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 对永恒的探求
————倘若无光便是暗，那即为黑暗。 有种堕落的浮游感。 就像把毛线球解开一样，把构成自身的要素从末端开始剥离。 记忆、言语、感觉、情绪。 所有的这些都脱落了，之后到底还剩下什么呢？
————虚无。 意识到的瞬间，我恐惧的无法忍受。 我拼命把离散的自己聚拢，但即使阻止，却又像洒落一般消失。 挣扎也好翻滚也罢，都无法阻止自我的丧失。 化为虚无，就这么死去。
————骗人的。 可以比喻为睡眠，但绝对不是那么平静的感觉。 如溶化一般逐渐丧失主体，倒不如说像被野兽的胃消化一样地暴力。 那里没有所谓的安宁，只是感到不安的功能消失了。 然后，什么都感觉不到了。连感觉不到这件事也感觉不到了，什么都没有了。
————我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我不要一切就这么结束！ 这个空虚无物的世界就是我的末路吗？ 为了迎来这样的结局，我至今为止的人生就这样结束了吗！？ 「……这样，太过分了……」
我被自己的梦话惊醒。 映入眼帘的景象是发出不稳定光亮的煤油灯、木制桌子、放在上面的老鼠笼和各种药品，这是我熟悉的地下实验场。 显然我在实验中睡着了。 刚才那是个噩梦，今天好像又做了那个一次又一次看见的噩梦。 不知是不是反复看了很多遍，现在我不会再尖叫着跳起来了。但是，心情糟糕也是事实。 我挺起背爬起来，明明不热却浑身汗津津的，做了那个梦之后总是会这样。 ————自己出生前的梦。 ————或者说是死后的梦。 「最近应该没看到的……现在怎么又做那个梦了？」 我自言自语。笼子里的老鼠吱吱地叫，简直像是在嘲笑我。 ……啊、对了，原因什么的肯定是那个。 因为研究陷入了僵局。 为了避免这种事发生的研究，不老不死的研究。 「……应该还有时间，这也足够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把手对着灯光，手小得无法与以前相比。 这只手指很短，尚未发育完全的手，毫无疑问是孩子的手。 使鼓膜震动的自己的声音，也是连变声都没有的尖锐的小孩声。 挠着头的手指上缠绕的头发也是让人联想到铜的赤红，绝不是看惯了的黑色。 没错。 曾在另一个世界死去，在此处重生而存在的我。 特里乌斯·苏里南·奥布尼尔，刚满八岁。（不采用贴吧译名，过于拗口，译名贴也被删了）
————轮回转生。 看起来这就是我所遭遇的现象。 在一度死后，维持记忆与人格重生。 为什么我重生了呢？对这方面，我对于我自身的兴趣无穷无尽。但现在还不清楚，至少我身边似乎没有我的同类，即使有过类似的例子，也只存在于不知是真是假的神话和童话当中。 我想没必要说我前世过着怎样的人生。 和今生一样，都是男性，在二十一世纪的日本出生长大，只记得在还没学会成熟稳重的打扮之前年纪轻轻就死掉了，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问题。 重要的是，我死过一次，只是带着记忆重生了而已。 ……对了，我有死亡的记忆。 那是大脑所表现出的某种作用。还是灵魂脱离肉体后的情景？那让我厌恶地体会到了，自身回归虚无的感觉。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吗？遭遇了什么好运吗？我就这样获得了第二次生命。 但是，一梦到那时候的事，我就快要发疯、不，或许我已经疯了。 因为，对死亡的恐惧仍然萦绕着我。 ……人，终有一死。那是无论如何也颠覆不了的天命。以这种方式重生的我，迟早也会变老，或是生病、遭遇事故吧————严重的情况下会被谁杀掉。最终还是会死。 我不要这样。 我这样重生的原因尚不清楚，也就是说，不知道再死一次的话能不能重生。 我觉得也许这次我就回不来了。在我死后所感受到的，自我消失的感觉，这足以让我确信，这种好运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因此，我在不到十岁时就开始了这项研究。 诶？我在研究什么——？
