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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32路车的她 平一偷偷地挪了挪自己的身子，以便能在更令人不注意到的情况下看清楚那个女孩，不幸的是在他的目光即将触及到那个女孩的一刹那，一个身材高大的大叔正好将两个人隔开了。
平一叹了口气，但这声叹息中并没有多少失望的意思。32路公共汽车慢悠悠地行驶在K市的马路上。平一从拥挤的车内向外望去，看到那些在去年才栽下的不知名的树木正在一排一排的向后倒退着、直到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在车上拥挤嘈杂的环境中，平一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千代，那个和自己青梅竹马的女孩、那个会穿着绿色的外套，一边敲着平一的脑袋一边叫他“平”的女孩。
身边的一位大叔踮起了脚，一下子把公交车顶上的天窗推开了。天窗打开时那“啪”的一声响，让平一从遐想中回过神来。九月的阳光从天窗中照射下来。伴随着难听的刹车声，32路车以一个并不优雅的方式靠站了。靠站时带来的惯性甚至让全车站着的人都有了一种“要飞出去了”的感觉。
“A小区，A小区，到了……”
车门刷的一下打开了。随之而至的是车上争先恐后的人流。就在短短的几秒内，车上的乘客便散去了大半。A小区是一个很大的住宅区，每一次在这个站下车的人都会有很多——平一有时候觉得，这个站似乎成了32路车存在的意义。
公共车又一次慢悠悠地起步了。夕阳的光从两边的车窗射进车内来，慢慢的流过一排又一排的座位、扶杆、睡着了的乘客的侧脸，在最后两排座位上稍微停留了一下，然后飞快的消失。
那个女孩还在车上。对于这一点，平一早就预料到了。她一直以来都要坐很多站才会下车，以至于平一下车的时候她还坐在那个角落里。“看来的她的家会在终点站附近”——有时候平一会这样猜测。但猜测终究只是猜测罢了。关于这个女孩——她的名字是什么？今年几岁？平一一点都不清楚。从穿着的校服的样式来看，似乎会是国中的学生。这也似乎成为了平一几乎每次放学都能在32路车上看到她的理由。
在K市，只有国中的放学时间和平一所在高中的放学时间相近。
如果当天是被老师留下来了或者轮到自己值日的话，就不会在车上看到她了。——这就是为什么不是“每次”都能看见她而是“几乎每次”的原因。
女孩还是坐在那个角落里。准确的说是最后一排靠右的第二个座位。她身边的两个座位分别被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大妈和正在上小学的学生给占住了。他们大概是母子吧——这样想着，平一向女孩的方向歪了歪头，试图让自己看清楚女孩的容貌。
目光越过正在睡觉的大叔和背着单词的学生，投到了女孩的脸上。平一在同时对自己的大胆感到吃惊。——抱着“如果被发现了该怎么办？”的忐忑的心情，平一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动作，让它看上去不是那么的明目张胆。
女孩很不客气的只留给平一一个侧脸。但平一的不安恰好也因为这一点而烟消云散。金黄的阳光让平一眯起了眼睛。虽说几乎每天都能相遇在同一辆车上，但这么仔细的观察她却还是第一回。
这大概就是腼腆男孩的苦恼吧。平一微笑着想。
女孩有着一头黑色的、垂肩的短发，并且在后脑处扎了个小小的发髻。脑门上的刘海恰好遮住了她右侧的眉毛。平一很像看看她的另一边是不是也被刘海遮住了，但女孩始终没有把另一边脸转过来。
她是个眼睛漂亮得厉害的女孩，在平一见过的所有女孩子中，只有他的青梅竹马——千代能在这一点上和她相比。女孩那双大大的眼睛似乎正在搜寻者窗外的什么。不过，搜寻什么的，可能也只是平一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吧。旁人是终究不会知道女孩真正想法的吧。
女孩在这时缓缓地转过头来，那双大大的眼睛与平一无礼的眼神轻轻的一触，又把脸侧了回去。
平一霎时间羞得满脸通红。这大概也是腼腆男孩的本性使然吧。——他本来完全可以装作是向后张望而“不小心”才看见她的；也可以装作他实际上只是想和坐在女孩旁边的小弟弟打个招呼。但是在事发的一瞬间，他事先想好的十几种应对方式都用不上——与其说是用不上，不如说是被自己忘了。——这大概又是腼腆的本性使然。
