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海妖奇谭

爱与正义！

1.
“可是，教授先生，您不觉得西方和东方在神话体系和民间传说整体的风格有非常大的差异么？我们探讨的‘超自然’存在是没有国家和民族的分野的科学存在，但我们用以支持和依赖的研究根源却是圣经，神话，甚至还有幻想文学，我们是否可以认为，所谓的超自然存在，最终实际上只是一个文化现象，而不能说是一个科学现象呢？”
“这个问题非常好。”教授颔首示意，目光中透出安详的自信，可以看得出来，这样的问题他已经听过无数多遍了。“可以肯定，神话和传说是一种文化现象，但其承载的超自然存在并不是如此。文化可以帮助我们解释卷宗上的一切不可思议，但我们必须首先见到某种超常的东西才可以记录下那样的故事。有个别基督教和佛教的领袖相信他们信仰的终极的神，实际上是同一个人，这恰恰说明了，独立于文化和宗教的超自然的存在。更何况，我们的手头所有的不仅仅是这些古老的材料，其实一直以来，关于‘超自然’都有持续研究和真实的证据存在，比如……”
他突然发现所有学生都静下来了，专注的期待他继续讲下去，这使得他看起来有点慌张。
“那些研究或者证据……比如……你们之中有人看《千年档案》么？”
大家哄堂大笑，《千年档案》是最近最最出名的幻想故事剧集，故事的主角为了救回自己的亲人，致力于揭露一直被隐藏起来的外星人研究、超能力档案、甚至世界末日危机的威胁，以幽默冷峻的对白和对真相执着追求征服了观众，一跃打倒走红明星演出的青春偶像剧而成为名噪一时的收视冠军，甚至掀起了已经过气多年的的外星人热潮。
教授用幻想故事作为最后的证明，显然是对于之前失言的狡猾的逃避。但是从学生们笑过之后仍然充满敬意的目光来看，之前两个小时的课程非常精彩，使得他们并不是非常在乎这样不够严肃的回答。何况教授一直以来都有神秘的传言伴随，让这些学生们坚信，他们是不可能轻易的获得什么内幕情报的。
下课的铃声响了，走出教室的学生们向在教室门口背着书包等待着的一个男孩子打着招呼。
“果然很有意思的家伙啊！”
“他真的是超能力大师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嘛？”
“不如让我们的学校聘他做讲师好了，顺便调查学校的九大灵异事件……”
“什么啊，再说吧……”
那个男孩子有些沮丧的随口敷衍着。
“很了不起啊，马利，你因此成为社交明星了呢。”
停在他旁边说这句话的是一个漂亮的女生，长发扎在脑后，双手拎着书包，脸上的笑容包含的是 “想不到你打的是这个算盘啊”的意思。
“哪……哪有啊。”
叫做马利的这个男孩子脸红了起来。
“如果以后教课变成了电视剧剧情介绍，可不要来找我啊！我怎么知道这个家伙真的头脑发热，答应了学校来上课嘛！说起来，是谁跟学校说我是他的弟子的？可恶，结果学校找上我做中间人。”
“要说是谁么……”
女孩子悠然的陈述被身后一声咳嗽打断。
“咳咳，我的好朋友们，不要留在寒冷的学校里面，讨论这么没有营养的话题了，我们出去研究一下今晚夜宵的场所吧！”
说话的腔调这么做作的是一个容貌英俊，笑容明朗，留着长头发的高个子男生。他手里拿着书本，看来是刚刚从别的教室下课赶过来的。
马利把那个男生拖到一旁去问话。
“可恶，向学校打小报告的那个人是你对吧！”
“哎呀哎呀，让教授来讲课是好事情么。”
“烦死了！麦林你有那张帅脸去约女孩不行么，整天缠着我。”
“喂喂，怎么说我们也是从小到大的朋友嘛。让你一个人去做打倒邪恶，拯救世界这种事情不太好吧？”
“哪有这种事情做啊！”
被叫做杨教授的老者走到门口，笑着摇摇头。
“怎么搞的，两个大男人吵架，把美女晾到一边去了？”
“杨教授好。”
首先问好的是女孩子。
“第一堂课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问题？”
“问题非常多，我想在读完了推荐书单之后，下一周再来提问。”
“很好。”教授点点头，然后转向两个男生。
“你们两个，第一堂课就旷课啊。”
“啊，我是有课，而这个家伙，根本是不敬师长么。”麦林抢先告状。
“等等，我为什么要来听社会学系的课啊？”
“很好，作为惩罚，你给我进去收拾挂图吧。”老人对弟子的抱怨置若罔闻。
“那么，我先去小吃摊位那里等着了。”麦林转向女孩子，使出电影演员般的灿烂笑容发出邀约。“怎么样？小姐对于平民的食品不太介意的话，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呢？”
“不用说得那么夸张吧？我又不是大贵族家的公主。”

人全部走光了，教室里重新恢复了一片寂静。马利挂图摘下来整理到一起，然后装入专门的包裹里面去。
“你真的应该来听一下呢。”老人感慨的抚着讲台。“做过备课才发现可讲的事情太多了，连我自己也借机长了一回见识呢。”
“可是听课的学生们根本不在意你讲的事情啊，他们只是关心你的身份而已。”
“那又有什么关系，至少他们会记住，有一个坚持相信这些事物的怪老头儿。”
“这样做对于扩大对于‘术’的认同，可没有什么帮助啊。”
“这个世界上有意义的事情，并不只有‘术’而已，就好像并不是只有‘金钱’或者‘学位’一样。”
“反正我还年轻嘛。”马利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
“你说的还真是理直气壮啊。”老人不禁笑了出来，但是随即脸色变得凝重。
“最近这些天请不要外出。”
“怎么？有什么不正常的东西么？”
“现在还没有确定，而组织那里的事情又多，我只能在这里多留一天，如果确实需要处理，就要靠你了。”
“我没有问题……只是，麦林那个家伙一定会一直跟着我的。”
“他早已经都知道了，是么？”老人微微一笑。“让他帮忙吧，只是小心保护他的安全。”
“做组织的事情，他比我可要投入的多。”马利困惑的说，“为什么最初选中的是我呢？因为我父亲的关系么？”
“我确实和你的父亲非常熟，不过与此无关。”老人说。“你有这份天赋，这种天赋是组织认可的，这就是组织选择和训练你的原因。”
“天赋啊……我倒宁可长得挺拔一点，或者头脑好用一些。”就这样毫无感激之情的抱怨着。
“哎呀，你还是把挂图交给我，快点去吧，我留下你来，只是要告诉你最近的状况而已。不要让小姐久等啊。”
“啊！对不起！还是让我收拾完吧！”

