠自己不准胡思乱想。
   她大概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吧?
   “冬马啊,回去之后我会煮一锅暖暖的关东煮,请你一定要捧场喔。我会放很多竹轮麸进去的。”
   深雪快乐的拉着冬马的手,而完全无法催眠自己不要乱想的冬马,也只能赤红着脸乖乖地点头。
   在挽着手并步走着的两个人头上,是一片无边无际、清澈耀眼的满天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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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15 23: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接着是满月
   
   沉重冷冽的空气支配了这个空间。
   这里是郊外某个废弃宾馆的地下停车场。
   虽然已经被废弃多年,但电力似乎尚未被切断,几盏残存的电灯亮着微暗的光线,照亮地面。
   御堂巽随手把女孩一丢,用食指拭去嘴角边的血迹。
   ‘用餐’时间已经结束。被抛弃在地上的女孩脖子上被明了小小两个洞。
   女孩是在熟闹地方闲晃的女高中生,只是几句简单的搭讪,就让她毫无戒心地跟到这里来。
   巽感到有一股炙热的力量从身体深处涌出。魔力应该回复得差不多了吧?
   “就是明天了吗……明天,一切将会结束……”
   巽在右掌上做出一个小小的青白色光球,随即将其捏碎。光球破碎的粒子,飞散至各处。
   十天前的前哨战就像场游戏一般,玩得蛮尽兴的。巽在月森冬马的大学里施放了闲杂人等不得靠近的法术,煽动仁科和熊坂发动攻擎。
   虽然结果是仁科被月森家的长女打败,熊阪则是连变身都没有机会就被打倒了,不过无所谓。
   他还有真矢这张王牌,虽然到现在都还没有出场的机会,不过他正一步步迈向‘完成’。
   相信很快就可以让他以最强武器的身份登场了吧。
   南原鹰秋那边他也事先刺激过他了。那个感情直率的少年今天晚上应该会照他的计划再次袭击月森冬马,但他并不期待鹰秋能够打败冬马。
   另外,原本预料中‘院’的刺客竟完全没有出现,这样一来,准备用来和‘院’的刺客战斗的手下们,除了已经从自己这里得到‘剑’的直矢之外,其它人不过是陪衬的角色而已。直正的复仇如果不是用自己的手去完成的话,便没有任何意义了。
   看也不看地上的女孩尸体一眼,巽走到外面。
   真矢双手抱胸,靠在入口旁斑驳的墙壁上。
   完全看不到其它人的存在。冰冷的风吹过巽的双颊。
   “状况怎样啊?直矢?”
   他问完后,原本一直望着天空的直无言地瞥了巽一眼,再次把视线移回天空中。
   巽淡淡地笑了。
   因为真矢的瞳孔颜色,正如巽所想的改变了。
   真矢的瞳孔颜色,已经变成比血还深的深红色。
   这是他给直矢的魔剑·绯无的力量已经却是渗透进真矢身心的证据。
   现在挂在真矢腰边的魔剑·绯无,是巽以前使用禁忌的秘术打造出来的。
   封入绯无中的魔力可以将使用者心里的强烈欲望转换成力量。
   只要欲望和愿望越强烈,绯无给使用者的力量便会越强大。
   但是如果使用者的精神尚未成熟、或是过于脆弱时,使用者会因无法抵抗绯无的力量而失去自我。
   原本巽在打造这把剑的时候,是打算把它拿来当作自己的武器。但因为绯无无法承受巽的魔力,使得剑身开始有了龟裂。因此巽决定不自己使用而改采其它方法。
   ——制造一个可以自由操袱、且武力强大的私人士兵。这就是新的绯无使用方法。
   十二年前和相马作战时,他也曾经让一个狼人族的人成为绯无的俘虏,攻击相马。
   如今,和当年一样,巽打算利用绯无将真矢打造成最强的私人士兵。
   因为真矢拥有成为战士的过人资质、强烈的愿望和脆弱的精神。
   这对绯无来说是最这合的人选。真矢满足了绯无所需的所有条件。
   而真矢恰巧是十二年前被绯无俘虏的那个男人的儿子。巽只能说这是极尽讽刺的命运。
   “赶快给我出场的机会。你给我的剑正呼唤着想砍人的欲望。”
   直矢抬头盯着夜空说,完全不看巽一眼。
   和先前的机械式空洞语调不同。是一种充满自信、寒冷恶意和坚定意志的语调。
   真矢已经‘完成’了。
   “真可靠啊。不过,做事是有顺序的。你就让它继续渴望血气吧。”
   “哼。”
   真矢一脸无聊的皱起脸,背向巽走开。
   等到真矢的背影消失后,巽轻轻拨开刘海,抬头看着月光闪耀的天空。
   “奈津美……就是明天了。在明天的满月之下,我会结束对相马的复仇。然后,我会到你的身边去……我再也不会让你感到寂寞……请你温暖地迎接我。”
   巽仰望着天空,用沉稳的语气向已逝去的恋人诉说。
   “明天将决定一切。但,在那之前……”
   今夜还有一件事要做。
   巽的喉头深出低沉的笑声。他掀开斗篷,从现场消失。
   夜空里闪耀着金色光辉的月亮,正准备描绘明日的月圆。
   
   “我讨厌满月。”
   冬马呆呆地抬头看着夜空,脑子里只想着这件事。明天应该又是个正圆的满月吧。
   只要看到满月,十二年前那天的记忆便再次苏醒。
   妈妈死时的记忆——自己杀死了妈妈的记忆……
   就算已往过了十二年,至今只要一想起那段回忆,冬吗的胸口便一障剧烈抽痛。让他厌恶自己,厌恶这世界上的一切。
   “……赶快回家吧。”
   冬马呼了一口纯白的气,再次踏上回家的路。
   这是一条只有空地和空房的寂寞小路。
   昨天考试顺利结束,今天开始放假不用去学校。由于刚刚深雪要他去买牛奶,所以他现在正走在从便利商店回家的路上。
   “原本打算做奶油炖菜的,可是我忘了家里已经没有牛奶了。但是我现在正在炖束西,没办法离开……”
   一想起穿着兔子围裙的深雪边说着这些话边低头道歉的样子,冬马便不由得苦笑。
   和深雪一起生活的日子已经过了十天。敌人什么动静也没有,但他们危险的处境并没有改变,只是冬马已经不会再跟深雪说什么离自己远一点比较好之类的话了。
   因为冬马开始希望深雪能陪在自己身边。
   虽然从旁人的眼光看来,有个像深雪这样的美人陪在身边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但对当事人冬马而言,这并不完全是件好事。
   “……今天晚上一定又要失眠了吧……”
   一想到这里,他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自从开始和深雪同居之后,他就一直睡眠不足。
   冬马是个健全的二十岁青年,如果有个年轻女性和自己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难免会想到一件两件三件四件不该想的事。所以他每天晚上都过得非常苦闷。
   有时候也会想半夜爬到屋顶上嚎叫一番。
   或者干脆就放手去做——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付诸行动。
   “呜——我真的是很没用啊……”
   越想自己越没用,冬马不由得叹息。而且今天早上还因为这件事被哥哥·静马念了一顿。
   时间回溯到今天早上。
   冬马一边抓着乱翘的头发一边走下楼梯,突然听到深雪和某个人在厨房谈笑的声音。
   “啊、哥!?”
   冬马急忙奔向厨房,看到大哥·静马正坐在桌前和深雪一边闲话家常,一边啜着茶。
   “啊,冬马你早。赶快坐下吧。我立刻帮你准备早餐。”
   深雪看到冬马后,便用笑容打了个招呼,立刻转身进了厨房。
   “早啊,冬马。”
   静马满脸笑容的挥手迎接冬马。
   “哥你怎么这么早就跑来我这?”
   冬马问完后,静马仍旧一脸笑容的缓缓站起来,直直走向冬马——
   啪嚓。一记额头必杀技打了上来。而且不是打在眉间,是打在太阳穴上。
   “啊呜!”
   脑浆几乎要爆出来的痛楚让冬马不禁蹲下来呻吟。
   “你什么时候伟大到可以叫我‘哥’了啊?我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吗?我虽然不会像静华一样,要你在哥哥的后面加上‘大人’两个字。不过请你至少叫我‘大哥’。”
   静马毫不留情的狂踹蹲在地上的冬马背部。
   “啊啊啊!对、对不起啊,大哥!”
   虽然冬马几乎已经是边哭边道歉了,但静马的手脚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
   于是他试着向深雪求救,但深雪似乎觉得这种暴力行为是兄弟之间的爱情表现,所以她只是一连微笑,一边看着两个人缠斗。
   过了一会,冬马终于从暴行中解放。他坐到椅子上,一边喝着深雪煮的咖啡,一边恼怒地看着哥哥。
   “那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干嘛?来吃深雪煮的早餐啊。想说现在刚好是吃早餐的时间,所以我就在去公司之前晃过来一下了,更何况又顺路。”
   “嗯……”
   冬马一脸狐疑的看着哥哥。这个大哥虽然平常总是带着笑容,但他却是个狡诈难搞的家伙。连冬马这个作弟弟的,都搞不清楚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静马不时转向深雪夸赞她的手艺,被夸赞的深雪也非常高兴,最后甚至还说了什么“如果您方便的话,随时都可以过来吃饭”之类的话。
   ——别开玩笑了。
   冬马在心里吐了吐舌头,结果被静马赏了一记带剌的眼神。
   这种急速的表情变化最恐怖了。
   正当冬马吓得像被蛇瞪住的青蛙一样时,深雪突然大喊一声“啊!糟了!今天是丢可燃垃圾的日子!”一慌慌忙忙地跑了出去。
   餐厅里只剩下冬马和静马两个人。奇妙的沉默感。空气冷冽。
   “——那,她还是处女吗?”
   喀啦。静马唐突的一句话打破沉默,让冬马整个连人带椅一起翻了过去。
   “你、你、你!?”
   虽然冬马努力的站了起来,但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是不断无意义的张开嘴巴。静马看着这样的他说:
   “真像一条白痴金鱼。”
   他非常冷淡的说道。
   “看来是还没做了。这样不行啊,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男女怎么可以什么事都没发生呢? 赶快动手啦!”
   “你、你管太多了!”
   冬马终于红着脸怒吼出来。
   “该说你是根木头呢,还是说你没有胆量呢……明明你就跟一个那么可爱的小姐住在一起,结果你却什么都没做,这真是失礼啊!”
   静马对着空气说。
   “唉,我想还是算了。今天我就此告辞了。请你跟深雪说我还会过来吃饭。”
   静马一脸平静的站起来,穿上挂在椅子上的长大衣。最后说了一句:
   “好好保护她。”
   他只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虽然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如何,但他那和平常不同的语气却人印象深刻。
   
   “嗯——”
   冬马回想着哥哥早上留下的那句话,一个人走在夜道上喃喃自语。
   ——大哥居然会说这种话啊。
   虽然已经认识他二十年了,但冬马还是无法理解静马这个人。冬马低着头,思考着‘了解一个人是很难的事’这种哲学问题。接着,他看到地面上一个拉得长长的影子。
   随着影子抬起甄看上去,只兄一个穿着灰色制服的青年站在那里。
   那是之前袭击他时被深雪打倒的高中生。名字应该是叫做南原鹰秋。
   “好久不见了。月森冬马。”
   冬马不回答他,只是直直地盯着他看。虽然外表和之前没什么变,但他身边的氛围完全不同。
   像是有一股沉重冷冽的风缠绕在他身上一般的氛围。
   “我今天绝不会让你逃走。我可是特地选你落单的时候来的。今天要让你本人来跟我打啦。”
   鹰秋用低沉冷静的声音说。
   “为什么把我当作目标?你也是御堂巽的手下吗?”
   鹰秋听到冬马的问题后动了一下眉头,低下头来。看起来像是咬紧了牙根在压抑着一涌而上的什么东西似的。
   过了一会,鹰秋拾起头来。他的眼里有着惊人的‘觉悟’。
   “……我已经没有后路了。如果今天不在这里杀了你,睦美就会被杀掉。这样或许对不起你和那个女的,但我今天一定要你死在这里,”
   鹰秋说完后,立刻冲向冬马。
   “我知道你不能变身!你要骂我小人也罢!就算我就这么死了也不会有怨言!所以你也给我用尽全力地战斗!”
   鹰秋边跑边咆哮。
   鹰秋伸手撕裂上衣,同时上半身化身为狼。一只拥有暗沉灰毛的灰狼——
   冬马立刻往旁边一跳,惊险地躲过打过来的拳头。鹰秋随即又往横向使出钩爪。
   冬马用手上的便利商店塑料袋将他的手挡开。袋子和里面的牛奶盒被撕裂,白色的液体四溅。
   “啊啊,我特地去买的牛奶……”
   冬马一边想着这下吃不到奶油炖菜了,一边闪着身子躲开四溅的牛奶。
   和冬马的意志无关,这场战斗已径开始。
   可是对方看起来完全不像敌人。他身上仍旧没有散发出任何‘恶意’。
   能感受到的只有深切的悲痛、无法言喻的怒气和厌恶自己的心情。连鼻子不甚灵光的半吊子狼人冬马也能清楚厌受到这三股复杂的情绪。
   ——刚才他口中说的睦美,是女孩子的名字吗?那个女孩是否能得救……
   他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内情。但就算冬马说想要跟他谈,对方现在也绝对听不进去吧。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让你就这样杀了我,”
   冬马的脑袋里浮现深雪的身影——
   “冬马,你喜欢有放鲑鱼的奶油炖菜对吧。静马大哥是这么说的。我今天晚上就做这道菜,请你拭目以待喔!”
   今天傍晚深雪出门买菜前,她是这么说的。
   明明就是这么紧急的状况,但只要一想到深雪的脸,便不自觉地微笑。这真是不可思议。
   ——战斗吧!
   冬马决定挺身而战。他不喜欢战斗。但对于现在的冬马而言,有个人在等他回家。所以他一定得回家。
   “喔喔喔!”
   冬马发出十分有魄力的嚎叫声,双眸里绽放出眩目的金色光辉。
   南原鹰秋并不想战斗。
   他不是讨厌战斗这件事,而是对鹰秋来说,要跟一个不带战意的对手打斗,不过是种痛苦而已。
   ——要是杀死这个男人的话,那个女人会很难过吧。
   从那天以来,鹰秋便常常想起深雪的事。只要一想起她,现实中的所有苦痛都会不可思议的减轻。
   但就算会让她伤心难过,鹰秋也无法停手了。
   一切只为了他唯一的妹妹。
   “我不需要没用的人。下次再失败的话,我要用你妹妹的命来付出代价。医疗费也是很贵的呢,这样刚好,就让她安乐死吧!”
   巽冷笑着说着这段话的身影,深深烙印在鹰秋的脑海里。
   为了甩开那个影像,他只能不断地狂乱挥舞着钩爪。
   “呜喔喔喔喔喔喔!”
   “喔喔喔!”
   鹰秋的叫声和月森冬马的声音重迭。
   他的眼里闪烁着金色的光辉。
   “你、你居然会变身!变成神狼!?”
   鹰秋从冬马身上感应到异样的压力,连忙往后一跳。
   冬马金色的瞳孔直直地凝视着前方。他的表情异常冷静,以前那个平凡青年已不复在。
   “就像你所说的一样,我无法变身。但这并不表示我就不能战斗。”
   在沉静的语调停下来那一瞬间,冬马便从原地消失了。刹那之后,鹰秋的腹部感受到一股强力的冲击。
   仿若被钝器击中般的强大冲击让鹰秋说不出话来,只能任唾液自嘴角流出,呆立在原地。
   过了好几秒后,他才发现那是冬马的拳头。
   “该……死……啊啊啊啊啊!”
   鹰秋像是要振奋自己般的怒吼一声,他在头上握紧双手,瞄准冬马的后脑勺挥了下去。
   但这一击却只空虚地切开了空气,下一瞬间,他的下颚便被迅如光速的一掌打飞。鹰秋被打飞在半空中。
   一瞬问,他失去了意识。
   他无法相信,变身后的自己,居然会输给尚未变身的人。
   从小时候开始,大家都嘲笑他是只下等的灰狼。他非常懊悔。
   他不想输给任何人。所以他拚命锻练自己。进入‘院’,和许多前辈战斗,累积自己的修行经验。
   他不像红狼有操纵火焰的能力,也不像白狼能操纵冷气、治愈伤痕。但他还是没有输给任何人过。战斗,就是鹰秋的一切。
   但在这场战斗里,鹰秋输了。
   “咳啊!”
   鹰秋连闪都没办法闪,便凄惨地跌在地上。
   ——我、我、输了吗……?
   全身的感觉都麻痹了,意识也逐渐变得朦胧。
   连眼里唯一看得到的月亮,也因为无法对焦而显得模糊。
   有一种奇妙的虚无感。但和懊悔不同,这是一种像是胸口被开了一个洞的威觉。
   “睦……美……]
   鹰秋无意识的念着妹妹的名字。
   和妹妹之问的回忆如同跑马灯一般,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
   睦美天真无邪,是个脸上永远带着笑容的开朗少女。
   躺在医院白色病床上的睦美,是跑马灯的最后一幕。
   “没错……我不能输……我不保护睦美的话,谁来保护她!”
   鹰秋用尽所有力气站了起来。
   冬焉的双眼静静地看着鹰秋。他的眼里没有愤怒、没有憎恨、没有悲伤。有的只是,坚定的决心。
   “呜喔喔喔!”
   鹰秋跑了起来。虽然受伤的内脏都在体内哀嚎,但这都没有关系。
   飒!鹰秋的钩爪黥进了冬马的左肩。但鹰秋的左手也同时被冬马抓住。
   啪叽!左手随着沉钝的声音碎裂。但鹰秋还是毫不在意地压深钩爪,而且还打算趁势将冬马压倒并坐到他身上。只是在他付诸行动前,他的手便已被拔开。
   鲜血自冬马的伤口喷出,滴进了鹰秋的眼里,让他的视野染上一片赤红。
   “什……槽……!”
   在鹰秋还来不及反应之前,他的腹部便已吃上一记重击。是拳头?还是脚踢?鹰秋连这都已无法分辨。
   沉重、高热的一击。
   “对不起……”
   最后鹰秋在耳边听到冬马的声音,意识随即慢慢转落至暗合中。
   身体里每一条肌肉都仿佛受到压迫,不断哀嚎。连呼吸都觉得痛苦。
   冬马用颤抖的手打开门。
   “欢迎同家,冬马……”
   深雪边用围裙擦着手边从厨房里走出来。
   在她看到冬马的那一瞬间,她用两手遮住嘴巴,倒吸了一口气。
   “冬马!”
   深雪急忙跑过去,撑住快要倒下的冬马。
   为了要让深雪安心,冬马勉强挤出一个笑,把肩膀上那个代替牛奶的东西放了下来。
   那是上半身赤裸的青年——鹰秋。
   “这个人是之前的……冬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冬马要满脸疑惑的深雪把鹰秋带到二楼自己的房问里,好好照顾他。
   “好的……可是,冬马你……”
   “我没事的……只是有点累了,我在沙发上休息就好。”
   深雪不太情愿的答应了他的请求,用她瘦小的身体把鹰秋背到二楼去。
   看着深雪不时回头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的模样,冬马不由得苦笑。
   冬马目送深雪上楼后,便拖着如铅块一般沉重的身体,硬足走到客厅沙发上。
   大概是因为放松了吧,冬马已经连手都劲不了了。
   虽然鹰秋给他左肩那一击并没有那么严重,但是……
   “我都忘了使出全力后的反作用会让人这么痛苦……”
   使用超出人类肉体的力量战斗后的反弹,让冬马非常痛苦。
   “从那之后……第一次痛成这样……”
   冬马过去曾经体验过一次这种全身骨头几乎要闹分家的痛苦。那定无法忘却的,十二年前的记忆。
   意识越来越朦胧。一直开若的电视机听起来根水足个恐怖的噪音。
   “得关了它……电视……”
   虽然冬马挤出最后一丝意识,试着去拿遥控器,但他的手却空虚地垂下。
   “他……没事吧……”
   深雪一边折着脱下来的围裙,一边走下楼梯,途中抬头看了一次楼上。
   虽然鹰秋的伤从外观看起来只不过淤青,但他的内脏却受了非常严重的伤害。
   可是深雪的治愈能力只能使伤口愈合,所以她也只能期待鹰秋的身体自行修复。
   鹰秋现在正躺在冬马的床上安静地睡着。从他口中不时流泄出来的呻吟声,不断叫着“睦美”这个名字,让深雪非常在意。
   “那一定是他很重视的人吧……”
   从已经丧失意识的鹰秋身上能感受到的,就只有他想要守护某人的坚强决心。
   冬马也一定感受到了吧。所以他才会把鹰秋带回来。
   “冬马……”
   虽然深雪也担心鹰秋,但冬马才是她最担心的人。他回来时的脸色看起来非常糟糕。搞不好他受的伤比鹰伙还重。
   “冬马?]
   深雪走进客厅,倒在沙发旁的冬马映入眼帘。
   看着他满肩的血,深雪试着不吵醒他地帮他宽衣。碎裂沾血的上衣脱下来之后,深雪才发现伤门已经愈合,而且身上也没有其他外伤,看来应该暂时没事。
   “对不起……冬马……”
   深雪一边抚着鲜血早已凝固的肩膀,一边后悔着不该让冬马一个人出去。
   她根本不忍心看着冬马咬紧牙根,因痛苦而呻吟的样子。如果她跟着他一起出去,或许就不会看到如此痛苦的冬马了。
   幸好他这次没事。但谁能担保下次也能如此?
   对深雪而言,和冬马一起度过的这十天非常充实。
   不管是冬马抓着头边碎碎念边念书的样子,还是认真吃苦自己煮的菜的样子,深雪都很喜欢。
   深雪打从心底觉得,能来到这真是太好了、能遇到这个人真是太好了。
   ——我不要他死……
   深雪拿来脸盆和毛巾,擦拭冬马肩上的血迹和全身上下的汗渍。
   但不管怎么擦,冬马的汗还是不断地冒出来,深雪的手也没有停下来过。
   为了不让冬马受寒,深雪不仅把暖气调强,还把煤油暖炉也抬了出来,让整问房间的温度上升。
   现在深雪能做的,也仅有如此而已。
   “妈…………”
   当深雪正在桌上脸盆里拧着毛巾时,冬马轻轻喃语。
   原本以为他终于恢复意识,回过头一看却发现冬马还是十分痛苦的紧闭着眼睛。
   “妈……妈……”
   冬马正呼唤着妈妈。深雪看到他双颊上的泪痕,轻轻地为他拭去。
   冬马无意识地握住她的手。
   冬马的手紧紧地握住深雪的手,没有放开的意思。
   他握住她的手,不断呼唤着妈妈。

