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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文库] [八ツ橋皓]公主殿下貌似大發雷霆 1[台/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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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2-23 12:4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轻之国度录入组 于 2020-2-23 13:37 编辑

  公主殿下貌似大發雷霆 1 轉生公主與古老之力
  ——————————————
  輕之國度×天使動漫錄入組
  作者:八ツ橋皓
  插畫:凪白みと
  譯者:九十九夜
  圖源:蒼穹之青
  錄入:kid
  輕之國度:http://www.lightnovel.cn
  天使動漫:www.tsdm.live
  僅供個人學習交流使用,禁作商業用途
  下載後請在24小時內刪除,LK與TSDM不負擔任何責任
  請尊重翻譯、掃圖、錄入、校對的辛勤勞動,轉載請保留資訊
  ——————————————
  
  內容簡介
  身為公主,同時也是最強魔術師的蕾緹榭兒因為戰爭失去性命,轉生到了千年以後的世界。雖然轉生後的她由於缺乏魔力,身邊的人都視她為無能大小姐,卻因為能使用蕾緹榭兒的「魔術」而讓人大吃一驚。後來蕾緹榭兒在學園裡親眼見到了千年後的「魔術」──卻對魔術的粗糙簡陋而大發雷霆!忍無可忍的蕾緹榭兒施放的「魔術」震撼了整間學園,最終甚至傳進了國王耳中,蕾緹榭兒卻因為熱衷於魔術研究而對此渾然不覺──!?捲入和前世伴侶十分相似的少年吉克,以及吊車尾的大小姐米蘭妲蕾特,轉世的公主殿下在屬於自己的道路上突飛猛進!脫離常識的最強魔術譚,於焉開幕!!


  作者簡介
  八ツ橋 皓
  原於「成為小說家吧(小説家になろう)」網站上以「八ツ橋」名義連載本作,隨後成功書籍化。是個想要整天泡在書、點心與遊戲中的平凡路人。


  畫師簡介
  凪白みと
  熱愛白髮、獸耳與武器少女。
  活躍於輕小說與遊戲插畫領域,其餘主要擔綱作品有《全肯定奴隷少女:1回10分1000リン》、遊戲『碧藍航線』的江風等。






  




  CONTENTS
  序章 結束的開始
  一章 未曾謀面的世界
  二章 魔法與魔術
  三章 校舍中的相遇
  閑章 遙遠過去的記憶
  四章 於舊第七研究所
  閑章 某位少女的過去與未來
  五章 開始轉動的齒輪
  六章 魔女與異形的怪物
  終章 深夜的聚會
  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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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2-23 12:44 | 显示全部楼层
  序章 結束的開始
  
  蕾緹榭兒曾經是個公主。
  她所生活的,是個諸多國家彼此為了爭奪大陸霸權,以血洗血的動盪時代。
  反覆上演的戰事誕生了數以千計的國家,同時也有相同數量的國家因而毀滅。過度的戰爭使大地被鮮血染成紅色,成了寸草不生的荒土,顯示出情況究竟有多麼慘烈。
  在那個動盪的年代,無論小孩還是老人,都必須拿起武器才有辦法存活下去。
  蕾緹榭兒是個邊境國家的公主。
  這個時代並不存在真正的和平。但是這個與戰事越演越烈的大陸中央保持一段距離的國家,可說是較為和平。
  雖然與周邊國家的紛爭不斷,戰事也從來沒少過,情勢卻沒有絕望到需要動員全體國民上戰場。身邊有溫柔的家人,跟相愛的另一半相處融洽,同時守護著重要的民眾,蕾緹榭兒平靜地過著生活。
  在這個追求平穩簡直過於奢求的殘酷世界中,她所經歷的日常雖然微不足道,但也十分幸福了。
  但是,那也將在今天結束。
  王國遭到鄰近某個大國的侵略,國民慘遭虐殺,城市被大火吞噬,無數人民因此失去了性命。
  雖然擁有力量的人拚命抵抗,但面對具有強大力量的鄰國也只不過是杯水車薪,國土瞬間遭到吞併,頓時淪為地獄。
  就連直到最後都沒有陷落的王宮,最後也因為事先潛入的內奸開城投降,就在如今遭到鎮壓。
  王座大廳裡到處都是鮮血,牆上滿是深刻的刀劍痕跡,甚至有地方掛著沾血的肉塊,一眼就能看出這裡曾發生過相當悽慘的戰鬥。
  只要朝窗外看去,搖曳的火光與漆黑的煙霧覆蓋了原先陰暗的天空,玻璃劇烈地晃動,不需要多少時間就能發現城內遭到縱火。
  即便滿身是血的男人拿著沾滿鮮血的劍逼近自己,蕾緹榭兒也彷彿事不關己地冷眼旁觀。
  她低頭一看,眼前倒臥著無數的屍骸,國王、王妃,以及相思相愛的另一半,眾人都遭到進犯的敵軍毒手。
  這個國家還活著的王族現在只剩蕾緹榭兒了,一旦那個男人抵達這裡,就代表了王國的滅亡。
  要是她認真想抵抗,還是辦得到的。蕾緹榭兒是個足以被稱作王國瑰寶的魔術師。
  但她卻沒這麼做。因為無論蕾緹榭兒多麼強大,敵人都擁有名為數量的武器。自己的家人也是因此而被殺害的。
  在這個王都被攻陷,王宮遭到鎮壓,整個國家到處都是敵人的狀況下,即使她獨自展開抵抗,又能怎麼樣呢?
  況且,蕾緹榭兒已經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
  王國已非她所認識的模樣,綠意盎然的大地化為焦土,美麗的街道也被破壞殆盡。
  蕾緹榭兒珍愛的臣民都成了不會說話的屍體,無論是珍惜自己的家人,還是互許終身的愛人也都拋下自己先行離世。
  這裡已經沒有任何蕾緹榭兒想守護的事物了,只留下無止盡的絕望,以及甚至要將自己燃燒殆盡的憎恨而已。
  那麼即使活在這個腐敗的世界,也僅徒留空虛。
  蕾緹榭兒靜靜地朝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露出微笑。男人見狀倒吸了口氣,或許是她的反應太出人意料了吧。
  接著她伸手握住男人手上的劍,緩緩地將之抵在自己心臟的位置上。她覺得既然要死,那麼比起死在其他人手上,不如親手了結自己的性命。
  男子嘴裡嚷嚷。他神情慌張地喊叫,然後急忙想拔出劍,但立刻就被用魔術封住了動作。
  自己都已經做好了覺悟,希望他們別來礙事。
  鄰國肯定很想活捉蕾緹榭兒,畢竟能得到王國數一數二的魔術師,是他們望眼欲穿的事。
  所以他們直到最後都沒有向蕾緹榭兒伸出魔掌。而是像殺雞儆猴一樣,運用狡猾的手段一個接一個地殺害了她的家人。
  此時數名男性自入口處進入了王座大廳,他們恐怕是來阻止蕾緹榭兒自殺的吧。對此,蕾緹榭兒微微一笑。
  蕾緹榭兒是一國的公主,內心自然具備身為王族的尊嚴。
  與其被不惜毀滅自己深愛的國家的對手利用,自己寧願選擇貫徹身為公主的矜持直到最後,絕不會讓鄰國稱心如意。
  多虧王座大廳的構造夠長,雖然那些男人依然急著往這裡跑來,但已經來不及了。
  蕾緹榭兒稍微低下頭去,她身後的那些男人無法看見她的表情,能夠見到王國瑰寶死前表情的,只有那個被她封住行動的男人而已。他至今依然不斷地開著口,但那已無法傳進蕾緹榭兒的耳裡。
  蕾緹榭兒只是靜靜地笑著,那份笑容彷彿擺脫了所有累贅那般高貴、爽朗,而且愉快。
  緊握的劍身陷進雙手,鮮紅的水滴自她柔嫩白皙的手中滴落,沒有一絲痛楚,也不覺得恐怖。
  明明接下來就要死了,內心卻出乎意料地興奮,是因為馬上就能回到心愛的人們身邊踏上旅途嗎?還是向可憎的敵國報了一箭之仇的緣故呢?
  像自己這種滿身髒汙的人,最後究竟會上天堂,還是下地獄呢?她慢慢地閉上眼睛,將握緊的劍刃刺向了自己。
  伴隨著「喀嚓」的不祥聲響,沾滿鮮血的劍刃貫穿了蕾緹榭兒的心臟。果然一點都不痛,因此她決定將劍刺得更深一點。
  最終她感到劍刃貫穿了身體,那時蕾緹榭兒早已縱身躍入死亡深淵了。
  原本緊握劍身,染滿鮮血的雙手落向地板,蕾緹榭兒的身體倒了下去。嘴裡充滿了鐵鏽味,口中的鮮血溢出,流過臉頰,在地毯上形成了汙漬。
  這下一切都結束了。蕾緹榭兒的內心對死亡毫無恐懼,只感到安心。
  持有貫穿蕾緹榭兒的劍的那個男人被後面趕到的男人們斬殺了。應該是要他為蕾緹榭兒的死負責吧。
  還真是不講理呢,明明這一切都是蕾緹榭兒自己的意思,那個男人想阻止也沒辦法。
  生命不斷自身體中流瀉而出,全身宛如冰窖一般寒冷,失血過多使視線變得模糊,甚至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
  注視著拚命打算治療自己的鄰國士兵,蕾緹榭兒的意識迅速地遠去。
  (……希望下次能過上一段更加無憂無慮的人生啊……)
  在意識沉入黑暗之前,蕾緹榭兒在漸漸模糊的思考中所想的,竟是這種不合時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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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2-23 12:44 | 显示全部楼层
  一章 未曾謀面的世界

  蕾緹榭兒醒來後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面未曾見過的天花板。
  她環顧四週,發現自己身在沒見過的房間,正躺在沒見過的附有天蓋的床舖上。這裡究竟是哪裡?自己不是因為被攻進的敵兵奪走一切,最後自己了斷了生命嗎?蕾緹榭兒感到有些混亂。
  她連忙起身看向自己的胸口,上面也不存在印象中的劍刃與傷痕,只見到綴著白色花邊的睡衣,以及沒有絲毫皺紋,白皙光滑的肌膚而已。
  蕾緹榭兒的記憶沒有差錯,至今她仍能清楚地回憶起自己的生命之沙逐漸流逝的感覺。當時蕾緹榭兒毫無疑問已經死了,應該死了才對。
  此時她腦中忽然閃過最壞的情況。難不成鄰國擁有厲害到能夠治療那種狀態的自己的術士嗎?難道自己因為鄰國而倖存了下來嗎?
  她倒抽了一口涼氣。如果這個預想是真的,等於蕾緹榭兒被奪去自己一切的可憎敵人給救了一命。
  為了破壞鄰國的企圖,同時也想跟隨重要的人們而去,蕾緹榭兒才選擇了自盡,本應如此,但這下一切不都如他們所願了嗎?
  現在充斥蕾緹榭兒全身的並非悲傷,也不是憎恨,而是對沒死成的自己,以及鄰國抱持的強烈憤怒。
  蕾緹榭兒掀開身上的棉被跳下床。再這樣下去,自己將會淪為鄰國的道具,遭人利用。
  蕾緹榭兒的矜持無法容忍這種事,想復仇是很簡單,但即使做這種事,失去的東西也永遠不會回來,只會徒留空虛而已。
  雖然嘗試尋找房間裡能夠當成凶器的東西,但這裡果然是鄰國吧,房裡沒有任何能用來自殺的工具。
  就在心中愈來愈焦急之際,映入眼簾的是放在桌上的玻璃小瓶。於是她毫不猶豫抓起小瓶,使勁砸在地板上。
  小玻璃瓶因撞到地面的衝擊而碎成了好幾塊,蕾緹榭兒毫不在意會割傷手,撿起大塊碎片,將尖端指向自己的脖子。
  「有什麼事嗎,大小……」
  正當蕾緹榭兒打算將玻璃片刺向自己喉嚨的時候,由於聽到玻璃碎裂的聲音,想了解狀況,身穿黑色燕尾服的青年幾乎在同一時間闖進了房間。
  「……您!?您這是在幹什麼!!?」
  當視線捕捉到蕾緹榭兒身影的瞬間,青年頓時臉色大變,慌慌張張地衝了過來。
  與王座大廳不同,這間房間十分狹窄,青年在蕾緹榭兒用玻璃片刺穿喉嚨之前先一步趕到她身邊,從後方緊緊抓住了她。
  「請您住手!!現在立刻放下您手上的東西!!」
  「放開我……!你們休想稱心如意!如果想阻止我的話,即使要我咬舌自盡──……」
  「請您冷靜下來!!大小姐!!朵蘿賽露大小姐!!!」
  聽見男性焦急的呼喚聲,蕾緹榭兒的動作忽然停了下來。並非是因為接受了男性的制止,而是因為聽到了自己沒印象的詞彙之故。
  「…………朵蘿賽露……大小姐……?」
  那是在說誰呢?自己應該叫做蕾緹榭兒,是個邊境國家的公主才對。
  雖然手上的玻璃片在自己恍神的期間被取下,但蕾緹榭兒沒時間去管那個。
  在自己低頭時偶然瞥見的長髮,顏色是具有透明感的漂亮銀白色。蕾緹榭兒不知道這種髮色,因為自己的頭髮應該是暗金色才對。
  她抬頭一看,發現眼前有一面小鏡子。雖然就放在玻璃小瓶的旁邊,剛才完全沒有注意到。
  映照在鏡子裡的,是自己至今從沒見過的少女面容。具有透明般光澤的銀髮、陶瓷般光滑的白皙肌膚,修長的睫毛配上細長而清秀的眼睛,左右眼分別有著不同的顏色。
  整體而言是一名容貌凜凜的美少女。雖然不清楚年齡,但看似年輕的臉龐上卻有種冷靜而成熟的風範,面無表情的時候甚至讓人覺得有些冷淡。
  (現在的我究竟是哪裡的誰呢……?)
  不管是紅色的左眼還是藍色的右眼,隨著蕾緹榭兒眨眼就會被眼皮覆蓋。無須多言,鏡子裡的那位未曾謀面的少女,確實就是自己現在的模樣。
  蕾緹榭兒對這突如其來的現實感到訝異。蕾緹榭兒的頭髮應該是暗金色,雙瞳應該是淡紫色,長相也沒有這麼成熟,而是更帶有稚氣才對。
  明明被劍貫穿心臟而死去,回過神來卻一點傷都沒有,原本以為是被鄰國抓住,結果卻變成了自己完全不認識的某個人。
  (真是搞不懂,我難道在作夢嗎……?)
  跟著進房的侍女們將愣在原地的蕾緹榭兒帶到床邊,不知從哪拿出了急救箱,開始治療起她來。
  這是因為蕾緹榭兒方才握住玻璃片的手上滿是傷痕。她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正在消毒並處理自己傷口的侍女們。
  「……用魔術治療不就行了嗎?」



  「魔術……?您是說魔法嗎?」
  侍女用問題回答了自己提出的疑問,而且又再次聽到了自己從未聽過的單字。這個國家是把魔術叫做魔法嗎?
  「而且大小姐,能夠使用光屬性的治癒魔法的人寥寥可數。」
  「是嗎……」
  「所以想用魔法治療傷口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從沒聽說過這種事。至少在蕾緹榭兒擔任公主的時候,幾乎所有使用魔術的人都會使用治癒魔術。畢竟那是個如果無法好好保護自己,人就會輕易喪命的年代。
  處理好傷口後,侍女將急救箱收好,便直接打開房間裡的另一扇門離去。
  蕾緹榭兒看向自己纏著繃帶的手。侍女剛剛說治癒魔法是很稀有的。但是自己過去確實使用過治癒魔術。所以為了確認她說的是否屬實,蕾緹榭兒試著發動魔術。
  順應蕾緹榭兒的呼喚,散佈在空中的魔素隨之忠實地聚集在她的雙手上。由於魔素的流動,施展魔術時特有的風揚起了蕾緹榭兒的銀白色頭髮。
  (……什麼嘛,這不是很正常嗎?)
  害人白擔心了,蕾緹榭兒這麼想。
  她試著反覆張開手掌與握拳,手上的痛楚早已消失。果然治癒魔術一點都不稀有。
  當蕾緹榭兒想到這裡,剛剛的侍女從房間裡走出,畢恭畢敬地朝蕾緹榭兒鞠了一躬。
  「大小姐,已經作好替您更衣的準備了,請往這邊。」
  於是蕾緹榭兒被侍女帶到隔壁房間……也就是更衣室裡,並且經由更衣室裡數名侍女之手打理好了服裝儀容。
  過去還是公主的時候,蕾緹榭兒都是自己處理好有關自己的事。在那個紛亂的年代,就算是王族也不能奢侈。
  要是有錢聘請傭人,不如拿來研發武器;即使有錢購買禮服,也會用來添購軍武。最重要的永遠是軍事──雖然當時國家執行了這種從旁人眼光看來簡直像戰鬥狂般的政策,但要是不這麼做,一瞬間就會被周遭的國家吞噬。
  所以在受到傭人照顧,見到放在更衣室裡的大量洋裝之後,蕾緹榭兒不禁板起了臉。
  生活過得這麼奢侈,這個國家真的沒有問題嗎?對於生活在戰亂時期的公主蕾緹榭兒而言,眼前的光景相當難以置信。
  「很適合您喔,大小姐。」
  「……是嗎,謝謝妳。」
  蕾緹榭兒抱著複雜的心情離開了更衣室,現在的她穿著一襲可愛的奶油色連身裙,身上還戴著清爽亮麗的裝飾。
  「吶,那邊那位。」
  「……是?是在叫我嗎?」
  「嗯,沒錯。這裡沒有其他人了吧。你是誰?是我的什麼人?」
  蕾緹榭兒向守候在門邊,剛才阻止自己自殺的男性這麼問。
  她可說是幾乎不瞭解自己現在的情況。自己是什麼人,是什麼身分,當然還有那位男性的姓名也是。
  「什……您怎麼了嗎?大小姐……?」
  「哎呀,每個人都會有突然想問一些奇怪事情的時候嘛。」
  「是、是嗎……我是大小姐的專屬執事,名叫路維克……」
  雖然男性臉上掛著彷彿在說「莫名其妙」的表情,但他依然彬彬有禮地做了自我介紹。
  「路維克……是嗎,你的確叫這個名字。不好意思,一個不小心突然忘記了呢。」
  縱使尚未釐清現況,但現在還是好好地扮演「朵蘿賽露」才是上策。
  雖然路維克聽到在聽見蕾緹榭兒的回答後顯得有些吃驚,但由於自己應該沒有說出什麼奇怪的話,所以決定無視,伸手打算握住門把。畢竟即使對現狀感到不解,肚子依舊是會餓的,還是去餐廳吃早餐吧。
  但隨即就被路維克制止,蕾緹榭兒抬頭望著他。
  「大小姐手上有傷,請交給我吧。」
  其實傷口早就治好了,所以不要緊,但蕾緹榭兒總覺得還是不要多嘴為妙,便老實地收回了手。
  接著蕾緹榭兒穿過路維克打開的門來到房外,發現外面也依然金碧輝煌,頓時她感到有點頭暈。
  「大小姐……?您怎麼了嗎?」
  「……這個國家那麼奢侈,居然還沒滅亡啊……」
  「什麼……?您在說些什麼呢?我們普拉提那王國一直以來都很和平啊……」
  聽見路維克說的話,蕾緹榭兒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那個以血洗血的悲慘時代到底哪裡和平了?
  而且從剛才開始就不斷冒出自己從未聽過的單字。普拉提那王國究竟是什麼?蕾緹榭兒試著回想自己所知的國家名,卻找不到相符的國家。
  (……算了,像這種時代,突然誕生從未聽過的國家,然後在不知不覺間毀滅也很正常。)
  這個國家大概也是這樣誕生的吧,蕾緹榭兒決定不再在意這點。
  當蕾緹榭兒與路維克並肩走在漫長的走廊上時,一名抱著裝滿大量衣物的籃子的年長侍女迎面而來。老侍女雖朝她低頭行了一禮,但很明顯皺著眉頭。
  這恐怕是對蕾緹榭兒……不,如今說來大概是朵蘿賽露吧……感到厭惡的眼神。雖然蕾緹榭兒心裡很清楚,但卻一點都不放在心上,加以無視。
  對於品嘗過有如世界末日般的絕望,最終決定自我了斷的蕾緹榭兒來說,無論面對怎樣的負面感情似乎都覺得無所謂了。
  說好聽點就是達觀,說難聽點就是對周遭事物提不起興趣。過去性格開朗的蕾緹榭兒早已消失無蹤,現在的她變成了極為冷淡的性格。原來只要經歷過那種程度的極限狀態,人的性格就會徹底產生變化嗎?蕾緹榭兒事不關己地這麼思索著自己的事。
  雖然蕾緹榭兒原本姿態端莊地漫步在走廊上,但等到四下無人後,卻突然停下了腳步。見主人忽然停下腳步,走在斜後方的路維克表情有些訝異。
  「…………那個,路維克。」
  「在,怎麼了嗎?大小姐?」
  「……那個……餐廳……在哪裡呢……?」
  「您難道連目的地都不知道就一直走嗎!?」
  路維克拔高的嗓音響徹了清晨的宅邸。