在夜市摊贩的灯光下，离得远远的就可以看到麦林和身边的女生谈的火热。
什么嘛！还真是女性杀手啊。
马利忿忿不平的走过去，要了自己的食品，听他们讨论的事情，好像是最近发生的市政官员被杀的事件。
“在脏呼呼的酒店里面因为窒息而死，马利你听说这件事情了么？”
“那位大人一定是整天更换着各种怪里怪气的女性在交往，所以才会遭此报应啊。”
“说什么话！与女性交往的数量和一个人的道德水平没有直接的联系吧！”
“可是最初说出‘男人靠的就是脸啊’的人是你才对吧！”
“啊！我坚决不承认！”
严肃的讨论就这样变成了一个笑话，不过杀人案本身确实是扑朔迷离，现场没有发现任何第二人存在的证据，如果说官员在等待什么人的话，那么那个人可能因为出事了而索性不出场。再说来者未必和杀人事件就有什么联系。
最最关键的是，就连保安录像也证实没有第二个人曾经进入过房间，至于电话记录的追查和结果，警方就没有再做什么程度的透露，平凡市民所知的大致就是如此。
“听爸爸说，那个官员向来行为就不检点，也许这次只是因为什么药品的缘故出了意外呢。现在的调查重点还是在于尸体药物检验和房间里污迹的化学性状判断。”
“哦哦……”
马利和麦林拼命的点头。女孩子的父亲也是这座城市的主要官员之一，所以不大不小的，按照传统的惯例，对于她也是可以以公主相称的。
幸亏城市的规模不大，所以在父亲履任之际，女孩子母亲还是坚持让女儿在最初定居的周边的小镇上念书上学，继续和普通的人在一起过普通的生活，并没有因而去将她强制送入高官富豪的生活圈。这也是一种对于子女教育的负责态度吧，强调完善的人格比丰厚的社会关系更加重要。
不知道是不是人格太完善了，因为好奇心的驱使，逃课去看飞碟展这种事情公主殿下也做得出来，结果三个一起逃课的人在高速列车上就相互熟悉起来了。那个事件到现在为止，正好有一整年。
所以马利你这个家伙实在是太犹豫不决了！麦林在心中大骂着。自从发现自己的男性魅力在女孩子那里碰了壁，他就知道这两个人的感情非常微妙。然而这种不正常的状况居然持续了一年之久，这使他觉得自己的荣誉受到了打击。
“作为我的死党，怎么可以这么无能啊！”
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出来，取而代之的是清了清喉咙，作出有话想说的样子吸引了另外两位的注意力。
“那个……我有事情，需要先走了。马利啊，你托我买的电影票，我已经买到了哦。”
他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两张厚实漂亮的纸片，放到小吃摊位质地粗劣的桌子上。在自己的好友反应过来之前，迅速的逃之夭夭。

“喂喂，这是什么电影啊？”
女孩子的笑容，这次包含的意思变成了“你可要给我解释一下哦”。马利用手抱住头，发出了呻吟。
这是最近最最热门的魔幻题材的电影的首映，票子是非常难以搞到的。而如果身边的女孩子就此答应和他一起去看电影的话，他们的关系就能前进一大步，而如果答案是否定的话，也许这一段快乐的生活，就要划上中止符了。
可是，现在才只有星期二，而电影要周末才会放映不对么？可是那个家伙竟然在这个时候故意将票子拿出来，让最最性命攸关的人看到了！这太可怕了！
如果现在坦然的说“这只是帮同学购买的东西”固然能够敷衍过去，但是这样一来，等到周末再拿着同样的票子说“请和我一起去吧”，那不是看起来好像傻瓜一样么？
要么就是现在发出正式的邀约，要么就干脆不要再提这件事情，而麦林那个家伙也正是因为看穿了这一点，所以才故意在这个时间地点采取了卑鄙的偷袭方式，让自己处于进退不能的尴尬局面。
那就算了吧，那就算了吧，同样的声音在内心回荡，但是同样的“我真无能啊”的念头也在无法抑制的涌现在脑海。这种情景其实并不陌生，这也正是这一段恼人的关系无法得到进展的缘故。马利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对方的视线中看到了一丝鼓励的意味……
“嗯……那个……”
“那个？”
“你……苏珊？”
“……暂时是叫这个名字没有错啦。”
呜呜……我真是象傻瓜一样啊。马利心中发出悲鸣。
“苏……苏珊，这个周五的晚上，你有时间么。”
“周五没有，周六和周日都有。”
斩钉截铁的回答出人意料的干脆，使得马利心中涌起一阵失望和释然的心情。
“那……那就算了。”
“骗你的！”
“…………”
苏珊微笑着拿起电影票，将其中一张递给他。
“看电影是吧？不用问得那么谨慎啦。麦林很了不起么，这么抢手的票都能搞到。我想拜托爸爸弄的，可是他就把我骂了一顿，说是浪费时间，不好好念书什么的。”
马利觉得身体就要沸腾开了，她答应了！她答应了！这是真的么？
“可是，这样真的可以么？”
“什么可以不可以的。”女孩子意味深长的瞟了他一眼。“看场电影么。”
我可真是个傻瓜啊，马利又抱住了头。