「这个实验，已经反复进行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了啊……」 我一边说着，一边从笼子里抓出一只老鼠。 那只老鼠的前爪缺了一只，因为我为了做实验把它剪下来了。 它小小的脑浆里大概也有被切除爪子的记忆吧，老鼠拼命抵抗。我无视了这点，给那只残缺的脚上分配适量的『素材』。 然后念出『咒文』。 「《炼金》」 微微发光的粒子聚集到素材上，我想它们本身就是闪闪发光的。光芒消失的时候，它们被重新组合成完全不同的形状。 是老鼠的前爪，是曾经被我砍掉的部位，正是靠我的这双手，才得以再生。
————炼金术。 就像把铁和铅变成黄金一样，是一种将物质转化为更高级物质的魔法技术。 也就是说，如果达到极致，连灵魂也能炼成，将人类变成更高等的存在。 这就是我，特里乌斯·苏里南·奥布尼尔所研究的学问，我认为这是一种逃脱死亡的可能性。 ……忘了说了，在我重生的这个世界里，存在着魔法之类的东西。
阿尔科威亚王国，王都布洛森。 生活在二十一世纪初的普通日本人，大概没人听说过这样的地名吧。 事实上，在我作为这个世界的人出生之前，我也不知道这个名字。 这是被覆盖外周的圆形石造城墙所保护的城塞都市，市区由从东北向西南蜿蜒流淌的阿蒙河大致分为两半。从高空俯瞰，应该能看到令人联想起东方太极图的景象。 我住的奥布尼尔家的宅邸也在这座城里。 「特里乌斯，你还沉溺于那个低贱的行业吗？」 一个坐在一排能坐十个人的上桌上座的中年男子发出声音，他是我的父亲。 他穿着一件宽松的长袍，剪裁得体的衣服下面露出身体。虽然说的有点夸张，但也画出了柔和的弧线，真是漂亮的将军肚。气色很好，骨骼也不是那么差，多运动运动让身体收紧就好了。 「请别这么说，父亲。」 我以为他又要开始说教了，愤然抬起头来，奥布尼尔宅餐厅的风景映入眼帘。 现在是早晨时分，天花板上装饰丰富的吊灯在窗外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虽然仅有这样的大小，如果灯亮起来，即使是晚上也感觉犹如白昼。在现当主父亲的座位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画，在那里被用神秘的笔触所描绘的是在两百多年前的一场战役中立下汗马功劳的初代当主，接受当时国王授勋的情景。 还有色彩鲜艳充满光泽的地毯、墙边摆放着的高大陶罐。一切都闪闪发光，对于尚未摆脱前世庶民感觉的我来说，内部装饰实在是太过华丽，让我无法适应。 简直就像王侯贵族的豪宅。 「炼金术什么的，除了卑贱的行径之外，要怎么称呼才好呢？就算是身为地位较低的奥布尼尔伯爵家的孩子，也不能染指。」 父亲冷冷地说。 没错，我今生出生的家庭，不知为何就是贵族，而且还是伯爵这个中等的高位。 奥布尼尔伯爵家族据说是在两百年前建立的，在这个有着五百年历史的国家里，是一个比较新的家族。据说，初代当主是一个系累的大贵族后裔，因为在于邻国的战争中立下功劳，才被时任国王允许重新列入官爵之列。说实话，到底有多少是真的呢？原本身份低微的发迹者，通过购买族谱来获得来历不明的名籍，这在我前世的世界史上也有过。