  ***

  在路維克的帶領下,蕾緹榭兒終於來到餐廳。這宅邸似乎是兩層樓式建築,餐廳位在一樓,而蕾緹榭兒的房間則是在二樓的最深處。
  進入餐廳之後,蕾緹榭兒理所當然地受到早已就坐的人們視線注目。餐廳裡坐著四個人,他們大概都是朵蘿賽露的家人吧。
  坐在最裡面位置,有著銀髮藍眼的男人是父親,左前方紅髮紫眼的女性是母親,銀髮和淡紫色瞳孔的兄長坐在她的對面,同時身邊還坐著一名與蕾緹榭兒年紀相仿的少女。
  當然,由於這些人際關係都是蕾緹榭兒從外表年齡適當地判斷的,或許可能有誤也說不定,但總會有辦法的。
  蕾緹榭兒的座位在最靠近入口的位置。雖然有六個座位,但由於蕾緹榭兒的對面沒有任何人,實質上跟單人座位沒什麼兩樣。
  以位置分配來說是最末席,原本應該算是奇恥大辱,但對現在的蕾緹榭兒而言──
  (哦,距離餐廳出入口很近,真方便。)
  她只得出像是「附近有商店真方便呢」這種十分膚淺的結論。自己的位置是上座還是下座,對蕾緹榭兒來說根本無所謂。
  「……嗯?戴安娜,莎莉妮雅怎麼了?」
  這時候坐在上座,應該是自己父親的男性,對著疑似母親的女性……戴安娜問道。
  「那孩子還沒來真是稀奇呢,弗利德,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
  「不,我什麼都不知道。」
  面對戴安娜的疑問,名叫弗利德的銀髮青年簡短地回答之後,便嘆口氣閉上了眼睛。
  「那個,母親大人。莎莉姊似乎忙著做行前準備,所以說她要在房間裡用早餐。」
  這時候,另一位坐在座位上的少女戰戰兢兢開了口。
  少女留有一頭稍微有些泛紅的金髮,圓潤的淡紫色眼眸正散發出能不由自主地刺激他人保護欲的可愛。
  「啊,話說回來確實如此。今天是莎莉那孩子要前往未婚夫領地的日子呢。謝謝妳提醒我,幫了大忙唷。」
  「不會……不用客氣,母親大人。」
  聽到母親的誇獎,少女開心地露出微笑。在這個朝陽灑落的餐廳裡,形成一副美麗的家庭風景畫。
  (……還不能開始用餐嗎?我肚子已經餓了呢。)
  但蕾緹榭兒依舊只是毫無興趣地看著眼前家族和樂的光景,想著與此完全無關的事。
  因為她並不具備家庭成員要全數到齊才能開始用餐的常識。在自己還身為公主的時候,用餐是依照來到餐廳的順序開始的,如果想等其他人的話也行,大概就像這種感覺。
  雖然似乎尚未全員到齊,但以父親的招呼聲為信號,總算能夠享用早餐了。坐在上座的家族四人一邊用餐一邊上演著快樂的家庭聚會,在他們身後隨侍的執事偶爾也會參與其中。
  在這之中,只有一個人默默地不斷將食物送進嘴裡,那就是蕾緹榭兒。
  蕾緹榭兒現在正認真地研究著眼前早餐的菜色。上弦月形狀的謎之麵包、厚切培根……這些自己姑且還看得出來,但一旁的黃色物體究竟是什麼,還是一無所知。
  說起蕾緹榭兒印象中的麵包,就是圓形又軟綿綿,吃了會有些口渴的東西。這在過去的國家裡算是奢侈品。
  「路維克,這個神秘的麵包是什麼?」
  「神秘……那就只是一般的可頌麵包啊……」
  「是嗎。那麼這個有點像是液體的黃色物體是?」
  「黃、黃色物體……那也只是一般的炒蛋而已……」
  「原來如此。啊,別請在意。只是突然想這麼問而已。」
  無視因為自己像是理所當然般地詢問一般常識而感到動搖的路維克,蕾緹榭兒擅自做下結論,結束了對話。
  路維克的主人朵蘿賽露原本應該是個非常喜怒無常的人。經常沒來由地突然生氣開始毆打下人,有時以為哭了卻又突然開始撒嬌。長年擔任專屬執事的路維克對此非常清楚。
  但是今天的朵蘿賽露也未免太奇怪了。不僅突然打算自殺,之後又如同頓悟了一般做出和過去迥然不同的舉止。該說是冷淡呢?還是變得我行我素?
  路維克完全搞不懂為何她會突然做出這種奇怪的行動。難道是被周遭冷淡對待,腦袋錯亂了嗎?
  「路維克,這個培根是從哪裡買的?」
  「這是老爺喜歡的調味,從經常光顧的南部商人那邊買來的。」
  「是嗎……透明感不夠呢。怪不得吃起來很普通。」
  「……咦?什……普、通……?」
  「嗯。培根這種東西越是透明,油脂就越多,也會越好吃……好像是這樣。」
  「好像……嗎……」
  「畢竟我可沒吃過這種東西。」
  在那個時代,光是有肉吃就謝天謝地了。就算是王族,最好的狀況也就三天吃一次肉,想吃到頂級的培根根本是天方夜譚。
  蕾緹榭兒一邊回憶起這種事,一邊把切丁的厚切培根塞進嘴裡。
  享用完早餐之後,蕾緹榭兒立刻離開餐廳,順著原路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接著躺上床,仰望天花板。
  今天發生太多預料之外的事了。雖然靠著氣勢硬是闖過了不少難關,但還是重新整理一下得到的情報比較好。
  首先,蕾緹榭兒是個公主。是戰亂時代邊境王國的公主,因為鄰國的進攻失去了一切,感到厭世而了斷了自己的生命。
  但不知道什麼原因,蕾緹榭兒作為一位名叫朵蘿賽露,與自己未曾謀面的少女……恐怕還是地位相當高的貴族家庭大小姐身分重獲了新生。
  蕾緹榭兒是個現實主義者,因此平常並不會去思考或相信這種沒有根據的天方夜譚,但這次恐怕行不通了。
  (…………簡直就像是所謂的轉生不是嗎?)
  輪迴轉生,簡單來說就是一種死亡的魂魄能夠獲得新的容器重生的觀念。
  在那個動盪的年代,這種能獲得救贖的思想非常興盛,似乎也存在不少以這類說法為主體的新興宗教。當然蕾緹榭兒壓根兒都不相信會有這種事,但現在的狀況除了如此解釋以外怎麼樣都說不通。
  朵蘿賽露的家人是由雙親、大概是兄妹的一男一女、還有一名不知道是姊姊還是妹妹的女性組成的。而且他們似乎都不喜歡朵蘿賽露。
  現在還不清楚名字的只有父親,以及當時在場卻不知道自己和其關聯性的姊妹一名。要說還知道誰的名字,也就只有專屬管家的路維克而已。
  不僅如此,蕾緹榭兒現在身處的普拉提那王國似乎非常和平。雖然這在身處戰亂年代的公主耳中聽起來簡直難以置信,但是從這間宅邸的樣子看來,應該是事實。
  在蕾緹榭兒的常識裡,光是早餐時段就至少會送來三件以上有關戰亂的報告,由於食物也經常被下毒,所以用餐前都必須進行試毒。
  最重要的是,能這麼奢侈,代表金錢非常充足。換句話說就是不需要把資金花在昂貴軍武上的證據。就結論而言,代表這個國家並不需要把所有資源都投注在軍備上。
  (……現在離我生活的年代到底過了多久呢?)
  結論是,現今和蕾緹榭兒所熟知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時代。具體來說戰亂究竟是何時結束的,以及至今到底過了多少歲月,這些都必須翻閱歷史書籍才能明白。
  去書房試著調查資料吧,當蕾緹榭兒想到這裡站起身時,房外傳來了敲門聲。應聲之後,路維克走了進來。
  「怎麼了?」
  「朵蘿賽露大小姐,您差不多該動身前往學園了。」
  聽見路維克這麼說,蕾緹榭兒先是愣了一下。學園……也就是學習的園地,應該是用來學習某種事物的場所吧。
  「學園……?」
  「嗯?沒錯……就是學園。」
  「……」
  「……大小姐……您真的不要緊嗎?」
  「你為什麼要擔心我呢?」
  那是因為您今早開始舉止就很詭異。──路維克憑藉自己格外堅毅的精神力,把差點脫口而出的話語給吞回肚子裡。
  普拉提那王國有著王公貴族的子女一旦年滿16歲,就必須前往學園上學的義務。今年剛滿16歲的朵蘿賽露當然也不例外,她在一個月前就已經參加了路克雷茲亞學園的入學式。
  為什麼大小姐現在會一臉不可思議地問這種國民任誰都一清二楚的事情呢?從早上起就被她擺布的路維克感覺自己的胃也差不多開始痛了起來。
  但蕾緹榭兒卻對路維克的想法渾然不覺,逕自開始思考起那名為「學園」的地方。
  由於她所生活的時代並不存在名為「學園」的地方,知識一直都是靠祖先一代接一代口耳相傳所得,並沒有那種需要拜託陌生人教導自己的知識。
  歷史只要請教祖父母便能得到答案,魔術的用法也只要去找經驗比自己豐富的大人從頭學習,轉眼間就能夠得心應手。其他無論是禮儀作法、讀書寫字還是計算,任何事物都一樣。
  毋寧說,在那種各國虎視眈眈地打算削弱彼此力量的時代,設立學校這種將肩負國家未來的孩子聚集在一塊的地方,就像是對敵國說「殺了這群孩子吧」一樣。
  但這個國家卻存在學園這種地方,難不成這個國家並不存在口耳相傳的知識嗎?刻意請人指導只要請教親人就能知道的事,難道不覺得很沒效率嗎……?雖然蕾緹榭兒這麼想,但似乎依舊得前往學園才行。
  「算了,要去學園對吧,我明白了。」
  「……咦……大小姐,請您等一下!」
  這時路維克再度叫住了下床後打算直接離開房間的蕾緹榭兒。
  「還有什麼事嗎?」
  「不、那個……大小姐,由於學園規定必須穿著制服,因此您必須更衣……」
  「哎呀……是這樣嗎……」
  「還有,難道您不打算帶書包嗎……?我想要是沒有教科書的話,您應該會很困擾才對……」
  「……書包……」
  蕾緹榭兒仰起頭看著臉上表情讓人感到很失禮的路維克。
  兩人之間頓時瀰漫著一股奇妙的沉默,最終蕾緹榭兒別過頭去,開始環顧室內。
  書桌旁邊的架子上放著一個用高級皮革製作的背包。居然又做出這麼浪費的事……不對,那應該就是所謂的書包吧……
  「……制服呢?」
  「大小姐……您不是昨天都還在穿嗎……?」
  順著路維克的視線看去,蕾緹榭兒發現更衣室入口旁的籃子裡放著折疊整齊的衣服。
  一件黑色的及腰短外套、衣角上有著切口的白色襯衫,還有格子花紋的裙子放在一起。籃子旁還放著茶色的高筒靴,大概是一套的。
  (……這個像是黑色褲子的東西是什麼?)
  除了外套與襯衫外,籃子裡還放著絲帶和徽章,另外有一項黑色的衣物引起蕾緹榭兒的注意。雖然外型看起來很像褲子,但是總覺得質地太過輕薄,尺寸也有點小。
  「哼嗯……也就是說那些就是制服吧。」
  「是的,正是如此……」
  蕾緹榭兒當然不知道路維克為何會露出一臉困惑的表情,直接走進更衣室準備更衣。
  總之先不管那件不知道用途的短褲狀物品,蕾緹榭兒穿上了剛剛得知的名為制服的服裝。接著立即回到房裡,盯著那名為「書包」的未知物體一會之後,裝作沒事發生般提著它走出房間。
  「那麼……路維克。」
  「……是的……」
  「該怎麼前往玄關呢?」
  「大小姐!您究竟怎麼了啊!?」
  看著抱頭的路維克,蕾緹榭兒偏過頭,不解地看著他。總覺得他從早上開始就經常大叫呢,難不成這是他的興趣嗎?
  接著蕾緹榭兒在明明時值清爽的早晨,但表情卻像熬夜熬了整整一個禮拜的路維克帶領下抵達了玄關。
  走出大門之後,前方停著三台馬車,先前在餐廳的少女正與一名銀髮的女性開心地在馬車前聊著天。
  「……啊!朵蘿賽露姊姊大人,早安。」
  紅髮少女在注意到蕾緹榭兒之後,展露如花開般可愛的笑容打了聲招呼。既然稱自己為姊姊,那麼她應該是自己現在的妹妹吧。
  「……原來已經這個時間了呢。克莉絲妲,我就先走了。妳不趕緊搭上馬車會遲到喔。」
  「好,請慢走,莎莉姊。」
  既然克莉絲妲將那名女性稱作姊姊,那麼這個人應該也是「朵蘿賽露」的姊姊吧。
  與對待妹妹克莉絲妲時相反,身為姊姊的莎莉妮雅只是面無表情地瞥了蕾緹榭兒一眼,就立即轉頭走上馬車。蕾緹榭兒一邊注視著姊姊逐漸遠去的馬車,想著原來這個人也討厭自己啊,但由於無所謂,便決定無視。
  「請多注意安全。」
  在蕾緹榭兒登上自己的……雖然是克莉絲妲沒有使用的……馬車後,路維克一邊這麼說,一邊目送兩人離開家門。
  雖然蕾緹榭兒暫時看著目送自己離開的路維克,但等到馬車一離開別墅腹地,她隨即用手臂倚著車窗邊緣,看向窗外。
  窗外是人來人往的早晨街道景致,路上隨處可見為了進行晨間購物而四處奔波的婦人身影,道路兩旁的商家正紛紛開始營業,人行道的角落也能看見正在布置攤販的男性身影,街道在朝陽的照耀下靜靜地甦醒了過來。
  眼前像是未經歷過戰爭的美麗街道,行人彷彿與戰亂無緣的安詳表情,看來這個國家果然很和平。
  (……話說回來,在死掉之前,我是不是許了個「想無憂無慮地活下去」的願望啊?)
  雖然還不知道自己轉生的理由,但一定是神明實現了自己的願望吧,蕾緹榭兒決定擅自這麼解釋。
  此時車上突然傳來巨大的衝擊,馬車伴隨著馬的尖聲嘶鳴停了下來。蕾緹榭兒連忙下車觀察情況,發現車伕正蹲在車輪附近。
  「發生了什麼事?」
  「……啊,大小姐……那個,看來馬車的車輪似乎壞掉了……」
  車伕慌慌張張地回答。蕾緹榭兒不清楚他為什麼要這麼畏畏縮縮地看著自己,難不成以為自己會對他發飆嗎。
  「哎呀,那樣的話就讓我看一下吧。」
  蕾緹榭兒這麼說完後便讓車伕退開,伸手觸摸車輪,同時確認起破損部位。看來似乎是碰撞到了鋪石道路的泥溝,導致木製車輪的外圍裂開了吧。
  「朵蘿賽露姊姊大人?發生了什麼事嗎?」
  此時原與蕾緹榭兒的馬車並駕而行的馬車停了下來,克莉絲妲一臉不可思議地從車窗中探出頭來。
  「只是車輪有點故障而已,修好之後馬上就會追上去的,妳先走吧。」
  「是這樣嗎?我明白了,那麼我就在學園等您。」
  雖然克莉絲妲不知為何看似有些擔心地凝視著蕾緹榭兒,最後還是輕輕地點頭對車伕下達指示。隨即啪嚓的鞭打聲響起,克莉絲妲搭乘的馬車再度喀啦喀啦地動了起來。
  「那、那個!我先回宅邸聯絡──」
  「沒有那個必要。」
  蕾緹榭兒制止了打算沿著來時的路折返的車伕,接著朝受損的車輪伸出右手。
  光芒集中在她伸出的手掌上,發出了五顏六色的光芒。綠色、金色以及銀色全部合成了一束,如同被吸收般溶入了車輪之中,隨後光的波紋跟著擴散到馬車車身,以及負責拉車的馬匹身上。
  光芒消失之後,只留下完好無缺的車輪。
  「……啥?……咦?」
  「這樣應該就沒問題了,那麼請快點出發去學園吧。」
  蕾緹榭兒向車伕這麼說完,便迅速地坐上了馬車。
  「咦?好、好的,我明白了。」
  根本不知發生何事的車伕一臉困惑地來回看著車輪跟蕾緹榭兒關上的車門,然而不能讓侍奉家庭的大小姐遲到,只好難以釋懷地坐回車伕座位上。
  隨後馬鞭一揮,馬車立刻動了起來,但是它的速度比起車輪損壞前還要快上不少。
  這是理所當然的,因為蕾緹榭兒剛剛在修理車輪時,同時對馬車車身施展了結構強化魔術,以及對馬匹施加了身體強化魔術。正因如此,剛剛的魔術才會混進了各種顏色的光芒。
  得到魔術強化的馬車颯爽地穿過了主要幹道,甚至轉眼間就趕上剛才克莉絲妲先走一步的馬車,並將其遠遠甩在後頭。
  「……咦?……咦??」
  見到速度比起普通的馬車整整快了兩倍的馬車,克莉絲妲馬車上的車伕彷彿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光景。