“那么就送到这里，可以么？”
“你如果想被我妈妈盘查祖宗八代的事情，也可以一直送我到家门口啊。”
“你的父母还真是平凡啊。””
发表了不能说是很有创见的观点之后，两个人在夜色中告别离开，马利离开别墅区的车道，向着超市后面的普通住宅区走去，他的家就在那里，这个小镇并不大。
不管怎么样，总算是有了进展了吧。马利沉浸在幸福感中，在拐弯的地方不经意被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对，对不起。”
那个人全身都穿着下水道施工的桔色不透水工作服，连头也用兜帽遮住，留着小胡子，脸色晦暗。他低着眼睛，说过一声道歉之后迅速的从身边走过。工作服的背面，印着一只从浪花中衔起海藻的鹰。
应该是地下管道清洁公司的人员吧。工作到这么晚还真是辛苦。不过马利抬起头，四处望去，并没有看到正在施工的路障或者标志，微微感觉有点奇怪。

2.
马利发现次日早上的教室有点奇怪，同学们用鼓励和期待的眼光看着他，偶尔也有似乎对他很不满意的男生恶狠狠的瞪着他，让他摸不着头脑。
“马利，你很努力啊。”
什么啊？
“啊，我支持你！”
喂喂？
“赌十块钱，一个月内会被甩！”
等等！
“可恨！鲜花插到牛粪上！”
这是怎么回事啊？
终于到了第一节课下课，他被一个神秘的电话叫去了教学大楼的顶层，看到了一个气鼓鼓的背影。
“苏珊？”
女孩子转过身来，一言不发，咬着嘴唇，将一张电影票扔在他脚下。
“究竟是什么事情啊？”
马利战战兢兢的捡起票子，上面仍然是超受欢迎的魔幻故事大片没有错，并没有变成某种只接受成人观众的电影入场券。所以问题应该不是出在那个上面。
“谁说要跟你约会的呀？”
“什么？”
“讨厌！男人都是那么爱炫耀么？”
“如果我在哪里做错了，我愿意道歉，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女孩子一副懒得理你的架式，径直下楼去了。过了两分钟，麦林高大的身躯从楼洞里面钻了出来。
“啊！你果然在这里，我听说……”
“麦林！你到底都跟别人说了些什么啊！”马利突然醒悟了，一把抓住他的领口大吼起来。
“呃……其实你看，大家都是很敏感的人嘛，这种事情迟早所有的人都会知道的啊！”
“你告诉别人我们在约会？”
“电话里面你不是说进展很顺利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啊！你去给我澄清，澄清！”
马利的眼角泛出了泪花，啊啊，我真是太不幸了！竟然将事情告诉这种人，根本就是交友不慎么。他揪住对方用力的摇晃，直到腰间的传呼机发出响声，救了他的朋友一命。
“喂喂，那个响了！”
在楼顶凛冽的寒风中，他确认了简陋传呼机上面黯淡的数字，是组织的召唤密码。
“我要走了！在我回来之间，你得帮我向苏珊解释清楚……”
一转头，发现麦林也摸出手机检查刚刚收到的信息。
“终于发生了邪恶的事件了，我们作为正义守护者的出场时机到了！”
“为……为什么组织会来通知你啊！只有我才是正式的成员不是么？”
“这种小事就不要管那么多啦！”
“这怎么可能是小事呢？”

一个小时后，两个人搭乘地铁从偏僻的卫星城镇来到了都市中心。这是一座二十层的商用楼，一楼和二楼安置了网络咖啡厅和超市，再往上却没什么公司进驻的样子。他们坐员工电梯来到了十七楼。
迎面是面积有篮球场那么大的大办公室，门口的同时挂着杂志社，健身器材公司的牌子，不时有人从电脑后面向两人打招呼，告诉他们“杨教授在里面等你们”。
乍一看这里并没有什么特别，但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从门厅，办公隔间的布局，饰物和植物的摆放，都有着奇怪的格局，窗帘一律拉着，墙上每隔几米远就会贴着一张便签纸，通知或者通讯表一类的东西。在那些纸张的底色或者边缘上，总能看到无法识别的奇怪字符。
这里是名副其实的神秘世界的一角，其名称冗长而没有特色，大致是诸如“民间生物能量协会分驻研修部”一类的称呼，但是一个更简单的字眼概括了他们的存在，“术士”。
自从远古以来就在各个大陆和国家活跃的，以纠正违反自然的异常，维护人类社会秩序为己任的神秘战士，随着科技和产业革命的兴起而销声匿迹，只在传说中才偶然一露峥嵘。但是庞大的组织网络并没有就此瓦解，而他们所面对的世界也远非安全宁静，波澜不惊了。
“所以去学校教授必要的知识也是必要的工作啊。”
杨教授嘟囔着，将电话挂上。
“啊，你们来了，先看这个。”
他按动遥控器的开关，桌上的电视机开始播放之前录制的画面。
“又一起市议员被杀案发生在夜里10点左右，被害人是前不久才从度假地返回的罗斯议员和他的夫人，邻居听到拍击声和挣扎声而报警，但警员到场的时候两人都已经窒息死亡，现场留下污水痕迹，但没有第三人到场的记录。这已经是本市最近发生的第二起类似的高官被害的案件了，治安官员表示会研究是否有恐怖活动的可能。罗斯议员生前致力于推动本市的工业产业建设，享有很高的声誉……”
“又一起？”
马利睁大了眼睛。
“对。第一起事件因为当事人自身的行为模式比较容易导致危险，所以我们的情报网络对其并不是特别关注，但第二起事件的两个人生活作风都是非常规律和严谨的，并没有自杀或者误伤的可能。而现场没有留下加害人的任何线索，这也是疑点之一。”
“所以，我们去现场调查吧！”
“麦林对案件勘查的工作感兴趣么？”
“我就是迷之学生名侦探！”
“拜托，这又不是动画片……”
“可惜，这一次你们不用去现场了。”老人及时的将话题封锁在正常的层面，“我们在内部的人已经了解过了，窒息死亡的死亡方法是常规的，不像是灵鬼或者兽精的伤人事件。”
“那么究竟要我们来做什么啊！”
“做什么都行，总之解决这件事。”老人微微一笑，看了看手表，拿起随身的行李。“我会带土产给你们的。”
“喂喂，不会就这样扔给我们吧？”马利开始挠头。
“如果解决不了，就叫组织降你的阶级。”
“放心吧！无论是哥斯拉怪兽还是美女幽灵船，这座城市有我们两个人守护，就绝对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谁跟你是‘我们’啊！”
“那就拜托两位了。”
老人一副快要笑出来的样子，戴上帽子，拎起拎包，悠然的踱出办公室。走前还提醒了一句。
“组织的情报服务和电脑网络你们可以随便用，另外，桌上的那份资料可能会对你们有点用处。”
那是从旧杂志影印下来的文章，上面的标题用巨大的字体印着一个词：“海妖”。