   深雪脑海里又再次浮现相马告诉她的十二年前的那件事。
   他一定是梦到了当时的情景。
   对一个八岁的孩子而言,当年的一切实在太过残酷。那道深刻的伤痕想必遗烙印在冬马心底吧。
   “对不起……对不起,妈妈……”
   冬马在无意识的状况下开始哽咽。
   不时间歇地哭泣,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不要哭……冬马……”
   深雪的胸口被揪得紧紧的。她把冬马的头抱在胸前,像是抚摸着孩子似的,温柔地摸若他的头。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好吗……”
   冬马心里的痛,似乎也传进了深雪胸口,让她的泪水不自觉地滑落。
   那一整个晚上,深雪紧紧地抱着冬马,从未松手。
   冬马做了一个梦。十二年前那一天的梦。
   那天,冬马的父母带他回老家去玩。
   月森家的祖宅是建在山麓上的一座古老寺庙。哥哥和姊姊因为讨厌老旧建筑那股霉臭味,选择留在家里。
   深夜时分,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模糊爆炸声吵醒了冬马。
   被吵醒的冬马揉着眼睛,发现到原本应该睡在自己身旁的妈妈不见了,他便推开纸门去找妈妈。
   强风吹得窗户嘎嘎作响。
   严冬刺人的寒风让只穿着睡衣的小冬马用手环着身体,不断颤抖。
   “母亲……你在哪……?”
   他好想赶快找到妈妈,回到温暖的被窝里。
   从进了小学以后,姊姊就不准他再和妈妈一起睡,所以他真的很久没像今天这样跟妈妈一起睡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可以独占妈妈一样,让冬马非常高兴。所以他今天晚上一点也不想离开妈妈。
   外面再次传来钝响,声音大概是来自前庭吧?
   走出了庙外的冬马,看到一幕不可思议的光景。
   庭院里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是穿着睡衣、肩膀血流不止的妈妈·诗织。
   另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他没见过。那个人的手里拿着一把剑。
   最后一个人,是一只拥有金色毛皮的狼人。
   金色的狼失去了左手和右脚,大量的出血在地上汇成一片血海。
   “母亲!”
   金色的狼男大叫一声“别过来”,阻止了急忙想要冲到妈妈身边的冬马的脚步。而那声音……没错,是爸爸。相马的声音。
   “父亲……是父亲吗……”
   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像是施放了瞬问移动的法术一般,出现在高声大叫的冬马面前。
   冬马看到男人的侧腹也受了很重的伤。
   他用手压住伤口.嘴角边露出了一个让人会从背脊发冷的残虐笑容。
   男人在冬马头上举起剑。
   “去死吧。”
   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低喃着。他瞄准了冬马的头顶挥下剑。
   白刀逼近眼前。“不要——!”妈妈悲痛的呐喊撼动了冬马的耳膜。
   在白刀的彼端可以看到一轮满月。明亮的满月在深沉夜里的暗闾中,绽放着鲜明的黄金光辉。
   ——我……会被杀掉……
   在觉悟到死亡的那一瞬间,冬马的意识随即一片空白。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有如嗜血野兽般的咆哮响起。那是冬马发出的嚎叫声。
   他感受到身体里正有什么东西不断涌上。
   那个东西支配了冬马的身体,要他杀了眼前的男人。
   不,不只是眼前的男人。那个东西要他将一切都破坏殆尽,将一切赶尽杀绝。
   冬马很快地就理解到那是什么。那是他自己,还有夜空中闪烁的满月。
   被操纵的冬马用尽全力挥舞着短短的小手。无形的力量从他手上进射出来,把眼前的男子打飞。
   男人凄惨的趴倒在地上呻吟着。
   “呃呜呜呜呜呜……”
   低沉的嘶吼从冬马口中流泄出来。
   他要置这男人于死地。这样一定很爽快,他是这么觉得的。
   他轻轻地在指尖注入力量.锐利的白刀——钩爪伸出,反射着明亮的月光,散发出危险的光芒。
   冬马慢慢走近倒在地上的男人。当他举起钩爪时,有个人从后面紧紧抱住了他。
   不用回头,冬马就知道那个人是妈妈。
   妈妈拼了命呐喊着要他住手,要他到此为止。
   “不要烦我。”
   冬马甩开妈妈的手,转过头用极冷淡的语气说道。
   “冬马……”
   妈妈在哭。她一边哭泣一边再次紧紧抱住冬马。
   烦死了,居然在他要杀了这个男人时出来干扰他,真是烦死了,
   于是,冬马用指尖的钩爪刺进妈妈的胸口。
   他毫不犹豫。那不过是一种排除干扰者理所当然的行动。
   妈妈温热的鲜血,透过钩爪沾湿了冬马的指尖。
   “冬……马……”
   妈妈用颤抖的双手覆住冬马的两颊,带泪的眼正对着他微笑着。温暖柔情的双眼直直地看着冬马。
   冬马看到映在母亲眼底的自己,不禁愕然。
   那不是自己,而是一只狼。
   牙齿暴出,嘴角残虐地扭曲着。它在笑。
   但冬马很快地就理解到那只狼就是自己。
   妈妈覆在自己颊上的双手,突然加重了力道。
   “…………………………嗯。”
   冬马听不清楚妈妈渐弱的细小声音究竟说了什么。
   妈妈最后再一次的微笑之后,便慢慢地倒在冬马身上。
   冬马紧紧抱着妈妈急速失温的身体,恍惚地凝视着夜空中金色的满月。
   之后的事,他记不太清楚了。
   白亮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间射进。
   “母亲!”
   在干燥温暖的房间里,冬马因为自己的叫声醒了过来。
   好久没梦到十二年前的事了。这几年来,他都没有再作过这个梦了,他还以为这一切部已经过去了,没想到昨晚又再度梦见。
   从梦境中醒过来时,头总是痛得特别剧烈。
   他杀了自己的妈妈,而且还是笑着杀了她。这是无法抹灭的事实。
   在梦境中,他总是那样淡淡地杀了妈妈,但梦醒之后,激烈的悲伤、后悔、还有无法原谅自己的愤怒总是一涌而上。
   这两种厌情的反差,每次都让冬马痛苦不已。那是一种仿佛会蚕食心灵的、无法承受的深切恐惧。
   他无法呼吸,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冬……马……”
   耳边传来一阵声音。冬马一瞬间还以为自己还在梦境之中。
   转过头去,才发现自己被深雪抱在怀里。
   深雪还在沉睡着,但她纤细的双手仍紧紧环着冬马的头。她的眼睛有点红肿,难不成她哭了一整夜吗?
   “我……又让你担心了……”
   冬马试着将深雪的手拉开,但她的手就像是有意识般地,反而用力地把他紧拥在胸前。
   深雪的体温、胸部柔软的厌触、还有甜美的香味越过衣服传了过来。
   被深雪包围着,身体的颤抖竞下可思议地缓和下来。
   好像被妈妈抱着入睡一样,既温暖又让人安心。就是这种感觉。
   “抱着女人睡的时候,居然会想起妈妈,难不成我有恋母情结吗……”
   冬马一边想着这种事,一边决定要再持续这个姿势一会儿,慢慢再次闭上眼睛。就算再次入眠,在她的怀里也一定不会再做恶梦吧。他是这么想的。
   
   时间倒转回凌晨三点。某个地方发生了火灾。
   在南原睦美住院的医院里,其中一间病房发生了原因不明的爆炸。
   医院里一阵骚动,消防车和救护车的警铃声打乱了深夜的街道。
   燃烧的烈焰为黎明前的月夜染上一片暗红。
   月森静马站在医院的屋顶上,俯瞰着地上的骚动。
   他的怀中,抱着一名穿着病服的少女。
   那是南原睦美。为了让她的哥哥南原鹰秋脱离战线,静马前来保护这个少女。呃……说难听一点,就是人质,为了让她的哥哥不要再听命于御堂巽的人质。
   就在静马潜入病房把人带走时,他从窗户的彼端看到一团鲜红的火球,从别栋病房的屋顶上朝这边逼近。虽然他在千钧一发之际逃开了,不过加果他再晚个几秒钟到,南原睦美的小命绝对不保。
   少女在静马的怀中规律地呼吸着。
   “植物人吗……她明明还是个国中生……”
   静马俯下视线,为少女和她的哥哥感到悲哀。
   御堂巽一定是利用这个少女来逼南原鹰秋服从他。
   ——只要聚集几个‘院’内拥有体内治疗能力的白狼,她应该就能得救吧。
   静马边想着,正打算离开医院时。
   “……原来如此,是相马的长子啊。”
   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声音。
   站在回过头的静马面前的,是在白西装外头围着一件黑色斗篷的男人。静马一眼就看出他。
   是御堂巽。
   “大头头居然为了杀一个女孩而亲自出马,还真是意外的勤劳呢。还是说您太闲了?”
   巽对静马的嘲讽置之不理,只是露出了一个冷笑。
   “如果那么闲的话,就跟我玩玩如何?这样也比较快嘛。”
   “表情这么冷静,但骨子里倒挺好战的嘛。”
   “常常有人这么说喔。”
   静马笑着回答。巽也摸着浏海,愉快地笑着说“和你爸一样呢。”
   静马维持着笑脸,边窥探着对方的动静。虽然对方现在看起来没有要战斗的样子,但还是不能松懈。
   而且静马身边还有个睦美会妨凝行动,形势上相当不利。
   可以的话,他直一的很希望对方能就此撤退。
   只是——
   “呵呵。原本我是这么打算的啦。不过既然你手上都抱着那个无助的少女了,我怎么可能放你走呢?”
   巽像是解读了静马的心一般。
   “通常应该是相反的吧……”
   “刚刚是你说要打的吧?我是那种不会拒绝别人的人。”
   “说得好。”
   静马开始感到后悔。一个人来进行这个秘密行动实在是个大败笔。

   如果能有个人帮他照顾睦美,他就可以尽情战斗了。
   “那就让我看看‘院’里屈指可数银狼的实力吧。别让我失望啊。”
   巽的脸上浮现一个带着嘲讽的笑,慢慢地朝静马靠近。
   无形的力量从巽的体内涌出,让原本无风的夜空刮起一阵强烈的疾风。
   巽并没有使用任何术法,只是因为他的魔力过于强大,让空间自行起了反应。
   静马把睦美放在脚边,收起眼镜脱去大衣。一声咆哮后,他的上半身化做银色的狼。
   他吸了一口气,低下身子准备战斗。
   在对方咏唱咒术之前用快速的钩爪攻击——即便静马这么想,可是对方却是拥有不死身的吸血鬼。
   如果是一般的对手的话,这样做或许能给他致命一击,但是现在却无法期待能在吸血鬼身上看到一样的效果。
   而且还有不能动弹的睦美,如果战事延长,恐怕会连她也一起卷入。
   ——这样的话……
   一开始先发出最强大的攻击,让对方暂时无力反击之后再继续攻击。似乎也只能这么做了。
   静马把双手在胸前交叉,狠狠吸了一口气,让全身充满力量。
   覆满身体的银色体毛闪烁着蓝白色的光辉,散发出无数火花。
   周围的空间似乎也受到火花的影响,开始扭曲。
   就像巽的强大魔力引起大气变化一样,静马所放出来的力量也让空间产生扭曲。
   一般而言,狼人族的女性操纵雷击和火焰的能力较强。
   但那终究是先天上的差异。只要藉由后天的修练,男性的狼人一样可以让这种特殊能力成为强力的武器。
   巽一动也不动地盯着一样拥有能让空间扭曲的能量的静马。
   “真是有把握啊。”
   巽没有回答,只是张开双手要静马不需顾忌地放马过来。
   “你的自信会让我毁了你喔。”
   ——为了保护弟弟与无辜的人们。
   静马在心里加上这一句,伸小交叉在胸前的双手。
   “雷华梦想·苍龙!”
   静马的声音响起,让严冬的大气随之震动。
   覆在静马身上的蓝白光辉一瞬间膨胀至数十倍以上,同时蓝白色的光芒更从他伸出的双手中爆发朝巽进射而去。
   仿若苍龙露出长牙般地向前推进。
   苍龙所散发出的‘力’的波动,让巽身上的黑色斗篷剧烈晃动。
   似乎强忍住笑意的巽,微微眯起双眼,嘴角带笑地用左手掀起翻动的斗篷,边伸出右手,
   用掌心挡住苍龙。
   咚。露出长牙的苍龙撞上巽的掌心,沉钝的爆音瞬间响起,同时巽脚边的水泥地也出现裂痕。
   苍龙激烈地用长牙攻击着巽。
   单——
   “这种利牙是无法咬碎我的。”
   巽突然将右掌掌心向上翻动,苍龙就像是从他手上得到指引一般地,朝上空高升而去。
   有如烟火一般,苍龙在严冬的夜空绽开一朵大花之后,便消失无踪。
   “叫我烟火大师的话,会比较有气氛吧?”
   巽仰望着天空说道。
   蓝白色的磷光如同流星雨点一般,洒落在地上。
   静马只是呆呆地盯着这一幕瞧。
   刚刚的苍龙,是静马最强的招式。而对方居然单手就将它化解了。
   “相马没教过你不要在战场上发呆吗?”
   “——!”
   巽的声音让静马瞬间回神。但就在他打算重组战斗姿势时,身边突然出现了四只手。
   突然出现在虚空中的四只手,就像女人的手一样白皙、纤细。
   那四只手像定抚摸般的按住静马的右肩、左侧腹、右小腿肚和左大腿。
   在静马还来不及反应之前,四只白色的手已经将静马身上的肉捏碎。
   肉片和鲜血随着湿润的声音齐飞。
   “呃啊啊啊!”
   静马朝向夜空痛苦地大喊。一只手再次抓住静马毫无防备的喉头。
   但这只手不是浮在半空中的白手。
   御堂巽不知何时已逼近到身前,他伸出手抓住了静马的喉头。
   巽轻而易举的把静马拎到半空中。
   “呜……呃……”
   静马一边呻吟一边看着下方,极近距离的巽的双眼。
   如血般的赤黑色瞳孔。静马觉得他在巽的眼底看到了名为‘憎恶’的黑暗火焰。
   “下去吧。”
   像是在丢空罐一样,巽把静马从屋顶上扔了下去。
   静马无法抵抗,只能任由自己的身体掉落在庭园的花坛上。
   虽然他试着缓和冲击,但伤害还是太大。背上的强力冲击让他无法呼吸,更无法站起身来。
   静马恨恨地抬头看向屋顶,却见到有个白色的东西掉了下来。
   那是睦美。
   “呜……!”
   静马努力起身,勉强用左手抱住了睦美。
   “你不是以能笑着杀人而闻名‘院’的刺客吗?没想到这么没用啊?”
   有个声音从头上降下。静马立刻听到从背后传来的声音。
   