  ***

  最後馬車穿過了鋪石道路,進入建築豪華燦爛,腹地廣大的校園裡。優美的大門、莊嚴的建築物,以及美麗的庭院,這裡應該就是路克雷茲亞學園了吧。
  (所以說竟然這麼浪費……不對,還是算了。)
  馬車在正面建築的玄關前停了下來。蕾緹榭兒一邊走下馬車,內心不禁如此吐槽。
  「那麼……雖然來到學園是很好……」
  路克雷茲亞學園的玄關天花板採挑高設計,上面掛著吊燈,大理石地板上鋪著地毯,牆壁上掛著數張美麗的旗幟。
  蕾緹榭兒獨自來到玄關,面無表情地雙手插腰喃喃自語。雖然從旁人的眼光來看,只是個難以親近的大小姐一派從容地站在那裡,但其實她相當不知所措。
  蕾緹榭兒沒有任何作為朵蘿賽露生活過的記憶,換句話說,實際上這是她第一次來到學園,因此像該去哪裡上課這種事,她自然不可能知道。
  (……?那些人是……?)
  蕾緹榭兒在大廳左顧右盼,在角落發現了與學生穿著不同服裝的成年男性團體,基於好奇心試著觀察了一陣子後,發現經過他們身邊的學生們似乎都會向他們打招呼。
  (雖然說是學生,但這裡的所有人都是貴族子弟,既然會被他們打招呼,看來他們一定很有身分地位。)
  只要問他們說不定就能知道教室的位置,想到這裡,蕾緹榭兒迅速地朝那些男人跑了過去。
  「……嗯?妳是……」
  「您好,我有件事情想問各位,請問我該去哪裡才好呢?」
  見蕾緹榭兒走近,位於團體中央,有著褐色肌膚、金色短髮,身材壯碩的男性轉了過來,但在聽完問題之後,他狐疑地皺起眉頭。
  「啥?妳的教室是初級二班,只要去那裡就行了吧?」
  「……」
  聽見男性語帶不解的回答,蕾緹榭兒只能欲言又止般面無表情地凝視著他。
  雖然很想直接講出「所以說我就是不知道怎麼去教室」這種話,但由於對方一副不會老實回答的態度,蕾緹榭兒只能看看四周,朝掛在牆上的校內地圖走了過去。
  看來這棟校舍似乎是棟圍繞著中央庭院建造的三層樓建築,每層樓都有自己從未見過的教室,蕾緹榭兒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我說妳,難不成想說『不清楚自己的教室在哪』這種如同玩笑般的話吧?」
  看見蕾緹榭兒認真地瀏覽起地圖,或許是覺得不耐煩了吧,男性語氣有些刻薄地這麼問道。
  「嗯,正如您所料喔。」
  「……」
  面對蕾緹榭兒絲毫不在意,毋寧簡直在說「那又怎麼樣」的反應,男性一行人彷彿像是被嚇呆般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
  「…………妳跟妹妹同一個班級,跟她一起去不就行了嗎。」
  「……對喔,還有這個方法呢。」
  面對男性語帶傻眼地提供的建議,完全沒察覺對方想法的蕾緹榭兒不慌不忙地拍了一下手掌。
  「……啊!姊姊大人!」
  正好在這個時候,克莉絲妲慌慌張張地從正面玄關跑了過來。說起來由於剛剛蕾緹榭兒的馬車後來居上地追過了克莉絲妲的馬車,所以她才會比自己晚到學校。
  「剛剛的馬車究竟是怎麼回事呢?用那種速度行駛的馬車,我完全沒見──」
  「妳來得正好,克莉絲妲。我有點忘了去教室的路,可以跟我一起去嗎?」
  向提供建言的男性微微點頭致意之後,蕾緹榭兒不等克莉絲妲回應,便逕自快步離去。
  雖然克莉絲妲因為話沒說完就被打斷而顯得不知所措,但她依舊向男性行了一禮,之後便朝姊姊追了過去。
  由於錯過了提問的時機,追過來的克莉絲妲一邊走在前方不遠處引路,一邊不時地偷偷回頭看,蕾緹榭兒卻裝作完全沒發現似地加以無視。
  即使克莉絲妲想問今早馬車的情況,但在這個尚未握自身現狀的情況下,不能隨便洩漏情報。
  「……那個,這裡就是我們的教室……」
  克莉絲妲在掛有初級二班牌子的門前停下腳步,像是害怕又有些困惑地盯著蕾緹榭兒看。
  站在教室前的兩人之間瀰漫著一股微妙的沉默,這種感覺……跟在家裡與路維克陷入的那陣沉默十分相似。
  「……那個,姊姊大人,您究竟是……?」
  「只是暫時忘記罷了,請別在意。」
  「好、好的……?」
  蕾緹榭兒強硬地用「暫時忘記」當藉口推拖了過去,毫不猶豫地伸手打開了教室的門。
  教室裡無數的視線同時往入口處看了過來,見到站在那裡的蕾緹榭兒之後頓時產生變化,並紛紛開始交頭接耳了起來。
  「喂……冰之惡魔來教室了。」
  「那種外表加上冷冰冰的表情……真夠詭異的。」
  有的人像是想眼不見為淨似地立即別開視線,有些人擺出了像在侮辱人般鄙視的眼神,還有人像是見到父母仇人般怒目而視,看來他們口中的「冰之惡魔」指的就是蕾緹榭兒。
  蕾緹榭兒神色一派輕鬆地承受著各式各樣的視線走進教室。如今的蕾緹榭兒不曉得把名為悲傷的感情忘在哪了,所以她只覺得周遭的人不知為何都盯著她看,簡直無藥可救。
  「各位早安。」
  與思索來到教室之後接下來該怎麼辦的蕾緹榭兒不同,克莉絲妲露出可愛的笑容和同學們打起招呼。
  話說回來,克莉絲妲明明是自己的妹妹,為什麼會在這裡呢?難不成兩人是雙胞胎?還是同一年出生的姊妹?雖然其實怎樣都無所謂就是了。
  「………………喂,朵蘿賽露•諾亞•菲利亞雷奇斯。」
  這時一陣明顯不悅的聲音自克莉絲妲身後傳來,使原本愣愣地凝視著克莉絲妲的蕾緹榭兒朝聲音方向看了過去。
  來者是一名頭髮顏色呈薄荷綠,瞳孔宛如燃燒般鮮紅的少年。感覺他個性十分高傲,同時銳利的視線中明顯藏著侮辱的色彩。
  「真是非常感謝您的指教。」
  其實內心話是想說「感謝您告知我的全名」才對,蕾緹榭兒突然的道謝讓眼前的少年頓時啞口無言。
  「羅、羅修弗德殿下……」
  面對這位突然出現的少年,克莉絲妲有些吃驚地呼喚他的名字。
  既然加上殿下這個敬稱,看來這個貌似囂張的少年羅修弗德應該就是這個國家的王子了吧。在蕾緹榭兒心中,羅修弗德從「感覺很麻煩的人」升級成「麻煩傢伙」了。
  這時候才發現,羅修弗德身後也站著好幾名少年,從他們也都瞪著蕾緹榭兒這點來看,恐怕是王子的隨從之類的人吧。
  換句話說,淨是一群很有身分地位的人們吧。要是跟他們勾搭上感覺會很麻煩,還是盡量別扯上關係──
  「──喂…!喂……!我說妳!有沒有聽見啊!」
  這時羅修弗德低沉的嗓音打斷了蕾緹榭兒的思緒,於是她皺起眉頭朝他看了過去。
  「很抱歉,我沒聽見。」
  「什……!?妳這傢伙,面對身為未婚夫的我,竟敢擺出這種囂張的態度啊!」
  明明已經好好道歉了,為何他會像是要撲上來那般憤慨呢?雖然蕾緹榭兒發自內心覺得不可思議,但比起這件事,她的腦中正不斷反覆咀嚼羅修弗德剛剛說過的話。未婚夫,他確實是這麼說的。
  「殿下,請您住手!」
  「……抱歉,克莉絲妲。我不小心發脾氣了,但當見到妳的美麗與溫柔,怒氣也自然地消失無蹤了。」
  「真是的……請您別說這種話啦,羅修弗德殿下。」
  「克莉絲妲……」
  眼前的羅修弗德正一臉陶醉地看著自己的妹妹,而克莉絲妲則是很害羞似地暈紅了臉。他明顯很討厭朵蘿賽露,同時對克莉絲妲抱持好感,而且克莉絲妲似乎並不討厭這樣。
  (這個在未婚妻面前公然花心的傢伙,就是我的未婚夫……?)
  前世的丈夫不僅溫柔,而且對蕾緹榭兒十分專情。看來這次的人生無論是家庭關係還是戀愛對象,似乎都無法稱心如意。
  (不過畢竟無所謂,還是別扯上關係吧。)
  蕾緹榭兒華麗地無視了依舊在深情對望的羅修弗德與克莉絲妲,開始在教室裡找起空位,隨後她在最後排發現了一個位置。
  「我可以坐在這裡嗎?」
  「可、可以!」
  蕾緹榭兒向坐在空位置隔壁,有著褐色頭髮的大小姐這麼問,只見對方彷彿嚇得肩膀一跳,聲音拔高地回應。雖然蕾緹榭兒覺得她這種像在畏懼「朵蘿賽露」的反應有些不可思議,但很快就失去了興趣。
  等蕾緹榭兒坐好位置看向前方,發現羅修弗德與他的侍從不知為何還在瞪著自己。
  因為他跟克莉絲妲像是進入了其他世界一樣,所以自己才好心打算不當電燈泡,選擇無視,他到底還在生什麼氣呢?蕾緹榭兒實在很納悶。
  但她很快就覺得那也無所謂,並且從羅修弗德身上移開了視線。

  ***

  鐘聲響起之後過沒多久,第一節課的老師走進教室,是個禿頭的中年男性,他晃著豐滿的肚皮走到了講台前。
  「那麼現在開始由我來幫大家上歷史課。」
  看來第一堂是歷史課,蕾緹榭兒正好想要了解這個時代的歷史流程,於是她完全不管老師的說明,默默地讀起課本。
  不曉得至今為止在上歷史課時從未打開過教科書的「朵蘿賽露」想到了什麼,只見她表情認真地開始翻閱歷史課本,對此坐在她隔壁的大小姐臉上滿是驚訝,但蕾緹榭兒完全沒發現這件事。
  「好的──,那麼請翻開課本第六頁──……」
  將老師的話語及抄筆記的聲音全部拋在腦後,蕾緹榭兒自顧自地沉浸在手上的課本中。
  書上寫到普拉提那王國是阿斯特雷亞大陸之中第三大的強國。仍與過去的自己身處在相同的大陸上這件事,令蕾緹榭兒悄悄地鬆了口氣。
  這個王國已有千年以上的歷史,現在與鄰國依利斯帝國保持著同盟關係。在蕾緹榭兒生活的那個年代,每個國家的平均壽命大約都是六十到七十年,能超過百年的無一例外都是強國,看來這個時代真的很和平。
  在普拉提那王國建立以前,阿斯特雷亞大陸曾有許多國家為了爭奪霸權展開了以血洗血的戰爭,那恐怕就是蕾緹榭兒所生活的時代吧。
  這段漫長的戰爭被稱為阿斯特雷亞大陸戰爭。另外,由於不知其從何時開始,也不知究竟何時結束,於是這場戰爭也被稱作千年戰爭──
  這時蕾緹榭兒忽然覺得有什麼東西碰到了自己的肩膀,於是她從課本上移開視線,抬起頭往旁邊一看,原來是坐在隔壁的千金拍了自己的肩膀。
  「朵蘿賽露小姐,妳有在聽嗎?」
  隨後蕾緹榭兒沿著聲音看向前方,只見老師正單手拿著課本看著自己。但從這個角度看來,他的頭皮反射了教室的光源而顯得很刺眼……不,還是別繼續說下去了。
  「……真是抱歉,可以請您重複一次問題嗎?」
  「嗯,妳能講出阿斯特雷亞大陸戰爭時主要列強的名稱嗎?」
  「我想想……說到列強,首先就是擁有大陸最強國力與領土的德蘭札爾帝國,以及其鄰國,同時也是大陸雙雄之一的賽飛羅斯王國也不能忽視,還有藉由內政牽制鄰近諸國的神聖瓦爾普魯吉斯帝國,它是唯一沒有軍隊的國家,聽說所有國民都相當惡毒。而相對的,說起特別注重軍事的國家,就是海爾特克提爾共和國跟弗爾南迪王國了,尤其是後者被稱為一夜國,是個用一晚就蓋好城堡建立的國家。」
  「咦……?喔、喔喔……真奇怪,好像出現了課本上沒有的國家名呢……」
  雖然老師好像小聲地嘀咕了些什麼,但那並未傳進學生們的耳朵裡。
  另一方面,蕾緹榭兒只是將前世自己所得到的情報如實轉述罷了。況且實際上她也的確是阿斯特雷亞大陸戰爭時期的人,因此比現場所有人更加了解當時的情勢。
  她剛剛列舉出來的都是位在大陸中央,握有實權的國家,其中並不包含邊境國家。此外,雖然大多國家都維持了長久時間,但弗爾南迪王國建國不到十年就被列強聯合給擊潰了,所以不會在歷史上留下紀錄也是理所當然的。
  順帶一提,蕾緹榭兒的祖國利潔羅賽王國,也算是邊境數一數二的強國,至少能跟鄰國傑爾萊特王國分庭抗禮。
  「……呃,這個,總覺得說明有點過於詳細,看來妳有好好預習呢。那麼接下來請翻開下一頁,這次──……」
  老師訝異地搔了搔頭,再度開始上課,蕾緹榭兒的視線也重新落在課本上。這個時代還存在許多蕾緹榭兒不知道的歷史與知識。
  需要調查的事情似乎堆積如山。

  ***

  在隔著休息時間後開始的第二堂課,似乎是魔法術式的相關課程。
  授課老師正站在位於教室前方的講台上,做上次課程的複習或是請學生朗讀課本,蕾緹榭兒斜眼確認完隔壁的大小姐拿出的課本後,自己也拿出相同的課本放在桌上。雖然姑且也拿出了筆記本,但應該不會抄寫任何東西。
  魔法術式……雖然在蕾緹榭兒的記憶中被稱作魔導術式,那是想學習魔術的人們一開始得學習的東西。
  魔術會依照人類的想像力、計算能力、情報處理能力來決定威力與規模的大小,但新手想憑藉自己的力量發動魔術也不是件簡單的事。
  所謂的魔導術式正是為了彌補這點。只要使用術式持續反覆練習,習慣魔術的演算處理之後就不再需要術式。或者說練到那程度之後,就算不用術式,光憑想像就能夠施展魔術,所以與其使用術式,還不如自己思考還來得更輕鬆且有效率。
  正因如此,對前世身為王國首屈一指魔術師的蕾緹榭兒而言,根本不需要學習初學者使用的魔導術式,老實說,她能預見自己在這堂課上無所事事的未來。
  「……賽露大小姐、朵蘿賽露大小姐。」
  此時呼喚自己名字的聲音,將處在過去回憶中的蕾緹榭兒拉回了現實。
  「……您似乎從方才就一直心不在焉……您有打算回答我的問題嗎……?」
  老師看來有些不悅地看著自己,蕾緹榭兒先是凝視著他,隔了一陣子才終於注意到是在叫自己。
  「真是非常抱歉,老師。因為我沒聽到問題,可以請您再重新講一次嗎?」
  「……喔、喔喔,請妳把寫在黑板上的火基礎術式改寫成風的基礎術式。」
  聽見老師的問題之後,蕾緹榭兒看向寫在黑板上的術式,接著驚訝地瞪大雙眼。
  上面寫著火的基礎術式。正確來說,是寫著某種類似火的基礎術式的某種術式。
  雖然那東西能看得出來是有關於火系統的術式,但內容卻跟蕾緹榭兒所知道的基礎術式天差地遠。
  首先,術式的規模太過巨大了。基礎術式是一切魔術的基礎,因此明明應該將消耗壓縮在最低限度才對。規模如此龐大的術式會讓情報處理迴路增加不必要的負擔。
  不僅如此,還在控制目標上追加了太多不必要的變數,如果在基礎術式加入了如此大量的變數的話,之後想以此為基礎製作應用術式時,事情會變得很麻煩。各方面的變數將會互相抵銷,根本無法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這還是蕾緹榭兒初次見到這麼雜亂無章且消耗巨大,況且轉換效率也慘不忍睹的術式。看見這種包羅了所有悲慘要素的魔導術式,蕾緹榭兒甚至無法感到驚訝,反而開始擔憂起來了。
  在將這玩意兒改寫成風的基礎術式之前,像這種效率如此差勁的術式根本無法好好使用魔術,這個世界的魔術……魔法水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啊。
  見朵蘿賽露愣愣地看著黑板,老師與班上同學似乎誤以為她是因為不知道答案而保持沉默。
  一時之間教室裡笑聲此起彼落,羅修弗德與他的侍從也笑了出來。授課老師先是看了看學生們的模樣,再轉頭看了朵蘿賽露一眼,最後嘆了口氣說:
  「…………果然看不懂嗎,那麼我們請──」
  老師的話還沒說完,蕾緹榭兒突然砰的一聲踢開椅子站了起來。
  像是要看著她想變什麼名堂似地,教室瞬間安靜了下來。在其他同學的注視下,蕾緹榭兒穿過走道來到講台上,接著如同搶劫般奪過老師手上的粉筆,開始在黑板上的術式旁寫起全新的術式。
  教室裡的竊笑聲頓時戛然而止,變得鴉雀無聲,眾人只能啞口無言地看著朵蘿賽露預料外的舉動,靜靜看著她的葫蘆裡究竟賣了什麼藥。
  蕾緹榭兒正在大發雷霆。如果在場有人認識前世的她,同時知道當時的魔導術式的話,肯定能夠理解她的心情。
  蕾緹榭兒並非平白無故被稱作王國第一魔術師的,她同時也是個重度的魔術狂熱者。她總是以國民與家族的生活為優先,將除了奔馳在戰場上以外的時間通通用來研究術式。
  要如何以最少的力量與負擔,發揮出最有效果的魔術。她不斷地追求魔導術式的極限,最後終於抵達了終點。
  沒錯,蕾緹榭兒死前早已解開了魔導術式的極限,她知道最為美觀且效率良好的術式。
  從她的角度來看,眼前這種亂七八糟的術式,即使說是對魔術的褻瀆也不為過。
  雖然不知道現在距離自己生活的時代過了多久,但究竟是哪裡搞錯了才會誕生這種跟垃圾一樣的術式與理論呢?實在很想揪住傳授這種東西的人的衣領,花一個小時好好質問對方。
  「呵呵呵呵……」教室中響起了詭異的笑聲。
  眼前手握粉筆,背後散發出某種漆黑氣息的女學生與「冰之惡魔」這個稱號十分相襯,有數名學生見狀發出「咿──」的慘叫聲,就連老師都臉色蒼白地倒退了幾步。曾幾何時,教室裡開始吹起肉眼看不見的暴風雪,甚至有人因為過於害怕而昏了過去。
  最後蕾緹榭兒完成了黑板上的術式。她看著自己改寫的完美術式,露出燦爛的笑容,側臉看來相當著迷。
  當她「啪」的一聲放下粉筆的同時,席捲教室的暴風雪也停了下來。
  黑板上寫著比授課老師寫的還要更簡潔許多的術式。
  徹底削減能夠刪去的部分,省略許多沒用的變數或是將其改寫,接著在空白部分加上其他係數之後,蕾緹榭兒所熟悉的魔導術式就在眼前。
  蕾緹榭兒陶醉地望著它。即使失去了對其他人的興趣,她心中那份對魔術的熱情跟執著不僅沒有消失,反而更加龐大。
  「老師,這才是真正的火基礎術式,我按照您的問題,將其改寫成風的基礎術式了,請您妥善利用在課堂上吧。」
  蕾緹榭兒笑容燦爛地再次轉頭看向老師,這個舉動使不久前還在恐懼之中的教室陷入了混亂。
  原來那個冰之惡魔也能夠露出這種笑容嗎?並非平時那種把人當笨蛋耍的笑容,也不是剛剛那種詭異的冷笑,而是發自內心的笑容。
  正當其他學生議論紛紛時,蕾緹榭兒早已恢復平時面無表情的模樣。她向啞口無言的老師行了一禮,回到了座位上。
  「……請、請請請請問,剛剛那是……」
  在蕾緹榭兒回到座位上後,隔壁的貴族千金戰戰兢兢地這麼問道。
  總覺得她的臉色比今早碰面的時候糟上許多,已經不是蒼白可以形容,而是面如死灰了。
  「怎麼了?如果身體不舒服的話,去休息比較好吧?」
  「這、這話輪不到妳來說吧……!?」
  原本只是關心一下同學的身體狀況,但那位千金不知為何突然叫了出來,聲音甚至有些破音。
  況且就連周遭的同學也因為她這句話一同朝蕾緹榭兒看了過來,他們那種既像是想責怪又畏懼的眼神,讓人有些不愉快。
  「那個……我有做什麼嗎?」
  「咦……?難不成妳沒有自覺?」
  「呃……妳說無自覺……是指什麼?」
  「真的假的?明明颳起那麼大的暴風雪耶!」
  「暴風雪……?」
  在那之後,那位貴族千金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蕾緹榭兒面向黑板時,身後教室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據她所說,伴隨著蕾緹榭兒詭異的冷笑聲,她的背後湧出了黑色的氣息,同時不知道為什麼,教室突然被像是暴風雪一樣的東西襲擊,許多人因此昏了過去。
  如果她說的是事實,那麼的確是對教室中的人造成了不少麻煩,確實覺得很抱歉,但在那之前有件事情必須告訴她。
  「非常謝謝妳,聽到了一件好事。」
  「一點都不好啦!剛剛說的內容是哪來的『好事』啊?完全就是惡夢啦惡夢!」
  「很抱歉造成各位的麻煩,實在很對不起。」
  「……為什麼妳要乖乖地道歉啊……!」
  貴族千金眼眶泛淚地滴咕著「這下不就沒辦法抱怨了嗎」,難不成自己又說了什麼冒犯他人的話了嗎?
  蕾緹榭兒所說的「好事」,指的是席捲教室的無形暴風雪。
  所謂的魔術,是指聚集空氣中的魔素,以施術者作為媒介將其轉變為現象的技術,雖然術者可以任意調整想引發的事象與規模,但當使用的魔術難度越高或規模越大,對施術者的負擔也會增加。
  對班上同學宛如噩夢般的那場暴風雪,恐怕就是教室的魔素與憤怒的蕾緹榭兒產生共鳴,將她狂躁不已的心境直接投射出來後失去控制的緣故吧。要是施術者沒有刻意加以操控的話,理應是無法施展魔術的,但她卻能無意識地做到這種事,代表擁有很強的事象干涉能力。
  況且明明影響了整間教室,蕾緹榭兒卻連大氣都不喘一下。這代表剛剛的暴風雪對她而言完全算不了什麼。
  (這個身體,或許非常適合用來施展魔術也說不定。)
  注意到這個可能性後,蕾緹榭兒不禁笑了出來。
  即使是在前世,也無法在無意識下引發魔術現象。但是這個身體辦得到。只要經過訓練,應該就能成為超越過去的蕾緹榭兒的魔術師。
  正以訝異的眼神盯著她的學生們並未察覺──通往下一階段的門扉已經在她的體內開啟了。
  這時蕾緹榭兒忽然與坐在教室前方的克莉絲妲對上眼,她雖然臉色有點蒼白,但卻以宛如看著敵人般的銳利眼神瞪著蕾緹榭兒。
  今早那有如天使般的臉孔蕩然無存,現在的她臉上掛著宛如般若面一般的恐怖表情。由於沒人看著她,所以理所當然無人察覺,但她的表情與眼神和嫉妒到發狂的女人如出一轍。
  妹妹似乎也不是個如外表那般清純的大小姐,但即使知道了這件事,蕾緹榭兒依然對克莉絲妲沒有任何興趣。
  雖然克莉絲妲依舊瞪著自己,但蕾緹榭兒選擇加以無視。
  (……話說回來,明明轉生到現在只過了幾個小時,卻真是累人呢。)
  毫不在意吵雜的教室,蕾緹榭兒趴倒在桌上。
  嶄新的環境、全新的社會、全新的常識與全新的世界,面對如同海浪般接踵而來的未知情報,即使是蕾緹榭兒也會覺得疲累不堪。
  之後要是不自己統整一下情報的話,肯定會很混亂吧。蕾緹榭兒拖著沉重的腦袋這麼想,接著靜靜地闔上了眼睛。