两个小时后，两个人长叹一口气，同时从网络终端和文件堆中瘫软了下来。
“这件事情到底哪点象海妖做的啊！”马利烦躁的用头砸着面前的纸堆。
“这座城市每年往海水里面倾倒的东西足够毒死尼斯湖怪兽了。”麦林的拼命的用鼠标点击电脑终端不断弹出的出错窗口，最后无可奈何的直接关掉电源。“我们交流一下情报吧。”
所谓的海妖，是在中世纪流传下来的，从海水中攀上陆地，伤害人畜的牛一样大的怪物。据说当时地方的领主动员了治安部队，用网捉住了这个怪物，用火烧成灰烬，事情才算告一段落。据说海妖的外形看起来像是特别大的长着腿的鱼，身体表面覆盖着黑油一样的薄膜。
“鲨鱼也有狂犬病么？”
“鲨鱼不可能在陆地上生存那么久吧。”
“何况如果是会走路的鱼的话，一定会被人看到。不至于不被发现。”
“或者鲨鱼还会催眠术？”
“果然！我们应该仔细研究这种可能……”
“麦林……”
结合到现在的窒息死亡事件，现场没有生物从室外进入室内的线索，虽然有污迹，但是却没有油的痕迹，和传说中的海怪征象并不相符。
另一方面，这座城市和海洋的关系则乏善可陈，发展橡胶和塑料回收加工工业，每年倾倒大量的没有经过处理的有毒化学残余品，使得海港从十年前就几乎看不到海鸟了。近年以来，终于开始掀起环保运动的风潮。
“总之，先去海边看一下吧。”
“可恶，现在去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么，如今已经没女性去沙滩那里游泳晒日光浴了啊！”
“男性女性都没有了，话又说回来，你不去也没有关系啊！说起来你不是组织的成员，为什么会坐在这个地方呢？”
“我们不是正义伙伴么？”
“谁啊！”

出人意外的，海边并非空无一人，数百人聚集在沙滩上面，穿着鲜艳的衣服，缠着写着字的头箍，举着标语牌。一个简陋搭就的演讲台上，拉着“海鹰纪念集会”字样的横幅，为首的人站在上面，拿着喇叭在讲话，从岸边公路上偶尔会有好奇的人下来，加入旁观的行列。
“虽然环保运动是很强调正义感，但是否也要兼顾一下美学上的社会欣赏意义呢？”
“……”
“阿利啊，你怎么不问我，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谁是阿利啊！你说来说去，就是想要建议他们征集女性比基尼模特来推进环保运动吧！”
“哇哇！你难道开发出来了读心术的特技么！”
“那还需要读心术么！从你的低级趣味一想就知道了嘛！”
两个人拌着嘴，沿着海边的公路一路走下去，并没有特别去关注环保大会的具体内容。二十分钟后，一个东西撰住了他们的视线。
“那是什么啊……”
这是在海岸边公路基座的侧面，属于城市排水系统出口的管子，从高于海平面十几米的地方伸长出来。因为不是属于工业排污的专用渠道，所以暂时没有环保人士涂上血红的字眼抗议，但是现在这个金属管子的出口，竟然被焦黑色的不明物体层层的包裹住了，包裹物看起来好像是淤泥里面的塑料袋一样，肮脏但是柔韧，从管道出口一直延伸下来，一直垂到海平面之下，在海水的动荡下微微晃动，就好像大象的鼻子一样。
“要不要下去探一下？”
“怎么下去啊，我们又不是专业的工程人员。这里的侧面没办法攀爬，一不小心就要掉下去，在充满化学毒素的大海里面游泳，太危险了。”
“啊啊，真不甘心。”
麦林转了一圈，抱了半箱饮料回来。
“喂喂，干嘛啊，我们喝不了这么多啊。”
“附近没有石头也没有砖头，大城市还真是不方便……我想用这个去砸，看看那个大象鼻子到底是什么。”
“这倒是个好主意……可是这种事情上买最便宜的饮料不行么？”
“我和你不同，我是完美主义者。”
“那以后就不要找组织报销！”
对方的声调马上变成了哭腔。
“那怎么行，我同时也是个穷人啊……”
总之买也买来了，两个人开始朝着脚下的大海投掷这一季最时尚的高档铝罐饮料。大部分饮料直接落入了海里，或者在侧壁上弹跳一下就离开了。两个人努力的调整出手的力度和方向，终于在箱子见底之前将黑色的悬挂物撕开了一个洞。
看起来就好像是丝絮一样的断口，缓慢的渗出黑色的油状物来。
“黑油！”
马利在悬面半蹲下来，从衣服的内袋里面摸出一张青绿色的纸片，上面有形状奇特的线条和字样，他将其贴在手掌上，用手指和手掌摆出特定的姿势，指向黑色的垂悬物，闭上眼睛，集中注意力于精神层面的力量的控制。
首先感应到的是荒凉和寂寞，被毒性化学物品污染的海底，生命力就像是沙漠中一样稀薄，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黑暗的悸动。睁开眼睛，手上的符纸上的字迹已经褪去，却留下了一抹雾一样的黑色痕迹。他的朋友兴趣盈然的在旁边观看。
“有意思，我还以为一张符可以不断的用下去呢。”
“少废话，手机借我，我要和组织联络。”
“有什么发现么？”
“有妖物的反应，我怀疑这就是海妖进入的路线。”
“啊啊！”
麦林吓得向后一跳。
“也不用吓成这副样子，只是残留的精气罢了！”
“也就是说，曾经有妖怪通过这个管道进入了城市的地下水道。”
“难怪杀人现场都没有凶手进入的痕迹，难道是从下水道跳出来的窒息怪鱼么？说起来，如果被害人正在刷牙，突然串上来一只怪鱼塞住喉咙，确实就会……”
“喂喂，这又不是讽刺脱口秀，你就严肃一点嘛。”马利开始在手机上面拨号。“我们接下来就要在市区搜索那个怪物，你可以做好吃苦的准备哦。”