   “再、再来一盘!”
   南原鹰秋一边吃炖菜吃到嘴边沾满白色的酱汁,一边把空盘再次递给深雪。他已经不知道吃掉多少盘了。
   深雪笑着把装满炖菜的盘子递出去,鹰秋又开始专心地吃了起来。
   看来睡了一晚后,他的体力已经完全恢复。
   “真好……这么有精神……”
   而冬马虽然身体已经不会痛了,但他仍旧没有什么食欲。
   “不过真是太好了。”
   深雪坐在冬马身边,微笑着说。
   冬马点了点头,看着鹰秋。
   他已经从鹰秋那里听说了所有的事。
   鹰秋用非常沉痛的语气诉说着妹妹。睦美的事。但在听到深雪说‘院’里有拥有体内治疗能力的人之后……
   “真、真的吗……睦美有救了吗!?你们愿意救她吗!?”
   他的表情匆然一亮,变得很有精神,开始大口吞着之前碰都不碰的早餐。他想要赶快填饱肚子,去把妹妹接回来。
   “可是我是个一污秽者耶!‘院’会愿意治疗我的妹妹吗?”
   鹰秋道出了自己的不安。但冬马向他保证他一定会帮忙。
   如果是在‘院’里拥有高阶地位的月森家出面拜托,那一定不会被拒绝吧。
   “真的很对不起!”
   吃完早餐的鹰秋跪在地板上,为自己过去所做过的事向冬马他们磕头道歉。
   “没关系啦。事情都过去了。”
   但即便冬马这么说,鹰秋还是不愿抬起头来。深雪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是啊,没有人会责备一心守护妹妹的你的。”
   深雪把手放在他肩上,用一如以往的女神般的笑容笑着说。
   冬马的想法也和深雪一样。他并不憎恨鹰秋。他无法原谅的是利用鹰秋来袭击自己的御堂巽。
   不过御堂巽究竟是何方神圣?冬马几乎不知道任何有关御堂巽的事。就算去问静华,她也只知道御堂巽是一个对爸爸·相马抱有恨意的妖术士而已。
   他跟爸爸之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连静华和静马也不知道。不管冬马再怎么追问,爸爸总是随随便便地敷衍过去。不过,冬马至少知道御堂巽是十二年前害死妈妈的原因之一。
   对冬马而言,他恨御堂巽入骨。
   “那就抱歉啦。不好意思,我去把睦美带过来这里啰!”
   鹰秋站起身,高兴地穿上冬马借给他的衣服和外套,匆忙跑了出去。
   虽然冬马还有很多关于御堂巽的事想问他,不过就以后再问吧。
   “喂!这怎么回事啊,”
   鹰秋的声音从玄关传来。
   冬马和深雪互望了一眼,冲到玄关前。但眼前却是一幕令人不可置信的光景。
   鹰秋抱着一个穿着医院衣服、全身染满鲜血的少女,另一个上半身赤裸的年轻男子则倒在他脚边。
   是大哥静马!
   倒在地上的静马全身上下部被血给染红了,因为他整只左手都消失了。
   看到这残酷的一幕,深雪不禁尖叫。
   “大、大哥!”
   冬马冲过去抱起静马,对他的惨状不发一语。
   他的下腹部有个很大的伤口,鲜血正从里面不断涌出。
   虽然他遗留着一口气,但身卜的致命伤却定不少。
   “冬马!快把他带进房问!我来治疗他。”
   冬马依照深雪所说,让静马横躺在客厅沙发上,交给深雪治疗。
   不过,幸好鹰秋抱着的那名少女——睦美并没有受伤。她身上的血迹应该是来自静马吧。
   睦美被安置在客房里。
   冬马和鹰秋焦急地坐在餐桌边,等待深雪的治疗结束。
   “是你哥哥救了睦美……抱歉。”
   虽然鹰秋一边窥探着着冬马的脸色一边道歉,但冬马完全听不进去。
   
   “该死!”
   无法克制心中焦躁的冬马一拍桌子,看了看时钟。
   深雪的治疗已经持续了五个小时以上。
   静马伤得那么重,就算深雪的能力再强,也有可能救不了哥哥。但现在的冬马什么都没办法做,他只能相信深雪,等待治疗结束。
   冬马又再度陷入沉默,鹰秋也在一旁等待着结果。
   又过了三个小时。
   对冬马而言,这漫长的八个小时就像拷问一样。
   疲惫的深雪终于出现在餐厅,她已经暂时先把较大的伤口愈合起来了,但大量的失血让静马的状况非常危险,而且深雪的能力也无法再生失去的四肢。
   “我看,还是先向‘院’报告,让静马大哥和睦美一起接受治疗吧。”
   冬马对深雪的提案点了点头.打了个电话给‘院’报告现况。
   对鹰秋的惩处就先摆在一旁‘院’应该立刻就会来接睦美和哥哥去治疗。
   连络完的冬马走进客厅探视哥哥。
   结果不知何时已经醒过来的静马,竟然拖着缠满绷带的身体,挣扎着想站起来。
   “大哥!你在做什么!”
   冬马急忙跑到他身旁,要他躺下来。但静马却扭曲若苍白的脸说:“静华有危险!”试着推开冬马。
   “什么……姊姊大人?”
   冬马撑着快要倒下来的静马,皱起眉头说。
   “那家伙……御堂巽说过。他要先打倒我和静华,冬马……你是最后一个……”
   静马用枯哑的声音说完后,无力地咳了几下。现在他连说话都很痛苦。
   “静华自己单独一个人……是打不过那家伙的……如果,他直接攻击她家……”
   静马的话让一阵寒意流过冬马的背脊。
   静华有两个小孩。
   最糟的结果浮现在冬马的脑中。
   “我知道了。我会去姊姊大人那边。大哥你现在这样根本不能行动。”
   “我还真没用……”
   静马淡淡的苦笑着,再咳了两下后便垂下头,昏了过去。
   “大哥……”
   冬马把静马安置回沙发上之后,咬着牙回到了深雪和鹰秋所在的厨房。
   他们大概是在意冬马吧。深雪和鹰秋一句话也没说。
   “深雪,谢谢你治疗大哥。请你在‘院’的人来接他之前好好照顾他。”
   冬马说完后披上大衣。
   “你要出去吗?”
   深雪一脸惊讶的问。
   “我要去姊姊大人那里。大哥说了,御堂巽下一个目标是姊姊。”
   “那我也一起去!”
   “我想要拜托你照顾大哥。”
   “可是……”
   深雪试着说服他,但冬马却坚绝反对她同行。
   他现在相当担心静马的身体状况,更何况如果深雪跟着来,一定会遇到危险。他们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我知道了。那我跟你一起去吧。因为你们对我有恩。”
   原本沉默地看着他们俩的鹰秋突然这么说。
   “不好意思,就算你要拒绝我,我还是会跟上去的。”
   鹰秋无惧冬马吓阻的眼神笑着。
   冬马虽然一瞬问有些犹豫,但他还有很多事情想问鹰秋。而且就像鹰秋所说的一样,就算冬马拒绝了,他还是一样会跟上来,所以冬马就答应了。
   “你还是听这家伙的话留在这边吧。”
   鹰秋拍了拍深雪的肩膀。
   听到冬马和鹰秋两个人都叫她留下来,深雪也只好一脸不甘愿地点了点头。
   “快走吧。”
   冬马和鹰秋离开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六点了。太阳早已西沉,金色的满月正点缀在没有一片云的天空上。
   静华家离车站很近,如果是现在这种下班尖峰时间的话,坐电车应该会比骑摩托车快。
   冬马瞥了他最忌讳的满月一眼,开始向车站跑去。
   鹰秋也紧跟在冬马身后。
   空气就像是快下雪一般地,寒冷冻人。
   
   车站前的大马路上,车子川流不息。
   静华家就在离冬马住的地方坐电车两站远的住宅区里。
   静华和她丈夫以及两个小孩一起住在姐夫公司的宿舍里。冬马和鹰秋刚抵达车站的前面。
   “过了那个红绿灯后直直前进,穿过商店街就是姊姊家的小区了。”
   等着红绿灯的两人烦躁的盯着眼前的车流。
   “喂,你刚说的是真的吗?”
   “是啊。柚本真矢——你女朋友的弟弟也是御堂巽的手下。”
   冬马说了声“是吗”,咬紧了牙抓了抓头。
   虽然有从深雪那里听说她有一个弟弟失踪几天了,但冬马从没想过他会变成御堂巽的手下。
   幸好鹰秋有顾虑到深雪,先把这件事告诉自己。
   如果深雪知道了,她一定会很伤心的。
   “可是,为什么深雪的弟弟……”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或许是……!”
   鹰秋一脸困惑的表情说着,突然传来一声有如静电弹开般的啪叽声,周围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了。
   “发生什么事了!?”
   冬马和鹰秋看着彼此,再看看四周,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人群从街上消失,川流不息的车阵也全数无影无踪。
   只留下建筑物和行道树。
   异常的黑暗和寂静支配了整个空问。
   两人不禁怀疑起自己的双眼,鹰秋更是揉了好几次眼睛。
   “这到底是……”
   “御堂巽的术。”
   冬马低喃的疑问,得到了答案。
   不知何时,一个少年出现在冬马和鹰秋所站的马路对面。
   少年及腰的栗色长发绑了起来。
   脸上淡淡地笑着,他的腰上挂着一把收在红色剑鞘里的剑。
   “这是御堂巽从现实空间里切割出来的异空问。街景和满月,全部都是他创造出来的幻象。”
   少年用左手的大姆指比了比天空,一双冷然的深红色眼眸看着冬马。
   冬马在对上少年深红色眼睛的瞬间,突然觉得想吐,连忙用手捂住嘴巴。
   他之所以想吐,是因为少年全身上下都流露出一股深沉的恶意。
   “难不成他就是……?”
   “没错,他就是真矢。”
   鹰秋点头。
   ——还好深雪没有一起来。
   冬马边想,只听到身旁的鹰秋啧了一声。
   “他的气息和之前完全不一样,怪怪的,你最好小心点。”
   瞥了鹰秋一眼,发现他的额上满布着汗珠。
   冬马明白鹰秋为什么会那么紧张。
   因为真矢身上传来的异样气息,也同样让冬马的背上流下冷汗。
   “你是柚本真矢吗?你姊姊听说你失踪了很担心你呢。而且我们正在赶时间,你可以让开吗?”
   冬马虽然知道没用,但他还是试着讲讲看。没想到真矢用鼻子嗤笑一声,拒绝了他。
   “你们不用忙了,月森冬马。因为我会在这里把你杀了。”
   “为什么你会去做御堂巽的手下!”
   冬马忍不住这么问。他相信真矢一定也和鹰秋一样,是因为下得已的理由才会去帮御堂巽的忙。
   但真矢的答案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因为你把我的姊姊抢走了。所以我要杀了你,保护我的姊姊。”
   “……!”
   “我要把你切成碎片!”
   真矢舔了一下嘴唇,把剑从剑鞘里拔出来,高高举起。
   露出来的白色刀身闪烁着光芒。
   “呜喔喔喔喔喔!”
   真矢一边高举若剑,一边从他那纤细的身体里发出不成正比的粗野叫声。
   他身上的白色薄短大衣应声弹开,上半身变身成全白的狼。

   深红色眼睛的色调越来越深。
   “我只能选择战斗吗……?”
   冬马不想伤害深雪的弟弟,但真矢眼睛的颜色绝对不能小觑,看来是免不了这一战了。
   冬马紧咬着牙。
   “我劝你最好不要想得太天真。如果你想守护什么人,就应该贯彻你的心意。”
   鹰秋脱去外套,边扳着手指认真的说。
   “如果不这样的话,你根本就无法守护任何人。”
   “……是啊。”
   冬马脑中浮现全身是血的静马、还有深雪不安的表情。
   冬马做了一次深呼吸,紧紧握住两个拳头。
   “先抢先赢!我们从左右进攻!”
   鹰秋轻轻拍了冬马的肩膀。
   那是战斗开始的记号。
   冬马绕到真矢的左手边,鹰秋绕到右手边,两人同时起跑。
   鹰秋边跑,上半身边变身为狼。
   “你不要搅局。”
   真矢用深红色的眼睛看若鹰秋,大大扭曲着嘴角,把剑插在地上。
   唰。刹那之问,从鹰秋的前方、身后、还有左右两边的地面,浮现出数个人形的红色块状物体。
   “这是什么东西……”
   没有嘴巴、没有鼻子、没有眼睛,什么都没有的平坦深红色块状物,数个异形之物快速向鹰秋靠了过来。
   “你就和‘人偶’们玩玩吧。”
   “啧!这个……放开我!赶快放开我!”
   鹰秋被那些真矢称做人偶的深红块状物压制住,无法动弹。
   “鹰秋!”
   “你的对手是我!”
   
          真矢拔起插在地上的剑,再次高高举起。向停下来注意鹰秋状况的冬马,挥下手上的剑。
    咚。划过空气的剑发出一个能将人吞噬的巨大青白光球,从正面向冬马袭来。
    冬马一时反应不及,只能把两手交叉在胸前勉强挡下这突来的一击。强大的爆风冲击把冬马整个人弹开。
    被爆风震开的冬马背部狠狠地撞上贩卖机才停了下来。
    “……!”
    由于背后受到强大撞击,冬马痛到无法呼吸,就连哀嚎也发不出来。
    冬马咬紧牙根,试着站起来,但他却发现自己撑在地上的手已经冻结了。
    不只是手而已,冬马的肩膀、双脚、全身上下都冻结了。
    ——那个蓝色的光球是一团冷气块!
    冬马猜对了。周围触目可及的白色冷气便是最好的证据。
    虽然他拼了命试着站起来,但是全身被冰块冻结在地面上,手脚动也不动。
    “你不仅连这种程度的攻击都躲不开,连这小小的冰块你也没辙吗?”
    真矢的声音里带着烦躁。他一边念念有词,一边用手上的剑尖轻轻点着地面。
    原木冻住冬马手脚的冰块啪的一声裂开。
    “站起来!我不会这么简单地就让你死的。”
  ——他是在看笑话吗……
  冬马拍了拍肩上碎裂的冰块站了起来。真矢哼了一声。
    “下个攻击是它!”
  他朝向冬马伸出了左手。
  只见指尖的空气开始闪烁着光芒,接着,十数支近两公尺长的冰柱出现。不,应该称它是冰枪才对。
  那些冰枪突然一齐朝冬马飞射而去。
  之前深雪虽然曾用过冰砾石来攻击鹰秋,但与现在这个的规模完全不同。受了这一击可不是开玩笑的。
    冬马赶紧跳往一旁躲避冰枪的攻击。
    铿。没想到冰枪竞也跟着改变轨道,再次向冬马飞去。
    刚刚的这一跳,让冬马的重心偏栘,看来是无法躲开攻击了。
    “该死!”
  冬马只能挥动双手,用手刀劈裂冰枪。
  但他无法一举劈裂所有的冰枪,其中数支还是划伤了他的脚、侧腹和脸颊。
  鲜血在冻结的空气中漫舞。
       冬马用手压住渗血的侧腹,看往真矢的方向。
    不过真矢已经不在刚刚站着的那个地方了。
    “……!?”
    “我在这里。”
    一道甜腻的少年声音从他背后响起。
    “呜!”
    在他转过头去的那一瞬间,左大腿传来一阵灼热的痛感。
    真矢的剑贯穿了冬马的大腿。
    深红色瞳孔和冬马的双眼在极近的距离内对望着彼此。
    “这就是神狼的力量吗?明明就弱得要死,怎么会传给你、传给你这种家伙……”
    噗嗤。真矢一脸不敢置信地说。他再次把剑深深剌入,再一口气拔出。
    “呃啊啊啊……啊啊……”
    难以忍受的痛苦让冬马倒下,按着疼痛的伤口不断挣扎。
    “痛吗?难过吗?不过姊姊被抢走的悲哀可下止这样而已!”
    真矢把剑尖抵在因痛苦而嘶喘的冬马额上,不断从喉咙深处发出失去控制的咆哮。
    从他嘴边垂下的唾液,染湿了柏油路面。
    “那家伙怎么这么不经打啊!”
  鹰秋一边斜眼看着倒在地上挣扎的冬马,一边气愤不已。
  看到打倒自己的男人居然输得一败涂地,真教人生气。
  而且冬马完全没有在攻击。
    “要当好人也要有个界限吧!”
    早就预料到冬马会顾虑真矢是深雪的弟弟,所以没办法对他出手。
    对上真矢,冬马一定会陷入苦战,但以他的实力应该至少不会输得这么惨。
    “不要缠着我啦!你们这些家伙很烦耶!”
  鹰秋从丹田深处发出怒吼,用尽全身的力量把缠在自己身上四个深红色‘人偶’甩开。
    “消失吧!”
  他用钩爪、用脚踢,不断攻击着人偶。
  这些人偶的功能大概只能封住对方的行动吧。面对鹰秋的攻击,人偶们完全不闪躲地乖乖承受。
    遭受攻击的人偶们一一崩垮成红色的液体,渗进柏油路里消失了。
    “那个该死的疯小鬼,让我给他一拳,让他清醒清醒!”
       恢复行动自由的鹰秋将两个拳头在腹部前方互相一击,然后对准真矢冲了过去。
    以眼角余光注意到他的真矢放出三支冰枪,但全被鹰秋一手挡下。
    “别以为这种碎棒冰子可以伤得了我!”
    “不要插手!如果你硬要插手的话,我就先把你给剁了!”
    真矢把剑尖抵在冬马头上,对着鹰秋露出獠牙。
    “很好啊!你做得到的话就来啊!你这个恋姊情结的笨蛋弟弟!”
    鹰秋停在真矢面前,大声怒吼。
    “你再说一次!”
    “要我说几次都行!你根本就不懂‘守护’这个词的真正意义!只不过足个无可救药、爱撒娇的臭小鬼而已!”
    听着鹰秋的指责,真矢的双眼瞪得像猫头鹰一样人。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真矢愤怒的深红色双眼闪烁着暗红的光辉。他磨若牙齿咆哮着,嘴角不停地流下疯狂的唾液。
    “鹰秋…住手!你不是他的对手……”
    蜷缩在地上的冬马试着阻止,但鹰秋却粗鲁的打断他的话。
    “吵死了!我绝对不会输给这家伙!你赶快去你姊那里!”
    “可是……”
    “不用担心啦。我不会让他杀了我,也下会杀了他。我要赏你女朋友的弟弟一巴掌,让他清醒过来!更何况你根本下不了手,不是吗?”
    在鹰秋说完之后,冬马沉默了一会儿。
    “我知道了。这边交给你。可是我要你答应我,不要被他杀了,也不要杀了他。不管是你或是真矢死了,深雪都会很难过的。而且你不要忘了你还有睦美要照顾!”
    冬马从口袋里抽出手帕,绑好伤口后站了起来,拖着步伐跑开。
    “啊啊,我怎么可能忘记。”
    鹰伙对着自己说。他用右边的钩爪挡住真矢刺过来的剑。
    “我不会让你去追他的,笨弟弟。”
    真矢一边怒吼一边流着口水,对鹰秋的声音毫无反应。
   ——他完全失去理智了。
    突然,真矢手上的剑化作鲜红色。
    ——看来得先对付这把剑了。
    鹰秋从化作血红色的剑上感到一股反胃戚和邪恶的波动,让他灰色的体毛不停地骚动。
       但鹰秋并不害怕,他也不觉得自己会输。
    他只是不能原谅根本不明白‘守护’的意义、却口口声声把这两个字挂在嘴边的人。
    就像真矢,嘴里说着要保护姊姊,但他的所作所为都只会让他姊姊更加难过而已。
    “守护某人就代表不要让她哭泣,要守护她的笑容!连这种事都不懂的人,没有资格说什么喜欢还是爱!”
    鹰秋一边怒吼,一边回想起妹妹·睦美的事。
    鹰秋没办法守护妹妹的笑容,曾经一度失去了她,所以他非常明白——
    最重要的人的笑容有多么珍贵。
    “让我来告诉你守护这个词的意义吧!”
  鹰秋收起刺出的钩爪,紧紧握住了拳头。