  ***

  理應沒有魔力的朵蘿賽露,為什麼能辦到那種事呢?
  看著毫不在意在教室裡的困惑與視線,若無其事地趴在桌上睡覺的朵蘿賽露,隔壁座位的貴族千金……米蘭妲蕾特•露露•沃爾德一臉疑惑地偷偷看著她。
  說老實話,米蘭妲蕾特相當畏懼朵蘿賽露。不僅因為她毫無任何魔力,還是個暴躁、難以親近的人。
  開學典禮當天她對妹妹發脾氣的事情成了契機,謠言轉眼間就傳遍整間學校,朵蘿賽露才剛入學就成了眾矢之的,所以就米蘭妲蕾特個人而言,朵蘿賽露是那種她壓根兒不想扯上關係的人。
  (……不過,朵蘿賽露小姐她……原來是這樣的人嗎……?)
  不僅是歷史課,連術式課程也展現出與至今截然不同的行為舉止,朵蘿賽露讓教室議論紛紛。
  先前畏於謠言而只敢遠遠觀望,米蘭妲蕾特現在有些混亂地凝視著一旁正安穩地沉睡的朵蘿賽露側臉。在謠言中聽到的個性和形象,與實際坐在自己身邊的朵蘿賽露實在相距甚遠。
  米蘭妲蕾特感到困惑的期間,教室裡依然十分喧鬧。
  雖然術式學的老師愣愣地凝視了寫在黑板上的術式好一陣子,不久後回過神來,便迅速地拿出放在口袋裡的筆記本,開始高速地抄寫起來。
  「各位同學,今天的課程臨時改成自習……!」
  抄好之後收起筆記,快步離開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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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2-23 12:45 | 显示全部楼层
  二章 魔法與魔術

  在依舊吵鬧的教室中聽見鐘聲,蕾緹榭兒揉了揉眼睛抬起頭來。大概是從早開始就因為轉生等事情操勞的緣故,意外地睡得很熟。
  「那、那個……朵蘿賽露小姐,早安。」
  此時,坐在隔壁的貴族千金忽然向用力伸起懶腰的蕾緹榭兒開口搭話。
  她是一位將茶色頭髮編成麻花辮,眼睛是橙色的可愛千金小姐。課堂上她也好幾次向自己搭過話,話說回來自己好像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呢,蕾緹榭兒默默地這麼想。
  「……可以告訴我妳的名字嗎?」
  「好、好的!我叫米蘭妲蕾特•露露•沃爾德!」
  聽見蕾緹榭兒這麼問,那位大小姐……米蘭妲蕾特的肩膀顫抖了一下。我又不會吃了妳──蕾緹榭兒一邊想著這種事情,一邊朝掛在牆上的時鐘看去。
  「下一堂是什麼課?」
  「嗯……我想應該是在魔法訓練場上的實踐魔法學。」
  「……是嗎。」
  說到實踐魔法學,蕾緹榭兒立刻想起剛剛在課堂上見識到的那個毫無可取之處的魔法術式。
  既然是實際使用魔法的課程,應該就是使用那個魔法術式進行演練吧。雖然那對蕾緹榭兒而言是不忍直視的失敗術式,但既然會在課堂中提到,代表那應該是這所學園的常識。
  不如說,那種可說是藝術一般的失敗術式究竟會帶來怎樣的效果,她對此純粹地產生了興趣。
  「既然說是訓練場,也就是說要更換教室吧?」
  「咦……?請、請問……朵蘿賽露小姐……是打算去上實踐魔法學的課嗎?」
  「哎呀,那當然,畢竟是上課嘛。」
  將課本等物品放進書包後,蕾緹榭兒站了起來。雖然這個舉動讓米蘭妲蕾特原本就圓潤的眼睛張得更大了,但既然上課是學生的本分,那麼身為這間學校學生的蕾緹榭兒一同參加課程不也是理所當然的嗎。
  「怎麼了?一起走吧。」
  「咦……啊、好的!」
  於是米蘭妲蕾特跟著蕾緹榭兒的腳步離開教室。
  雖然來到了走廊上,但不曉得魔法訓練場在哪裡的蕾緹榭兒自然不知道該怎麼帶路。怎麼辦呢?當她一邊思考一邊準備邁開步伐的時候,有個人忽然抓住了蕾緹榭兒的衣角。
  她回過頭去,發現是一臉難以言喻的微妙表情的米蘭妲蕾特。她為什麼會擺出這種表情呢?
  「米蘭妲蕾特小姐,您這隻手是什麼意思?」
  「……魔法訓練場不在那裡,的意思……」
  「………………我只是暫時忘記而已。」
  「說、說的也是……」
  蕾緹榭兒與米蘭妲蕾特一邊聊著這種沒營養的話,一邊並肩走在走廊上。
  米蘭妲蕾特似乎已不像早上那麼害怕蕾緹榭兒,雖然在蕾緹榭兒向自己搭話的時候仍有些戰戰兢兢的,但會好好給出回答,也變得會露出笑容。而蕾緹榭兒則依舊像是把待人處世的親切忘在了上輩子一樣。
  於是兩人離開校舍,走進了旁邊兩棟建築的其中一棟裡面。左邊的建築物是下一堂課要用的魔法訓練場,右側則是劍術訓練場。
  跨進大門時,初級二班的同學們早就全數到齊,其中當然包含了克莉絲妲跟羅修弗德。
  克莉絲妲一看見蕾緹榭兒,依舊露出了平時的可愛笑容。如果是只知道她這一面的人,就算見到她在第二堂課上那有如鬼魅般的表情,也肯定不會認為兩者是同一個人吧。
  另一方面,羅修弗德只是冷冷瞪了她一眼,隨即哼的一聲別開視線。看來他跟克莉絲妲不同,是個表裡如一的人。蕾緹榭兒一邊進行著這類無意義的個性分析,一邊走進了訓練場。
  不久之後,課堂開始的鐘聲響起,授課老師來到訓練場,手上拿著不知有何用途的大型麻袋。
  「好的──那麼接下來就開始上課吧──」
  授課老師嘿咻一聲放下袋子,用有些懶散的語調如此宣告。但當他發現學生中也包含了蕾緹榭兒時,頓時瞪大了眼睛。
  「………………朵蘿賽露小姐,妳打算參加這堂課嗎?」
  「哎呀,我來上這堂課有什麼好奇怪的嗎?」
  「……不,既然妳這麼說的話也無所謂。」
  朵蘿賽露與平時不同的應對方式雖然讓教師感到難以釋懷,但依舊轉頭看向其他學生。
  「好的──,那麼今天我想來測試大家的魔力屬性──……由於朵蘿賽露小姐妳沒有魔力,就請妳坐在旁邊參觀吧。」
  聽到老師說的這番話後,蕾緹榭兒終於明白米蘭妲蕾特跟老師話中的含意。
  因為那兩個人知道朵蘿賽露沒有魔力,才會對她出席這堂課感到不可思議。此外,由於沒有其他同學和她一樣在旁觀看,班級中沒有魔力的人似乎只有蕾緹榭兒一個而已。