德川家康就是最典型的例子，我记得我在一本有关德川的书上读到过，他实际上是为了一个相当牵强的理由才自称德川的。 算了，家族的来历就放置不管。生在这个奥布尼尔家，对我来说是幸运的。不管怎么说，这个世界是贵族拥有相当大力量的身份差封建社会。出生在这样的社会，如果是农民的孩子的话，那就太可怕了。别说长生不老的研究，光是维持每天都生活就够喝一壶的了。我作为这样一个富裕人家的孩子出生，在重生的同时也得到了巨大的天赐吧。 住在王都也不错，父亲并非热心于经营领地的人，把这些事都交给了家臣，并致力于在王都的。托他的福，我能在基础设施完备的城市里无忧无虑的生活，不用过诸事不便的乡村生活。 但是对我来说至高无上的命题——炼金术的研究，对父亲来说似乎是无法接受了，这一点是负面的。 「本来啊，特里乌斯，如果有你这样的才能的话，即使不依靠那样的狭隘法术不也能成为一个魔导师吗？这样一来，作为次子的你也有可能成为宫廷魔导师。炼金术师那样在路边卖药的可疑人士，难道不是下贱的职业吗？」 「哈啊……」 对于反反复复提出的问题，我给出了同样反反复复的回答。 正如他所说，炼金术在这个世界上的地位是不合理的。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个世界上的魔法与炼金术相比，一般都是要强大很多的代用品，从魔杖发出火焰和闪电是很正常的。大多数都伤痛和疾病，只要拜托教会的神官，他们可以用魔法来治愈。在那里即使带着用研钵配制的药或者带有魔法的武器，最好的也只会被当做现有魔法的下位替代。 在原现代人的我看来，这是一种让我喷饭的理论。替代品？那不是很好吗？不管用什么东西都能替代，反过来说就是有很多东西可供选择。说什么先天的才能，使用者仅限于极少数人的魔法才是不灵活且不便使用的，不是吗？ 这样说的话，大多数人都会说，用炼金术制造东西要花钱，因为已经有了魔法所以已经足够了。 ……说什么鬼话。成本在大规模生产的过程中必然会降低而魔法的应用范围很狭小，所以很少有人能从中受益。治疗时使用的恢复魔法就像被教会的人垄断了一样，不管过了多久治疗费依然高昂。每当瘟疫来临，没有钱的平民就会一个接一个地死去。所以人口增长停滞，边境的开发也没有进展。到目前为止反复经历好几次这样的事情，却没有丝毫改善的迹象，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不过，这归根结底还是原现代日本人，来自科学、思想、经济发达的世界的我个人的理论。如果居住在这个世界——伊图塞拉大陆的人多半都以现状为善，那么我也不该胡乱干涉这个问题。 如果不妨碍我进行研究的话。 父亲的眼神依然严厉，他用视线指责着正沉溺于他所说的贱业中的我。 「父亲，不这么斤斤计较不就好了吗？」 用平静而有礼貌的语气插话进来的，是一直默默注视着事态发展的青年。他有着丰满柔软的金色长发和蓝色的眼睛，细长的脸庞五官端正，从浮现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教养良好。 他是莱纳斯·斯特雷恩·奥布尼尔，是我年长七岁的哥哥。 「托里乌斯是个聪明的孩子，在他如此充满热情的道路上，多少可以支持他一下吧？」 「哦哦！不愧是大哥，您很明白嘛！」 我高兴地叫了一声。 他和放弃领地的父亲不一样，这位父亲虽然嘴上说着社交什么的，但实际上只是沉浸在王都的奢侈生活中而已。我不止一次听到被邀请参加夜会的客人在背后攻击父亲穷奢极欲的。在这一点上，哥哥莱纳斯是一个勤奋努力的人，要说奢侈不过只有茶的趣味程度罢了。剩下的就是他本身质朴刚毅的生活状态，我甚至认为，即使父亲今天或者明天就去世了，只要他能继承家业，一定会比现在好的多。那个哥哥的帮腔，对我来说帮了大忙。 