  深红的刀刃翻飞。
  每挥舞一次魔剑·绯燕,眼前男子灰色的体毛便因鲜血染上一片红色。
  但不管他砍了多少次,男子——南原鹰秋就是不倒下。
  就算全身上下都是伤,鹰秋的动作仍旧丝毫没有转缓。
  他一边发出激励自己的声音,一边攻了过来。
    “怎么啦?你这么没自信的样子可是连豆腐都砍不断的喔!”
    鹰秋闪开剌过来的刀刃,同时侧踢踢中了真矢的侧腹。
    但这对真矢来说却是不痛不痒。
    他反而利用那个侧踢攻击,等待恰当时机,对准鹰秋的胸膛放出球状的冷气块。
    不过鹰秋却发出尖锐的吼叫声,用两手挡住冰球,将它捏得粉碎。
    虽然鹰秋的手腕内侧和胸前因为冷气而冻成一片白色,但他丝毫不退缩。
    满溢着斗志的双眼看向真矢。
   ——够了!
    真矢在心里对着鹰秋、还有自己说。
    ——不要再打了!
    但鹰秋听不到真矢心中的呐喊。而真矢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喝——!”
    真矢狂乱地嘶吼着。他把冷气集中在左手上,做出一支又长又尖锐的冰剑。
    左手拿着绽放冷冽光辉的冰剑,右手拿着魔剑·绯燕,迎击鹰秋。
   ——我也不想做这种事啊!
    (这确实是你所盼望的。)
       脑里有个不是自己的声音响起。
    (你不是很爱你的姊姊吗?你不是很恨抢走你姊姊的月森冬马吗?)
    ——没错,我喜欢姊姊!我恨月森冬马!可是……!
    (我只是给你力量而已。你要恨的话,就恨你脆弱的心无法承受绯燕的魔力吧。)
    脑中冷漠的声音——御堂巽如此说道。
    “吃我一记!”
    鹰秋举起右拳逼近。
    混乱的真矢下意识地移动,在鹰秋出拳之前便用左手的冰剑刺穿了鹰秋的右腕。
    喷出来的鲜血洒落在真矢白色的体毛上。
    他随即准备用右手的魔剑·绯燕砍断眼前敌人的脖子。
    但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鹰秋举起左臂挡下了绯燕。
    绯燕的刀刃切开了肌肉,深入骨头。
    这把魔剑拥有斩钢断铁的力量,但它却无法砍断鹰秋的手。
    它深深地嵌在鹰秋的手臂上,动也不动。
    “嘎啊啊啊!出来啊!出来啊!”
    真矢一边发狂呐喊,一边试着用力将绯燕抽出来。但他就是抽不出来。
    “你逃不掉了。”
    鹰秋咧开嘴笑,纯白的牙齿清晰可见。
    “我改变主意了。不用拳头,我要用这个来让你清醒。”
    鹰秋说完后高高挺起胸膛,把头抬到最高。
    莫名感到恐惧的真矢试着逃开,但他拔不出剑,逃不开。
    “你是白痴吗?放开那把烂剑不就好啦!”
    “喝啊啊啊啊!”
    真矢用力握紧绯燕,同时压深左手刺入鹰秋右腕的冰剑。
    刀刃深深嵌进鹰秋的臂膀上,血沫不停飞散。
    但它阻止不了鹰秋。
    “呜喔喔喔喔喔!”
    鹰秋大叫了一声后,以头槌猛力攻击真矢的额头。
    咚铿!爆炸般的沉重声响打人真矢的耳膜,意识一瞬间化作空白。
    “啊……嘎……”
    真矢慢慢往后倒下。
    握着魔剑?绯燕的手也渐渐松开……
       啪嚓。冬马拖着脚跑过毫无人烟的商店街时,听到了静电弹开的声音。
    “呀——!”
    眼前突然出现了两个穿着水手服惊声尖叫的女学生。
    而且不只这两个人。
    放学回家的学生、下班回家的上班族、正在买菜的家庭主妇等等,突然出现在冬马四周。
    “御堂巽的术解开了吗……”
    夜晚的商店街原本应有的风景,出现在冬马的面前。
    这里是位在刚刚真矢袭击他们的地方再前面一点的商店街。只要穿过这里,静华所住的小区就近在眼前。
    抬头看着天空,纯白的雪花片片飘落在脸颊上。
    “胜负已定……了吗?”
    虽然冬马非常担心鹰秋和真矢的状况,但他决定相信鹰秋。
    他调整了紊乱的呼吸,再次向前跑去。
    ——姊姊,一定要让我、一定要让我赶上啊!
    路上的行人惊讶地看着全身是血的冬马,纷纷让开了一条路。
    十五日的满月,银色的光辉静静地照耀在与内心泉涌上的不安、以及伤口的疼痛搏斗的冬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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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15 23: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两人之光

    “到这里就好!”
    冬马在马路中间让出租车停下,跌跌撞撞地冲出了车门。
    雪愈下愈大。真的开始下雪了。
    这里是距离市中心有段距离的僻静山丽。要去月森老家的话,从这边开始就得用走的。不过,虽说是老家,其实从冬马的曾祖父死后这里就没有人居住,而冬马也有十二年没来了。
    冬马粗鲁地抹去飘进眼睛里的雪,快步定上这长长的坡道。在这长长的坡道之后,还得爬一段长长的阶梯,距离老家寺庙大概还有两、三公里。
    与真矢战斗时所受的伤,正传来灼热的痛感。但现在的冬马并没有为了疼痛而停下来的时间。
    在那之后,一路飞奔到静华所住的小区的冬马……
    看见人群聚集在小区前的广场。
    心里浮现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戚。冬马穿过唁一闹的人群一看,只看到一滩巨大的血迹和两个昏倒在地的孩子。那是静华的双胞胎小孩——秋斗和美冬。
    两个孩子似乎都没事,但静华却不见了,只留下一股‘气味’。
    静华想保护孩子的强烈欲望化做气味,留在现场。
    另外还有一股气味。它不像静华的气味足用强烈的思念留下来的,而是有人用术刻意留下来的。
    ‘到月森老家来!’
  气味只留下这个讯息。
  快要撕裂胸口的愤怒,让冬马全身不停颤抖,他看着孩子们被救护车载定后,就立刻动身前往月森老家。
    这很明显的是个陷阱。但他却愿意带着一丝希望,相信静华仍旧活着,而来到月森老家。
    出租车司机没有拒绝全身是血的冬马就让他上车,这简直就是奇迹。
    或许是因为他一上车,就直接把整个钱包递给驾驶的关系吧。
    “御堂……巽……”
    冬马痛苦地低声念着这个可恨的名字。
    他的睑染上一片赤红的火焰,连冬天的寒气和雪花也无法冷却那股炙热的愤怒。
    “你到底对大姊做了什么?对大哥做了什么?为什么你要抢走我的家人!?”
    就算他和爸爸之间有什么恩怨,也应该和我们这些小孩子没有关系啊。
    “因为你这个浑帐、因为你这个浑帐……我才会杀了妈妈,”
  在冬马心里燃烧的鲜红色愤怒火焰,慢慢化做黑色的憎恶之焰。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最后,那道火焰化做一股激烈而冷冽的杀意。
    冬马的双眼抬起、紧紧咬着牙根,表情看起来就跟恶鬼和野兽一样地恐怖。
    “该死!”
  冬马吐出一口白气,不断向上跑去。


  不停滴落的鲜血,在雪白的积雪上铺成一面红色的绒毯。
  御堂巽眯起眼睛欣赏这幕光景。
  静华被钉在寺庙院子里最大的一棵樱花树干上。
  两把短剑深深刺入她的双掌。
  不知道她是否还有意识,静华只是无力地垂着头,除了鼻间吐出一缕缕白色的气息之外,一动也不动。
    “呵呵呵。”
  巽靠在往寺庙大殿的阶梯上,轻轻地笑了起来。
    “真是的……这两个孩子都还蛮了不起的嘛……”
    巽拨弄着额前被烧焦的浏海,回想着和静马、静华之间的战斗过程。
    虽然他很快地就让静马受到重伤,但他还是没能致他于死地,反而让他带着鹰秋的妹妹逃走了。静马是个瞬间判断能力过人的男人。
    另一方面,他原本打算要杀了静华的孩子,但他却没下手成功,反而还让自己受了伤。
    不愧是相马的孩子啊,巽为之赞叹。
    “还有一个……真期待那个神狼小子能赶快来。”
    巽回想起十二年前……“那小子是最像相马的孩子”……然后再回溯到三十年前的记忆。
    “一模一样、真是一模一样……第一次的变身,失去理性、被破坏欲望支配的狂乱……”
    “然后,我杀死了奈津美。”
    突然有个声音把巽的自言自语接了下去。
    相马站在阶梯的对面,手上拿着一把收在黑色剑鞘里的巨剑。
    他看了被钉在树上的静华一眼,紧闭了一下双眼,又睁开。
    “结果是你先到啊。”
    巽拍了拍斗篷上的雪,站起身来。
    “你来做什么?”
    “我要保护我的孩子们。”
    相马抬起头,静静地、坚强地看着巽。
    “你以为你赢得了我吗?”
    相马不回答巽的问题,只拔起巨剑丢下剑鞘。
    指向巽眉间的剑身散发着青白色的光芒。
    “是圣剑·雷精吗?”
    巽听过这把剑。据说那是把能利用使用者的精神力来操纵雷电的武器。是被供奉、封印在‘院’的一把剑。
    “你还知道要找到这里来。你去了你女儿那边吗?”
    “不。我知道如果是你,应该会选择这里作为决战的场地。在诗织和奈津美死去的这个地方……”
    相马的眼里盛满深切的悲伤,看起来就像是深爱的人被别人强行夺走的被害者一样。
    巽最无法原谅的就是这一点。
    “把静华还给我吧。”
    “开什么玩笑!”
    黑色的灼热蒸气从巽的体内升起,瞬间蒸发了落下的片片雪花。
    他最憎恨的男人就站在眼前。
    对巽而言——憎恨就是提升魔力的最佳良药。
    这三十年来,巽只凭着恨意过活。为了将妖术的奥义发挥到极致,他数次穿过生死关头,为了追求新的秘术而流浪在世界各地。
    对一般人而言,这是肉体和精神都无法承受的残酷旅程和生活。
    而巽人生的终点,就在现在、就在这个地方。
    微微带着霉臭味的空气、古老的庙堂,还有夜空中闪烁的金色满月……仿佛一切都像时间静止般地,从未变过。
  就像十二年前,还有三十年前一样。
  一切的一切都从这里开始。和相马、奈津美相遇,也是在这里。
  回过头去看看的话,就会发现和相马情同手足般渡过的每一天、还有和奈津美两情相悦的那段日子,其实都跟一场梦一样。
  好长好长的一段旅程。
  而复仇将在今晚告终。不,是他要为复仇画下句点。一切都将结束。
  他终于得以自憎恨中解放。
    “呵……呵呵……”
    巽厌到自己的身体不断增温,自然地笑了出来。
    “我要上了……御堂巽。”
    相马在愉快笑着的巽面前,举起圣剑·雷精。


    “才想说变冷了,没想到就真的下起雪来。实在是冷得不像话,你说对吧?”
    鹰秋吸着鼻水,对着抱膝蹲在一旁的真矢说。
    真矢无言。
    从两人面前经过的许多行人都对他们行着注目礼。
    在这个严冬、而且还下若雪的寒冷天气里,有两个上半身赤裸的青年蹲正路边,自然引人注目。而且鹰秋更是全身上下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简直足满目疮痍。
    “人家好不容易帮你打破魔剑的诅咒耶。你能不能脸色好看点啊?”
    鹰秋轻轻戳了戳真矢的头,真矢则是用一句“这种表情是天生的”带过,看往别的地方。
    “你这家伙真是一点也不可爱。”
    鹰秋一脸不可置信地叹了口气,用左手压住右上臂的伤门。寒冷的夜风不断刮过他的伤口,痛得他敛起表隋。
    “对不起。”
    真矢看着远方,向鹰秋道歉。
    “别在意啦。不过如果你下次又做了一样的蠢事,那我绝对饶不了你。”
    鹰伙高声笑着。真矢也转过头来,看着鹰秋微微地笑了。
    如果不把他受魔剑影响时那个疯狂的怪笑当作笑容的话,这算是鹰秋第一次看到真矢的笑容。
    “你那记头槌真的很厉害。我的脑袋里到现在都还在嗡嗡叫。”
    “嘿嘿……我的铁头功可是我的秘密武器哩。”
    “不过,那把剑后来怎么了?”
    “啊啊,那把烂剑喔,我把它折成两半丢到空罐回收的坑圾桶里去了。”
    鹰秋趁真矢昏过去的时候,把魔剑靠在一旁的墙壁上,一脚把它踹断了。
    原本以为它应该挺坚固的,不容易弄断,哪知却是意外地脆弱。
    当鹰秋拿起剑的一瞬间,一股黑色的暗流流人心里,但他用意志力挡住了魔剑的侵袭。
    真矢瞪大了眼睛看着诉说着处理魔剑经过的鹰秋。
    “那最喜欢姊姊的真矢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鹰秋一问,真矢的眼里便换上了锐利的光芒。
    “打倒御堂巽。虽然我并不想帮月森冬马的忙,但我也不愿就这样撤退。”
    “你还是一样讨厌月森嘛。”
    鹰秋大笑。真矢咕哝了一句“废话”,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不过也没差啦。我也跟你一起去,非得让这件事结束不可。”
    “你这样还能打吗?”
    “我会拜托那个家伙帮我把大伤口堵起来啦。”
    鹰秋拧起因为疼痛而皱在一起的脸,用下巴指着一个正朝这边跑过来的女子。
    白色的连帽大衣、大大的蝴蝶结,在暗夜里特别显眼。
    站在马路对面的女子看到他们两个,拼了命地用力挥舞着子,等不及红灯变绿,就冲上了天桥。
    “姊姊……”
    看到那个女性——深雪的那一瞬间,真矢的表情暗了下来。他咬着下唇,神情挣扎。
    “不用担心。我不会跟她提到你被控制的这件事。不过你可别再做一些让你姊哭的笨蛋行为了。”
    “我知道。”
    真矢的表情虽然还是很难看,但他的眼底却闪着坚强的决心。


    飘下的雪花在碰到雷精剑刃的瞬间,便咻地一声消失。
    柏马用布满手汗的手重新握紧刀柄。
    这把剑是他到‘院’的大本营去,经过许多高阶长老的许可后才好不容易得到的剑。就相马所知,这把剑是最强的武器。
    希望‘院’不要对御堂巽派出刺客的也是相马。因为就算是‘院’里面的第一把交椅,和御堂巽对战也只不过会白白浪费一条命而已。这点相马比任何人都还清楚。
    更何况,这个人是相马必须亲自面对的对手。只要他一个人承受御堂巽的憎恨就够了。
    这三十年来,相马都一直希望能够阻止巽的疯狂。
    然而,他却什么也做不到。
    十二年前的那一夜,他失去了妻子,还让幼小的儿子心里受到严重的创伤。而现在,他的女儿则是在他眼前被别人伤害……
    “我不配被称作父亲,不,我不配被称作是个人。我这条命不算什么。但我绝对不会让我的孩子们牺牲!”
    “来啊。我要让你知道你根本没资格说这句话!”
    巽用锐利的动作在胸前画了一个印,相马则瞄准巽,用雷精砍了下去。
    青白色的雷光从刀身中进射而出,缠绕在巽身上。但是——
    “没有用的!”
    雷电随着巽的嗤笑发出啪叽一声弹开,消失无踪。