  聽見老師這麼說,蕾緹榭兒低頭朝著位於訓練場角落的長椅走了過去。
  在長椅上就坐的蕾緹榭兒雙手緊抱住自己的身體,接著全身開始發起抖來。
  老師跟同學們都以為朵蘿賽露是因為自身的無能而感到消沉,為了忍耐那份屈辱而顫抖著。所以老師用憐憫的眼神看著她,同學們則一如往常地以輕蔑和嘲笑相待。
  果然剛剛課堂上的都是矇到的,同學們對此深信不疑。但是,事實其實與他們所想像的相距甚遠。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蕾緹榭兒緊抱著自己的身體,為了忍耐不要笑出聲來而顫抖著。
  充滿她內心的,並非是屈辱也不是悲傷,而是讓她想當場開始唱歌跳舞般的興奮和喜悅。
  「哈哈哈……怪不得這具身體的事象干涉力與作為媒介的機能會高得嚇人。呵呵呵呵……」
  因為長椅離位於上課地點的同學們有段距離,所以蕾緹榭兒無論小聲地說些什麼,他們都不可能聽見。
  蕾緹榭兒正因方才聽到的「沒有魔力」這句話而打從內心感動著。
  魔術是一種只要周圍有著魔素就能夠半永久性產生效用的技術,但唯獨有一項弱點,那就是魔力。
  任何人出生時都會擁有魔力。它並不具備能夠讓人使用特殊能力這類的神奇功效,只是一種像血液般循環在身體裡,無害也無益處的力量。
  魔術是藉由將魔素吸引到作為媒介的術者體內,再加以轉換成事象的工程,但魔力卻會阻礙作為力量來源的魔素進入體內。而且當魔力值越高,阻礙率也會隨之提昇。在那個年代,魔力越高的人就越傾向使用不需要魔術的物理攻擊來作戰。
  既然無法使用魔術,就只能選擇鍛鍊其他戰鬥方式了,這是理所當然的。
  相反的,完全沒有魔力,也就是被稱為無魔力者的人在蕾緹榭兒的時代十分稀有,是一種相當受到重視的存在。
  要說有多稀有,機率大約十萬人之中只會出現一個。並非完全沒有魔力,但魔力值極端低落的人也很少見,數萬人才可能會有一個。
  這種奇才是無論哪個國家都望眼欲穿,對於強國而言,搶奪無魔力者或是類似的人也是一種牽制其他國家,讓己方更佔優勢的手段。
  會這樣也是當然的,因為沒有魔力,代表身上沒有任何會妨礙魔術發動的要素……換句話說,就能比擁有魔力的人更加輕鬆自由地發動魔術。
  身為公主時的蕾緹榭兒身上也幾乎沒有魔力,正因如此,她才能夠成為足以被稱為王國至寶的最強魔術師。
  而轉世重生之後又如何呢?這次得到的身體可謂是為了使用魔術而存在也不為過般毫無魔力,如果是無魔力者的話,無論是朵蘿賽露的身體那可稱之為異常的事象干涉能力;還是明明吸收了龐大的魔素,卻沒對身體造成任何負擔這種身為魔術師的才能,也全都說得通了。
  因為妨礙魔素流進身體的魔力為零,所以能夠盡情吸收魔素,也就是說處於隨時都能任意施展魔術的狀態。在這種狀態下要是情緒不穩定,常時處於戰鬥待機狀態的身體會立刻依照施術者的印象建構出術式。
  所以當無魔力者的魔術開始失控時,不只是術式不完全,且除非本人有所自覺,或直到內心平穩下來為止,都沒有手段能應付。但眼下這個問題現在就暫且擱置吧。
  「……哈啊,真是令人興奮呢。」
  蕾緹榭兒將全身倚在長椅椅背上,揚起嘴角仰望天空。一想到自己接下來能夠自由使用魔術就開心得不得了。接著她移回了視線,重新調整心情,開始觀摩起上課內容。
  雖然那個老師說這堂課要來測量學生的魔力屬性,但測量屬性是究竟打算作什麼呢?是為了調查與魔術的適性嗎?還是為了確認適合與不適合的屬性呢?
  「好的──那麼接下來就開始測量魔力屬性吧──」
  事情似乎在蕾緹榭兒獨自唱獨角戲的時候有了進展,現在老師正開始逐一呼喚每個學生的名字。
  他帶來的那個麻袋裡放著許多手掌大小的水晶,既然準備了那麼多,應該是消耗品吧。
  在認真地觀察授課過程時,一名少年從老師那裡接過水晶,並用雙手緊緊握住。
  只見水晶發出了紅色的光芒,在數秒之後又消失無蹤。雖然從蕾緹榭兒這裡看去的距離過於遙遠,什麼都看不到,不過從那名少年開心的表情來看,水晶上似乎會顯示出結果。
  在蕾緹榭兒的注視下,同學們一個接一個地被叫到,終於到了最後一個。另外關於克莉絲妲跟羅修弗德的結果,由於不感興趣的緣故,所以她完全沒在聽。
  「哎呀──雖然魔力的平均值只有50~60,但沒想到今年數值超過100的學生竟然多達五人,這可真是前途無量呢。」
  現在包含克莉絲妲與羅修弗德在內,共有四名男女……話雖如此,女性只有克莉絲妲一個……並列在其他學生的面前。
  老師將他們幾個譽為天才,同班同學也對他們投以心有不甘又有些欽羨的視線,並獻上祝福的掌聲。
  「…………啥?」
  見到老師那滿心歡喜的態度以及同學們羨慕的眼神,獨自坐在長椅上的蕾緹榭兒驚訝得合不攏嘴。
  她並非是跟其他學生一樣,對他們的魔力感到羨慕,相反的,蕾緹榭兒對為什麼班上同學會如此羨慕高魔力的人感到不能理解。
  魔力是有分屬性的,屬性一共有八種,分別是火、水、風、土、雷、光、闇、無。
  前面七種被稱為元素系屬性,而不包含在此分類──舉例而言像是身體強化系與空間系等魔術全都分類為無屬性的緣故,無屬性的定義在所有屬性中最廣,之前蕾緹榭兒用來修理馬車的也是無屬性魔術。
  此外,每種屬性上都有不同的魔力值,顧名思義就是用來表示該屬性魔力的強弱,舉例而言如果火屬性的魔力值很高,將會難以使用火屬性的魔術。
  對魔術師而言,這個數值是越低越好,那麼為何魔力值超過一百的他們會如此開心呢?
  一旦某種屬性超過一百,即使說是完全無法使用該屬性魔術也不為過,因為如此高的魔力會產生強大的抵抗力,將魔素全數彈出體外。
  自己能夠同意老師說的「稀有」這個說法,因為的確非常罕見。無論魔力極高還是極低的人都非常稀有,不管是天才還是無能都相當少見。
  「實在很讓人吃驚,這兩位的火、風與水屬性竟然都超過了100……」
  彷彿見到了超出自己想像的事物,變得難以言喻般的心情,讓蕾緹榭兒忍不住板起了臉。
  無視於驚訝到幾乎嚇傻的蕾緹榭兒,授課老師繼續說道。
  「而且克莉絲妲小姐甚至擁有著高達300的稀有光屬性魔力,羅修弗德殿下則是全屬性都超過了100。正如大家所知道的,要是只有100以下那種平均的魔力值,連施放上級魔法都有困難,更別說極級魔法,想要單人使用的話必須具備300以上的魔力才行。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稀有的魔法天才呢。」
  的確克莉絲妲跟羅修弗德的案例也很稀有,但那是負面意義上的。
  全屬性超過一百,也就幾乎代表無法使用任何屬性的魔術,別說是魔法天才了,這根本是被魔術之神所厭惡,就算是蕾緹榭兒,全屬性都……的人,至今也只看過一個。
  而且蕾緹榭兒所生活的,是個任何人都能使用治癒魔術……也就是光屬性魔術的時代。所以光屬性魔力很高……一個無法保護自己的人的確很稀有。
  (…………難不成,「魔法」跟「魔術」是不同的東西……?)
  蕾緹榭兒最終得出了這個結論。若非如此,就無法解釋他們的反應。
  要是這個國家普及的是「魔術」的話,他們肯定不會如此開心的,甚至可能會因為未來的魔術師人生提早落幕而感到絕望也說不定。
  若是如此,那麼這個國家教授的「魔法」究竟是什麼技術呢?魔力低落的人遭到鄙視,高強的人則會受到表揚。與「魔術」擁有完全相反的價值觀的「魔法」究竟是……
  「好的,那麼因為還有時間,接下來就請大家嘗試使用魔法吧──」
  蕾緹榭兒被老師那依舊懶散的聲音拉回現實,慌張地仔細觀察起上課狀況。逕自去思考研究搞不清楚的事物是自己的一大壞習慣。不懂的話去觀察就行了,因為其他學生會實際演練那名為魔法的事物。
  或許是因為聽見能使用魔法而感到興奮了吧,同學之間瀰漫著一股愉快的氛圍。
  現在授課老師正從手上拿著的紙堆中取出紙張分發給班上同學,此時默默看著的蕾緹榭兒像是想到什麼似地從長椅上站了起來。
  「老師。」
  「…………有什麼事嗎,朵蘿賽露小姐?」
  「可以請您也給我一張嗎?」
  「……呃?不是,沒有魔力的妳拿這個做什麼?」
  看來正如蕾緹榭兒所想,上面似乎畫著新手用的魔導……不對,這個國家應該稱作魔法術式才對吧。
  「哎呀,老師您這是打算壓抑學生的好奇心嗎?拿來做什麼應該是我的自由吧?」
  「…………說的也是,那麼給妳。」
  從老師那兒領到紙張的蕾緹榭兒很快地走回長椅旁,隨即攤開拿到的紙,將紙上所載的文字與圖形瀏覽一遍。
  「……嗯,是剛剛才看到的那個形狀呢。」
  紙張上畫有火的基礎術式。當然,是上一堂課被蕾緹榭兒修改之前,那個可說是垃圾般的術式。
  但是術式下方的文字實在很讓人在意。「寄宿於我身的炎之魔力啊,化為燃盡一切的業火,匯聚於我手,貫穿敵人吧。」好像寫著這類文字……這段令人感到羞恥的文章究竟是……?
  「好的,接著請大家記好上面的基礎術式,詠唱下面的文章來使出魔法吧──」
  待在訓練場深處的老師如此對學生們說明,也就是說,這段羞死人的文章是為了使用魔法的詠唱文嗎?
  魔術姑且也有詠唱這個概念,由於魔術會根據施術者的想像來決定施放的效果,不擅長聯想的人都會藉由詠唱來補足想像力。
  但當然不是這種冗長且羞恥的文章,一般而言都是「匯聚吧火焰」這種簡潔的內容,不同的人使用的詠唱也會稍微有些變化。
  「那麼就立刻來試著施放魔法吧,誰想第一個嘗試呢?」
  「我!老師,就由我先來吧!」
  舉手的人是羅修弗德。從他得到老師准許之後就轉頭看向克莉絲妲的舉動來看,大概是想在喜歡的女孩子面前展現帥氣的一面吧。
  羅修弗德拿著紙站到了指定位置上,接著伸出右手擺好架式,不時看向左手拿著的紙張,開始高聲宣言。
  「寄宿於我身的炎之魔力啊!化為燃盡一切的業火,匯聚於我手,貫穿敵人吧!」
  「…………」
  詠唱結束後,一顆火球出現在羅修弗德的手中,筆直地朝著立於對面的靶子飛了過去,直接命中了中心。
  咚!
  真想稱讚沒有當場撲倒在地上的自己,蕾緹榭兒這麼想。爆炸聲實在過於愚蠢,連聲「砰!」都發不出來。
  就算從靶子來看,也只是靶心部分有點焦黑而已。見到如此貧弱的威力,蕾緹榭兒也只能啞口無言。如果是魔術的話,即使用基礎術式也能造成兩倍左右的爆炸威力。
  「呼……」
  「實在是太棒了,殿下!不僅初次就正中紅心,威力也十分優秀呢!」
  「哎呀,沒那麼誇張啦!」
  不僅如此,不曉得老師在想什麼,竟然把那種程度的魔法稱作高威力加以稱讚,羅修弗德也是一臉得意洋洋的表情。
  雖然發射前看起來有模有樣,但實際效果卻十分普通,威力用蕾緹榭兒的眼光來看可說是下下等,究竟哪裡值得稱讚了。不,或許是他那讓魔法命中靶心的控制能力值得稱讚也說不定。
  但是,魔法的詠唱比想像更加羞恥,雖然光是閱讀文字沒有任何問題,但實際聽見時,反而是聽到的蕾緹榭兒因為害羞而不忍直視。
  (像這種東西,前世的老公是怎麼稱呼的……對了,叫做中二病。)
  即使看得相當痛苦,蕾緹榭兒依舊持續對「魔法」進行分析。
  看來「魔法」與從外部吸收魔素的「魔術」不同,是一種將存在於人類體內的魔力當作燃料引發事象的技術。
  既然不會用到魔素,那麼魔力值高就不是件壞事;相反地,因為魔力值越高,能夠使用的燃料也越多的緣故,所以他們才覺得高興吧。
  即使如此,效率還是慘到令蕾緹榭兒啞口無言。運用與生俱來的魔力來施放的魔法,與利用無限存在於空氣中之魔素的魔術,哪邊比較輕鬆實在一目了然。
  況且用那個術式來消耗魔力,不覺得燃費實在太差了嗎?既然要使用體內有限的資源,就更應該把術式精簡來盡量降低消耗才對,為什麼這個國家的魔法術式會變得如此複雜呢?
  這樣一來,想施放具有強大威力的魔法簡直可說是癡人說夢。他們打算如何使用這麼弱小的魔法進行戰鬥呢?
  「好的──那麼有請下一位──」
  「有!交給我吧!!」
  「不!讓我先來!」
  「給我等一下!應該讓給我才對!」
  就在蕾緹榭兒思考的時候,學生們也一個接一個地上前,所有人都理所當然地高聲宣言那令人害臊的台詞,每次聽見都不斷地磨耗蕾緹榭兒的精神。
  前世的蕾緹榭兒曾數次與丈夫一起玩過名叫中二病遊戲的東西,那段黑歷史歷歷在目,不斷折磨著蕾緹榭兒。
  雖然表面上蕾緹榭兒依然跟平常一樣面無表情,但其實她滿腦子都只有「希望這段酷刑趕快結束」這個念頭而已。
  不曉得過了多久,實踐魔法學的課程終於結束,同學們也不再繼續施放魔法。
  蕾緹榭兒變得比同班同學還憔悴許多,勉強擠了個笑容出來。
  火的基礎術式施放結束之後,由於還有時間的緣故,於是眾人又開始測試起其他屬性的魔法來了。但即使換成其他魔法,那羞恥至極的詠唱也依然健在,於是蕾緹榭兒途中便決定放棄思考了。
  看見獨自一人在訓練場角落展露彷彿頓悟般清爽笑容的冰之惡魔,「這傢伙腦筋終於不正常了嗎」,班上同學紛紛竊竊私語了起來。
  嗯,這句話在某方面而言並沒有錯就是了。
  「那、那個………………朵蘿賽露小姐……?您沒事吧?」
  在同學們紛紛離開魔法訓練場的時候,只有米蘭妲蕾特一個人替蕾緹榭兒感到擔心。
  雖然自從轉生之後就對他人沒有興趣,但或許能跟這位大小姐成為朋友也說不定,蕾緹榭兒胡思亂想著。
  「嗯……我沒事。但是真奇怪,我明明沒有使用魔力,為什麼會這麼疲勞呢……?」
  「那個……到底是為什麼呢………?」
  「吶,米蘭妲蕾特小姐,妳在施展魔法的時候講出那種台詞,難道不覺得害羞嗎?」
  「您是指詠唱嗎……嗯,雖然很害羞……不對,雖然害羞得要死……!但因為如果不詠唱就放不出魔法,所以只能忍耐……」
  「是嗎……雖然我不是很了解,不過請節哀順變?」
  「別隨便當人死了啊。」
  被米蘭妲蕾特用死魚般的眼神一瞪,蕾緹榭兒忍不住別開視線。雖然掛著張撲克臉,但蕾緹榭兒的雙眼似乎很容易透露出感情。
  「……下堂課是什麼?」
  「下一堂是──」
  「啊啊,我說妳!那位銀髮的大小姐!!」
  正當米蘭妲蕾特準備開口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裡傳來了一陣聲音。
  「我就是在說妳!請別無視我好嗎!朵蘿賽露小姐!」
  名字被叫住使得蕾緹榭兒停下腳步,看來聲音的主人是在呼喚自己。
  於是她朝聲音的傳來方向看去,發現有兩名男性朝自己跑了過來。其中一人是個身材矮小且豐滿,有著發光頭頂的中年教師……也就是第一堂歷史課的老師,另一位則是第二堂課見到的魔法術式老師。
  「午安,兩位老師,找我有什麼事──」
  「妳就是朵蘿賽露•諾亞•菲利亞雷奇斯公爵千金對吧?請妳跟我們過來一下!」
  體態較為豐腴的老師呼吸急促地抓住蕾緹榭兒的手腕,接著便突如其然地跑了起來,這就是所謂的不由分說吧。獨自被丟下的米蘭妲蕾特只能愣愣地目送他們。
  待在走廊上的學生只是傻眼地目送著被兩名教師拖著跑的冰之惡魔,並擅自妄想起她終於要被課後輔導的未來,加以嘲笑。
  另一方面,被教師們強行帶走的蕾緹榭兒在校舍內到處跑,最後來到了一扇門前。
  她抬頭看向掛在門上方的牌子,上面寫著「大會議室」幾個字。既然存在大會議室,那麼應該有小會議室吧,蕾緹榭兒不禁這麼想。
  「呼……呼……到、到了……」
  「看來是這樣沒錯,雖然我覺得沒有必要那麼急吧?」
  「我……現在也……這麼想……呃……!為什麼妳的表情這麼輕鬆啊!?」
  「……應該是經驗差距吧。」
  「16歲的深閨大小姐竟然比三十幾歲的男性有經驗!?」
  小胖子老師抱著頭這麼大叫,教魔法術式的老師也一臉複雜地看著蕾緹榭兒。
  跑到一半的時候,認為這樣下去會體力不支的蕾緹榭兒事先悄悄地對自己施展了身體強化魔術,所以她在跟著全力奔跑的教師時完全沒有疲累感,大氣也不喘一下。
  而且在那個戰亂時代,十歲的女孩子比四十歲的大叔更加強大是很稀鬆平常的,為什麼要這麼吃驚?
  「話說回來您不進去嗎?這個……亮晶晶老師。」
  「誰是亮晶晶老師啊!我叫巴爾特萊納啦!巴爾特萊納!」
  小胖子中年老師氣呼呼地大吼,似乎是因為自己不知道老師的名字,脫口而出的代名詞惹他不高興了。
  在蕾緹榭兒正困擾該擺出什麼表情才好的時候,他的氣似乎消了,垂著肩膀打開大會議室的門,走了進去。
  「……可以也請教老師您的名字嗎?」
  蕾緹榭兒向另一位教導術式學的老師問。
  「…………朵蘿賽露小姐,您忘記了嗎?」
  「我忘記了。」
  「是這樣啊……我的名字叫做雷溫。」
  「我知道了,雷溫老師。」
  蕾緹榭兒穿過亮晶晶……不對,巴爾特萊納打開的門,也進入了大會議室。
  會議室裡聚集了許多人,無論男女老少都有,或許他們所有人都是這所學園的老師吧。
  「來了嗎。」
  坐在房間最深處椅子上的男性靜靜地開口道。他是個留有一頭略微褪色的金色短髮,加上充滿生命力的深藍色眼眸,表情嚴肅、肌肉發達的強壯男性。
  「……呃,一早不見了呢。」
  蕾緹榭兒記得這個男人應該就是今早自己在大廳問路的男性,於是不假思索地這麼說。
  「哦……我說妳,竟敢對著位居路克雷茲亞學園頂點的我用這樣的態度說話啊。」
  「哎呀,我不知道這件事,真是對不起。」
  「我們應該在開學典禮見過面才對,難不成妳忘了嗎?」
  「是呢,要是自己不感興趣的事情,大概馬上就會忘記。」
  見朵蘿賽露一派輕鬆地放著大話,會議室的人們此起彼落地笑了出來。但其中並未蘊含著同學們對她的嘲笑之意,而是終於感到安心一般的笑聲。
  聽說冰之惡魔朵蘿賽露•諾亞•菲利亞雷奇斯的舉止從今早開始就很奇怪,眼前的她的確跟以往有所不同,但是那我行我素的性格似乎沒有任何改變。
  「呵呵呵……雖然行為舉止與平時有所不同,但是那我行我素的性格似乎一點都沒變呢。」
  「呃,非常感謝。」
  「這可不是在稱讚妳……算了,也罷,我叫魯卡斯•德•歐萊席歐,給我好好記住。」
  「我盡量。」
  在教師等人不知為何感到同情的注目下,蕾緹榭兒對著學園長……魯卡斯做出回應。其實她感興趣的不是學園長跟老師,而是自己被叫來這裡的理由。
  「那麼,關於把妳找來這裡的理由……」
  「是的。」
  「妳好像改寫了上課時用的魔法術式吧,那麼妳也能改寫這個術式嗎?」
  魯卡斯說完之後拿出來的,是規模有些龐大,數式也很複雜的魔法術式。
  但無論規模變得多大,裡頭數式的演算方法等基本構造都與那個複合魔法術式沒有兩樣,於是蕾緹榭兒在接過老師遞過來的羽毛筆後,便毫不猶豫地振筆疾書起來。
  將數式精簡,削減並整合文字式,無視還來不及理解眼前發生了什麼事的教師們,蕾緹榭兒轉眼間便將術式改寫完成。
  「……這個是……」
  看到蕾緹榭兒在一瞬之間改寫好的術式,就連魯卡斯都不禁發出感嘆。當他大致看完了改寫完成的術式之後,便再次抬起頭來凝視起蕾緹榭兒。
  「剛剛給妳看的術式是這個國家的標準魔法術式,妳對這個國家的魔法術式有什麼想法?」
  「…………啥?」
  蕾緹榭兒原先還有些警戒,但在聽見魯卡斯那意料之外的話後,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應。
  「妳就直說無妨,已經事先撇除閒雜人等了。」
  「呃……」
  蕾緹榭兒眨了眨眼。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學園長及老師們想問這種事,但這或許是個好機會也說不定。
  無論魔術還是魔法,雖然根本的理論不同,但使用的是相同的術式。既然他們那麼想知道,就告訴他們吧,接著後續責任全部丟給學園就行了。
  蕾緹榭兒得意地揚起嘴角。就藉由這次機會來矯正他們錯誤的認知吧。

  魯卡斯等人等著朵蘿賽露的回覆。
  經過朵蘿賽露改寫的那個術式,相較於過去的基礎術式,大幅地提升了魔力消耗與轉換效率,也減輕了處理迴路的負擔。
  自普拉提那王國建國以來,那完美、至今未曾被修改過的魔法術式,竟然被應該屬於劣等生的朵蘿賽露輕易地改寫了。
  這個受到家人忽視,也被四周的人拋棄,遭所有人討厭疏遠的少女,究竟是怎麼學到這些未知知識的呢?老師們作為教授學問的人,對此無論如何都很在意。
  「您說想說的話,是嗎……?呵呵呵呵……那種東西,要多少有多少。」
  此時「咻──」的一聲,一股冷風悄悄地拂過大會議室的中間,背後竄起的詭異寒意令室內所有人的臉色變得蒼白。但由於在場無人知曉魔術的存在,因此沒有任何人發現原因來自蕾緹榭兒。
  蕾緹榭兒正在大發雷霆。雖然跟之前一樣,依舊是為了那過於沒有效率的魔法術式感到憤怒,但這次她並未像第二節課那樣毫無節制地釋放怒火。
  而是好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緒,適度壓抑自己的憤怒,並精準地控制將其轉化為魔術用來牽制周圍。蕾緹榭兒不打算讓這間大會議室裡的任何人逃離這裡。
  「聽好囉?首先這個國家……嗯,或許可能是整個世界也說不定,總之先以國家為單位說起吧。這個國家的魔法術式完全不成體統。首先,外觀一點也不漂亮,這些亂七八糟的多餘單字跟數字是怎麼回事?不是只要外表複雜就好了,重要的是術式的內涵,要如何精準地利用最少並且最棒的零件來組合是箇中奧秘,除此之外,魔力……?的轉換效率也糟透了,為什麼從來沒有人對此提出疑問呢?這真是讓我感到非常不可思議,說到底──
  (中略)
  ……也就是說這個國家的魔導……不對,應該稱為魔法術式吧?總之那個東西可以說是對術式的褻瀆。各位明白了嗎?那麼……我想說的話已經全部說完了……哎呀?各位怎麼了嗎?」
  從中途起還加上使用會議室黑板的實際演練,講解完一切的蕾緹榭兒露出清爽的表情環顧四周。
  在她眼前的人,有的因為寒冷暈了過去,有的眼神失去活力,也有的人魂不守舍趴在桌上。難不成是途中事象干涉能力又再次失控了嗎?
  (無魔力者的身體果然難以駕馭呢……)
  在化為阿鼻叫喚地獄……雖然不到這種程度,但依舊十分慘烈的大會議室中,蕾緹榭兒腦中浮現了這種不合時宜的念頭。
  在眾多遭到擊沉的教師中,只有魯卡斯依舊保持清醒,他先是摸著下巴陷入沉思,接著像下定決心似地,以帶著好奇心的眼神看著蕾緹榭兒開口道。
  「……我說妳,有興趣進研究室進行術式研究嗎?用社團名義也無所謂。」
  聽到魯卡斯開口第一句話就這麼說,蕾緹榭兒驚訝得瞠目結舌。為什麼在剛剛的長篇大論之後他會得到這種結論呢?
  明明蕾緹榭兒直到剛剛都在不斷地闡述「何謂魔法(魔導)術式」,難不成自己剛剛說的話根本沒傳達給他們,想藉此強硬地改變話題嗎?
  順帶一提,她完全沒談到魔術的事,正確來說是無暇提及。蕾緹榭兒是個沉迷於術式研究,同時也在那方面登峰造極的人。讓這種能夠談論術式一整天的研究狂來談論術式,是不可能有多餘時間在其中參雜其他論點的。
  「…………請問,你有聽見我說的話嗎?既然如此我就再說一次……」
  「慢著,慢著慢著慢著,別再繼續說下去了,我聽得很清楚!這是聽完之後做出的結論!」
  見到蕾緹榭兒即將再度長篇大論,魯卡斯明顯焦急地制止了她。見沒機會開口,蕾緹榭兒即使一臉惋惜,依然乖乖作罷。
  「雖然我非──常清楚妳想表達的事,但這是我們前所未聞的想法與理論。也就是有聽沒有懂,所以必須對此進行研究與檢討才行。」
  「說的,也是呢……」
  「重申一次,我尚未理解妳的想法,所以想獨自進行研究是不可能的。不過我對妳說的話很有興趣,所以才來邀請妳協助進行研究。」
  「協助……」
  也就是說魯卡斯對蕾緹榭兒說的話有興趣,想請蕾緹榭兒進行進一步的研究吧。
  回想起來自己打從作為朵蘿賽露覺醒以來,還沒機會埋首在研究魔術這個上輩子的興趣,如果費用跟設備能由學園方提供的話,這不是一件好事嗎。
  但在給出回覆之前還有幾件必須事先釐清的事。
  「我可以請教一個問題嗎?」
  「什麼事?」
  「研究室……?跟社團……?是指什麼?」
  蕾緹榭兒當然知道研究室跟社團這兩個詞彙的意思,但她並不知道它們在這間路克雷茲亞學園所代表的含義。
  目瞪口呆的魯卡斯與蕾緹榭兒的視線默默地交會。她也從來沒想到,居然第一天就經歷了三次這種尷尬的沉默。
  「…………我姑且問一下,妳真的是路克雷茲亞學園的學生嗎?」
  「嗯,似乎是這樣沒錯。」
  「……無論是研究室還是社團的事,新生說明會的時候應該都有講過,難道妳沒去聽?」
  「大概是有去聽吧。」
  「……距離說明只過了一個禮拜而已耶?不如說妳為什麼會忘記啊。」
  「嗯……應該是沒興趣吧。」
  「為什麼妳從剛剛開始就一直用那種曖昧的說法啊。」
  因為那些都不是蕾緹榭兒經歷過的事。
  不過她當然不會真的說出口,僅一臉不可思議地歪著頭,彷彿在說「有什麼意見嗎?」。
  魯卡斯見狀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面對她那像是在說「硬的不行就來軟的吧」的模樣,魯卡斯甚至連吐槽都嫌麻煩了。
  之後,魯卡斯一五一十告知了蕾緹榭兒有關於這所學園的研究室與社團的事。
  研究室是這所學園每個聘任教師都擁有一間的研究設施,也是教師的私人空間。教師們會各自訂立研究目標,沒上課的時段,大多教師都會待在研究室裡。
  由於在合乎自己興趣的研究室裡可以學到比課本更多的東西,因此想學習更多事物的學生進到教師的研究室中可說是司空見慣的狀況。
  順帶一提魯卡斯研究室的目標是「自由研究」,雖然會讓人覺得這是甚麼隨便的主題,但據說這是為了激發學生常保好奇心,自發性地學習各種事物。
  社團則是抱持相同目標的學生組成團體彼此相互切磋砥礪,一同朝著目標邁進的組織。
  另外,社團和研究室不同,實質上是更像同好會的團體。由於這所路克雷茲亞學園大部分的學生放學後會前往參加沙龍或茶會、夜宴的緣故,現在還存在的社團可說寥寥無幾。
  「……話說回來今天的妳各方面都很奇怪呢,是吃了什麼奇怪的東西?或是撞到頭了?」
  「暫時忘記而已。」
  「啥?我說啊,再怎麼樣那都──」
  「暫時忘記而已。」
  「不,所以說──」
  「暫時忘記而已。」
  「那是不可──」
  「暫 時 忘 記 而 已 。您聽懂了嗎?」
  「喔喔,說的也是,那只是暫時忘記了啊。」
  最後蕾緹榭兒稍微干涉了教室裡的魔素,只在魯卡斯的身邊引起了暴風雪,然後一臉笑容地再三叮囑後,魯卡斯立刻點點頭。既然她堅稱是一時忘記,正代表她不希望別人追根究柢打聽下去。
  (事到如今,乾脆被問到任何事都用「暫時忘記了」來搪塞過去好了……?)
  雖然至今所有的問題都是用這個說法來糊弄過去,但對此毫無自覺的蕾緹榭兒暗自下定了決心,開口回答魯卡斯的邀請。
  「學園長,關於加入研究室的事,能請您負擔所有的研究費用與研究設備嗎?」
  「嗯,那是當然的。這點程度沒有問題,預算跟設備都由我來負責吧。」
  「我明白了,如果是這樣的條件,對我似乎也不是件壞事呢。」
  「是嗎。那麼我去研究室打點一下,妳在這裡等著。」
  「非常感謝您。」
  聽到蕾緹榭兒的回答,魯卡斯點頭並如此表示。
  「另外社團一事請容我暫時擱置。因為目前我還沒有能邀請的朋友。」
  「我明白了。社團就交給妳自己決定。想創立社團就盡情去做,不想創立的話也無妨。」
  「好的,我會這麼做。」
  這時,鐘聲自房外傳來,蕾緹榭兒轉頭朝入口處看去,接著抬起頭看向大會議室的時鐘。
  「…………咦?」
  掛在牆上的時鐘指針正指在下午一點的位置。蕾緹榭兒不禁眨了好幾次眼,接著陷入了回憶中。
  路克雷茲亞學園的第一堂課是從早上九點開始,時間是五十分鐘,課堂間有10分鐘的下課時間。上午的課一共有三堂,結束是在中午12點的前十分鐘,接著12點到下午1點為止是午休時間,第四堂課會在下午一點時開始。
  蕾緹榭兒最後一堂上的是第三堂課,換句話說下課時間是11點50分,也就是即使不計被帶到大會議室為止的時間等等,蕾緹榭兒在這裡高談闊論了整整一個小時。
  (哎呀……看來我相當享受這個情況呢。)
  雖然那種空氣彷彿凝結般的狀況,任誰都不會覺得「享受」吧,但沒有任何人能夠吐槽她內心的想法。
  「……第四堂課已經開始了呢。」
  「也是,反正就算現在趕過去,各方面大概也已經來不及了,去餐廳吧。我肚子餓了。」
  魯卡斯說完之後就從座位上站起,快步離開了大會議室,蕾緹榭兒見狀慌張地追了上去。
  說起來自己也沒有吃午餐呢。或許是自覺到這點的緣故,蕾緹榭兒的肚子「咕──」了一聲告訴主人現在正處於空腹狀態,走在前面的魯卡斯回頭瞥了一眼,像是要捉弄他人般笑了。
  「哦……?還真是響亮的空腹之聲啊。冰之惡魔也有像是人類的一面嘛。」
  「哎呀,冰之惡魔的內在也是人類,會肚子餓也是理所當然的。」
  「呵呵呵……說的也是。」
  「學園長您才是,既然身體那麼健壯,想必肚子裡的蛔蟲必定也會發出像太鼓一般巨大的聲響吧。」
  「我說妳……真的一──點都不可愛耶。」
  「嗯,想追求可愛的話麻煩您去找其他人吧,因為我把那些東西都忘在上輩子了。」
  「……妳居然會這樣評論自己喔……」
  前往餐廳的路上,蕾緹榭兒邊與魯卡斯閒話家常,邊仔細記住校園內的設施與路途。