但父亲不高兴地喝了口汤，哼了一声。 「你这家伙也开始口无遮拦了啊，莱纳斯。」 他的眼神比起对我说教时还要不快。 「作为不肖的嫡子，那样的话对你会比较好吧。」 然后说出这句话，到底对哥哥有什么不满呢？ 「父、父亲……」 哥哥也短促地倒吸了一口气。 确实，作为争夺下一任当主的兄弟，竞争对手沉溺于炼金术等可疑的爱好会比较方便吧。但是这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如果我哥哥是个好继承人，我就可以专注于自己的研究。 「就连大哥那样优秀的人也算不肖，父亲您的理想也太高了。」 我惊讶地插嘴。 「如果您希望有这么好的继承人的话，为什么不早点续弦呢？」 「喂，特里乌斯。」 父亲惊讶地瞪大眼。他现在没有妻子，相当于我和大哥母亲的女性，在生下我之后就去世了，据说产后肥胖症很严重。 虽说最近父亲白发也越来越明显，但仍处于男性的盛年，娶后妻也不奇怪。不过，因为已经有了两个正妻的儿子，所以似乎很难找到新的姻缘。即便如此，他也算是伯爵，而且资金周转也不差。我想男爵家附近会有一两个女性觊觎嫁入豪门也不奇怪。 他苦着一张脸说。 「……这是只要你一从炼金术金盆洗手，就能马上实现的希望啊？」 这个人在说啥啊？ 「请您住手，明明没有明确的不足，却要打乱长幼的顺序，这才是不必要的骚动的根源，敬谢不敏。」 因为小儿子可爱而废除长男，这在三国志里是有名的死亡标志啊。在被曹操歼灭的大阵营之内，袁家和荆州的刘家两个都满足了这一点，当时比刘备和孙权更强大的人也是一样。奥布尼尔家没有理由去特意仿效那个时代，即使是在我们所在的阿尔科威亚王国，长子继承制也是基本中的基本。 话是这么说，但我觉得父亲若无其事地对其置之不理实在是太愚蠢了。 「世上的父母对后出生的孩子更加疼爱是常有的事。但即使这样，把贵族的遗产也当成玩具一样送给我是不合情理的。首先，大哥在作为弟弟的我来看是了不起的继承人，对吧？」 我看向哥哥，征求他的同意，却发现他盛大的抽搐着脸。 「啊、啊啊……听到你这么说我很高兴，特里乌斯。」 然后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 「……不过，因为那孩子总是习惯装腔作势，装作聪明的样子，所以才会变成这样啊。」 我听到了哦，大哥。虽然你可能打算小声说啦。 父亲大概是觉得我这个年纪说话就像个大人，所以是超过大哥的神童吧？会有这样的错觉吧。 这纯粹是重生之前作为大人时的记忆所致。总而言之就是作弊，简单来说就是Cheat。对我来说，年仅十五却为了继承家业而刻苦钻研的大哥才是优秀的孩子，绝对比前世的我同龄时更优秀。 话虽如此，事到如今我也不打算表现得像个孩子。当我还是个婴儿的时候，我一直过着大小便失禁，还不得不吃奶妈的奶的生活。对于没有那种性癖的人来说，那种玩法只会是拷问，我忍受了一年多。作为一个成年人，如果你有自我意识，那么当你能够自己站着走路的时候，你也会想说些像样的话，这是人之常情。 我无法忍耐着隐藏自己的能力，或许我这样才更像个孩子。 父亲咳了一声。 「嘛，那就先放着吧。托里乌斯啊，你也已经八岁了，不是可以永远沉迷于游戏的年纪了吧？」 每日沉迷于奢侈游戏的贵族在讲什么啊？但我姑且还是忍耐着点头，家长的权限是绝对的，因为这就是所谓的贵族家庭。 「你也差不多该记住作为贵族男子使唤人的方法了，所以今天下午你就到奴隶市场去买奴隶吧。」 「奴隶、是吗？」 我知道我自己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奴隶。这个身份差异社会的最底层。这是一个与平等、基本人权等近代思想无关的世界，当然会有奴隶。