平一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想要以此来掩饰内心的尴尬。坐在他前方睡觉的大叔在同时打了个哆嗦。
“真是丢脸啊。”平一羞愧地想。他暗中下决心，下次如果遇到类似的情况的话，一定要主动转移视线。
“什么时候，向她微笑吧。”
平一将目光从窗外移开。心里不知怎么的冒出了这个念头。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向陌生的女孩笑什么的，在平一的心中可是相当大胆的事。
视线中的景物在突然间蒙上了一层阴影。窗外飞速倒退的建筑不知什么时候被换成了一盏盏壁灯。平一知道，公共汽车已经驶进了一个隧道。
——他快到家了。
借着阴影的掩护，平一飞快地看了女孩一眼，但女孩同样被阴影掩护的让人看不真切。她还保持着那个望着窗外的姿势，就像从刚才开始就没动过一样。
“千代……”平一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样，不自觉地吐出了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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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市的灯光总是来得很早。早在下午六点整的时候，平一身边的路灯便像古代的烽火台一样，一个接一个的被点亮了。
“平，就当作没说过这句话吧……”千代涨红的脸似乎依然浮现在眼前。
想到刚才的情景，平一便“噗嗤”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
同样在等车的大妈被突如其来的笑声吓了一跳。她奇怪地看着面前这个笑到捂着肚子蹲下的年轻人——平一觉得这眼神里还带着些许的怜悯。
“对……对不起……哈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平一忍住了笑向周围的人道了歉。但是莫名袭来的笑意却又一次让她笑出了声。
笑意一直持续到了坐上32路车的时候。在车门关上后不久，平一毫不惊讶的发现，那个女孩和他又坐在了同一辆公共车里。唯一与往常不同的是她右边的座位上坐着一个和她穿同样校服的女生，看上去似乎是同学的样子。她和她的同学共用着一副耳机，似乎在交谈着。她的同学在讲到关键之处时会不自觉地提高声调，而她则会附和着笑起来。
她笑的时候会用小小的手遮住嘴巴，真是可爱的笑法。
似乎是受到了她们的感染，平一也张开了嘴呵呵地笑了起来。透过窗外飞速逝去的建筑，平一能清楚的感觉到公交车正在加速。大概是换司机了吧。女孩正在前仰后合地笑个不停，似乎是讨论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由于引擎的噪音，平一没能听见她的声音——不过平一在心中已经模拟过很多次她的声音了：一定是清澈、悦耳且带有一点南方口音的声音。
“就和千代的一样。”
想起千代，平一又嗤地笑出声来，就好像她那张因为为难而涨红了的脸又浮现在平一的眼前一样。
“失恋了应该悲伤！”平一在心中严厉的斥责自己，但他自己在这不正常的感情变化中也并没有感到一丝不安。于是这个斥责便变得像妄图要把气球压下水的木板一样无力。——没过一会儿，气球便“嗤”的一下又浮出了水面。
车内为数不多的乘客似乎并没有因为平一奇怪的笑声而注意到他——那个大叔依旧在座位上以一个奇特的姿势打着呼噜。例外的似乎只有那个女孩。她停止了与朋友的交谈，转了转扎着发髻的脑袋，似乎在搜寻着那个发出无礼笑声的人。
“如果不可避免的和她对视的话，就主动微笑吧。”
不知道为什么，平一在心里许了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并不自然地转过了头，让这个小愿望不至于那么容易实现。
平一就这样盯着窗外的一点，得益于这个举动，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内他都没有笑出声来。不知过了多久，他看到了一块写有“江城豆腐店”的招牌，而车在同时也停了下来。
熄火了？还是驾驶员有急事？
平一的脑袋在短短的几秒内转过了许多个念头。就在此时车门打开了，等候多时的乘客鱼贯而出。原来是到站了。女孩的同学站了起来，挥手向女孩道别，走过平一的身边，径直下了车。
原来是到站了。平一重复了一遍。在公共车又一次启动的时候，他注意到了女孩旁边的那个位置——刚才还坐着她同学的位置现在已经没人了。