    “这样根本不行嘛。连我的肩膀酸痛也治不好。”
    巽嘲讽地笑着。他身上所散发出的黑色蒸气化作四只黑色的老鹰,朝相马飞来。
    相马随即挥舞雷精,砍断了两只老鹰,但却让另外那两只咬住了右肩和左脚。
    噗滋。被锐利尖嘴刺穿的相马不禁呻吟出声。
    衔着相马肉块的老鹰一瞬间化做云雾,消失了踪影。
    从伤口上滴下来的血慢慢地在雪地上扩散。
    相马咬紧牙根,不断挥舞着雷精放出电光。但那些雷电就像先前一样.不过是空虚地在空中飞散罢了。
    “你以为那种程度的雷就能把我怎样吗?如果你真的这么想,那你遗真是个无药可救的笨蛋啊。”
  嘲笑着相马的巽从指尖放出数道黑色的光芒,掠过相马的四肢和侧腹。
  鲜血在空中飞溅。很明显的。他是故意避开直接攻击,打算好好玩弄相马。
    “就算是个笨蛋也没关系。”
  相马用力握紧快要掉下的雷精,投给巽一个充满魄力的眼神。
    巽的肩膀不自然地晃动了一下,用被憎恶和疯狂附身的眼神回敬相马。
    圣剑·雷精和巽之间产生魔力的扭曲,大气也起了反应,强风狂乱地吹拂,引起周围一阵暴风雪。
    喀当!雷精的剑刀上出现小小的裂痕。巽的魔力连圣剑都难以承受。
    “就算是一把名为圣剑的武器,使用者如果是个笨蛋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巽高声大笑。从他身上释放出来的魔力随着他的笑声再次升高,大地也开始出现小小的震动。
    雷精剑身上的裂痕慢慢蔓延到整把剑上。
    “相马啊……我是停不下来了。我已经无法停下来了。”
    “我会让你停下来的。”
  相马微微放开握着雷精的手,淡淡的笑着。
    “为什么笑?”
    “因为我看到转机了。”
  相马使出浑身的力气重新握紧剑柄,高高举起手上的圣剑。
    “巽啊,这才是雷精真正的力量!”
    雷精发出巨大的声音,狠狠击打在地上。
    圣剑的刀身仿佛碎弱的玻璃艺品一般碎裂,碎片则化做无数白色的光芒消失在合夜中。
    “这是在做什么!”
    巽用尖锐的声音问道。其后——
    喀!被暗云覆住的天空在一瞬间射出蓝色的光芒,一道雷光劈开云层,打在巽的头上。
    “呃啊啊啊啊!相马啊啊啊啊——”
    雷光吸入御堂巽和他所发山来的嚎叫,发出一阵大地都为之震动的巨大爆音。
    圣剑·雷精的刀身是为了要封印雷精原本魔力的封印。但那个封印过于坚固,一般的力量无法将它打开。相马特意让巽破坏那个封印,释放出雷精所有的力量,回敬给巽。
    “呜!”
    相马被地上反弹的雷光和冲击弹飞,撞上了一棵树。
    “爸爸!”
    冬马的声音就在此时从他背后响起。
    爬完这段足以让人断气的阶梯后,映入冬马眼帘的是袭卷而来的爆炸闪光。
    冬马用两手挡住这灼人的光芒。
    光芒随即暗下,睁开双眼的冬马看到了不可思议的景象。
    寺庙正殿已经毁了一半,原本种得整整齐齐的樱花树也有半数以上被拦腰折断。
    两手上剌着短剑的静华倒在地上,相马则靠在冬马附近的树干上。两个人都累瘫了,一动也不动。
    “爸爸!”
    冬马跑到爸爸身边。相马一边呻吟,一边张开眼睛催促冬马说“我没事,去看看静华……”
    冬马立刻跑到静华身边,抱起她、把她手上的短剑拔掉。
    “该死……”
    看着姊姊失去血气的苍白脸色,冬马咬紧了下唇,低下眼神。虽然还有呼吸,但她伤得非常重。
    “冬马吗……”
    静华重重吐了一口气,微微睁开眼睛。
    “秋斗和美冬呢……”
    “没事。他们没受伤。”
    冬马回答。静华说了一声“是吗……”后,便安心地再次阖上双眼。
    静华也足为人母亲,那比起自己更在意孩子安危的模样看了让人心痛。
    “我饶不了他……”
    ‘你不需要原谅他。’
    冬马从齿缝挤出声音说。但在他脑内,却有另一个不是自己的声音这么回答。
    同时,内心深处似乎有某个东西正不断向上涌出。
    那股力量成为一道热流,让冬马不禁打了个冷颤。
    冬马把静华安置在尚完好的樱花树下,环视四周,寻找另一个应该在现场的男人。
    冬马看见了——在被那道惊人的雷光打到之前,御堂巽在他的四周立起了一道红色的光壁。
  但巽却不在现场。
  “你给我滚出来,我知道你没有死!”
  冬马朝着空中拉开嗓子大吼。
  就算没看到巽,但揪紧胸口的那股恶意仍旧存在。
  忽然间,冬马前方的空间开始扭曲,御堂巽随着青白色的光芒一同出现。
    “唷。你鼻子挺灵的嘛。”
    巽看着冬马因愤怒而扭曲的表情,眯起眼睛。
    虽然斗篷已经破破烂烂,但他身上看来似乎没有受伤。
    “真是不敢相信。你居然在被那道雷光打到之后还毫发无伤?”
    相马在冬马的背后扶着树干,愣愣地站了起来。
    “我很高兴啊。不亲手杀了你我过意不去。”
    听到这句话,原本冬马脸上的愤怒表情刹时一转,变得无表情的脸和声音喃喃地说道:
    “杀了你…我杀了你……”
    冬马高兴地笑着、扳动着手指。相马看到这样的冬马,拚命地喊着“冬马你怎么了?”,但冬马却好像完全听下见似的。
    现在,在冬马气愤的眼里所能看到的,只有御堂巽一人。
    一股下知从何而来的力量从他心底和身体深处涌了出来。
    这就是力量。
    和十二年前那天一样的感觉。
    那股力量化作声音,在冬马的脑海里叫他“愤怒吧!憎恨吧!杀吧!破坏吧!”
    冬马完全不试着抵抗。
    “去死吧。”
  冬马任由那个声音操纵,把左手伸向巽。在他摊开的掌心里,有一个淡淡的金色小光点。
    “你在干什么?”
    巽戚到一股异常的气势,开始小声的咏唱咒术。
    ‘解放你的力量。’
    一股炙热的力量随着内心涌上的声音划过左手。
    “喝!”
    冬马瞄准巽,解放了那股力量。
    铿!被解放的力量化作金色的光芒奔流。
    “这股力量是……!?”
    巽急忙把双手交叉在身前,勉力挡住这股力量,然后将它弹开。点亮山谷的亮光就像是太阳坠落至山间一般耀眼。
    “没错,这就是我的力量。”
    非常爽快。感觉好像把累积已久的什么通通解放出来的感觉。
    为什么我一直到现在才想起来呢?冬马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我拥有力量呀。不管是现在,还是十二年前,那种妖术士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妈妈也不需要死了。
    “呜!”
    巽用双手拨开光芒,看起来虽然没受伤,但他的呼吸非常紊乱。为了挡住冬马放出的攻击,他大概是在一瞬间立起了相当坚韧的防御壁吧。
    巽把手放在胸口,拼了命调整呼吸的样子看起来异常滑稽。
    即便他用憎恨的眼神看着自己,但映在冬马眼里却只觉得凄惨。冬马用鼻子嗤笑了一声。
    “太好了。你要是那样就死了的话,那就没什么好玩的了。我还打算要好好玩弄你一番再杀了你的。”
    “呵……呵呵……”
    到底有什么好笑的?巽抚着额头大笑。是一个让人感到侮蔑、哀怜和充满自信的笑。
    “你的眼神不错喔。满满的愤怒和憎恶……不,没有愤怒吧?只有单纯的憎恶吗……还是我看错了?”
    巽双手环抱着胸口,讽刺地笑着说“只是单纯的破坏冲动吧”。
    “不是!我无法原谅你!”
    冬马一边喷着口水一边狂叫。巽一脸无畏的问着“为什么?”
    “杀了你妈妈的,不就是你自己吗?”
  巽的这句话,刺进了冬马胸口最深处的伤痕。
  “你的母亲大人没告诉过你,不可以把自己犯的错,怪到别人身上吗?”
  “呃……”
    冬马紧紧咬着牙,全身因为怒极而颤抖不已,血液倒流,身体就像快要燃烧起来一般的发热。
    “居然会被自己的儿子杀掉啊,想想诗织也蛮可怜的。不,还是说这是她所期望的?”
    “住口!巽!”
    巽无视相马的阻止,继续说下去。
    “还是说这不是她所期望的?因为她是被丈夫过去所犯下的错,和儿子身上的神狼血脉害死的嘛。”
    巽一掀斗篷,高声的笑着说:“全部都是你们的错!”
    “诗织八成很恨你们吧。”
    “闭嘴!”
    冬马咬紧的唇边流出鲜血,他红着充血的双眼大吼。
    妈妈可能会恨自己——不用巽说,冬马自己一直就是这么想的。
    妈妈是一个永远带着微笑的温柔的人。如果妈妈在那个世界里,因为对自己的憎恨而扭曲了她的脸——和御堂巽一样,被憎恶的黑色火焰附身了的话——对冬马而言,那是超越悲伤和痛苦的绝望与恐怖。
    为了要推开这种恐怖感,冬马准备朝着巽再度放出光弹。
    但刚刚的光芒却没有出现。
    到刚才还涨满体内的力量像梦境一样消失了。
    “为、为什么!?为什么打不出去!”
    他试了好几次,还是无法放出光弹。
    焦燥让冬马的额头冒出了一层冷汗。
    另一方面,巽正背对着满月,慢慢接近冬马。
    每当巽踏出一步、鞋子沉入积雪,冬马便不断颤抖着,向后退去。
    意识渐渐模糊的冬马把巽和妈妈的影像重迭在一起。明明就一点也不像,连性别也不一样,但是他就是重迭了两人的身影。
    “不、不要过来!”
    冬马大叫。同时,巽的踪影也不消失不见。刹那,他又出现在冬马眼前。
    “噫!”
    就像是被鬼压床一样,冬马一动也不能动。全身的力气都已散去,喉头干渴不已。
    “被妈妈仇视、被妈妈憎恨的可怜孩子啊。我现在就让你舒服一点。”
    巽的食指轻轻碰了一下冬马的眉间。下一个瞬间,冬马的视线范围所及全成了一片漆黑。
    又冷又热,很不可思议的感觉。明明背脊上寒冻的颤抖就停不下来,但皮肤上却缠绕着一股异常的湿气,吐出来的气也湿湿暖暖的。
  黑暗里什么都没有。
  什么也看不见,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冬马现在身处在一切被‘黑’所支配的虚无世界里。
  他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失去了视觉、还是这个空间里只有黑暗而已。
  冬马拼了命摸索着四周,但却碰不到任何东西。
    ‘暗’和‘无’蚕食着人心。
    冬马害怕自己是否会就这样发狂。
    “不、不要!我不要待在这里!让我出去!”
    冬马双手抱头,四处狂奔。但没有任何人回答他,也找不到任何出口。
    “我不要啊啊啊啊,”
    当冬马狂乱的大叫时!!
    (冬马!)
    背后有个人在呼唤他。
    冬马高兴的转过头去。任谁都好,他想要见到人。
    是妈妈站在那里。
    她脸上带着温柔沉稳的笑容,张开双手,等着迎接冬马。
    冬马冲进妈妈怀里放声大哭,她温柔地抱着他。
    (冬马,不要哭……)
    妈妈的声音既和煦又温柔。

    他想要一直维持这个姿势——冬马这么盼望着。只要能被妈妈这样抱着,这世界上便再也没有痛苦。
    不会受伤、也不会让人受伤;不必害怕被谁怨恨,更不需要去恨谁。
    “母亲……”
    冬马像个小婴儿般窝在妈妈的怀里,但妈妈紧抱着冬马的手却突然异常地加重了力道。
    这股力量像是要折断他的背脊似的……不,仿佛要扯裂他的身体一般。
    冬马一边因为痛苦而呻吟,一边抬头看着妈妈……
    妈妈的脸变了,完全看不出刚刚那温柔的模样。她的柳叶眉和眼尾抬起,露出獠牙,看起来就像个恶鬼一样。
    (为什么要杀了我?我明明那么爱你!)
  妈妈的声音如同老婆婆一般枯哑,还夹带着强烈的憎恶。
    “啊……啊……”
    压紧冬马身体的双手再次加重力道,让他不停喘气,边喘气边哽咽。
    他的骨头发出挤压的喀喀声音,内脏也被紧紧地压迫着。
    (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要杀了我?)
    冬马无法回头,他只能伸出双手,拚命乞求着救赎。
    啪嚓。冬马的意识随着某道碎裂的声音告终。
    砰咚。巽把手指从冬马额上栘开的同时,冬马也顺势倒了下去。
    “冬马!”
    相马虽然想冲上去检视冬马的状况,但身上的伤却让他无法如愿以偿。
    “你做了什么!巽!”
    面对相马的问题,巽淡淡地用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回说“我毁了他的心”。
    “虽然只是简单的幻术,但这个家伙却无法承受……无法承受愤怒、憎恶、悲伤和杀了妈妈的罪过。”
    “该死!”
    相马跪倒在地,不断用两拳槌打着地面。
    儿子的心就快要被毁了,自己却因为脚伤无法动弹而救不了他。
    相马痛恨无力的自己。他的拳头破了,鲜血也随之流出。但他的心太痛了,让他感受不到手上的痛楚。
    “怎么样啊?相马。这种家人在面前被毁掉的感觉如何?”
    巽边说边用脚踢飞了倒在地上的冬马。
    冬马被踢翻了个身,面孔朝上地躺在地上,空虚的双眼里只映照出空中的满月。
    现在的冬马像是个操纵线被剪断的人偶,名为‘心’的细线被剪断的悲哀人偶。
    “就算你再怎么愤怒、再怎么恨我,你都打不倒我。因为这三十年来我一直不断地憎恨着你。”
  巽的声音非常冷淡。
  暴风雪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只独留冷冽冻人的寒风吹过庭院。
  巽低头看着冬马,相马则是低垂着头。两人一时之间沉默下语。
  无机质的静寂流泄.仿佛连风都停下了。
   “这就是你所期盼的复仇吗?”
  良久,相马打破沉默,抬起头说。
  巽静静地仰望着满月。
    “——我也不知道。”
    回了一句让人意外的话。
    他的侧脸带着满满的哀凄和忧郁。相马并不清楚他这个表情代表着什么意思,但他知道这是他所认识的三十年前的巽。
  静寂再度到来——
    “冬马!”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女性的悲痛呐喊打破了第二次的沉默——
    眼前的光景实在叫人太过绝望。
    倒卧在地生死不明的静华、跪在地上的相马、还有虚无地睁着无神的双眼、躺在雪地上的冬马。
  大家都在流血。
    “该死,太迟了吗?”
    鹰秋站在深雪背后懊悔地说。
    真矢一言不发,看着这幕惨状。
    鹰秋和真矢两人上半身都已经分别变身成灰狼和白狼的模样。
    稍早冬马离开之后,深雪就把静马和睦美交给‘院’里的人,急忙赶往静华家,在途中碰到鹰秋。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连失踪的真矢也在那里。
    虽然她下清楚真矢为什么会跟鹰秋在一起,但真矢说他要“帮姊姊的忙”。
    深雪接受了真矢的好意,至于失踪的事就留待日后再说。
    由于鹰秋说他也要同行,于是深雪便帮他治疗了肩膀上那个最大的伤口。
    其后,深雪一行人感知到巽留在静华家的讯息后,便赶来这里。
    但是他们来得太晚了。
    “冬马!”
    深雪看也不看站在冬马身前的巽一眼,立刻跑到冬马身边。
    虽然真矢试着警告她危险,但深雪却完全没听到。
    怀里的冬马身体还很温暖,但他身上没有任何生机的感觉,就像个人偶一样。
    深雪紧紧地抱住冬马,不停呼唤着他的名字。但回答她的不是语言,而是无机质的规律呼吸声。
  巽冷冷地在一旁看着深雪。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深雪用几近呻吟的声音说道。
    即使深雪用满是泪水的眼紧紧盯着巽,但巽冷漠的双眼却对深雪的伤心和难过视若无睹。
    “憎恨一个人、伤害一个人、这样究竟能让谁得到救赎?就算做了这种事……又能……”
    满溢的泪水让深雪无法把话说完。
    “是啊。就像你所说的一样,就算做了这种事,奈津美也下会高兴吧……”
    巽的眼神依旧冷冽。与其说是在对深雪说话,不如说他是在跟自己说话。最后他又加了一句“那家伙是个温柔的女人啊”。
    “……但我还是无法阻止我自己。如果没有憎恨的感情,我就活不到今天。”
    巽冷冽的眼神崩解,化作满满的悲伤。
    “不……我对生命没有执着……我只是……只是…不敢去见她。”
    巽喃喃自语后,突然开始窃笑。
    深雪无法理解他话中的真意,惊讶得皱起眉头。
    “……来吧,如果你想救你的男人的话就上吧!打倒我吧!”
    巽收起窃笑,伸出手指拭去深雪颊上的泪水。
    他的表情,既祥和又温柔。
    在巽的手指放上自己脸颊的瞬间,深雪不禁怀疑支配巽的不是憎恶,而是深切的悲伤。
    因为太过悲伤,如果不把那份悲伤化作憎恨,他或许就无法保住自己吧。
    “姊姊,快逃!”
    真矢突然大吼。他举起钩爪,朝巽扑了过来。
    深雪抱住冬马的身子、向旁边滚到雪地上。
    另一方面,巽则对迎面而来的真矢无动于衷,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我不会让你碰到姊姊的一根寒毛!”
    真矢一口气冲进巽的怀里,反射着月亮光辉的钩爪瞄准了巽的睑。
    但真矢的钩爪被巽用左手轻而易举地拨开了。
    “我给你的绯燕怎么了?”
    “我已经不需要那把剑了!”
    真矢后退一步,取好距离后再度向巽刺出双手,如狼般吼叫了一声。
    真矢的指尖出现了五支冰枪。他挥舞着冰枪、露出獠牙向巽冲去,打算刺穿巽的身体。
    但冰枪却在刺中巽的瞬间蒸发。
    白色的蒸气溶解在夜风中。
    “居然不好好珍惜别人送给你的礼物,真是个无礼的家伙。让我来教你一点礼仪吧!”
  巽的表情瞬间化为残虐的恶鬼。
  “真矢!快逃!”
  感觉到异常杀气的深雪大叫。但在真矢撤退前——
    “闪开!”
    肉眼看不见块状魔力在真矢眼前爆开。
    “呜哇!”
    真矢被爆裂的白色闪光和冲击波弹开,倒在正殿的瓦砾堆上。
    “呜呜……”
    真矢低声呻吟,虽然试着想站起来,但他只是抬起上半身,就再度吐血倒下。
    “真矢!”
    深雪一边紧紧抱住冬马,一边呼唤着弟弟,但她没有听到回答,从这边也无法判断他是否还活着。
    虽然想冲到弟弟身旁,但她却也放不开怀中的冬马。
    因为她有一种预厌,如果在这里放开冬马的话,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深雪紧紧的咬住下唇。此时鹰秋大喊一声“喂!”
    “我来挡下御堂!你赶快让月森醒过来!”
    “可、可是!”
    敌人可是连静华和冬马都打不过的对手呀。但在她出声阻止之前,鹰秋早已一边呐喊一边冲上去突击巽了。
    “他们是我和睦美的恩人!我不会让你杀了他们的!”
    鹰秋和真矢一样,以钩爪从正面袭击巽。
    “才这么年轻就这么重情重义啊。”
    巽缓缓打开双手。就像是在邀请对方随意攻击一样。
    “喝啊!”
    鹰秋气势凌人地挥出一击,但巽的头只是轻轻一偏就躲过了这一击。
    “还没结束啊!”
    鹰秋丝毫不留任何空隙,立刻以钩爪和踢击进行连续攻击。
    不过这些攻击根本碰不到巽一根小指头。所有的攻击都在瞬间被躲过。
    巽一脸对鹰秋毫无兴趣的模样,根本懒得反击。
    巽一边闪避着鹰秋的猛攻,不经意的朝冬马那边一看。
    深雪不知道他这个眼神究竟有什么含意。但就像鹰秋所说的,一定要趁现在让冬马恢复意识。深雪在胸前紧紧握住了双手。
    鹰秋明知自己不可能战胜,却还是挺身一战.就是为了让她有时间治疗冬马。
    身为白狼的深雪拥有可治愈他人精神的‘精神治愈’能力。
    但冬马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像个空壳一样?如果不知道原因的话,她也无从治疗。再加上‘精神治愈’原本就只能安抚错乱的精神状态而已,实在不太可能让冬马完全恢复。
    虽然知道效果不大,深雪还是把手抵在冬马的额头上,试着把力量送进他体内……却没有任何效果。
    “是冬马的妈妈。”
    深雪不愿放弃,再次进行精神治愈。这时相马来到她身边,对她说了这句话。他告诉深雪,冬马的心被愤怒和憎恨压碎,再加上杀了妈妈的心灵创伤,导致他的整颗心毁坏。
    相马的呼吸紊乱,脚上的出血也很严重。他应该是爬着过来的吧?脸色明显憔悴,但比起身上的伤,儿子的心灵在眼前被毁灭这个创伤,带给他的冲击一定更大吧。
    “对不起……冬马。”
  无止尽的心痛,刺痛了深雪的心。
  深雪曾经看过为了过去而痛苦的冬马。光是看过那一次,就如此心痛。
  她明明就发过誓再也不会离开冬马身边,但冬马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受伤了。
  “我绝对……要救醒你。”
    深雪紧紧闭上双眼,下定决心。
    过了一会,深雪睁开眼睛。她静静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到她这么做的相马一脸苍白地问:“深雪,你到底想做什么!?”
    深雪没有回答。其实就算不回答,相马也知道了问题的答案。
    ‘死之奇迹’——这是深雪打算使用的能力。白狼族中几乎没有人会使用这个能力。
    这是以使用者的生命做为交换条件,让他们所祈望复活的人再度活过来的能力。这项能力不仅能运用在肉体的死亡,同时也可以治疗精神上的毁灭。
    深雪已经下定决心。她要为冬马舍弃生命。
    “住手!深雪……”
    虽然相马拚命地制止她,但深雪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原本打算继续说下去的相马,在看到深雪眼底坚定的决心后,他咬紧牙根,把话吞回肚子里。
    深雪用一个微笑代替道谢,然后抬头看着天空。
    降雪的厚重云层已经散去,星星和满月在澄澈的夜空中尽情洒落着光辉。
    “请把力量借给我……”
    深雪向天上的旦兄祈祷。然后——
    “请你回来……冬马。”
    带着深深的思念,深雪将自己的唇覆在冬马的唇上。
    紫色的冰冷双唇。
    为了让这冰冷的双唇回复到它应有的温度,深雪把自己身上所有的力量都送进了冬马心里。
  纯白色的光芒包围着两人!!