  這時,大會議室裡──……
  「……嗚、嗚嗚……頭好痛……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嗚哇……滿身都是汗。那陣神秘的暴風雪是怎麼回事,從哪冒出來的。」
  「是靈異現象嗎?畢竟我們之中沒有任何人使用魔法吧?」
  「難道原因……是朵蘿賽露大小姐嗎?」
  「……」
  「…………但她可是個無魔力者喔?從常識來想……這是不可能的吧?」
  「說的也是……」
  「我的腳還在發抖呢……」
  「……啊,喂…!已經沒時間慢慢恢復體力了!第四堂課已經開始了!!」
  「「「「咦咦咦咦咦!?」」」」
  老師們的慘叫響徹了整間會議室。

  ***

  轉生第一天的學園生活姑且平安地告一段落。
  上完最後一堂課後,蕾緹榭兒迅速地收拾東西,跟其他學生一起離開教室。
  穿過被夕陽染紅的大廳,玄關前停放著許多馬車。這些都是迎接在學的貴族子弟的馬車,菲利亞雷奇斯公爵家的馬車由於家紋跟鮮豔裝潢顯得格外顯眼。
  搭上和今早一模一樣的馬車回到公爵宅邸之後,蕾緹榭兒看也不看一同回家的克莉絲妲一眼,直接走回房間跳上床。
  在前世死亡之後,突然被扔進了自己從未見過的全新世界之中,使蕾緹榭兒的精神比預想的更加疲勞,此時她正躺在軟綿綿的床鋪上翻來覆去。
  「大小姐,歡迎回來……您還好吧?」
  一起跟來房裡的路維克有些擔心地似地詢問懶散地趴在床上的主人。
  「嗯,我沒事,只是有點累了而已。」
  這麼回答路維克之後,蕾緹榭兒回顧起今天發生的事。
  今天雖然知道了許多關於這個世界的事,但全都是冰山一角而已。王國外的狀況、現在的政治體系等,蕾緹榭兒想要知道的事依然堆積如山。
  「吶,路維克,除了看書以外,有沒有能夠迅速取得王國情報的方法呢?」
  蕾緹榭兒突發奇想問了路維克。
  雖然看書能夠得到知識,但即使知道了寫在書本上的知識,也沒辦法知道那些知識在這個社會中有著什麼用途。
  「咦?那個,我想想……那麼您要不要試著看報紙呢?」
  「……報紙?」
  沒聽過的單字讓蕾緹榭兒不解地偏過頭,但或許是不覺得她不知道報紙這項東西,路維克依然故我地繼續開口。
  「是、是的……報紙上會刊載當天發生的事件跟特賣情報,對我們這種下人而言是重要的情報來源。不過,貴族的報紙跟庶民的報紙好像也有所不同……」
  「哎呀,我對貴族的報紙沒有興趣。路維克也有在看報紙……嗎?」
  「是的,說老實話,藉由每天早上配送的晨報來得知每天發生的事是我個人的小小樂趣……」
  路維克有點害羞似地搔了搔頭露出微笑,看來庶民的娛樂很少這件事,無論是千年前還是現在都一成不變。
  「是這樣啊,那麼可以請你明天帶那個叫做報紙的東西過來嗎?我非常有興趣。」
  「噢……我明白了,如果不介意是我的私人物品的話,我會帶過來。」
  在那之後,路維克依舊用心地聆聽著蕾緹榭兒的話,並且不時伸出援手。
  雖然路維克是自己轉生後第一個碰見的人,但當時沒有身為朵蘿賽露記憶的蕾緹榭兒並沒有辦法打從心底信任他。
  「另外就是……直接跟街上的居民詢問了吧?因為我是住在這裡工作的,所以對此無能為力就是了……」
  見到路維克將她所說的事也當成自己的事情般認真對待的模樣,蕾緹榭兒的內心稍微開始覺得,他或許是個值得信賴的人。
  「原來如此……不過這時間上街確實不妥。」
  與蕾緹榭兒回家時相比,西方的天空被染得更加鮮紅,她也不打算做出在夜幕即將降臨的時候上街這麼魯莽的事。
  「吶,路維克,你有認識熟悉街上狀況的人嗎?」
  「我想想……我有位經常往來城鎮的朋友,我想這時候他應該還沒回去才是……」
  「嗯,這還真是個好消息。那位朋友現在在哪裡呢?」
  「咦……大小姐,您打算現在去嗎……?」
  「哎呀,沒什麼不好的吧?既然那位朋友還沒回去的話,代表還在這間宅邸裡對吧?」
  一旦決定之後,蕾緹榭兒便迅速地拉著路維克離開了房間。
  依照路維克的說法,那位朋友似乎擔任宅邸的園丁長一職,這個時候他應該正好在庭院進行植物的最終確認。
  「……啊,大小姐,我找到他了。」
  來到庭院後,路維克開口說道。於是蕾緹榭兒沿著路維克手指的方向看去,發現一名身材壯碩,穿著輕便的男性正背對著他們蹲在花圃前面。
  「克勞德!」
  聽見路維克的呼喚,被稱作克勞德的男性停下手上園藝剪刀的動作,轉過頭來。
  隨後在看見路維克後想舉起手來,但看見了路維克身後的蕾緹榭兒之後隨即放下舉起的手,站了起來。
  「這、這不是朵蘿賽露大小姐嗎,請問您來這裡有何貴幹?」
  「克勞德,大小姐似乎對鎮上的事情很有興趣,所以想請你談談有關城鎮的事。」
  「咦?我、我知道的東西就行嗎?」
  似乎沒想到會被公爵千金這麼問,克勞德嚇得目瞪口呆。
  「嗯,當然我能夠親自直接上街是最好的,但畢竟已經這個時間了。」
  「原來如此,是這樣啊……但是,我也只知道市井小民的生活而已喔?」
  「哎呀,這樣就很足夠了。」
  被夕陽染成橘紅色的庭院裡,蕾緹榭兒、路維克與克勞德三人愉快地聊著天。
  無論是路維克還是克勞德,都絕未輕視蕾緹榭兒。無論她提出多麼無聊的問題都願意耐心回應,也不會糊弄蕾緹榭兒,純粹地協助她滿足好奇心。
  在這個從未見過的世界裡,面對不像其他傭人與家人對待自己的兩人,蕾緹榭兒初次在這棟宅邸裡感到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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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2-23 13:24 | 显示全部楼层
  三章 校舍中的相遇

  隔天醒來之後,才發現全都是一場夢……當然現實並沒有那麼天真,蕾緹榭兒以朵蘿賽露的身分迎接了第二天早晨的到來。  
  蕾緹榭兒一如往常地在侍女的打理下做好了早晨的準備,雖然她們依然面無表情,但只要仔細觀察就能發現她們眼裡藏著厭惡的神色。
  由於打理儀容能夠自己來,蕾緹榭兒告訴路維克,叫他從明天起不需要侍女進房服侍。雖然有些吃驚,但路維克依舊面帶微笑地表示理解。
  此時早餐被送進了房間裡。原本預定是要前往餐廳的,但因為蕾緹榭兒想獨自思考昨天發生的事,於是臨時決定在房裡用餐。
  蕾緹榭兒一邊享用著牛角麵包,一邊攤開床頭小桌旁放著的歷史書籍讀了起來。這是昨天請路維克到書庫中拿出的書,其他還有關於世界地理與大陸經濟的書籍。
  由於省下了前往餐廳的移動時間等諸多事務,早上的自由時間也因而增加,導致蕾緹榭兒一頭栽進了書本的世界之中,最後被路維克強迫性地扔上了前往學園的馬車。
  視線完全不肯離開書本的大小姐,以及抓住她的手拖著她前行的執事,可以想見這是非常奇妙的組合吧。擦身而過的傭人自然不說,就連目睹這一幕的公爵夫婦都目瞪口呆。
  蕾緹榭兒絲毫不在意公爵家人們的心情,視線不斷地在地圖集上來回游移,試著將前世與今生的知識整合起來。
  不愧是經過了千年以上的歲月,世界地圖上已不存在任何蕾緹榭兒認識的國家。不過地名依舊沒變,蕾緹榭兒仰賴著那些名稱,將現今大陸狀況的概要記在腦海裡。
  嘰……
  馬車車門開啟的聲音將蕾緹榭兒拉回了現實。當她從地圖上移開視線,正好也是車伕打開車門,正看著自己的時候。
  下了馬車之後,蕾緹榭兒再度打開地圖集讀了起來。雖然邊走邊看或許很危險,但這時就輪到魔術上場了。
  蕾緹榭兒邊走邊發動了能感知周遭狀況的魔術,如此一來,即使一邊看書也能了解哪裡有人或是物體放置,不僅不須擔心會撞到或摔倒,同時因為是肉眼看不見的無屬性魔術,被人察覺的可能性也很低。
  (……不過,只有一本果然不太夠啊。)
  蕾緹榭兒帶來的書只有這本地圖集而已,但由於身為書蟲的她看書速度很快,轉眼間就看完了整本書。
  (……雖然讀課本也是一種方法……)
  但要是跟昨天一樣被點名,集中力將會中斷,這是想集中精神讀書的蕾緹榭兒所不樂見的。正在她思索該怎麼辦時,發現了掛在玄關的學校導覽圖角落寫著令人在意的四個字。
  「……這個房間是?」
  上面寫著「大圖書館」幾個字,從名稱看來,應該可以判斷是收藏書本的房間。她的前世也擁有專門收藏書本和文件的房間,大概是類似的地方吧。
  地點位於這棟本館旁邊的別館,反正即使去上課也幾乎沒在聽課,蕾緹榭兒決定順應好奇心前往被稱為大圖書館的地方。
  仔細記好地圖後,蕾緹榭兒沿著印象中的道路前往大圖書館,幸虧路程是單純而沒有分歧的一條路,她沒有迷路就抵達了目的地。
  大圖書館是個約有兩間教室大,中央採天井設計的兩層樓高房間,環境非常安靜。一樓及窗邊都放置了讀書用的桌椅,其他全部塞滿了高至天花板的書櫃。
  在蕾緹榭兒生活的時代,書本這種東西並不普及。
  不僅是因為「如果把知識寫在書上,要是被敵國拿去惡用就不妙了」這種亂世特有的常識,說到底,紙張這種東西本來就很貴重。
  況且記憶力某種程度上本來就能夠使用魔術輔助,所以那個時代大部分的人頭腦都很好,因此也不太需要書本。
  只有王室,以及極少數富裕階級的家庭會擁有書本這種東西。蕾緹榭兒是從小培養出讀書的習慣,使得她很喜歡讀書。
  因此見到大圖書館這壓倒性的光景,令蕾緹榭兒目瞪口呆。原本認為和前世沒什麼兩樣,但實際造訪才發現完全不同,甚至覺得前世的書庫簡直像是路旁的小石不值一提。
  過去不曾聞過的、書本特有的老舊氣味,讓蕾緹榭兒像個小孩子般左顧右盼地觀察起四周。雖然還沒去過自己家裡的圖書室,不過應該也是這種感覺吧。
  入口處設有既高又長的台階,櫃台裡坐著一名臉上掛著純白鬍鬚,身材嬌小的老爺爺,正搖搖晃晃地打著盹。
  「早安,我有件事想請教一下。」
  蕾緹榭兒出聲向睡在櫃台裡的老人搭話。雖然她想在這裡找書,但自行尋找太花時間了,所以才打算向熟知這裡書籍的人詢問。
  「……嗚嗯?」
  聽見蕾緹榭兒的呼喚後,老人睡眼惺忪地探出頭來,隱藏在純白色茂盛頭髮下的雙眼眨了起來。
  「哦哦……!來了位稀客呢,找老夫有什麼事嗎?」
  雖然做好了跟其他人一樣被他疏遠的覺悟,但別說是疏遠,眼前的老人甚至發出哈哈哈的爽朗笑聲,使蕾緹榭兒不知如何是好。當然態度友好是件好事。順帶一提,這位老人名叫做大衛。
  「有件事想請教大衛先生,我想找世界地理相關的書,請問在哪一帶呢?」
  「呵呵,世界地理是嗎,請等一下啊。」
  大衛笑的時候鬍子也跟著晃動,他從櫃檯底下拿出一本巨大的書放上櫃台,並迅速地翻找了起來。
  這本厚度看似超過十公分的厚重書籍上,應該記載了這間大圖書館所有的藏書吧,不愧是大圖書館的幹練(預想)管理員,翻閱的速度十分驚人。
  「哼嗯,這類的書籍只要去一樓樓梯後方的書架上找就行了!」
  僅僅只花了一分鐘就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的檢索速度快到讓人不禁想拍手致意。於是蕾緹榭兒向大衛道了謝,便朝目標書櫃走了過去。
  說到為什麼想找世界地理的書,當然是因為不久前都在看地圖集,使得現在蕾緹榭兒的腦中充滿著地理知識,因此趁勢研讀地理比較有效率。
  (……!)
  此外,就算是在拿到目標書籍之前,依舊有著不少使蕾緹榭兒眼睛一亮的新發現。
  因為在蕾緹榭兒那個時代,書本全都是用抄寫的方式來流傳,但是放在這間大圖書館的藏書,每一本都是用相同字體編撰而成的。
  (沒想到製作書籍的技術竟然會如此發達……!難道是開發了專用的魔術嗎?)
  蕾緹榭兒從書櫃挑了三本看起來淺顯易懂的書,隨後帶著它們走到讀書區域就坐,接著從書包裡拿出家裡帶來的地圖集,同時對自己施加能強化記憶力的魔術。
  這下就準備萬全了。用雙手輕輕地拍了拍自己的臉頰之後,蕾緹榭兒翻開了第一本書,接著用驚人的速度全神貫注地看起書來。