“坐上去，坐到她的身边。”在内心深处，一个声音这样呼唤着平一，而平一在这声音的呼唤下也跃跃欲试了起来。“只是坐在身边的话没什么的吧”——虽然像这样想着，平一的脚步却没有挪动一步。
“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不就行了吗……”
“不和她说话不就行了吗……”
一边这样给自己打着气，平一一边又向女孩的方向看了一眼。女孩一反刚才前仰后合的激烈动作，正呆呆地望着车窗外的天空。
平一咬了咬牙，抓住了靠近女孩方向的那个扶手，准备坐上女孩旁边的那个座位。但是另一位年轻人比他快了一步。
“可恶……”
这样想着，平一狠狠的瞪了那个年轻人一眼。但是那位年轻人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愤怒，只是专心地玩着自己的手机。如果再快一点决定的话，就不会出现这种事了。平一在心底这么埋怨自己。
但平一在随后冷静了下来。因为女孩在同时略带幽怨地向平一望了一眼——似乎是不经意地，那眼神在轻轻地触碰到了平一的视线后便转了回去，就像上次一样。
那个眼神就像当胸给了平一一记重击一样，令他口干舌燥。“简直一摸一样……”——平一喃喃地自言自语——简直和千代的眼神一摸一样。他低下头，泪水紧随其后地打湿了他的眼眶；即便如此，他还是咯咯地笑了起来。悲伤、快乐；在多种情感的冲击下，平一甚至忘记了那个“向她微笑”的小小的愿望。
“A小区、A小区，到了——”
车门像压抑许久一样地在零点几秒内就完成了敞开的动作；蜂拥下车的人流一时间阻隔了平一的视线。平一觉得，几乎每一个人都不怀好意地从他的身边经过，有些人甚至用心险恶地撞了他一下——不管是刚才还在睡觉的大叔还是那个正在上小学的男孩。平一像溺水者抓住大洋中唯一的一棵浮木一般紧紧地抓住了扶手，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被洋流一样的人群给冲下车似的。
更重要的是他有预感，如果这次下车的话，从此以后就不会再见到她了。
“如果现在坐在那里的是我的话……”
平一看着女孩旁边座位上的那个年轻人，又一次这样想着。他不由得又偷偷地望了望那个女孩。女孩原本的校服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那件绿色的帽衫，和千代今天穿的那件一样。对于女孩在突然间换了衣服这件不可思议的事，平一似乎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妥或奇怪——这也恰恰是令他唯一感到奇怪的地方——为什么自己会理所应当的接受这个几乎不可能发现的现实呢？……在平一的潜意识里，似乎女孩身上不论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比如说突然变成了一个怪兽——都不会令他觉得奇怪。
为什么会这样呢，平一呆呆地望着女孩，半天没有得出结论。女孩似乎也在望着他。两个人的视线又一次交融了，这回没有谁先移开视线，也没有谁微笑。平一觉得她的眼神变了，变成了一个自己很熟悉的眼神。至于是谁的眼神，平一一时间没有想起来。他在这个时候深深的感到了记忆的不稳定。女孩的眼神不像从前那样让人不敢直视了，变得柔和、熟悉。在女孩对他笑的那一刹那，平一忽然间想起来了那是谁的眼神。
千代的眼神。
在想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时间似乎静止了。女孩缓缓地站了起来。平一看清了女孩的全身容貌；不论是那个发型、还是那件衣服——和千代的一样；或者说此时她就是千代，因为女孩确实对他又笑了一下，这个笑容和平一心中的千代的印象重合，让平一有了一种丝丝入扣的错觉。
平一很自然地对“千代”微笑，“两人一起下车吧。”——这样想着，平一微微地牵动了右臂，想要把她扶下座位。
平一伸出了手，触及到的却是一位大叔的衣摆。在平一还来不及细细品味那个微妙的触感时，面前的“千代”忽然烟消云散了——女孩既没有穿上绿色的衣服，也没有了那个熟悉的眼神，甚至她根本就没有转过头来和平一对视过——即便是如此、平一也只是苦笑地摇了摇头，丝毫不为此感到诧异。
令他感到诧异的是，他为什么会偏偏在这时产生关于千代的幻觉。
平一看着自己的右手，手指的关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泛出了苍白色来。在意识到“实际上不用那么用力”之后，平一松了松紧张了关节，甚至偷偷地在自己的脸上摸了一下。在确定自己并没有流下泪的同时，公共车“呼”的一下驶进了那个必经的隧道。快到家了。