    “呜哇!对不起!”
    冬马差点撞上撑着拐杖的病人。在道完歉之后,冬马又开始跑了起来。
    他的目的地是三○三号房。冬马最重视的人,不,是他最重视的人们正等着他。
    不过今天运气真是太糟了,一早就有许多急诊病患,他又不能为了个人的私事放下工作不管,所以弄到现在这么重要的时刻,他竟然迟到了。而且再加上他刚刚急急忙忙地就跑出来,所以现在身上还穿着工作的白袍。
    虽然途中好几次差点撞到护士,还被她们指责“不要在医院里奔跑”,但他们一看到冬马那张熟悉的脸时,就马上换上一张笑脸说:“啊!月森先生,您夫人生了喔,是个很有朝气的男孩呢!”
    “是的,谢谢!”
    冬马继续跑若,终于来到病房门口。他在门前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把手放在胸前、努力调币好呼吸。
    新的家族成员正在这片薄薄的门板后面等着他。
    冬马按捺住心中的狂喜,推开了门。
    他以为他会在推开门的那,瞬间听到宏亮的哭声,但事实却背叛了他的期望和不安,房间里一片寂静。
    深雪躺在淡粉红色的病床上,怀里抱着被白色毛布包起来的小婴儿。
    冬马原本要开口,却被深雪用指头抵住嘴角,嘘的一声制止了他。
    “他在睡觉,我们小声一点。”
    深雪小小声地说,冬马也点点头答应她。
    “对不起,我没能陪着你生产。”
    冬马道歉。深雪摇了摇头说:“没关系,守护动物们的生命也是很重要的工作啊。”
    “谢谢。”
  冬马打从心底厌谢这个善解人意的妻子。
    “谢谢。”
    他又再说了一次。这次是感谢她辛苦的生产过程顺利完成。
    深雪点了点头,向他微微笑着。那是一个完成丰功伟业后、自傲而又温柔的笑容。
    虽然她的头发散乱、两颊消瘦、浓厚的疲劳还残留在她脸上,但这个笑容是冬马有史以来看过最棒的一个笑容。
    “宝宝你看,爸爸来看你了喔。”
    她用软软的声音告诉孩子。“抱抱他”深雪把孩子递给冬马。
    “呃,他的脖子还很软,所以我得小心对吧。”
    即便冬马抱过无数次猫狗的婴儿,但手上抱的如果是自己的小孩的话,也难免紧张。冬马用奇怪的姿势把小宝宝抱了起来。
    不可置信的轻,好像再用力一点,他就会轻易坏掉似的。
    “呜哇!他在呼吸~~心脏也在跳动。”
    冬马的眼眶因为这理所当然的事而一阵湿润。
    “看起来很高兴呢。”
    深雪看着抱着孩子的丈夫说道。
    “嗯?我吗?还是小宝宝?”
    “两个人都是。你和孩子都是。”
  “喔~”
  听深雪这么一说,冬马仔细看了看孩子的脸。不过刚出生的小婴儿的脸几乎跟只小猴子一样,让冬马摸不清他的表情。不过既然妈妈都这么说了,那就应该是了吧。
  冬马把孩子还给深雪。再这样抱下去实在有点恐怖,如果手一滑让他掉下去的话就完了。
  小婴儿在母亲的怀中安稳的睡着。
  明明才刚把小孩生下来,但深雪抱着孩子的架式俨然已经是个母亲的模样。
  冬马感慨深刻的看着他们。深雪说:“我们刚出生的时候,一定也是这个样子吧。”
  “什么?啊啊,应该是吧。”
  妈妈一定也曾经像这样抱过自己吧。一想到这里,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却又有点高兴。
  为人父母之后,冬马才第一次明白双亲的爱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同时,他也打从心里感谢把自己生下来的妈妈。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一直爱着他的。”
  深雪抚着孩子额上的细毛说道。虽然冬马不太懂她的意思,但深雪一定会是这样的母亲。
  “如果你被这个孩子杀了,你会恨他吗?”
  深雪唐突的问了这一句,让冬马皱起眉头。他完全不懂深雪的意思,但深雪的表情却是非常认真。
  “嗯,我应该不会恨他吧。与其说不会恨他,不如说是恨不了他吧。”
  冬马把手撑在下巴上,认真思索后作出这个回答。不过这个答案太理所当然,说什么认真思索好像也不太对劲。
  自己亲手抱过孩子、还有看过深雪抱着这孩子的模样后,他只希望这孩子能过得幸福。
  深雪一直在一旁微笑着。只要这孩子能过得比任何人都幸福,对冬马而言,就是绝对无法取代的幸福了吧。
  深雪像是对冬马的答案感到非常满意,高兴地微笑着。
  下一个瞬间,视线范围转暗。
  就像是暗幕被拉下一般,四周一切的一切都是一片漆黑。
  “这里是……!?”
  搞不清楚状况的冬马环视着四周。但视线所及尽是一片黑暗,完全没有其它任何东西。
  “我到底……”
  记忆一片朦胧。这里是哪里?刚刚那是怎么回事?自己又做了些什么?他都不知道。
  但他的心里却像被广大的车福包围住一般,有种不可思议的温暖。
  (冬马……)
  冬马伸手抵住额头,试着唤起记忆。一道耳熟的声音叫了他一声。
  深雪伫立在暗闇中。

  不可思议的感觉。
  深雪一如往常般温柔地微笑着,但她的表情里却透出不可言喻的寂寞。
  清澄的双眸直直盯若冬马。
  他知道他得说些什么,可是却什么也说下出来。
  胸口像定被人搅乱般骚动不已。
  深雪看着困惑的冬马,张开了嘴。可是却没有声音。他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但这个世界里仿佛没有声音的存在,语言没有任何意义。
  一瞬之后,深雪的声音直接在冬马心里响起。
  (快想起来吧,冬马。)
  那个声音就像雪花飘下的声响一般轻柔。
  她的声音沉静而温暖,有如安静的夜里飘落在大地上的雪花所奏出的淡淡乐声。
  (母亲并不恨你。请你想起母亲生前的最后一句话……)
  纯白的光芒包围着深雪。光芒缓缓扩散,让这个被黑暗支配的空间染上一片‘白’。
  “妈妈……母亲生前的最后一句话……”
  冬马站在白色的光芒中,细细体会深雪所说的话。试着回想起十而年前的那一天……但他的头脑深处却开始隐隐抽痛,就像是有个人拒绝回想起那件事一样。
  ——那个人就是冬马他自己。
  他害怕。害怕去回想。如果,如果妈妈生前的最后一句话是诉说着她的怨恨——
  (不要害怕。)
  深雪的双手将冬马紧紧环抱在怀中。
  (我会这样紧紧地抱着你……你不是孤独一人……)
  深雪低语的声音在心底回响。她的声音就如同春日缓缓溶去冰雪一般,化解了冬马心中的不安和恐惧。
  “嗯。”
  冬马像个小孩子一样地点了点头,闭上眼睛。然后,他在心中呼唤着妈妈。
  在时间这道无限的川流中,冬马的意识缓缓地逆流而上。
  妈妈就站在那道川流的彼端。
  十二年前——被冬马的钩爪剌穿,胸前染上一片血红的妈妈。
  妈妈一边流泪、一边抚着冬马的脸颊,用她最后渐弱的声音说道——
  (冬马……你的力量不是用来伤害别人的,你的力量,是用来保护那些你最珍爱的人。上天为了这点,才把这么重要的力量赐给你。所以,你要用你的力量去守护大家……然后——)
  冬马紧闭着双眼,一道泪水滑过他的脸颊。
  (——要过得幸福喔。)
  那是妈妈生前的最后一句话。
  “啊啊……”
  冬马慢慢张开眼睛。
  直到最后一刻,妈妈都是深爱着自己的,她一心只希望我能过得幸福。
  为什么我没有办法相信她?冬马为自己的迟疑而感到羞耻。
  “妈妈……”
  心中巨大的阴影消失了。
  十二年来,一直束缚着冬马心灵的无形锁链被切断了。
  “谢谢你。”
  冬马把手放到深雪背后,向她道谢。
  因为有深雪,因为有她给他这份勇气,冬马才得以摆脱恶梦的纠缠。
  “你总是不断向我伸出援手……”
  冬马说到一半,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深雪的身体出现了异常的变化。
  她的身体正从末端逐渐化作尘土——
  “深雪……”
  不会吧!这三个字紧紧抓住了冬马的心脏。
  (我们该说……再见了……)
  冬马因为这句话刹时领悟。他知道深雪做了什么来救自己。
  “不可以!”
  冬马用力地抓住深雪慢慢崩解的双肩。
  “你不可以死!我不要你为了我而死……!”
  泪流满面的冬马用尽全力地诉说着。
  深雪带点困惑的微笑双眼里,也满溢着泪水。
  (我也很想,一直待在你的身边……待在你温柔的气息身边……)
  她举起已经崩解到一半的双手,抚摸着冬马的两颊。
  (冬马,对不起……我没有尽到做妻子的责任。)
  深雪泪湿的双眸如清澄水面般摇荡着,映照着冬马的身影。
  (我希望你能多吃一些我作的料理……我也想帮你洗衣服……帮你把房间打扫干净……帮熬夜读书的你作宵夜……)
  深雪咬着牙说,眼泪不断自她眼角滴下。但就连她的泪,也化作尘土消失无踪。
  (我想要跟你去看好多东西、感受好多东西、跟你一起分享我们的快乐还有悲伤……)
  “深雪!不要死!不要消失!深雪!”
  冬马不断呼喊着深雪的名字,喊到他的声音都已嘶哑。
  但他的呼唤都是一场空。深雪放在他颊上的手,与他所紧抓着的深雪的肩膀都化为尘土瓦解,冬马的手只能无奈地紧紧握住空气。
  “我什么话都还没对你说!什么都还来不及跟你讲!”
  深雪在狂乱哭喊的冬马颊上,印下最后一个吻。
  (冬马,你要过得幸福喔。)
  她留下一句轻声低语,身体化作光的粒子,消失了。
  “——!”
  冬马发出了一声不成声的呐喊,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呐喊些什么。
  只是,冬马所发出的呐喊让白色空间里的一切都剧烈摇晃着。
  纵横无尽的龟裂在空间中蔓延。
  冬马在逐渐崩毁的空间中不停地呐喊着。
  他看见了月亮。一轮交杂着白色和金色、不可思议的满月。
  接下来,他看到了夜空和星星。
  他吸了一口气,让冷冽的空气冷却胸腔小的热泪。冬马知道自己回到了他应属的世界。
  脸颊之所以冻成这样,足因为他的眼泪被风吹干了吧。
  深雪就躺在他怀里。
  她的胸部抵在冬马胸前,动也不动。透过衣服传来的体温,也逐渐散去。
  冬马的右手紧紧抱着深雪,左手抚着她的浏海。
  深雪的表情非常安详,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没有人会从她脸上联想到死亡。
  倘若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她是不是就会立刻醒过来呢?她的遗容让人产生这样的错觉。
  “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悲伤……”
  明明怀中就抱着无声沉默的深雪,但冬马的心情却异常平静。
  是因为我在那个白色空间里把所有悲伤都倾泄出来了吗。
  ——不对。我知道、我知道现在非得做什么不可。
  冬马把深雪的身体安置在一旁,站了起来。
  他身上的伤已经完全消失。他也不觉得疲劳或是疼痛。
  “我得做个了断才行。”
  现在冬马该做的,就是让这场复仇闹剧结束。
  “冬马!”
  看着发出不安警告的相马,冬马轻轻笑了一下,开始向前走去。
  “喔!你回来了啊。”
  御堂巽就站在冬马视线前方,鹰秋倒在他的脚边。虽然鹰秋身下是一片广阔的血海,但他的呼吸声仍旧规律,他还没死。
  冬马的嗅觉和听觉敏锐到连他自己都为之震惊的程度。鹰秋、真矢、静华、相马、还有巽。他可以清楚地听见这五道呼吸声,和他们心脏跳动的声音。如果认真竖起耳朵来听的话,或许连远方街道上的声音也能听得到也说不一定。
  幸好除了深雪之外,没有任何人丧生。冬马再也无法承受这场战斗中出现更多的牺牲。而且,这样子深雪会伤心的。
  “你的眼睛……你已经拭去你心中的黑暗了吗?”
  “是啊。我的心情非常沉静,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冬马把手放在胸前说道。
  和巽对峙时,支配若自己的愤怒籼憎恨都已经溶入风中,不可复见。
  那一定定因为,他的心中有深雪的存在吧。她的心和她的灵魂现在仍栖身在冬马体内,温暖着他的灵魂。
  “那就再挑战我一次吧,月森冬马!如果是现在的你,一定能发挥黄金狼神狼真正的力量。”
  巽刺人的视线落在冬马身上。他的声音和表情毫无抑扬顿挫,只有视线如冰箭般锐利。
  ——神狼的力量。
  对冬马而言,这是他十二年来最忌讳的东西。
  静华曾经解释过冬马为何不能变身的原因。那是因为他下意识地害怕变身,因为他害怕伤害别人。
  就是这样没错。冬马一直活在恐惧中,不断栘开视线、选择逃避。
  逃避自己的力量。因为他认为自己的力量只会带来悲剧。
  但是现在的他不一样了。
  ——悲剧不是源自于力量本身。而是源自于使用力量之人的心。悲剧,源自于软弱的心。
  妈妈曾经告诉过他。力量是用来守护他最珍爱的人的。
  而深雪则给了他不会向愤怒和憎恨低头一颗坚强的心。
  ——我再也不会输。不会输给任何力量,不会输给自己脆弱的心。
  冬马第一次打从心底希望自己能拥有力量。
  为了守护大家。为了止住悲伤。
  更重要的是,为了那个救了自己的女孩。
  “满月啊,把你的力量借给我吧!”
  冬马把右手高高举向满月,大声咆哮。
  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咆哮。冬马以他的心、他的身体,以及他生命的一切咆哮着。
  唰!金色的光辉从冬马体内进射而出,大气因而震动。明明就没有风,所有人的头发却被吹得飘动、倒竖起来。
  刺眼的光芒包围着冬马的身体,而冬马的外形也在这道光芒中逐渐起了变化。
  光芒如玻璃碎裂般散开,冬马完成了变身。
  他的体毛反射着满月的月光,绽放着神圣的光辉。
  黄金狼·神狼——
  经过十二年的岁月后,传说中的黄金狼·神狼再次降临。