倒不如说，在矿山等恶劣的环境中，奴隶是主要的劳动力。 贵族或平民一成为富裕阶层，就会让奴隶在他们家里工作。当然，并不是什么都让奴隶做。因为如果是富贵之身，那么家人也需要相应的身份。 从奥布尼尔家的情况来看，由于是名为伯爵的高位贵族，所以大部分家庭成员都是平民。至于亲信或从事政务工作的人，则是从作为陪臣的下级贵族家中出仕。如果说以伯爵那样大的家产让奴隶干这种活，那就是让这种身份的人去干那种又苦又脏的工作……如果是还不懂得使唤手下的孩子的话。首先是奴隶，然后是平民、下级贵族，按顺序让别人命令，这是他们的习惯。 的确，八岁的我已经到了可以开始说这些话的年龄了，但我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我战战兢兢地听着。 「呃——，这个没关系……我能得到多少预算？」 「不用担心，我会预支你下个月的零用钱。」 我就知道！我情不自禁地仰望天空。 炼金术的研究，当然是用父亲给的零用钱作为资金。虽说是给儿子的零用钱，还只是伯爵的两个儿子共用一份钱，但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这是一笔相当不菲的预算。 但是如果下个月要用零用钱买奴隶的话，会怎么样呢？由于资金不足，下个月以后的研究不是会受到影响吗？因为素材和实验器材都不是免费的，钱当然使用了就会减少。 还有奴隶维持费的问题，伙食费就算能用家里的剩菜勉强凑合，被服费也还是要花的吧。因为是作为伯爵之子的我的随从，必须让他们穿成与我相应的样子。如果再生病或者受伤，还得支付治疗费。 连那份钱都由父亲出吗？算了，他没理由拿出来吧。我的零花钱已经够多了，剩下的就只能靠筹措，不然就结束了。虽然我诉苦说炼金术的研究无法继续下去很为难，但他从一开始就反对我继续研究。 父亲得意地笑了。 「这是个好机会，你也该改变心意，做好贵族之子的本分了。」 简而言之，这就是变相的研究中止命令。 开什么玩笑！放弃炼金术的研究，就等于接受死了就结束的人生。好不容易侥幸地得到天赐而复活了，才不到一百年就回到那个虚无的世界，我绝不可能认同！ 得想办法让他撤回——、 …… 不，等等？ 我的奴隶，也就意味着我可以随心所欲地使唤他。假如有一个人，我可以任意移动他也没关系，就是这么一回事。 既然如此……把他当成炼金术的助手不也没问题吗？ 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最近，我在研究上感到走投无路。也就是说，即使具备成人的知识和智力，独自进行研究也有一定的局限性。如果增加新的人手的话，能做的事的范围也会扩大，至少，如果把我很奴隶加在一起，人头数从一个变成两个，单纯计算的话就是两倍。 当然，要给完全不具备知识的奴隶培养炼金术是很困难的，但如果做得好，回报就会更大。 这么想的话，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反而是顺水推舟。 「确实，诚如父亲所言————这或许是个好机会。」 我垂下脸，若无其事地回答。 这是为了掩饰自己突然想到好主意的喜悦和对被欺骗对象露出的蔑视笑容。 很好，这是花费了下个月全部预算的高价购物，让我找到最好的奴隶，把他弄到手吧！ 听到我的回答，父亲毫不掩饰他的笑意，而大哥则好像有点不高兴地看着我。