——“平，就当做没有说过这句话吧。”
千代的那句话又涌上了平一的心头。
平一咬紧了牙齿，用的力气甚至能让牙龈渗出血来——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平一决定要认识这个女孩，而且非在今天不可。因为不知怎么的，平一觉得从今以后，自己用不着坐公共车了。
32路车驶出了隧道，平一看见远处的那个站牌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去和她说话吧！”这样催促着自己，平一向女孩的方向转过了身，向前踏进了一步。
平一的脑海中顿时出现了一系列的遐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和女孩搭讪，然后发信息，偶尔会通电话；然后会在她的学校门口等她放学，一起坐上32路车，偷偷地牵住她的手，然后——
“我们交往吧。”
平一的嘴角稍稍的扬了扬，忍住了没有笑出来。刹车带来的惯性把平一硬生生的拉回了现实。
下车的人流又一次把平一挤得不堪重负。平一知道，自己也该下车了。但是在匆忙之间他还是又看了女孩一眼——他下定决心，如果女孩这个时候转过头看着他的话，他会挤开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径直奔到她的身边，说出那句话——“同学，我们交个朋友吧。”
女孩女孩的肩头微微的动了一下，像是受到了感应而要转过来一样。在平一看来，这种趋势是极有可能变为现实的。平一期待着，期待着女孩转过来的那一瞬间。但就在这时，蜂拥而至的要下车的乘客又一次阻断了平一的视线，女孩就这么被遮住了，不管平一怎么挣扎或变换角度都无法看到。他的身体承受着人流的挤压，右手紧紧地握着那个扶杆，“再坚持一秒”平一这样想着，坚定了自己不要放手的信心。
车门马上就要关闭了。平一还是没能看见那个女孩。他叹了口气，放开了握紧扶杆的右手，就这么随着人潮下了车。
在平一踏上了坚硬的水泥地时，他抱着希望回过头，并且看到了她——
她还是望着车窗外红色的火烧云，仿佛那里一直都是她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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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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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这篇文的灵感来源有三处
1 亲身经历
2 川端康成的小说
3 一首歌
话说我的灵感来源恐怕也就只有这三个。
这是我在9.月26号时花一天的功夫写出来的，在今天用电脑打了出来，顺便改了一下——对，没错，只改了一点。虽然我觉得再多改改可能会更好，有人也告诫我不要以各种理由不去修改自己的文章（这是文采下降的原因之一）。但是今天实在是用光了每天限定的那点脑力，大家见谅……
这篇文总的来说是我改变小说风格的一个尝试。我试图不在短短的几千字内加入过多的伏笔和元素，水平不够而像这样做的人只会让读者和自己切身的感受到什么叫受罪。
如果大家能在读过我的文后有那么一点印象，或是有那么一点感情的触动——不管是好笑还是悲伤都行，而不是那种“诶？我有读过这篇文吗？”的感觉——我就感到万分的满足。因为我写这些文的意义并不是为了稿费啥的(也不可能有吧- -），而是为了一些我觉得更有必要的事。
- - 果然泥轰国名字的出现显得有些不协调了么……现在改回来了（……实际上就是把千代子改成了千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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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后记：
这东西是我一年前的作品……最近忙着高考实在没啥时间写新的文章……好吧我承认我只是来骗轻币的……鄙视我吧呜呜呜…… | 
发表于 2010-2-24 19: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