天黑了，两个精疲力竭的人影出现在漂亮的私人宅邸旁边。
“咳咳，我了解失恋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情，可是这么关键的时刻，你也应该专心致力于我市性命攸关的危机才对啊。”
作为回答，马利用力捶了他一拳。
“可是，这里明明是苏珊的家啊！为什么我们在都市里面追踪来追踪去，最后会跑回到小镇上呢？我知道术士的生活压力是比较大一点啦，你有没有考虑过去看心理医生……”
“…………”
马利苦笑着看着眼前的建筑物，一时间几乎同样开始怀疑起自己来了。
不对！那种感觉是不会错的。经过确认，将调查重点放在脚下的地下水道之后，他们两个人在城市中四处穿行，终于追踪到了这一股邪气森森的地下未知物。那个“海妖”在下水道中似乎是在有意识的游动，躲避各种定时的水流宣泄，直到黄昏才离开都市的圈子，前往他们居住的小镇上去。
而现在，几乎不需要借助符咒的放大，直接通过见习术士的直觉就可以感受到那种力量在前方的地底逡巡，而他们面前的建筑物，正是马利现在最最不想见到的，有着一个漂亮女儿的本市某某官员的宅邸。
“对了，苏珊的父亲，在本市的政府里面，到底负责哪方面的工作啊？”
“不是专门惩治企图接近她女儿的不怀好意的男性么？”
“哪有这种工作啊！莫非你有过被惩治的经验不成？”
“……此外我就不清楚了。”
“最初被害的官员，和接下来的议员，工作的范围是以工业产业为主的，所以我想，说不定凶手的意图和这些有什么关系。”
“你这么想知道，可以自己去问么。”
“又没有确定发生凶杀案件，怎么可以随便上门去问这种无聊的事情呢。”
话音刚落，面前的建筑物里面发出一声女孩子的尖叫，然后是水流哗哗的声音，两个人再也顾不上研究可能性，飞奔冲上前去，径直打开门，直接冲向二楼的洗手间。
“你是怎么打开门口的锁的？”
跑在楼梯上面的时候，麦林突然想起一般的进入方法是先按门铃，然后问候伯父伯母之类，等待门被打开吧。马利将手伸给他看，一张洁净无字的黄色符纸随风飘落。
“真是令人羡慕的职业啊！”
“别说废话！苏珊可能有危险了！”
打开洗手间的大门，之间一副诡异的画面呈现在眼前，数只黑色的触手从洗手台，便器和浴盆的排水口中伸出，将穿着浴衣的少女紧紧缠绕住，举在半空中，更有触手直接伸展开来，对着女孩子的口鼻覆盖上去。麦林奋不顾身的用手拉住那只触手，手下的感觉又粘稠又光滑，不停的流动着，就好像捉住了巨型的蚯蚓一样让人作呕。
“这个究竟哪点象鱼啊！”
“当心！”
被拉住的黑色触手翻转过来，缠住了麦林的颈部，将他悬挂在半空。正在这个时候，三张硬卡纸飞过来，斩断了触手的基部，被分隔开来的，触手末端的黑色的颜色瞬间褪去，变成水一样的透明，也变得象普通的液体一样落在地面。
“啊啊啊啊啊啊～～～～”
女孩子的身躯正在被越来越厚实的黑色薄膜包围着，一股黑色的波动从下方涌起，终于成功的将她的口鼻覆盖住，让她的尖叫声嘎然而止。麦林挥舞着一把刷子追逐着洗手台前不断闪避的触手根源，另一边，马利发射出去的符纸都被巧妙的躲开或者打飞了，他看着手里所剩无几的纸片，跺一跺脚，跑出了洗手间。
“喂喂！这有违骑士道精神啊！”
似乎要回应一只脚被触手拖倒的麦林的指责一样，马利转瞬就冲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把撑开的黑伞，上面贴着五六张各种颜色的纸片，他用力的旋转着伞柄，高速转动的伞面就像切割的电锯一样，将触手纷纷斩下。过了半响，残余的触手缩了回去，只剩下满地的水迹，和跪倒在地，不停的干呕的女孩子。
“苏珊……”
马利刚刚想搀扶一把，就听到身后枪械打开保险的声音。
“离开我女儿！”
一个中年男性，穿着睡衣，手里拿着一杆双筒的猎枪，枪口对准了他。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儿出现！你敢碰我女儿一下，我就轰掉你的脑袋！”
“伯父，那样会误伤苏珊的……”
“闭嘴！你又是谁？”
“老公，出了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女性的声音。
“赶快去报警！有陌生人闯入！”
“伯母！是我！是我啦！”
因为全身湿透，再加上鼻青脸肿，母亲过了半响才认出麦林来。
“老公，这个人来过我们家，他是珊珊的同学啊。”
“那更加可耻！”中年人听起来似乎更加恼火了。“明天就让女儿转学！我早说过不要让她念这种乡下学校！”
“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你听听女儿怎么说好不好。”
“还需要说么！闯入别人的家里，折腾的这么乌烟瘴气，肯定不怀好意！”
何况还是在洗手间里，还是女儿一个人洗澡的时候发生的事情，父亲越发气愤上头，双手微微的颤抖，让麦林不由自主的缩了缩头，希望在无意识的走火发生的时候，能够让自己少受一点伤害。
马利的脑子正在急速的运转，但是关心的却不是如何脱险，那股邪恶的力量已经受伤，现在正在远离这座别墅，暂时已经不需要担心在场众人的安危了，令他更加在意的是一系列被害人的模式，如果能研究出来……
“我想起来了，伯父在政府中的任职，是负责环境和资源这方面的吧？”
突然冒出这一句话，让对方一愣。
“你想在少年犯的管教所研究报复的方法么？”
“海洋遭受污染，生态恶化，你身为政府官员，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是吧？”
“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事情！”
“新生儿畸形的比率高的令人咋舌，白血病和淋巴癌的比率大幅度上升，这都是环境污染造成的恶果……”
“这都是环保分子的陈词滥调！”
“这都是社会公认的事实！末期癌症病人集体控告政府，赢了陪审团的裁定，政府却要求法官作出控方败诉的行政裁定，对么？”
“你以为你对这些事情知道多少？”
“工厂的有毒废弃品排放标准为什么一改再改？海水污染监测弄虚作假更是尽人皆知的事情！官员们整天坐在官邸里面说着虚无飘渺的事情，全然不管平民大众是死是活！”
“你……你！给我闭嘴！”
啊！我说的太过火了！这是苏珊的爸爸啊！后悔的苦涩还没有漫到喉咙，就看到刚刚恢复呼吸的苏珊站在旁边，眼睛里面充满恨意。
“我真的想不到，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她的语气出奇的冰冷，更让马利增添了一丝寒意。
“我……”
“滚出去！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他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被女孩子劈头盖脑的打了出去，从二楼打到一楼，又被赶到门外。
“苏珊！”
一个刷子飞过来，正好砸中他的额头。
“为什么我也被赶出来了……”麦林在他的脚边呻吟着，他是从门口的五级阶梯上滚下来的，刚站起来又被那把救了他们命的伞拌了一跤。“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趁着这个机会，我们先逃走吧。”