这里就是，布洛森奴隶市场。 虽说是在城市的角落，但作为国家统治下的王都，各种各样的买卖都在绝赞营业中，就连作为贵族之子的我也能加入其中。虽然作为原·现代日本人我并非没有想法，但是如果我自己没有受到伤害的话，某种程度上就该默认吧。消极主义万岁。 「那么，少爷，您想要什么样的奴隶呢？」 用委婉的语调这么说的，是父亲派来的兼任护卫和看守的侍从。 他好像是被授予一代骑士称号的原平民。因为我不熟，所以我不知道。他见多识广，对于我们不太了解的那些下等人，他也有一定的了解。 或许是他的身份比较接近下层，所以他面对戴着银色项圈、脖子上挂着价格标签的奴隶们时，眼中带有一种更胜轻侮的怜悯色彩。即便如此，蔑视还是无法完全消除，从中可以窥见平民（和与他们相近的身份）对奴隶的情感。 「嗯——，我的家臣教育教材得有意义啊……尽可能年轻，和我年龄相近就可以了。考虑到也可以成为我的助手，如果有某种程度的魔法素养就好了。」 我没有考虑他的安排，只说了我所要求的规格。炼金术既是学问，也是魔法的一种，如果没有一定程度的魔力的话就说不过去了。顺便说一下，我也能使用魔法，只是稍微玩火程度的火焰魔法、治疗小伤口就是最佳情况的回复魔法之类的。 「嘿？长得漂亮这一点在范围外吗？」 「这样的话价格不就高了吗？」 再加上从我的年龄来看，这种用来享受的奴隶还为时过早。嘛，虽然既漂亮又可爱的美丽外表会让人心情更好，但是为此花费一大笔钱也太傻了。 「也就是说，先从便宜的开始依次看吧。」 低年龄层的奴隶只要不是特例，就很便宜。我所追求的年龄相仿的孩子，应该也都集中在这样的卖场上。 「好的。」 回答的侍从也把脸部表情变成事务性的表情，很好。我不在乎他怎么想，他只要帮我做必要的事，不做不必要的事就行了。 我一边做着这样可爱又零碎的思考，一边物色奴隶。 主要的商品还是被迫卖身的农民子女，在这个农业不发达的社会，只要发生冷害和干旱，就会有很多农民陷入困境。即使没有灾害，如果因为领主愚蠢而被课以重税，生活状况也不会好转。然而，对于他们来说，自己的孩子是可以无偿劳动的宝贵劳动力，所以为了得到劳动力，他们就像老鼠一样拼命地生孩子，只要稍微有一点变化，就会把没有收入的孩子卖出去…...这个国家，阿尔科威亚王国的粮食情况应该比其他国家好，为什么这么贫困的农民这么多呢？站在上面的人一定是相当的阴暗，就像我们的当主之类的。 回到我们的话题，其次是罪犯。在中世纪或是文艺复兴时期的文明水平的伊图塞拉大陆，没有先进的监狱。至少，他们没有任何设施可以将大量平民拘留在一个地方。被逮捕的罪犯暂时被拘留在牢房里，如果罪行较轻交保释金就释放。如果付不起钱，或是罪孽重重，就让他沦为奴隶。如果他犯了什么重罪我们就处决他。大贵族和高级神职人员以隐居边疆的名义被软禁的情况也有，不过是例外。买个前罪犯的奴隶没问题吧？ 你可能会认为这就是问题所在，所以用服从的魔法来防止叛逆。挂在他们脖子上的银色项圈就是其产物。只要说不愧是幻想、魔法，就会出乎意料地勉强接受。 其中，最稀少的是妖精或矮人的亚人，对，亚人。这个世界上有人类以外的智慧生命体。据说除了被称为长寿种的像他们这样的人类种族之外，还有会说话的龙，但我都没见过。因为总数本身就很少，抓起来也很辛苦。当然，即使流入市场，价格也会很高。说实话，虽说是伯爵家的家产，但用孩子的零用钱可买不到。再加上种族的隔阂，很多人的忠诚心都很低，如果是妖精这样的比人更擅长魔法的种族，就有可能靠自己的力量解除服从的魔法。虽然很浪漫，但考虑到我的现状，这是不可能的。 要说我的目标，那就是第二个提到的犯罪分子……准确地说是他们的亲属。如果涉嫌国家动乱或谋反，家庭被毁的话，他们的孩子就会受到连累，沦为奴隶。也就是说，有可能接受了一定程度教育的合适奴隶会流入市场。对我来说，也能省下初期教育的工夫，像这样的奴隶我简直想要到从喉咙里伸出手来。 如果是贵族的孩子，很有可能还具有魔法素养。 魔法之源的魔力，是否具备这些大概是一种体质性的东西，某种程度上是由父母遗传给孩子的。