  相马以为他看到了奇迹。
  儿子绽放着金色光芒的双眼,祥和而且温柔。
  “诗织……”
  川马无法克制地把冬马的眼睛和亡妻的双眼交迭。
  无法压抑第一次变身的狂气,三十年前,相马杀了堂姐,同时也是好友恋人的奈津美。
  为此,他的心灵受到重创,自暴自弃迷失了自己,而那时仆川厂拯救他的,就是诗织。
  总是在身边温柔微笑、支持着自己的妻子。
  冬马的双眸和诗织如出一辙。同时,也跟深雪的双眼相似。
  之所以会挑选深雪作为冬马的结婚对象,就足因为他在深雪的眼里看到了诗织。
  他希望深雪能治愈冬马心里的伤痕。
  “她就像拯救了我的诗织一样,拯救了冬马。”
  相马的眼里满溢着泪水。
  虽然他心里满足对诗织和深雪的感谢和歉意,但却无法丛一舀语描述这份诉说不尽的心情。
  他守护不了诗识,又把深雪卷入这场战争,害死了她。
  “我……我……真的……什么也做不到……我只会伤害别人……”
  相马试着咬紧牙根忍住泪水,但根本无效,这十二年来他苦苦隐忍的一切悲伤痛苦一涌而上,让相马怎么样也止不住自己的泪水。
  意识朦胧的鹰秋勉力张开眼睛,看到了金色的光芒。
  一道温暖而又强大的光芒。
  “是月森吗……”
  虽然鹰秋的视线模糊,无法准确对焦,但他确定那道强大的光芒来白月森冬马。
  他想站起来帮他的忙,但他的四肢被黑色的光枪贯穿,短时间内大概没办法站起来。
  凄惨落败。因为输得实在太彻底了,他连懊悔的感觉郡没有。
  “交给那家伙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下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相信一切都应该已经结束了。那道金色的光芒一定能引领他们抵达最完美的结局。
  彻底安心的感觉让鹰秋再次闭上了双眼。
  风又再次吹起。
  巽笑着,任发丝和斗篷随风飞扬。他脸上的笑交杂着喜悦和忧郁。
  “这一刻终于、终于来了。”
  巽张开双手,他的嘴角正窃笑着。最后他的窃笑变成了高声大笑。笑声撕裂了暗夜的天空,无尽地回响着。
  大气呼应他的笑声,卷起一阵疾风。
  冬马任风吹抚着他的体毛,一步也不后退,直直地凝视着巽。
  深雪告诉过他。
  御常巽是个悲哀的男人。他若不将悲伤化作憎恨,就无法活下去。这是个可悲的男人。
  现在的冬马确切地理解到这个事实。
  御堂巽的‘气味’,那不是被憎恶和疯狂凭依的气味。
  这个男人只会用疯狂和绝望的利刀切割自己的心,散发出阵阵悲哀的气味。
  巽自己最清楚,这场复仇闹剧毫无任何意义。
  虽然他自己最清楚,但他却不愿结束。因为他不知道让一切结束的方法。
  “让一切结束吧。任谁都是这么希望的。”
  在冬马下定决心的那一瞬间,吹拂的风停下——
  “去死吧!神狼!我要让你金色的体毛染上鲜红!”
  巽的身旁突然出现无数蓝黑色的光球,朝向冬马袭来。光球从上下左右四个方向切开大气,直逼而来。
  但冬马毫下慌张,用两只拳头挡住所有袭来的光球。
  光球在触击到冬马拳头的那一瞬发出金色的光辉,无声地消灭。
  两手虽然有些发麻,但不构成任何问题。可是——
  ——这样下去根本不能反击。
  鹰秋就倒在巽的脚边,贸然行动只怕会把他卷入战斗。
  冬马紧咬着牙根。巽似乎看穿了他的心理,露出了一个残虐的笑。
  ——糟了!
  焦躁的冬马虽然立刻重整姿势,但巽接下来所说的话却出乎他的意料。
  “在这里只会顾虑周围的状况而无法尽情作战。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吧。”
  巽说完后在胸前画了一个印记,开始咏唱术。
  冬马原本以为巽会转而攻击鹰秋,所以他吓了一跳。不过改变战斗场地对他来说,的确不失为一个好提议。
  啪叽。一声如同静电被弹开的声响响起,周围的景色开始起了变化。
  冬马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光景。

  有血的味道。是他讨厌的腥臭味。
  冬马和巽站在一个鲜红色的空间里。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没有任何人影。但这个诡异的空间里只有满满满满的‘红’充斥其中。
  看到比鲜血还深遂的‘红’,冬马不禁打了个冷颤。这个空间的存在,给人一种无可比拟的压迫厌。
  他的胃像是被紧紧掐住似的,心头涌上一股呕吐感。
  而巽则是大大地张开双手,恍惚地笑着。
  或许这个空间就是巽内心世界具象化后的实体吧。
  ——先发制胜!
  冬马忍住反胃感,把意识集中在钩爪上。他的钩爪闪烁着,洒落金色的火花。
  他瞄准巽挥下钩爪,钩爪进射出光芒,直接打到了巽身上。
  “如何!”
  但原本应该直接打到巽身上的这记光球却无声地弹开。
  巽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仍旧一脸恍惚地看着毫无关系的虚空。接着——
  “嘻呀哈哈哈哈哈!”
  下一瞬问,巽突然发出疯狂的笑声,朝着冬马刺出双手。在那一刹那,冬马被圆钝的冲击波重重击中,整个人被打飞。
  “该死!”
  冬马努力地想重新站起身。
  “你杀了我啊!”
  在巽合起掌心的那一瞬间,四面八方潮涌而来的强大压力试图挤碎冬马。
  “呜啊啊啊啊!”
  身体仿若被肢解的剧痛让冬马痛苦地呻吟。肌肉和骨头也不停挤压着彼此。
  “我怎么能就这样输给你!”
  冬马挤出所有力气,全身上下散发出金色的光芒,把那股压力弹开。但那只不过是片刻的事。下一秒钟,他又被沉重的压力缠上,而且是比刚刚更加猛烈数倍的重压。
  “该……死!”
  冬马咬牙说着他绝不认输,但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溢了出来。
  他没想过在巽心里肆虐的灰暗暴风如此强大。
  巽用三十年岁月培养出来的负面之心,早已远远超出冬马的想像。
  “不能输……我不能输啊,”
  如果在这里输了的话,深雪所付出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这远比要冬马去死还恐怖。
  重压突然消失。
  表情痛苦扭曲的冬马看着巽,而巽亘局兴地边挥若右手的食指边哼着歌。
  在他的食指前端有一团小小的红色火焰。
  感到不祥预兆的冬马试着反击。但就在他出乎之前,巽已经摆出手枪的姿势架好右手,向冬马伸出亮起红色火焰的食指。
  “砰。”
  巽就像孩子在玩枪一样,做出拙扳机的动作。
  下一个瞬间,赤红的火焰覆住冬马全身。
  “呜啊啊啊啊!”
  冬马尖叫、挣扎着。这股异常的灼热仿佛要将他从体内深处燃烧殆尽。
  只是这地狱般的痛苦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他的意识变得一片空白,什么也灭觉不到了。
  身体里的力量瞬间消失,心灵跟肉体都变的好轻松。
  ——我死了吗?
  他试着问自己,但没有答案。
  就在此时,冬马的耳朵里听到了一阵骚动。一开始他搞不清楚那是怎么一回事,不过仔细一听,才发现那是人的声音。
  很多的声音。
  (赶快结束吧。)
  (奈津美,我想见你。)
  (我不想让任何人受伤。)
  (我不喜欢这样。)
  (我不想让相马受苦。)
  (奈津美,救我。)
  (谁来救救我。)
  (救我。)
  (救我。)
  (救我。)
  这不是很多人的声音,而是一个男人同时讲了很多话的声音。
  这是御堂巽的声音。
  冬马领悟了。
  这个空间不是御堂巽的内心具现化后的实体。这里就是御堂巽的内心。
  他原本一直以为御堂巽用的是隔离空间的术,但没想到性质完全不同。
  冬马被巽的心绊住了手脚。
  “我要挥开他的阴霾!”
  冬马大吼。
  逐渐朦胧的意识清醒了过来,他在火焰的彼端看到了巽。
  虽然燃烧着身体的炙热厌又重新出现,但冬马咬紧牙根告诉自己一定撑得下去。他握紧双拳,拚命和痛苦战斗。
  “这是心的世界。只要有一颗坚强的心,就绝对不会输。”
  冬马相信现在的自己一定能获得胜利。
  御堂巽的憎恶和疯狂程度强大到超乎想像的地步:但同时,他的心却又比玻璃还脆弱。
  而且——
  “我不是一个人!我有她陪在我身边,”
  冬马抛开所有厌觉,让他的心空下来。
  在他空下的心里、在空荡荡的意识里,他只想着深雪。
  (冬马。)
  他在心底深处听到她的声音。
  (我们两个人一起把他从痛苦中解放出来,然后就回去吧,回到大家所在的地方。)
  冬马对着心底深处的声音用力的点了点头。
  一股力量在身体里奔驰。是两人份的炽热力量.
  冬马挥舞着双手,把包覆着全身的赤红火焰拨开。

  “我要上了!御堂巽!”
  冬马高声呐喊,他的身体开始散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光芒迅速地膨胀,变成一道白色的光。
  “什、什么!这道光是什么!?”
  被那道光芒照射到的巽两手抱头,发狂般地激烈摇头。
  光正胁迫若他。
  “不、不要过来!我会溶化!我会被溶化掉啊!”
  巽因恐怖而扭曲的脸上有几道深刻的皱纹。
  冬马带着所有力量,朝巽飞去。
  红色的光球、黑色的光球,无数的光球不断飞来。但那都已不构成威胁。光球在还没碰到冬马之前就已消失。
  “不要过来啊啊啊啊啊!”
  巽一边尖叫一边作出一面红色的防御壁,但那不过是他最后的垂死挣扎。
  “喔喔喔!”
  冬马的拳头随着勇猛的叫声打出,粉碎了巽的防御壁,一门气打进了巽的胸口。
  漆黑的血液有如浊流般不断涌出,洒落在冬马身上。
  那些浓黑的血被冬马身上的光芒一照,瞬间便蒸发了。
  冬马把他的力量和心情全部寄托在他剌穿巽的于上,大声咆哮。
  “你所追求的不足复仇!就算你伤了你自己,也不会有人因此得救!把你所有的憎恨都给我吐出来!”
  他的咆哮震动了整个深红色的世界。接着,冬马手上散发出的光芒扩散到深红世界里的每一个角落。
  白色和金色。混合了这两种颜色的光芒把深红的世界改造成光的世界。
  金色的光是纯粹的破坏力……白色的光是净化力。
  冬马的光同时击碎了巽支配这个世界的强大魔力和憎恶,并把它们净化了。
  巽颤抖的双手用比孩子们还不如的力量紧紧地握住冬马的手。
  他的脸颊上,满是泪水。
  巽流着眼泪、张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却不成声。不过冬马还是清楚地听到了巽的最后一句话。
  “终于……见得到你了……”
  那是御堂巽最后一句话。
  然后他的身体溶化在光芒中,化作眩目的光尘消失了。
  地上射出一道光芒,形成一道光柱。
  出现在庭院中央的光柱仿佛就像是连结地面和天上明月的桥。
  光柱渐渐消失,飞散的粒子在空中漫舞。
  看起来就像是走错季节的萤火虫一样。无数的光之萤火虫像是被解放般地在空中自由飞舞。
  在光柱消失之后,有个青年站在那里。
  光之萤火虫点亮了青年——月森冬马的侧脸。
  他大大吐了一口气。深雪的身体就躺在他视线前方不远处。
  “冬马。”
  当相马从背后叫着他时,冬马正静静地看着深雪。冬马回过头,看到父亲与一旁恢复意识的姊姊静华。
  “爸爸……姊姊大人……”
  冬马告诉两人战斗已经结束。
  “已经结束了。御堂巽,已经不在了。”
  冬马告诉他们这件事后,便转过身走向深雪。
  相马沉痛地说了一句“是吗”,点了点头,接下来就不再追问什么。只是,他的视线一直朝下,不知道是不是在哀悼巽的死,想必他的心情一定很复杂吧。
  静华也只是无表情的说了一句:“辛苦了,做得好。”
  一如平常般看起来那么不亲切的姊姊,让冬马感到安心。
  冬马走到深雪身前,蹲下来抱起她冷冷的身体。
  “你真的……好轻啊……”
  他想起在大学的楼梯上第一次抱起她的事,不禁苦笑。
  和深雪相识不过十天,但在冬马心里,深雪已经重要到是一个无可替代的人。
  只是冬马从来没有把他的心意告诉过她。他只是不断地被她支持、被她鼓励、被她救助罢了。
  “男人要守护喜欢的女人。”
  这是很久以前的连续剧里的一句台词。他不太记得连续剧的剧情足什么,但他只记得这句台词和另一句台词。
  “爱的告白是要交给男人来做的。”
  那是他记得的另一句台词。
  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既陈腐又丢人的台词。但是……
  “陈腐或丢人都没关系,我要把我的心意传达给你。然后我要一辈子守护若你。”
  冬马轻轻抚着深雪的脸颊和她脸颊上的头发,他说:
  “我的力量是用来守护我最珍爱的人的。”
  冬马再次回想起妈妈最后告诉他的那句话,用左于的食指轻轻抵住深雪的双唇。
  指尖传来的厌触冰冷。她的冰冷双唇,证实厂生命的热度已经离开了她。
  “这是我第一次亲你耶。”
  冬马闭上眼睛,温柔地将嘴唇覆盖在深雪冰冷的唇下。
  ——回来吧!
  冬马不断祈求着。为了深雪,他解放了所有的力量。
  淡淡的光芒包覆住冬马的身体,无数的光之萤火虫再次出现,在空中漫舞。
  每一颗光粒,都是冬马的力量和祈祷所构成的生命结品。
  不用任何人教他,冬马自己知道。
  只要用自己的力量去做交换,就可以让深雪复活。
  在月夜中舞动的光之萤火虫一个接若一个地落在深雪身下,慢慢渗入她的身体,消失无踪。
  不只是深雪。漫天飞舞的光之萤火虫也同样治愈了相马、静华、还有鹰秋他们的伤口。
  “好温暖的光……”
  静华用于指捻起一只光之萤火虫,用温柔的表情说道:
  “这真是下可置信……神狼居然有这种力量……”
  相马一脸惊讶地看着冬马。背后有个人轻轻拍厂相马的肩膀。
  “不对吧。这应该是冬马自己的力量喔。”
  拍了相马肩膀的人是静马。黑色长大衣的半片下摆随风摇曳。他在左手的再生完成之前就赶过来了。
  “可是加果让死者再生,冬马就再也……”
  “是啊……不过或许这才是冬马的心愿吧。”
  静马笑了笑。相马也闭上眼睛笑着说:“是啊,这样诗织也会很高兴吧!”
  醒过来的鹰秋和真矢看若冬马他们。
  大家都在一旁守护着冬马和深雪。
  ——回来吧。大家都在等你。
  冬马在心中祈祷低语。
  怦怦。小小的跳动声传入冬马的双耳。
  ——你说你要我过得幸福,可是我的幸福就是有你在身边。所以……
  怦怦。怦怦。怦怦。深雪的心脏微微地、但规律地鼓动着。
  两人交迭的双唇也逐渐恢复温度。
  在冬马抽离双唇后,他看到深雪正睡得香甜,双颊染上了淡淡的樱花色。
  奇迹出现了。用神狼所有力量所换得的奇迹。
  那并不是‘死之奇迹’。而是直正的奇迹。
  等到她醒了,我希望她能笑着说“冬马,早安”。
  冬马想像着明天早上深雪的笑容,意识逐渐模糊。
在月光的照耀下,光之萤火虫包覆住沉睡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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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15 23:33 | 显示全部楼层
终章