3.
“我真是真是一个大笨蛋！”
洗好澡，换好衣服，身上到处是撞伤和淤伤的两个人，龇牙咧嘴的坐在夜市小食的摊贩前面，将热腾腾的烤制肉食塞到嘴巴里。
“这个问题我们早已经习惯啦。”
说着这种完全不能算是安慰的话的人，当然是麦林。
“说起来，我还真不知道你是环保分子啊。”
“术士都是天生的自然主义者。因为经常要从自然界的能量运转获得信息和力量，久而久之就会变得敏感起来。”马利说着，叹了一口气。“而且那个时候太气愤了，不由自主的就把网上看到的东西说出来了。”
“说起来，伯父也是容易动气的人呢。”
“那种时候不动气也不可能吧，如果苏珊早十秒钟开口就好了。”马利用手摸着额头，那里已经肿了一块。“我想我要从明天开始请假才行，直到苏珊转学为止。”
“如果她不转学呢？”
马利发出一声呻吟。
“我不知道……我想，我要先去睡觉了。”

第二天直到中午的时候，马利才被电话吵醒。组织的人和他联络过之后，正在分布人手，在整座城市设立符咒，布下法阵，至少能够控制住怪物，不让它自由的活动。而麦林正在生物实验室里，要他马上过去看看。他们在昨天将伞上面残留的液体保存了起来，等着今天拿来分析。

“我不知道你还会用显微镜啊。”
“当然～我是任何领域都能够轻易精通的天才啊。”
说这句话的时候，坐在麦林身旁的，一个短发的女孩子将目镜的位置让出来。
“已经调好，可以看了。”
“原来还是找女孩子帮忙嘛。”
“即使是天才也是需要凡人辅佐的……”
女孩子忍俊不禁，笑出来了，脸上的两个小酒窝非常可爱。
“真是受不了你啊。”
在显微镜的目镜下面出现的，是一个个构造复杂的单细胞生物，细胞膜上面有坚实的保护外壳，每个细胞还有两个长长的触角。
“这到底是哥斯拉身体的哪一部分啊？”
“哥斯拉是什么？这个是浮游生物啊。”
“浮游生物？”
“对，就是在海里面浮着的，靠过路的养料残渣过活的那种微生物啊。”
两个男人交换了一下目光，海妖的微型化就是浮游生物么？
“浮游生物能够聚集起来象蜗牛一样从水面伸出触角么？”
“浮游生物能游动是没错，不过如果想要象变形虫一样的活动的话，就非要很多的能量才行。而且……”
“怎么？”
“真奇怪，这个液体里面的浮游生物密度大得离谱啊，你们是从哪里采集来这种标本的？”
“浴室里。”
“别开玩笑了，这些分明是海洋生物么，离开了咸水，他们早该死光光了。”
“可是昨天晚上，这些东西都是活的啊！”
“反正现在都死光了”
确实，显微镜下面的生物已经完全没有活动的迹象了。连续做了几个标本都是这样，而马利的传呼器在这个时候响起来了，组织再次召唤他们返回总部。