  ***

  將蕾緹榭兒的意識拉回現實的,是大圖書館響起的鐘聲。
  她正好看完了手邊的書,於是便闔起書本,抬頭看向時鐘。從時鐘的指針來看,剛剛那應該是第二堂課結束的鐘聲吧。這回別說是一小時了,甚至經過了兩個小時。
  「……呣嗯?怎麼了,朵蘿賽露小姐?您要走了嗎?」
  「嗯,我會再來的。」
  「呵呵呵,隨時歡迎妳來。」
  在那位像是不斷震動的白色毛球般的管理員目送下,蕾緹榭兒離開了大圖書館。雖然想去上第三堂課,但即使前往教室也沒人會歡迎自己吧。
  話雖如此,自己也沒有想去的地方,於是蕾緹榭兒決定為了瞭解學校構造而進行一場校園探險。現在的她只知道餐廳、自己的教室與魔法訓練場,還有大圖書館等幾個地方而已。
  只知道這些地方對校園生活也太不方便了,因此她才想事先確認學校的設備究竟在哪裡。
  首先蕾緹榭兒從別館開始逛起。雖然這是後來才知道的事,別館裡有著屬於每位老師的個人房間,老師們都會在這裡進行上課準備,或是處理學生們的成績與文件資料。因為現在正上課中所以沒有任何人在。
  蕾緹榭兒順著前來大圖書館的路返回,當正好來到分館與本館接壤的轉角時,她忽然停下了腳步。
  本館與分館接壤的轉角,聳立著一座巨大時鐘塔。塔底的牆上開了約有一個人高的四方形洞穴。看起來只是門開著沒關,內部卻傳來某種奇妙的聲音。心生好奇的蕾緹榭兒從入口探頭窺視內部。
  窺視的房間內放著從未見過的物體與金屬塊,狹窄的空間裡擠滿了完全看不出用途的物品。
  雖然有照明跟敞開的窗戶,但這個昏暗的房間裡依然被灰色與黑色控制,給人一種沉重鬱悶的印象。
  而之中最為引人注目的,就是散落在灰色地板上的白色紙張,紙上寫滿了某種細小的數字與文字,而且還是現在進行式不斷產生。
  在散落的紙海另一端,可以看見一名雖然全身沾滿煤灰,卻依然認真擺弄著眼前物體的黑髮少年背影。
  雖然他漆黑的頭髮與這個昏暗的空間融為一體,但他白皙的雙手卻與紙張同樣顯眼。
  「……嗯?」
  或許是感覺到有人的氣息,暫時停下手邊工作的少年回頭一看,他那深紫色的左眼,以及暗綠色的右眼捕捉到蕾緹榭兒的身影。
  「咦……啊!真抱歉!我沒想到這裡會有人……!」
  少年瞬間貌似吃驚般瞪大了眼,慌慌張張地用放在膝蓋上的毛巾擦起臉來。
  但蕾緹榭兒卻對少年骯髒的外表毫不在意,或者該說,她根本無暇顧及。
  當兩人視線對上時,蕾緹榭兒也清楚地看見了少年的臉。深邃的雙色瞳眸,彷彿被沾濕的美麗秀髮,讓人看得屏息的美貌。
  她應該不認識也沒見過眼前的少年才對,但蕾緹榭兒卻從少年的身上看到了某個人物的影子。
  「……納歐。」
  從蕾緹榭兒嘴裡好不容易擠出的,是自己過去深愛的另一半,也是為了保護自己喪失性命的摯愛之人的名字。
  眼前的少年與蕾緹榭兒的丈夫十分相似,甚至使得蕾緹榭兒不禁想起過往。
  蕾緹榭兒的腦中頓時閃過納歐臨終的模樣。為了從敵兵射出的箭矢中保護蕾緹榭兒,無法使用魔術的他挺身保護她,被毒箭射中而失去了性命。
  僅僅一瞬間,面前的他與染血的納歐兩人的容貌重合,蕾緹榭兒也因為太陽穴傳來的劇烈疼痛,按住了自己的額頭。
  與納歐的許多回憶不斷湧現在腦海裡。像是邂逅的事、一起逛街的事、結為連理時的事、初次渴求彼此時的事、因為亂來一起挨父王罵時候的事,以及他臨終前的微笑。
  這一切都宛如泡沫那般美麗,但只要伸手觸碰便會頓時消失無蹤。
  「請、請問……您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見蕾緹榭兒只是一言不發地凝視著自己,被她盯著瞧的少年本人困惑地開口詢問,蕾緹榭兒卻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咦……?妳、妳沒事吧?那個,如果不介意的話……要用這個嗎?」
  此時少年突然慌張地翻起口袋,接著不知為何將拿出的手帕朝蕾緹榭兒遞了過來。
  「這個,那個……臉上……」
  見蕾緹榭兒一臉不解地偏過頭,少年看起來有些難以啟齒地細聲說著些什麼。臉頰上難不成有什麼東西嗎?蕾緹榭兒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才發現自己的臉頰上有著水滴。
  (……我,在哭嗎……?)
  對這點感到驚訝也只是一時,看到黑髮少年擔心地看著自己,蕾緹榭兒迅速用手指擦乾了眼淚。
  「…………沒,我沒事,只是剛好眼睛跑進髒東西罷了。」
  蕾緹榭兒連忙擠出了一個理由。雖然擔心會不會被當成怪人,但少年似乎接受了這個說法。
  「啊……真抱歉,因為這間房間正在作業中,所以滿是灰塵呢。」
  「不,我不要緊,抱歉讓你擔心了……」
  冷靜下來之後重新觀察眼前的少年,雖然少年的身影雖然與納歐十分相似,但還是有許多不同之處。像是左眼眼角沒有痣,也不是雙眼皮。蕾緹榭兒的內心這才逐漸地將眼前的少年與納歐區分成不同的存在。
  「那個……話說回來,你是……」
  即使如此,在如此相近的距離對話還是讓人靜不下來,於是蕾緹榭兒悄悄地後退,保持一段距離後,詢問了少年的名字。儘管少年的表情有些不解,但馬上就意會到自己尚未自我介紹。



  「啊……!真抱歉,我好像還沒有自我介紹呢,我叫吉克•威爾列斯,請問您是……?」
  「我叫朵蘿賽露,朵蘿賽露•諾亞•菲利亞雷奇斯。」
  聽見蕾緹榭兒這麼報上名號,自稱吉克的少年像是受到驚嚇般瞪大了雙眼。
  「原來您就是朵蘿賽露大小姐嗎……!」
  「你認識我嗎?」
  「因為朵蘿賽露大小姐的傳聞在學園裡非常有名,我從很久以前就聽過您的大名了。不過您為什麼會來這裡?」
  吉克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如此問道。嗯,畢竟身為公爵家女兒的人出現在這種地方也是很奇怪。
  「我剛從大圖書館回來。那你不去上課,在這裡做什麼呢?」
  「啊,我是來這間機械室裡研究機械罷了。雖然我平時幾乎都待在研究室,但今天想久違地來實際操作機械。」
  從他說的話來看,吉克似乎從來沒有參加過課程。
  「……你……喜歡機械嗎?」
  「是的,因為機械會依照結構的規則來進行動作,透過研究其中法則來取得答案的工作讓我樂此不疲。」
  這麼說著的吉克,眼神就像孩子般散發光芒,令蕾緹榭兒不由自主地聯想起闡述魔術時的自己。
  (……雖然剛剛還認為兩人不像,……但現在反而覺得,他果然跟納歐很相像呢。)
  同時他的笑容也跟簡直納歐一模一樣。納歐也具備跟蕾緹榭兒不相上下的研究精神,正如蕾緹榭兒是個魔術狂一樣,納歐是個超級政治狂。
  興味盎然地進行談論的吉克之身影,和即便被文書淹沒也依舊愉快地振筆疾書的納歐產生重疊,蕾緹榭兒不禁輕聲笑了起來。
  「這個機械是什麼?是用來做什麼的裝置?」
  「您問這個嗎?這是用來活版印刷的機器,是製作書本跟報紙不可或缺的機器喔。」
  「活版……印刷……」
  聽到吉克脫口說出的陌生單字與說明,蕾緹榭兒盯著面前奇妙的木製物體瞧。
  她的腦中浮現出不久前大圖書館的光景。目睹那麼大量的書籍,蕾緹榭兒原以為是抄寫的技術有所提升……
  「那麼放在大圖書館的書難道都是……」
  「……?沒錯,都是用活版印刷印製出來的。雖然也有不少是在校園內印刷的,但藏書幾乎都是從國內各地,或是從海外收集的書本。」
  「是這樣啊……那麼究竟該怎麼用這台機械印刷文字呢?」
  「我想想,首先要在這塊板子上用印章狀的活字排好文章──」
  雖然起先蕾緹榭兒對眼前的物體感到困惑,但轉眼間她便發揮出了身為研究人員的探求心,面對機械這種全新的事物產生濃厚的個人興趣,開始向吉克提出各種問題。
  對此最為吃驚的其實不是別人,就是吉克。眼前面對機械這種普通貴族大小姐根本不屑一顧的東西,雙眼充滿好奇心的她,讓吉克直率地產生了興趣。
  打從入學以來,一堂課也沒上過的吉克雖然聽過「朵蘿賽露」這個名字,但卻從不知道為什麼會有如此多不好的傳言。對他而言,如今面前的她才是真正的「朵蘿賽露」。
  「……哎呀,已經午休了嗎?」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就午休了。」
  「我打算去餐廳,吉克你呢?」
  「說的也是……總之我得先收拾這裡的殘局,請您先走一步吧。」
  雖然蕾緹榭兒想要幫忙,但吉克用「這裡沒有亂到需要他人幫忙」為理由拒絕,所以打了聲招呼便離開了室內。
  離開機械室後獨自一人在走廊上漫步,這時蕾緹榭兒才驚覺,結果自己除了機械室以外的地方還是一無所知。
  (……算了,下次還會有機會的。)
  反正學園也不會消失,只要下午或改天再進行探險就行了。蕾緹榭兒乾脆地做出決定後,再度往餐廳邁開腳步。

  ***

  用完餐後迎來的下午第一堂課是美術,蕾緹榭兒所在的初級二班一行人來到了博物館。
  由於不能直接帶著書包前往博物館,因此蕾緹榭兒趁著午休先把書包留在了教室。路克雷茲亞學園的占地十分廣大,不僅擁有本館與別館等建物,就連劍術訓練場等設施也一應俱全。博物館也是其中一項設施,除了博物館外還兼美術館的功能。
  「好的~那麼請大家各自在這間博物館裡找件喜歡的東西進行素描~,雖然沒有時間限制~但請大家在下課結束前十分鐘回到大廳來~!」
  在外表明明是個普通大叔,語氣跟舉止卻不知為何很有女性風範的美術老師指示之下,班上同學各自往不同方向散了開來,有人開心得兩眼發亮,也有人嘴裡嫌麻煩。
  順帶一提,羅修弗德在解散同時便筆直地朝著武器區前進,看來羅修弗德似乎對武器非常感興趣。
  咦?你說自己不是對他沒興趣嗎?當然,是沒有興趣,但要是他那麼大聲與克莉絲妲說話,無論如何都會聽見。
  「……哇。」
  蕾緹榭兒跟米蘭妲蕾特一樣尚未決定目標,只是隨興地在館內亂晃。
  在走進某處的展示區後,蕾緹榭兒在見到區域中央展示的巨大骨骼標本──化石之後,發出了讚嘆聲。
  「這是一種生活在距今約百萬年前,名為恐龍的生物,當時整座阿斯特雷亞大陸都能見到牠們的蹤跡,種類十分繁多。這隻恐龍是在王都郊外的某座山中發現的,種族是──」
  負責動物標本區的導覽員,正對著前來的學生們說明有關化石的事。
  「……吶,米蘭妲蕾特小姐。」
  雖然蕾緹榭兒一開始聽得很認真,但由於中途開始對某件事情感到很在意,於是便向身旁的米蘭妲蕾特詢問。
  「嗯?怎麼了?」
  「關於那個叫做恐龍的生物……」
  「是、是的……」
  「簡單來說就是蜥蜴不是嗎?」
  「……咦咦咦!?」
  聽見蕾緹榭兒奇怪的問題,米蘭妲蕾特忍不住發出冒失的驚呼,然後急忙摀住自己的嘴向身邊的人道歉。
  「不不,完全不一樣啦,蜥蜴更加嬌小,像這樣……能夠放在手掌上的大小。」
  「哎呀,是這樣嗎。」
  即使聽她這麼說明,蕾緹榭兒仍舊無法理解。
  千年前的阿斯特雷亞大陸戰爭,賭上生存進行戰鬥的並非只有人類。和人類之間的糧食爭奪,或是尋求還沒被人類戰爭破壞的大自然,動物同樣也活在弱肉強食的世界。
  因此當時的動物若不是體型巨大,就是具備自動保護身體的能力。因此就蕾緹榭兒看來,在她生存的時代,與這具化石尺寸相仿的動物理所當然地橫行霸道,僅聽恐龍的說明,不論怎麼想都只覺得是蜥蜴的同類而已。
  直到最後蕾緹榭兒的疑問都沒能消除。當她獨自抱持著微妙的觀點,無法釋懷的時候,學生們開始魚貫地移動。
  蕾緹榭兒隨波逐流地跟著學生們行動時,一旁突然傳來「唔噢噢噢!」的煩人聲響。順著聲音一探究竟,發現羅修弗德在那裡拿著某種類似盾牌之物揮舞的身影,身旁很稀奇地沒見到克莉絲妲的身影,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名臉色發青的女性導覽員正戰戰兢兢地在旁窺探動靜。
  「殿、殿下,請別這麼用力揮舞,要是不小心砸到什麼東西的話……!」
  「沒什麼關係吧!我可是這個國家的第一王子喔?有意見嗎!」
  或許是因為盾的重量吧,每當羅修弗德揮舞的時候,他身體的重心都會跟著搖晃。雖然一旁的導覽員死命地想阻止,但從旁人的眼光看來,他的舉止實在非常愚蠢。
  「……那是在做什麼呢?」
  「那是殿下平時的習慣……殿下非常喜歡武器類的物品……一旦博物館收藏了新的武器,他似乎不像那樣拿在手上就不痛快。」
  「哼嗯……」
  聽完米蘭妲蕾特的說明,蕾緹榭兒只是隨興地應了一聲,接著朝拿著盾牌滿心歡喜的羅修弗德瞥了一眼,便快步往前走。
  當學生們一個接一個地通過走廊轉角時,蕾緹榭兒忽然發現在走廊盡頭,有座特別豪華的拱門,後面還有走廊。
  「……?朵蘿賽露小姐,大家都往那邊走了耶……」
  「妳先過去吧,有個地方我有點在意。」
  對米蘭妲蕾特這麼說完之後,蕾緹榭兒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朝深處的拱門走去。
  拱門裡頭是一間小巧整潔的正六角形房間,裡面雖然沒多少展示品,但是位於房間正面最後方的牆上,裝飾著一幅鑲在金色畫框內的畫,畫的兩側繫著天鵝絨的簾幕。
  畫上繪著三名人物,其中一人是身穿純白色法袍,手上拿著鑲有寶珠的黃金法杖的美麗女性。另一位是正雙手掐住自己脖子,表情十分痛苦的男性,而最後則是一個全身漆黑,身上長著宛如惡魔般的角與尾巴的人。
  「哎呀,您難道對聖路克雷茲亞大人有興趣嗎?」
  當蕾緹榭兒仔細打量起那幅畫時,一名擔任導覽員的青年從她身後走近,他應該就是這個區域的負責人吧。
  「……不,只是覺得真是一幅美妙的畫而已。」
  「是這樣啊,這幅畫上畫的是聖路克雷茲亞大人驅逐惡魔那一幕,據說聖路克雷茲亞大人擁有驅逐邪惡的不可思議力量,在那股力量面前,就算是惡魔也無能為力,只能屈服在聖路克雷茲亞大人面前。」
  「哦……」
  「過去聖路克雷茲亞大人在驅逐惡魔時所使用的法杖,也作為聖遺物在這間博物館裡進行展示喔。」
  所謂的聖遺物,顧名思義就是聖人們所遺留下來的物品,在普拉提那王國似乎被視為重要的信仰對象。雖然這間博物館裡也收藏著許多聖遺物,但實際展示出來的似乎都是複製品。
  「是這樣嗎。」
  蕾緹榭兒雖然附和了研究員的說明,但依舊沉默不語地抬頭仰望著掛在小房間裡的聖路克雷茲亞畫像。
  「請問,怎麼了嗎?」
  「啊……不,沒什麼,我可以稍微逛一下嗎?」
  「嗯,當然可以。」
  蕾緹榭兒離開了掛著圖畫的房間,來到位於隔壁的展示廳。那裡似乎是個展示古代遺物的地方,玻璃櫃裡放著各式各樣的古代道具。
  其中一樣物品讓蕾緹榭兒倒吸了一口氣。是個沒有任何裝飾,但是比藍天更加清澈的天藍色水壺。雖然一眼看去只是個漂亮的水壺而已,但蕾緹榭兒是不可能忘記那淺刻在邊緣的徽章的。
  「您對這個有興趣嗎?」
  跟在後方的導覽員來到蕾緹榭兒身旁看著水瓶,同時這麼問。
  「……這個水壺,是利潔羅賽王國的東西吧?」
  「真虧您知道呢!正如您所說,這個水瓶是千年前存在於邊境的國家,被稱為『蔚藍之杯』的利潔羅賽王國特產,被譽為是世界最美麗的瓷器,目前依然有許多人對此著迷。遺憾的是,隨著利潔羅賽王國滅亡,蔚藍之杯的製作方式也因而失傳了。」
  刻在水壺邊緣的紋章是將蕾緹榭兒的祖國,利潔羅賽王國的國紋稍加修改之後的產物。蔚藍之杯是納歐為了進行貿易所製作出的瓷器,由於國王深受其美麗感動,才賜予了這個徽章。
  「您知道得真詳細,難不成在哪裡學過嗎?」
  「是的,正是如此!我的主修是千年前的考古學,能遇見聊得來的同好實在很高興!其他還有像是餐碗或是花瓶等種類,總而言之其特徵就是能讓人聯想到藍天的顏色,雖然有些器皿已經褪色,但像這個水瓶一樣保持鮮艷色彩的也很多……」
  之後的一段時間裡,導覽員不斷地針對該區域展出的阿斯特雷亞大陸戰爭當時的遺物進行介紹。不光是利潔羅賽王國的遺物,就連當時位於大陸中心的各個國家的產物也知之甚詳,蕾緹榭兒也津津有味地從中途開始聽得入迷。
  (博物館真是個有趣的地方……況且那個叫做導覽員的職業,感覺也相當有趣。)
  無論是什麼形式,知道有人了解千年前的事情讓蕾緹榭兒有些開心,她朝掛在導覽員胸口的名牌看了一眼。
  上面寫著這麼一行小字:「聖遺物區域負責人 基路姆」。

  ***

  告知下課的鐘聲響起後過了一陣子,蕾緹榭兒才獨自從博物館走了出來。
  雖然所有同學都在畫完素描之後回到教室,但由於蕾緹榭兒對博物館太有興趣,因此向老師報備後,接下來的上課時間也留了下來。
  接著到處逛的結果,別說是第五堂課,連第六堂課都結束了。
  「……這下好像連第六堂課也結束了呢。」
  因為離所有課程結束已經過了蠻長的時間,路上幾乎看不到學生。由於書包等物品還放在教室的緣故,蕾緹榭兒為了取回物品,朝本館的方向走去。
  「我說妳,應該明白自己的立場吧?」
  「……?」
  蕾緹榭兒正好來到初級二班教室前的時候,門的對面似乎傳來了女性交談的聲音。一試著從門縫窺探裡頭的情景,便看見了米蘭妲蕾特,以及包圍她七嘴八舌的三名千金身影。
  「像妳這種劣等生,竟然想比身為優等生的我先離開教室,不覺得很厚臉皮嗎?」
  「真是的……所以才討厭魔力低下的低級貴族子女,真是沒常識。」
  「……」
  明明被人瞧不起,米蘭妲蕾特卻依舊不發一語,只是默默地聽著她們說的話。
  蕾緹榭兒先是尋思該怎麼做,最後覺得既然書包在教室裡,總之也非進去不可,於是便毫不猶豫地打開了教室的門。
  「……!?」
  「朵、朵蘿賽露小姐……」
  面對突然出現的巨大聲響,教室裡的貴族千金們雙肩一抖,猛然回過頭去,發現是蕾緹榭兒後,便露骨地皺起眉頭。
  「哎呀呀,這不是無魔力者的朵蘿賽露小姐嗎,都這種時間了還留在這裡,想必您一定很閒吧。」
  「是啊,能夠自由運用放學時間實在很棒,我現在過得十分充實。」
  雖然那些大小姐應該是打算以蕾緹榭兒是個無魔力者,因此無法參加茶會這點來諷刺她;但對蕾緹榭兒而言,能夠擁有放學後的空閒時間反而十分感激,所以她乾脆地做出了回應。
  「更何況魔力的有無,並不是能夠用來決定他人價值的基準。還是說,對各位而言,所謂的魔力有這麼重要嗎?」
  「……哎呀,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因為一般而言,這個國家越有力的貴族,擁有的魔力就越強大啊。」
  在這個國家,有地位越高的貴族魔力就越強的趨勢,因為這個緣故,貴族間的魔力高低變成某種象徵,其中不乏如同這位大小姐一樣的魔力至上主義者。
  「是這樣啊。既然如此,擁有強大魔力,比沒有魔力的我更加優秀的各位,應該能寫出比我改寫過的術式更加優秀的術式吧?」
  蕾緹榭兒皮笑肉不笑,彷彿很佩服似地向眼前的大小姐們這麼說。
  「怎麼了呢,貴族的力量與優劣是由魔力高低來決定的不是嗎?那麼比起毫無魔力的我,擁有強大魔力的各位即使在術式學上一定也更優秀吧?」
  「……嗚……」
  雖然蕾緹榭兒的話讓大小姐們表情僵硬,但她彷彿沒看見似地接續道。
  「究竟各位會寫出多麼美妙的術式呢,無能的我實在是非常期待。」
  「……!請別講這種無趣的話,真是令人不愉快!」
  雖然帶頭的大小姐雖然依舊一副桀驁不遜的態度哼了一聲,但她的眼裡已帶有明顯的動搖與焦慮。
  蕾緹榭兒原本就知道這對她們而言根本辦不到,才刻意說出這種話的。只見大小姐們悔恨地瞪了蕾緹榭兒與米蘭妲蕾特一眼,便迅速離開了教室。
  「米蘭妲蕾特小姐,為什麼不回嘴呢?」
  大小姐們對米蘭妲蕾特說的話,不管怎麼想都是單純的找碴而已。明知如此,米蘭妲蕾特卻一副忍氣吞聲的態度,這讓蕾緹榭兒實在難以接受。
  「……因為正如她們所取笑的,我的魔力確實很低……況且即使回嘴了也無濟於事啊……」
  米蘭妲蕾特用像是放棄一切般,有些寂寞的表情笑著說。
  「米蘭妲蕾特小姐,可以讓我看看妳魔力測試的結果嗎?」
  「咦……?是沒關係啦……」
  雖然米蘭妲蕾特有些猶豫,但還是點頭同意了蕾緹榭兒的要求。她先是做了幾次深呼吸調整心情後,接著將自己的書包打開。
  「嗯……測試結果測試結果……啊,找到了!就是這個。」
  米蘭妲蕾特在書包中翻找後取出目標物,將一張小小的紙張遞給蕾緹榭兒。看來老師會將魔力測試水晶上所映照出的結果寫在紙上交給學生。
  「還真是皺巴巴的呢。」
  「嗯,因為結果不是很好……」
  蕾緹榭兒攤開揉得像垃圾一樣滿是摺痕的紙球,看了看寫在上面的數字。