而且，如果没有包括咒文和运用方法在内的良好教养的话，就不能使用魔法，那也基本上是上流社会的特权。在科学不发达的伊图塞拉大陆上，主要武器是剑与魔法。为了不让平民发动革命，所以拥有魔法素养的人才和学习魔法所需的教材都由贵族层严格管理。虽然叫做冒险者的万事屋内也有魔导师，但那大概也是没落贵族或贵族本身。 我一边思考着这些，一边按便宜的顺序一个个检查奴隶。 如果多少有点魔法的心得，就能判断出潜伏着的魔力有多大。当然也有隐藏这一点的技术，但拥有这种技术的人会得到相当高的价格吧。为什么要欺骗卖家故意给自己降价？如果是神经正常的人，那就不会。没有人会穿着同睡衣一起在大减价时候买的名牌西装，便宜意味着被买之后的待遇也会相应降低。自己这种独一无二至高无上的财产，在必须出售的情况下，尽可能高价出售是原则。 嗯——在这里面找不到啊，拥有魔力的人果然稀少，有教养的奴隶也一样。没办法，只能转移到更高档次商品卖场去看看了。 就在我这么想时。 「……哦？」 我感知到了吸引我的感觉的东西，是相当优质的魔力。虽然感觉很微弱，但很精炼，只是不管怎样都显得软弱无力。据我所知，基本上魔力的质和量是成正比的，这种质量虽好但缺乏分量的魔力在这当中很少见。 或许他快死了？我基本上只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研究，遇到的都是身体健康状态下的人类，与半死不活气息奄奄的人会面的机会很少，持有的这种稀少魔力量更是如此。如果是父亲或哥哥因猜忌而让奴隶死去的现场我见过好几次了，但果然受害者们都没有魔法素养。话说回来，连那个莱纳斯大哥都毫不犹豫地杀死他们，果然奴隶没有被人类当成同一种存在。 不管怎样，说不定会偶然挖到宝呢，我把脸转向感知到的魔力。 「这也太残忍了……」 对着视线前方的东西，眼前的男人嘀咕了一声。 的确很残酷。 站在那里的大概是个少女吧，从体格来看，大概比现在的我矮一两个头左右。 长长的黑发虽然有梳理过的痕迹，但现在已经凌乱不堪了。考虑到她良好的肉体和白皙的肌肤，让人联想到她在置身于这样的地方前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然而，这反而让人感到触目惊心。 她的脸不知道被多少次强力殴打，到处都肿了起来。哪里是眼睛，哪里是鼻子呢？之所以在推测性别时要加上大概这个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不知道她原来的形态是什么。她穿在身上的是像破麻袋一样的奴隶用的粗劣贯头衣。仔细一看，只有胯部的地方被干涸的血迹和脏东西弄得黑黑的，因为撕裂伤的缘故所以下半身的忍耐失去了作用吧。可能是在被打入这个市场之前，被原卖家相当粗暴地对待，玩的很开心吧。面对年龄只有一位数对象，怎么可以这么干劲十足？我无法理解这个世界。 真是可怕的短虑，如果把她弄得干干净净地话，就能卖大钱了。 我瞥了一眼她的价格表情。 「……好贵！」 我情不自禁地低语。 上面写着的价格是我的预算勉强足够的高价，这可不是勉强能呼吸的将死之人能值的价。 因为她拥有稀有的魔力，而且资质相当优秀，所以没办法。不过，我想至少也可以进行治疗。这样的话，在上面的卖场也能排上一两个名次吧。不，如果是健康状态的话魔力量也会回复原状的，仅凭这点就能达到今天的最高价也不足为奇。 嘛，奴隶市场也不是魔导师的中介所，虽然知道她多少有点魔力，但是卖家大概也不能理解她究竟有多大的价值吧。虽然我感到企业努力不足，但也没有要求他们改善的道理。 「走吧，少爷。虽然是个可怜的孩子，但也没办法。」 随从男轻轻地拉了拉我的袖子。 我把他甩开。 「先等一下。」 我无视倒吸一口气的随从，走到她身旁弯下腰。 