在路上，麦林郑重的说：
“你和苏珊和好吧。”
“你以为这是青春偶像剧场么？”
“我当然知道你只看千年档案的……听着，苏珊早上和我见过面了。”
“最后通牒么？条件是什么？”
“要你无条件放下武器自首……你听我说好不好啊。苏珊向我们道歉，毕竟是我们救了她，而她发火的原因，是因为他的父亲，最近这一段时间在职务方面的工作受到很大的困扰，你的那些话，对于他的刺激非常大，作为女儿自然不能忍受过去。”
“如果他尽职尽责的话，怎么会有这种问题发生呢？”
“很多事情不是一下子就能解决的，而且主要的责任人不是他，但环境主义分子一直以来都拿他出气，此外，前不久，一个环保分子抗议的时候出了事故掉落海中，尸体当场就被鲨鱼分吃了，这个时候大小报章就一起煽风点火，抨击政府的不人道。昨天我们遇到的那个沙滩集会，就是纪念那个人的，他使用的网络名字好像叫做海鹰。苏珊的爸爸为了这个，于内于外都承受了很大的压力，结果开始出现神经衰弱的症状，已经几天没有办法睡觉了。”
“如果我有办法让那个叫做海鹰什么的活回来，我就去和好一下看看吧。”马利没什么信心的说。
“而且，她昨天冲我们发火，其实也是保护我们的一个策略啊。”
“你不用用这种蹩脚的话安慰我啦。”
“昨天那种情况，我们几乎肯定要被带去盘问，而且你惹恼了她的爸爸，恐怕会被当作环保激进分子备案和长期监视的。所以她故意赶我们走，让她爸爸来不及报警。”
“那是你一厢情愿吧！”
“自信也是英雄的必要特质啊！”

到达了总部，两个人惊讶的发现那里一片慌乱。
“怎么了？”
“咒纸都被揭走了！我们没有办法控制那些怪物了！”
“那怎么办？”
马利看到总部的人员露出困惑的表情。
“呃……本市的组织现在听你调遣。”
“等等，为什么突然找上我来啊？”
“教授离开的时候，指示过这件事情由你负责的。”
“但是现在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
马利没有说下去，他突然意识到现在自己是最高的决策人了。
拥有“术士”能力的人是很少见的，在组织中，一切以能力为先。
“总之，先向组织求援，在指挥者到达之前，大家继续想办法补充符纸，并且尝试着找出破坏符纸的人吧。”
“这样也好，但是如果可能的话，最好尽早找遏制住超自然事件发生的源头，越早越好。”
“我也非常明白。”
“那么就这样。请马利先生尽量不要离开总部。”
“嗯，我会和大家生死与共……共同进退的。”
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中，马利苦笑着躲进教授的办公室中，尝试着搜寻信息，找出一点之前遗漏的线索。
“麦林，我们现在有多少线索了？”
“海妖，上岸管道，浮游生物，两个死掉的官员，还有一个苏珊的爸爸。”
“此外还有有人破坏符纸……我觉得这其中一定不是单纯的海妖伤人，一定有什么人类的意志在其中起作用。”
“对，被害的人全部选择了政府的高官，也许会是对于政府有仇视态度的报复行为。”
“什么样的人对于政府有仇视的态度呢？”
“如果在其他城市里面也许有很多种可能，不过在这座城市里面只有一个……”
“环保团体！”
“我们赶紧把环保团体的资料再看一遍，看看有没有甚么暴力倾向的线索。”
正在这个时候，组织的一个胖子慌慌张张的冲进屋子里面来。
“快看电视！”
电视机一打开，就是地下管道里面蠕动着的黑色液体，一排字幕打在下面，上面的文字是“海港浮游生物地下水繁殖大爆发”的字样。
“天那！”麦林惊叫出来。“这是在什么地方发生的事情？”
“……全城。”
“什么！”
一个记者的头像出现在电视机屏幕上。
“现在全城的地下水系统一夜之间充满了这种微生物而呈现出黑色粘稠的质地，城市供水公司的负责人表示供应的自来水水质不会受到影响，请市民放心。同时环保团体再次提出了对于污染问题的担忧……”
“现在，那些怪物可以从任何地方探出头来，掐死随便什么它看不顺眼的生物了……”
“天那！”现在是马利在尖叫了。
“你的反应真迟钝。”麦林不耐烦的说。“希望组织派遣的指挥官早点到来。”
“不！”马利指着电脑终端上的头像。“这个人就是海鹰？”
那是一个面目猥琐的家伙……而且留着两撇小胡子。
“是啊，这充分证明了长相不够英俊的人没有生存的权力。”
“我见过他！我在周三晚上见过他！就在苏珊……”马利看了看那个胖子，“就在周三晚上。”
“那不可能，那个时候他应该已经死了一个多月了。”
“周三……就是罗斯议员被害的那个晚上对吧。你是在什么地方碰到他的？”
“就在别墅区外面的车道上……”
麦林将挑拣出来的一张报纸放在他的眼皮下面。
“罗斯议员的住处也在那一带。”
马利跳了起来，冲到前台去找电话本。
“有线索了？”胖子满怀希望的问。
“对。”

推开一扇印着叼着海藻的鹰头图样的门，这个小工程清洁公司的格局一览无余。两个人惊讶的抬起头来，看着两个闯入的年轻人。
“请问需要什么服务？”从后面跟过来的女性问道。“我们专长是水系堵塞的疏通……”
“我找这个人。”在这个危机的关头，麦林的笑容仍然不减魅力，深深减轻了不安的气氛。
“这个人是前一个月刚来这儿的。”另一个人说。“他活干得不错，不过老是不在公司里面。”
“那我们可以怎样找到他？”
“呃……其实我们也在找他，不过很奇怪的……”
“麦林！”马利从一个隔位上拿起一张报纸。那张报纸被折成了只能看到一条单条新闻的大笑。新闻是苏珊的父亲读讲稿的样子，上面的标题写道：“环境资源署决定面对现实，工业排放标准将重新制定，咨询会议今晚重开。”
“是谁在看这张报纸？”
“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要知道，我们一般小公司对于这方面的事情并不是很关心……”
他还没有说完，两个人连再见也没有说，就很不礼貌的跑走了。
“唉，现在的年轻人啊……”