    白色的光芒从眼睑彼端渗入,冬马“嗯”了一声,皱起眉头。
    窗外没得闲的麻雀们正吱吱乱叫。一如往常的早晨。
    “我还不想起床啊……”
    冬马一度将眼睛睁开一条缝,但窝在被窝里的感觉实在太棒了,他忍不住又闭上眼睛。
    (起床啰。冬马。)
    耳朵旁甜甜的声音正低语着。那有点痒的感觉让冬马快乐得笑了出来。
    再次微微睁开眼睛,他在朝阳的照射下看到了深雪微笑的脸。
    “深雪……”
    深雪如绢般的秀发在朝阳中散发苦光辉。冬马试着伸出手去抚摸她的头发……
    “你疯了啊。白痴。”
    啪嚏。
    “啊呜!”
    冬马的腹部受到一记拐子重击,原本还没睡醒的他瞬间清醒。
    他睁大了眼睛从床上跳起来,看到静华正坐在床旁抽烟,睑上的太阳穴还不停跳动。
    “姊、姊?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冬马问。
    滋!一枚烟头压在右手的手背上。
    “呜啊烫啊啊啊啊!”
冬马的惨叫传遍全家。
“你……不需要这样惩罚我吧……”
冬马一边泛着泪,一边吹着已经焦掉一块的手背。
“明明就已经醒了,却还在那边恍神的家伙就是有罪。”
静华一边用叹气的语调说着,一边又把烟放回嘴上。
    ——恍神?就是在刚睡醒的时候才会恍神不是吗?
    冬马虽然这么想,但一想到要是真的讲出来,下次受到烟头攻击的恐怕就定额头,所以他还是选择闭嘴保持沉默。
    “那,姊姊大人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你一直睡了好几天,所以我才来看看你啊。感谢我吧。”
    “什么……?”
冬马皱起眉头。静华告诉他“你已经睡了整整四天了。”
“四天……”
冬马把手抵在额头上,整理自己的记忆。
    和御堂巽之间的战斗画下休止符后,让深雪复活……到这边他都还记得,不过这就是他最后的记忆了。
他摸了摸下巴,胡子都冒出来了。看来他是真的昏睡了四天。
“对了!深雪呢!?”
冬马忽然想起深雪。他记得他让深雪恢复呼吸,但他并没有看到深雪醒过来。
他很在意深雪是否真的醒了过来。
问了静华,她给了“深雪在楼下”这样的回答。
静华说深雪隔天就醒了过来,然后就一直待在这个家里,籼静华一起照顾冬马。
“是吗。太好了……”
冬马吐了一口安心的气。
    “你别安心得太早,赶快让她看到你拚命吃着早饭的样子让她放心啦。那个小女生一直很担心你啊。”
静华对着冬马呼出一口烟。
“啊啊。我知道了。”
冬马一边咳嗽一边下床,拖着脚定出房间。
连续睡了四天,身体累得像铅块一样重。
他下了楼梯,闻到熟悉的味噌汤香味。
    这一定是深雪煮的味噌汤。他已经把味道记起来了。
    和深雪一起度过的十多天,每天的早晨总是从这个香味开始。
    早上一睁开眼睛,就有个人会用笑脸向自己说早安,还有一碗暖暖的味噌汤。深雪让冬马知道,这就是无可取代的幸福。
“早安。”
冬马走进厨房,笑着说早安。但回答他的却定一片寂静。
“咦……?”
深雪不在厨房里。
瓦斯炉上的锅子里有味噌汤,桌上则有纳豆和烤鱼等纯和风的料理。
放着咖啡杯的小碟子上则摆着四颗京糖。
小兔图案的围裙折叠整齐地放在深雪平常坐的椅子上,而且椅子还拉出来了。
这是深雪直到刚刚都还在这里的证据。
“深雪……是去丢垃圾了吗……?”
冬马歪着头,在桌上看到一个白色信封。
拿起来一看,才发现上面写着‘给冬马’,是深雪的字。
“……?”
冬马惊讶的打开信封,里面放了两张纸。
他打开其中一张,完全说不出话来。
那是一张离婚协议书。
冬马仔仔细细地看过,发现深雪已经签名盖章了。
“这是什么意思啊!?”
冬马粗鲁的打开另一张对折的纸。
那是深雪给他的信。
信的内容让冬马威到愕然,还有愤怒。
冬马坐了下来,把信和离婚协议书放在桌上,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咬紧下唇。
深雪的信里写着——
‘对不起。冬马。
我从父亲那里听说了。你为了让我复活,丧失了神狼的力量。
原本是被选为传承这道重要血脉的我,却让这条血脉消失了。我已经失去了作为你妻子的资格。我应该要在你面前向你道歉。
但是我没有那个勇气。因为一见到你,我就会舍不得。
请你原谅我就此离开。
和你一起度过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我过得很快乐。
要成为一个好兽医喔。
每天早上也要好好吃早餐喔。
真的很对不起。再见。
PS:我听真矢说了他的事。请让我代替他向你道歉。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想啊?”
他又后悔又愤怒。
深雪误解了。
“事情不是这样啊,你何必这么想……”
又气又恨的冬马抱住头。
“嗯?深雪呢?”
静华进到厨房里。
冬马无言地把深雪写的信交给静华。
静华看完信后,
“难怪她会一脸烦恼的样子……”
她小小叹了一口气。
“唉,这也没办法,这都是你的错。”
静华把信还给冬马。
“你知道那个女孩为什么会这么想吗?”
“……不知道!”
冬马耍脾气地说。
深雪为了救自己而舍弃了生命,而自己也为了报答她拚命战斗。
他们的心意应该是相通的,但他却始终没有把自己的心意告诉深雪。
“你不知道的话我就告诉你。很多事情不讲出来,是无法传达的。就这样。”
静华拿起桌边的报纸,轻轻敲了冬马的头。
冬马愣了一会儿……
    ——不讲出来就无法传达……
    他在脑中反刍静华的话,回顾过去相识的十几天。
    现在想想,他直一的有对深雪说过会让她高兴的话吗?
    深雪平常总是带着笑容,所以冬马自己对这种事情也没有很在意。
    因为连冬马自己也不知道深雪是在什么时候,从‘突然冒出来的老婆’,变成他所爱的女人。但是,自己却只有在她失去意识的时候,才把真正的心意说出口。
“我搞不好是个笨到没药救的笨蛋啊……”
“你会现在才注意到,就表示你的确是个笨蛋。”
静华在冬马的低喃后,丢来一句犀利的评语。
他无法反驳。
“只要把我的心情坦率地告诉她就好了,对吧……”
“反正你也说不出什么甜言蜜语吧?”
“是啊。”
他苦笑。的确,要是逼他讲什么甜言蜜语的话,他的舌头八成会打结吧。
“我要去找她。”
下定决心的冬马站起身,把手上的离婚协议书捏烂。
“我把车开过来。你一分钟之内就给找换好衣服。现在去应该还可以立刻追上她。”
静华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伸出一根指头转着钥匙站起身来。
“谢谢你,姊姊大人。可是我不去追她,我想先去一个地方。”
“什么意思?”
静华皱起眉头。
冬马轻轻地笑了笑,不发一语。
“好好吃喔!静马哥你真的好会做甜点!”
睦美躺在白色的病床上,一边大口吞着静马作的苹果派一边无邪地笑着。
“这是我的兴趣嘛。单身男人休假时唯一的嗜好。”
看着南原睦美如此有精神,静马不禁笑了。
南原鹰秋的妹妹,睦美接受‘院’的治疗,前几天终于恢复了意识。
昨天起转到一般医院住院治疗。虽然下半身还有些许麻痹,但那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
而静马在那场战斗中失去的左手也接受了治疗,正在慢慢复原。
今天静马是来向鹰秋告知‘院’对御堂巽手下的处分,顺便探望睦美。
一般来说,‘院’对污秽者的处分通常都是毫不留情的,但这次鹰秋的状况却定例外。
因为在‘院’里拥有崇高地位的相马帮他说情。
深雪的弟弟·真矢也是如此。
但他们也不是完全不用受罚的。所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们必须在‘院’里工作一段时间。
“静马哥没有女朋友吗?”
“没有啊。我一点都没有女人缘。”
静马挥了挥手。不过他的回答绝下可信。
只要看看他手机电话簿里有百分之九十都是女生的盛况,就知道真相。
“那我可以排候补吗?”
睦美高兴地笑了。她真是个适合笑容的少女。
他明白鹰秋为什么会为了救她而甘受御堂巽的操控。
他们能获救真是太好了。静马打从心里想着。
“静马哥不喜欢年纪比你小的吗?”
“也太小了吧。”
鹰秋抱着花瓶走进病房,静马带来的花就插在里面。
“没关系,恋爱跟年龄无关。哥哥你闭嘴。”
“国中生不准任性。”
“哼!明明就是因为你没女朋友才嫉妒我跟静马哥吧。”
“什么?”
鹰秋和睦美就在静马面前吵了起来。
静马看着两人有趣的对话苦笑,看向窗外。
薄薄的云挂在晴朗的水色天空上。
照进病房的阳光,就像在预告着冬天结束、春天到来般,暖暖的。
冬马的眼前立着一面庄严古老的大门。
“呜哇,好气派的家啊。”
建在山麓边的柚本家是以广大日式庭园著名的名家。光是大门的气势就把冬马给压垮了。
“现在还退缩什么!你已经做好觉悟了吧。”
冬马摸了摸浏海,把领带调整好。
明明就已经很紧张了,身上很久没穿的西装让他更加紧张。
“她应该已经回来了吧。”
静华开车送冬马过来,不过由于途中绕了一点路、再加上静华走错路,所以开了半天才到。
“看到青叶城的时候还真是吓了一跳。”
深雪的老家在神奈川县,但冬马和静华却一路开到了仙台去。
“我也吓了一跳啊,居然没注意到开过头了……”
由于脑中想的全是深雪的事,所以冬马完全没有注意到。连车窗外的景色也视而不见。“哼。不要小看专攻近程驾驶的实力。”
    他们开到仙台时静华说了这么一句让人听不懂的话。虽然听不太懂她到底在讲什么,不过冬马也无心追究。
    专攻近程驾驶的静华在车里等。她说:
“我也很喜欢那孩子,所以就算你死了也要把她带回来。有必要的话把她打昏带走也没关系。”
真是深具鼓励的一句活。
冬马边抓着耳后边苦笑,看这右手上的花束。
那是在来的路上请静华绕到花店买的。红色、白色、紫色,色彩丰富的花束。
冬马对花不是很熟,所以他请静华帮他选。多彩的颜色看起来很豪华,但冬马也只认识玫瑰和满天星而已。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送女孩子花啊。
一想到这里,他就异常紧张。
冬马握紧满是手汗的手,按了门钤。
    “振作点,我只要把我的心情坦率地告诉她就好。”
他边激励自己,试图用深呼吸来抑制快要蹦出来的激越心跳。大门打开了,有个人走了出来。
冬马在那一秒钟还以为是深雪,但来的却是真矢。
“唔!”
觉得有点尴尬的冬马倒退一步。
由于之前第一次见面的印象过于强烈,所以冬马不足很会和这个男孩应对。
真矢用极冷冽的双眼直盯着冬马看。就某种层面而言,这比被瞪还恐怖。
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冬马只好摆出一个看起来像脸部抽筋的笑容。
“太慢了。”
真矢非常不高兴地说。
    “姊姊在后院里。”
    “谢、谢谢。”
    真矢看也不看道谢的冬马,就把门推开。
    ——他不会咬我吧。
    冬马边想着些有的没的,有点害怕地走进去。
    一进去便看到一个巨大的池塘,到处都设有古老的石灯笼。就像是高级和式料亭里会有的纯和风庭园。
“好、好棒的房子。”
冬马试着与真矢聊天,但真矢完全无视。一片寂静的沉默。
“呃、是后院……对吧?”
“同一句话,我没有重复说两次的嗜好。”
冬马再一次鼓起勇气用开朗语气开口,没想到又再一次被真矢冰冷的回答冻伤。
再说也没用了……冬马尽量努力维持表情,继续往前走。
虽然定古老的平房,木造的主屋盖得宽广又坚固。冬马穿过主屋旁,往后院走去。
几棵已经结实的樱花树并排着。这样春天一到,就可以在自己家庭院里赏花了吧。
他从前虽然来过一次,却完全不记得。
    走了一会儿,终于来到了后院。后院像是跟后山连在一起,植物的香味乘着夜晚的微风阵阵传来。
    “好怀念的感觉啊。”
    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冬马一边想着,一边感慨地环视四周,看到了一棵巨大的桦木。
深雪就站在树下,眯着眼睛仰望着夜空。
她的侧睑在淡淡月光的照射下显得既梦幻又美丽。
冬马看傻了眼,忘了出声叫她。
深雪用手压住迎风飘扬的发丝,看向这边。两个人的眼神交会。
“啊……”
冬马张口想说些什么,但他的脑中却一片空白,什么也说不出来。
深雪的表情一瞬间有些惊讶,但随即被悲哀盖过。
“深雪……”
“……”
深雪不回答他,悲伤地垂着头。
看了深雪的信,他知道深雪在烦恼些什么。只是亲眼看到她悲伤的表情时,冬马的胸口仍定一阵抽痛。
深雪低着头,冬马则是半句话也说不出口。时间就这么流逝。
“……我已经把离婚协议书交出去了。”
冬马下定决心,开了口。
深雪的肩膀小小的抖动了一下。
他拜托静华带他到区公所去办的。
“我和你已经不是夫妻了。”
“……给你添麻烦了。”
深雪轻轻的闭上双眼一会,随即抬起头来张开眼睛。她微笑着。
“我……还是应该要正式地向你说再见才行。”
说着说着,深雪的眼角已经浮现了泪光。
“我不是来和你说再见的。”
“……”
“我是来告诉你我的心意的。呃……”
冬马一边抓着头,一边寻找着字汇。
    坦率地把心意讲出来不就好了吗。他是这么想的,只是要把真正的心情转换成语言,看似简单实际上却很难办到。
    说他喜欢她就好了吗?说他爱她就够了吗?
不管哪一句话,其实豆很符合冬马现在的心境。可是,他觉得光是这样一句话并不足以表达他的心情。
冬马碎碎念着。一直很不安的深雪不禁笑出声来。
“冬马你总是喜欢抓着头碎碎念呢。”
“嗯?啊啊、是……这样吗?”
听深雪这么一说,他才注意到。的确,自己似乎常常边抓头边碎碎念。
冬马一边这么想着,手也不停地抓着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冬马的反应太有趣了,深雪眼里带泪地笑着。
冬马也跟着笑了。
看着一边用指尖拭去泪水一边笑着的深雪,冬马终于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深雪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冬马说完后递出花束。
深雪止住笑,一脸惊讶地看着花束。
“比任何人都重要。”
冬马想传达给深雪的不只足爱情,还有她将他从过去的伤痛、绝望、和死亡的深渊里拉起,救了自己与家人的感谢。
    为了能表达出这两种感情,冬马选择了‘重要’这两个字。
    “我之所以会交出离婚协议书,是因为我不觉得婚姻是可以由别人随便决定的。并不是因为我恨你让我失去了变身能力之类的事,没有这种事。”
“冬马……”
深雪擦干的眼眶里又溢出了泪水。满满、满满的泪水。
“下次由我们两个自己决定我们的婚事吧。”
冬马用右手拿着花束,左手伸进西装内袋里,掏出了一张纸。
那是结婚证书。
冬马已经在上面签名盖章了。
那是他在区公所交了离婚协议书后拿来的。
“我还是个小鬼,所以结婚证书并没有实质的意义。等到哪一天,我们再一起去交吧。”
冬马深深地看着深雪泪湿的双眼。
映在深雪眼里的冬马因为泪水而扭曲。
她用双手覆住嘴巴,一边落泪一边说道:
“我真的……很庆幸我能喜欢上冬马……”
她接下了冬马递给她的花束。
娇小的深雪努力地抱起这巨大的花束。
“很漂亮呢。”
深雪把脸贴近花束,闻着花香。
“……太好了。”

冬马的紧张突然崩解。他吐了好大一口气,汗水也一口气冒了出来。背上浸湿的汗水感觉蛮恶心的。
——结果我还是说不出什么甜言蜜言嘛。不愧是我。
连冬马自己都很惊讶深雪居然就这样子接受了他的花。
“我要生很多健康的宝宝。”
“嗯?”
突然听她这么一说,冬马楞住。
“我要生到可以组一支足球队为止。啊,可是一支足球队里有几个人啊?”
深雪一脸认真的烦恼着。冬马缰硬的问道“那个……深雪?”,但深雪没听见。
“我们两个人一起加油,报名参加大家族特别节目吧。”
看着深雪抱着大大的花束一个人在那边点着头,冬马不禁一愣……
我还是被她牵着鼻子走啊。
苦笑。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两个人能走在同一条人生路上就好。
冬马仰望着满月过后逐渐凹陷的下弦月这么想着。
一切,都过去了。
月儿总会再次圆满,化作满月在天上绽放着光辉。
他一直非常忌讳的满月。从今而后,他毋须再忌讳了。
“因为我有月之女神陪在我身边嘛。”
温柔的月光照耀着两人。


    后记

    首先,由于很多读者问我‘志村先生总是在想一些不该想的事吗?’现在我就藉着后记的机会回答一下。我的确是只想着不该想的事情(笑)
    就是这样,我志村一矢(雄?米克斯混种?黑毛)。
    因为没有钱,没办法买很多电动和漫画,所以我总是在妄想。不知何时开始,成为小说家成了我的目标。是个没救的家伙。顺便一提,我的兴趣是溜狗。将来的梦想是成为可爱的入赘女婿(来个人娶我吧)。
接下来,来说说这本‘将花束献给月亮与你’吧。很多人一直搞错它的名字(笑)。
虽然我没什么经验,这本作品也没有探讨什么特别深刻的话题,但我还是把我所有的爱都灌注在这本书里了。
    不知道看完这本书的人有没有感受到我的爱啊?
    如果你没能从这本书里感受到作者的爱,请写信来骂我。
    下次我会在作品里注入一千倍的爱情的!
    虽然我还不是一个成熟的作家,但我爱作品的心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作家喔(这是我唯一的武器)。
    转个话题。能够得到第五回电击电玩小说大赏‘选考委员会特别赏’的这本作品,是托了很多人的福才能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摆在书店里的。
    所以接下来,是新人作家必备的感恩大放送时间。
    首先是给我宝贵机会的选考委员会的老师们,谢谢你们。
    我要谢谢把作品刊登在“电击hp”上,让它有机会成为一本文库本小说(它真的变成一本文车了)的Media works编辑部的所有成员,谢谢你们。还有让这本作品成形的责任编辑鸟居,我最感谢的就是你。大谷也是,你的金发很棒喔。
    感谢荣获第五回电击电玩小说大赏金赏的椎名优老师负责插画。没有你的话,就没有这本‘将花束献给月亮与你’了。我从心里感谢你让冬马和深雪有了形体。你所说的‘想传达这本作品中的温柔感情’让我热泪盈眶。我俩同是新人,接下来也一起加油吧!
    谢谢从专门学校时代开始,就一直守护我的大多和伴彦老师。请你继续守护着我这个没什么用的小毛头……和你的胡子(志村最喜欢老师的胡子了)。
    和我有志一同的好友佐藤洋平、伙伴山崎义彦,你们的谢辞我就省略了(笑)。
    给一个人把我带大的妈妈。或许从今而后还会给你添很多麻烦,但我一定会好好孝顺你,请你继续健康地活下去,我会让你过去的辛劳都得到回报。
    最后,给看完“电击hp”连载、寄来希望作品出版成文库小说建议的读者们。因为有你们,这本原本没有打算发行成书的作品才得以面市。我想要紧紧地抱住你们每一个人,紧到让你们的脊椎都对折的程度(笑)。
我会好好收藏大家寄给我的信。虽然志村是个散仙,动不动就把东西弄丢,不过我绝对不会把大家的信弄丢!
最后的最后,谢谢现在正在读着这本书的你/你。
因为有大家,我才能挺起胸膛说我非常幸福。
下次再会了——

一九九九年初夏
志村一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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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16 00:04 | 显示全部楼层
呵呵~只花24小时便录入并校对完成,可真神速

[ 本帖最后由 Ozzie 于 2007-10-16 00:05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7-10-16 00:06 | 显示全部楼层
合体神功越来越熟练了,干脆组成录入组站队算了
发表于 2007-10-16 00:31 | 显示全部楼层
虽然狼人题材并不喜欢,但这个小说题目好罗曼蒂克啊……
发表于 2007-10-16 01:13 | 显示全部楼层
速度好快,我还蛮喜欢狼人题材的~就是不知道情节怎么样...一本的~看的也快~
发表于 2007-10-16 06:12 | 显示全部楼层
真是厉害,这么快又一部
发表于 2007-10-16 06:19 | 显示全部楼层
又有新書看了~感謝!!
最近真的很多新書呢>w<真的辛苦了!!
書名很像言情小說呢~~而且狼人題材也挺對我口味的!!
发表于 2007-10-16 06:20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图和书名很浪漫似的.....
看看吧...
发表于 2007-10-16 07:43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们的效率太高了啊!这个速度已不是“快”字能形容的了! 神速啊!
发表于 2007-10-16 07:45 | 显示全部楼层
这部作品...需要用心看一看的
发表于 2007-10-16 07:53 | 显示全部楼层
书名很浪漫呀,画面也不错,希望内容也很有爱。谢谢楼主了。。。。
发表于 2007-10-16 07:59 | 显示全部楼层
速度好快1集完了
謝謝大大你的分享
发表于 2007-10-16 08:36 | 显示全部楼层
1本就完结了啊?期待TXT版本的
发表于 2007-10-16 09:17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LZ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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