仔细一看，手上果然没有劳作的痕迹。不知道是不是用力过猛，她的右手手腕骨折了，但手掌相当漂亮。 裸着的脚被石床擦伤了，但指甲形状很整齐，没有接触到地板的脚背和脚踝部位完好无损。在被卖掉之前，大概是穿着鞋袜生活的吧。 果然是个好家庭的孩子，她要么是家道中落要么是被绑架，最后落到了这个奴隶市场来。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我想要的受过一定程度教育的孩子。 ……我沉思了一会。 首先，年龄和我差不多，符合父亲所要求的使唤人的教育素材。 还有一点，有可能是我想要的受过良好教育的孩子。 而且……魔力相当上等。 说白了，包括今后在内，能得到这样的人才的可能性并不大。她正以可以承受的价格被出售。 问题在于，这些在这瞬间让她死去也毫不奇怪的伤口。 买下这个孩子真的合适吗？如果我能带她回家让她捡回一条命就万万岁了。但是如果情况变得更糟的话，下个月的零花钱就很有可能买回来一具尸体。那样的话会怎么样呢？如果只是因为做了蠢事而被说教的程度倒还好，一个弄不好，也有可能会说不能把大笔钱托付给买东西那么蠢的孩子，减少下个月以后的零花钱。 除此之外呢？……也没什么特别的。 当然，我的名声会大打折扣吧。父亲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疼爱我，但是，那又如何？问题是，那个父亲太可爱了，有可能我继承家业。这样一来，我就会得作为长子的大哥发生争执。即使胜过他，我也会因作为伯爵家当主的政务而忙得焦头烂额。不，在最坏的情况下，有可能会被以扰乱国家为理由被上层干掉。 考虑到这一点，稍微的失分应该是在对未来的先行投资之内吧。当主的位置就交给有干劲的大哥就好了，如果我能从他那里得到一定程度的抚养费，并且能够进行长生不老的研究我就很满足了。如果我买了一个快死的奴隶，并且很快她就死了，我的研究就会停止一段时间。原本研究就陷入了僵局，那么知道下一笔钱到手为止，我就把它当做是神赐给我的长假吧。 没中能留本，中了就赚了。这么一想，买这个奴隶就像在买彩票一样。 她所受的伤是在我可以治愈的范围内的，这个女孩有机会重拾生命。哥哥因为竞争对手的失误而放心继承了继承人的地位，父亲能够理解谁才是真正的长子。什么嘛，这不是面面俱到吗？ 「好，把这孩子，买下来吧。」 「少爷！？」 随从男瞪大了眼睛，看起来感到不可思议，这应该是正常而又真实的反应吧。 我无视了他，蹲在地上看着少女的脸。恶臭扑鼻而来，但我无视了。只要每天调配药品的话，就能适应这种气味。 「你，名字是？」 「……」 脸颊肿胀的少女咕哝着什么，她是按照问的那样自报家门，还是口吐恶言，抑或只是胡言乱语呢？我无从判断。 「算了，等到你能回答的时候，我再问你。然后，呃……购入的要求应该去找谁提呢？」 当我提出要求的时候，卖家虽然一脸狐疑，但还是一口答应了。 嘛，不过是一个一只脚踏进棺材的双目失明奴隶，去买那个的孩子，是不值得怀疑的对象吧。
————我就这样得到了她。 在不知道她今后会带来什么意义的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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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2-29 0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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