4.
“海鹰要趁这次机会把所有对于海港污染犯下罪行的官员们一网打尽！”
“所以他才动用这么吓人的阵仗。现在离会议开始还有多久？”
“半个小时。”
“啊！叫组织配一辆车吧！为什么每次都要英俊如我的正义勇士搭乘公共交通来拯救世界！”
在拥挤的车厢里面这么大呼小叫，但是引起的注意并不多。
电车外面正是一天中交通最繁忙的下班高峰期，所有的人都被停停走走的车辆折磨的麻木了。无论出现怎么离谱的抱怨都不会感到吃惊的。
二十分钟过去了，他们决定下车步行，穿过停滞不前的汽车长龙，五分钟后，市政官邸终于出现在视野里面。但是想不到居然在进入的过程中发生了阻碍。
“我们有重要的事项要向署长讲述。”
“对不起，署长在开会，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们的工作人员交谈。”
“有浮游生物性状的海妖要扼死所有的与会者。”
如果这样说出来的话，两个人铁定要被治安部队包围吧！说不定还会有精神疾病医院的专业人士协助抓捕。正当两个人焦头烂额的时候，一个老者出现了。
“这两位是我的学生，他们对于即将召开的会议会提供重要的信息。”
“教授！”
微笑的老者一下子就让两个人放下心来。

“你们做的非常好。我已经都知道了。”教授说。
“可是，你怎么会在这里等我们呢？”
“所有重要的人都在这里，就算扑了空也可以起到保护的作用。”
“原来如此。”
“还有一个问题，现在这个海鹰到底是什么东西？”
“有很多事情，即使连我们术士都难以回答。”教授说。“它现在可以操纵浮游生物，也可以以肉身行动，这至少说明它已经超出人类的范畴了。”
“可是，遍布全城的浮游生物的活动不是需要大量的能量么？”麦林尝试着从常识论质询这个粗枝大叶的解释。“这些能量总不见的只是出于环保激进分子的怨气的。”
“人类的怨气是很可怕的。”老人微笑着说。“不过在这里并不必要，海水中已经有足够的能量了。还记得每年排放的那许多化学污染物么？”
“也就是说，只要治理污染就可以清除海妖！”
“拜托，麦林……”
“现在等着治理污染怕是来不及了。”老人将一张符文递给马利。那是一张黑底金字的厚纸，扑面而来的能量魄力让他猛吸一口气。
“出现的时候，我和麦林保护在场的人员，你去寻找海鹰，将这个贴在他身上。”
“不……还是教授您来吧！”
“这个时候才知道对我用敬语。”老人笑着摇摇头。“你可以办到的，我一把老骨头，已经吃不消做那种事情了。”
迎面就是高耸的会堂，官员和工业巨头们齐聚一堂，会议已经开始了。教授从公文包拿出一摞稿纸，带上老花镜，仔细的翻阅着。
“咦？教授你也要发言么？”
“我可是被邀请而来的正式代表啊！”
但是教授的发言看来是永远没有机会了，在五分钟后，周围突然响起了连续不断的喧哗声，甚至响起了警卫的枪声，会场乱成一团，人人争着往桌子下面躲，随后四周的门窗之外伸入无数条触角，黑压压的一片袭向众人。教授跳上桌子，随风一挥，满把的符咒飞上天空，而他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把亮闪闪的古剑，数道气墙凭空爆起，截住触手的路线。
“马利！就是现在！”
年轻的术士已经开始行动了，他的武器是在会场招待处带进来的雨伞，看来这件武器在之前给他的印象非常不错，事实上，雨伞也的确轻松的阻挡和斩断的无数的触手的进攻，给他开出了一条通向室外的道路。

敌人并不难找，水道的控制房内，穿着和之前同样桔色工作制服的人正蹲伏在那里，将双手插入黑色蠕动着的水道之内。几根粗大的触手围绕在他的身边。
“不要阻止我！”他高叫着。“就差一点点了！”
“幸好，那还来得及。”他挥断数根触手，滚伏到他的身边，将手里的符纸按在他的身上。
伴随着力量被剥夺者的惨叫声，水花喷溅起来了，四面八方都是白花花的水流在激喷，那股味道是咸而苦涩的，还夹杂着化学品的芳香。喷射一直持续着，马利发现自己已经没有机会呼吸到空气了，冰冷的液体从鼻子和口中灌到肺里去，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抽搐着，但是他还是紧紧的抱住对方，确保手里的符纸始终留在他的身上，直到晕倒过去……

“欢迎来到地狱。”
睁开眼睛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马利安心的叹了一口气，看到麦林快乐向他眨眼。
“全城的下水道都恢复正常了。贵族大人们有六个因为受惊而需要心理辅导，果然还是锻炼不够的结果啊。”
“海鹰怎么了？”
“不知道，现在他正在昏迷中，身体上有被鱼撕裂的痕迹，但都不伤及要害。”
“他不会死？”
“对，他现在的状态就好像一个刚刚溺水而被鱼咬伤的人一样。”
“真奇怪，在一个月前海水中救活他的难道是那些畸形浮游生物么？”
“鬼知道，现在说海平面下有一个尼斯湖怪兽我都不会奇怪了。”
“你的传统不是哥斯拉么？”
“那个已经过时了。”英俊的脸上露出苦笑。“今天竟然有女孩子说不知道那个是什么。”
“以前也没有女孩子了解这种事情吧……”
“对了，你还记得，你说过，如果让海鹰活回来的话，你打算干什么，对吧。”
“拜托，今天我已经没有库存的勇气和自信了。”
麦林没有回答，一只手在手机上播着号码。
他已经想好了，接通的时候，他要说的第一句话，将会是“苏珊么？马利有一些话想要跟你说。”
接下来的情景一定非常有趣，他想着，露出恶魔一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