  『火 22
   水 25
   風 20
   土 23
   雷 28
   光 17
   闇 21
   無 10』

  蕾緹榭兒就這麼凝視著這些魔力值的數字,當場呆住了。這實在是……十分具有魔術才能呢。
  在身為公主的時候,蕾緹榭兒也曾經測量過魔力,所有屬性都在10左右。換句話說,全屬性魔力平均在20左右的米蘭妲蕾特堪稱是未來的魔術師,見到這樣的米蘭妲蕾特,使得蕾緹榭兒身為魔術狂的血騷動了起來。
  「米蘭小姐,這是很棒的數值呢。」
  蕾緹榭兒用暱稱稱呼米蘭妲蕾特,這麼說道。
  「咦……?」
  蕾緹榭兒不經意地這麼說,米蘭妲蕾特似乎很意外地瞪大了眼睛。
  「怎麼了?」
  「沒、沒什麼……只是沒想到會被用人用暱稱稱呼。」
  聽見她這麼說,蕾緹榭兒才驚覺這是自己第一次用暱稱叫了米蘭妲蕾特。
  「哎呀……我失禮了。」
  「沒關係的!倒不如說因為很少會有人用暱稱叫我,我很開心。」
  原以為擅自用暱稱讓她感到不快,但米蘭妲蕾特似乎很高興。
  「……請問,我的魔力值究竟有哪裡好呢……?魔力低到這種程度,不如說是無能的代表……」
  「不,魔力越高並非就代表一切,因為擁有強大魔力的人,是無法使用魔術的。」
  在千年前,所有擁有強大魔力的人,不是在家裡做家事或工作,就是不斷窮究物理攻擊。實際上,當時的傭兵幾乎都是由擁有高魔力的人組成的。
  「請問,那個……叫做魔術?的東西,到底是怎樣的力量呢……?」
  以米蘭妲蕾特的疑問為契機,蕾緹榭兒詳細地向她解釋了何謂魔術。另外,關於這次解釋究竟花了多少時間,在此略過不表。
  「……──以上就是『魔術』的相關基本知識。」
  「喔喔……原來還有這種力量啊……!」
  聽完大致說明的米蘭妲蕾特,剛才半信半疑的表情一掃而空,浮現充滿期待的燦爛笑容。
  從千年前開始,蕾緹榭兒就有一講起魔術便停不下來的習慣,家臣對此莫不苦笑,或是加以勸戒。
  所以見到米蘭妲蕾特對此毫不在意,熱心聆聽並且接受的態度,蕾緹榭兒稍微有些佩服,同時也感到很高興。
  於是米蘭妲蕾特就這樣被蕾緹榭兒認定為「能一同窮究魔術的同志」了。
  「簡直就像做夢……!雖然我只能發射弱小的魔法,這樣也能使用魔術嗎?」
  「當然,所以說即使魔力很弱,也沒必要貶低自己。不如說,只能發射差勁魔法的人更能使用強大的魔術。所以米蘭小姐大可以自己沒有魔法才能為傲。」
  「好的……!」
  雖然是句不知道是在稱讚還是貶低的話,但由於說話的人非常認真,使得聽的人也開心地充滿了幹勁。
  在那之後,兩人為了實際進行魔術相關練習而前往了魔法訓練場。
  「那麼首先,就先從練習聚集魔素開始吧。試著將存在於空氣中的魔素聚集到手掌看看。」
  「唔唔唔……魔素,魔素魔素魔素魔素……」
  「不、不用嘟囔個不停也沒關係的……」
  雖然明白要只認識魔法的米蘭妲蕾特突突然呼喚魔素這種未知物質,會摸不著頭緒是很正常的……但她那樣稍微有點恐怖。
  「……啊!手掌好像開始發熱了!」
  「看來似乎聚集成功了呢,那麼接下來在腦中回憶火的基礎術式試試看。」
  「火的基礎術式?這個……是指老師教的那個嗎?還是朵蘿賽露小姐改寫過的那個?」
  「用老師教的那個就行了,初試身手還是先用習慣的比較好。」
  按照蕾緹榭兒的指示,米蘭妲蕾特閉起眼睛一臉複雜地喃喃自語著。魔法只要好好進行詠唱,即使術式含糊不清也能用氣勢或心情來發動;但對魔術而言,術式是不可或缺的。
  雖然一開始沒有任何反應,但不久之後,米蘭妲蕾特手掌上的空氣開始搖曳晃動,接著瞬間「轟」的一聲冒出了一顆橘紅色的火球。
  大小約比拳頭稍微大上一點,由於使用的是各方面都糟到不能再糟的魔法術式,火球這麼小也無可厚非。
  「這次換成先前我改寫的術式試試看。」
  「啊,請稍等一下!那個我抄在課堂的筆記上!」
  米蘭妲蕾特這麼說完,再度翻找起書包。她從裡面拿出了各式各樣的東西,像是課本、筆盒、小包包、筆記本──
  這時蕾緹榭兒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她撿起米蘭妲蕾特的筆記本,裡面是一片空白。
  於是蕾緹榭兒單手放在筆記本上,施展了抄寫的魔術。這是一種將施術者腦內的印象化為文字與圖形刻劃在指定物體上的魔術。缺點是只能複寫施術者腦中描繪的形象,不過現在沒有關係。
  抄寫結束後,蕾緹榭兒翻起筆記本,在上面最初的幾頁出現了蕾緹榭兒剛剛抄寫上的文字──自己改寫完成的八個基礎術式。
  「米蘭小姐,不找也沒關係的,我已經將正確的魔導術式抄寫到這本筆記本上了。」
  「咦咦咦!?什麼時候做的!?剛才那個也是魔術嗎?應該說魔法術式與魔導術式有什麼差別呢?」
  「這麼說吧,學園教導的差勁術式是魔法術式,而這個是魔導術式。當然用魔導術式也能夠使用魔法,妳下次可以試試看,一定會輕鬆很多。」
  「是這樣嗎!?那麼接下來我都用魔導術式好了!」
  使用魔導術式發動的魔術比之前的大上兩圈,對此米蘭妲蕾特開心得像個小孩子似地「好厲害好厲害」喊個不停。
  在那之後,米蘭妲蕾特繼續在魔法訓練場最後方的訓練空間接受蕾緹榭兒的魔術特訓,大約過了一個小時左右,米蘭妲蕾特也開始習慣魔術的使用方式了。
  「……話說回來,您說過魔力越低的人越容易發動魔術對吧?」
  兩人坐在長椅上休息的時候,米蘭妲蕾特忽然表情認真地這麼問。
  「是啊。」
  「換句話說,也就是完全沒有魔力的朵蘿賽露小姐跟魔術的相性非常好囉?」
  「沒錯,因為對魔術師而言,沒有魔力是最棒的狀態。」
  「可以請您稍微放一次魔術讓我見識一下嗎!我很好奇朵蘿賽露小姐的魔術是什麼樣子!」
  雖然一瞬間不知如何是好,但在米蘭妲蕾特用那閃閃發亮的眼神凝視下,最終蕾緹榭兒還是屈服了。
  兩人移動到訓練空間最深處就位,那裡放著曾在上課時見過,看似很脆弱的木製靶子。由於米蘭妲蕾特直到剛剛為止都用它來練習魔術的緣故,上頭到處燒得焦黑。
  回想起來,自從用朵蘿賽露的身分醒來之後,只用過昨天早上的治療魔術以及今早的探知與記憶力強化,還有剛剛的抄寫魔術而已。久違地使用攻擊性魔術讓蕾緹榭兒稍微有些興奮。
  (嗯……這個靶子看起來不太耐打,所以只要用縮小版的火基礎術式就夠了吧?)
  一顆直徑約十五公分的火球出現在蕾緹榭兒舉起的手掌心中。雖然原本應該要有這個的兩倍大才對,但由於縮小了術式規模,所以威力也減半。
  蕾緹榭兒一邊注意發射速度,一邊將壓縮成細長彈丸的火球射了出去。因為她認為要是發射的速度太快,或許會貫穿靶子。
  與一般魔法相仿,速度既不快也不慢的火球緩慢地在空氣中劃出一道殘影,陷入了靶子之中。
  轟隆──!!
  靶子發出巨大的聲音爆裂開來,儘管爆炸比蕾緹榭兒預想的更加誇張,但根據她的計算,火焰彈這時應該也應聲消滅了才對。
  可即使粉碎了靶子,火焰彈的速度與威力卻沒有絲毫衰減,逕自朝著後方的牆壁飛了過去,見到這副光景的蕾緹榭兒眼神中首次出現焦急的神色。
  (……咦?那個靶子,竟然連這種程度的魔術都無法承受嗎!?)
  咚轟!!!
  雖然蕾緹榭兒連急忙對火球施加逆向運動向量,卻依舊無法完全抵銷速度,火焰彈就這樣直接擊中了蓋在訓練場周圍的部分牆壁。
  巨大的爆炸聲響起,地面隨之震動,被彈丸擊中的牆壁被煙塵所覆蓋,無論怎麼看都像是被爆炸給整個轟飛了。爆發中心附近的地面出現了小型坑洞,呈現不忍卒睹的光景。
  面對眼前悲慘的狀況,蕾緹榭兒非但不覺得訝異……反倒對牆壁與標靶如此脆弱驚訝地合不攏嘴。
  雖然過去時代的魔術用靶子也是木製的,但絕對會事先施加結構強化魔術,一般而言,即使受到基礎術式程度的魔術攻擊也不會有絲毫損傷。
  本該如此,但這令人絕望的脆弱度是怎麼回事?別說是基礎術式了,連威力減半的火球都能輕易擊碎,甚至連抵銷威力與速度都沒辦法,讓人過度驚愕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十分訝異為何這個時代的人會對這種脆弱的靶子感到滿足,如果需要這麼頻繁地更換的話,不就連訓練都沒辦法了嗎。
  蕾緹榭兒的常識在此與現代的常識產生了落差,但她果然沒有發現這件事。
  「……可以請教一件事嗎?」
  「什麼事?」
  「剛剛那個,是認真施放的嗎?」
  「當然不是?我已經努力試著放水了,是因為太久沒有使用,所以感覺跑掉了嗎?」
  「……那、那樣竟然叫放了很多水……?」
  米蘭妲蕾特一臉難以置信地來回看著蕾緹榭兒與崩塌的牆壁。
  「沒問題的,只要妳持續不斷反覆訓練,米蘭小姐也能輕易地做到剛剛那樣的事情。」
  「倒不如說能做到那樣令人感到可怕啊……」
  「為什麼?就算弄壞了也能修好啊?」
  「不……問題不在那裡就是了……」
  不需要魔力的未知力量,魔術即使受到壓抑也能輕而易舉發揮出凌駕魔法數倍的力量。光是這樣就足以讓腦內的常識發出巨響崩壞了。
  並非是弄壞了也能修好這種程度的問題。當自己能熟練駕馭這股力量時,該不會早就不像人類了吧?米蘭妲蕾特迅速地對自己的未來感到不安。
  (總而言之,放著不管似乎也不太好……)
  蕾緹榭兒放著有如石像一般僵在原地的米蘭妲蕾特不管,轉身面對被自己破壞的牆壁,輕易地用魔術將其修復。
  雖然米蘭妲蕾特在看見這個場景後石像化更加嚴重了,但轉過身去的蕾緹榭兒完全沒發現。
  「…………朵蘿賽露小姐?」



  此時練習區內忽然響起了一聲熟悉的優美男高音。
  由於沒想到會有其他人在,蕾緹榭兒花了一點時間慢慢地轉過頭去。
  回頭一瞧的視線彼端,秀氣的臉龐寫滿驚愕的吉克正站在那裡。他是何時開始人在那裡的?
  「……這是怎麼回事?您明明應該沒有魔力才對,為什麼能把牆壁……」
  蕾緹榭兒面無表情地不斷思考著要如何應付被他人看到的場合,但終究下不了主意,不停地眨著眼。
  「朵蘿賽露小姐,您的這股力量……到底是……?」
  「這個……」
  「我不會說出去的,所以說,可以請您告訴我實情嗎?」
  在吉克綠色右眼與紫色左眼的注視下,蕾緹榭兒眨了眨她紅色的左眼與藍色的右眼。
  雖然蕾緹榭兒煩惱究竟該怎麼對他解釋才好,但轉念一想,既然直到剛剛都在指導米蘭妲蕾特,那麼即使多教一個人應該也不成問題。
  「…………還真是令人感興趣的話題,或者說力量呢。」
  「是這樣嗎?」
  「是的,不過這件事或許不要公諸於世比較好。」
  「……?這是為什麼呢?」
  聽見吉克扶著下巴這麼說,蕾緹榭兒不解地偏過頭去。
  「因為這股力量太過獨特。請試著想想看,在這個魔法盛行的世界,出現了超越魔法的力量……而且還不需要貴族重視的魔力,這代表平民有機會獲得超越貴族的力量。」
  「這……」
  聽吉克指出這點,蕾緹榭兒才初次考慮起魔術在現代的定位。
  「……確實,既然平民沒有強大的魔力,學習魔術就簡單多了……」
  「沒錯,況且平民幾乎沒有關於魔法的知識,他們並不會在生活中使用魔法,對他們而言也就是貴族的嗜好。由於沒有魔法這種先入為主的觀念,因此我認為這項技術傳遞的速度會非常快。」
  「的確如此……」
  「要是發生了這種事,這個國家由貴族統治平民的權力結構有可能會毀於一旦。如果這種力量傳開的話,這個國家──」
  「咦?這不是吉克嗎!」
  在吉克做出回應之前,衝進訓練場的魯卡斯先一步開了口。
  「怎麼回事?那股爆炸聲果然是你的傑作嗎!所以我不是一直叫你要乖一點嘛!」
  「……抱歉,學園長,下次我會注意的。」
  魯卡斯手按額頭仰天長嘆,不由得以欲言又止的眼神望著吉克,隨後向蕾緹榭兒等人投以微妙的視線。
  雖然不曉得他為什麼會對吉克白眼相待,但蕾緹榭兒利用「總之無人目擊到施放魔術的現場」這一點,靠著上輩子學會的話術來試著說服魯卡斯。

  朵蘿賽露陪米蘭妲蕾特進行放學後的自主練習,此時吉克剛好路過,當三人開始練習魔法的時候,吉克的魔力發生暴走,才引起了這次騷動。

  捏造了個滿是謊言的假報告。
  說起為什麼要提到吉克,是因為魯卡斯不知為何誤會了這次騷動是吉克引起的緣故。雖然擅自使用他的名字讓吉克不禁苦笑,不過之後會好好道歉的,所以現在就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封口與說明發揮作用,魯卡斯輕易上當……不對,接受了這個說法。答應會當作這次騷動並不存在。
  「有點意外,還以為妳會把這件事告訴學園長呢。」
  一邊目送著魯卡斯逐漸朝訓練場外離開的背影,吉克朝蕾緹榭兒露出有些困擾的笑容。見到他那溫柔的笑容,蕾緹榭兒猛然別開視線。
  「朵蘿賽露•諾亞•菲利亞雷奇斯只要當個沒有魔力,用不了魔法的無能之輩就行了。」
  「……妳果然不想讓人知道嗎?」
  「不是,因為吉克告訴了我,所以我知道了魔術在這裡的地位,我也沒有對告訴吉克感到後悔。比起這個,隨便使用了你的名字真是抱歉。」
  「不要緊的,那種情形下用上我的名字是最適合的。」
  「話說回來,朵蘿賽露小姐在這裡做什麼呢?」
  「我嗎?我剛好在這裡教導朋友魔術。」
  「初、初次見面!我是米蘭妲蕾特•露露•沃爾德!」
  「真是有禮的女性呢,我叫吉克•威爾列斯。」
  蕾緹榭兒靜靜地觀望著彼此自我介紹的兩人。
  他會向學園長要求隱瞞魔術一事,是防止萬一,以免自己在學園掀起話題。
  蕾緹榭兒不想引人注目導致跟他人扯上關係,學園對她的評價是個劣等且無能的冰之惡魔,她不打算洩漏多餘情報引人注目。
  學園長已經針對大會議室裡發生的事下了封口令,可是學生與老師不一樣,無法保證守口如瓶。一旦透漏任何一絲情報,轉眼間肯定人盡皆知。
  況且今天已經讓許多事情失控了,幸好學生們似乎都沒察覺到,但她不希望更加引人注目。
  蕾緹榭兒並未抱持「想讓周圍的人刮目相看」這種高尚的理念,她對周遭的人漠不關心,所以與其被人找麻煩,她更想安靜地過生活。
  況且魔術是這個時代所沒有的技術,因此要是輾轉讓國家高層知道了,肯定非常麻煩。不僅會變得無法像現在一樣隨心所欲地過生活,最慘的情況下甚至有可能一輩子受人幽禁,她對那種被他人利用的人生可是敬謝不敏。
  「兩位,請『務必』別把魔術的事告訴其他人喔。」
  「「好的!」」
  稍微降低周圍溫度用心囑咐之後,只見兩人立刻挺直腰桿做出了回答。
  「我們也回去吧。」
  「說的也是!朵蘿賽露小姐,今天實在非常感謝您。」
  「嗯,不過米蘭小姐,對家人也是秘密喔?」
  「我明白!」
  米蘭妲蕾特用力點點頭,像是兔子般蹦蹦跳跳地開心踏上歸途。
  看著米蘭妲蕾特離去的背影,心想「我也回去吧」邁出步伐的蕾緹榭兒在發現吉克一動也不動後,回過頭去。
  「……吉克不回去嗎?」
  「因為我住在學校的宿舍,接下來直接往學園裡走就行了。」
  聽到吉克用像是開玩笑的口吻這麼說,蕾緹榭兒也僅是聳聳肩,依然貫徹面無表情的狀態。
  「魔術相關的事情我之後再教你可以嗎?」
  「……妳願意教我嗎?」
  「嗯,只是從一個人變成兩個人而已,只要你願意承諾不會洩漏出去的話就沒問題。」
  「那當然沒問題,實在非常感謝妳……!我很期待。」
  聽蕾緹榭兒這麼說,吉克露出了笑容,並非是至今為止所見的那種事務性的淺淺微笑,而是發自內心感到開心的燦爛笑容。
  那猶如孩子般美麗的笑容,讓蕾緹榭兒頓時停止了思考。靜止了好幾秒才回過神來的蕾緹榭兒學到了一個教訓。
  (嗯,美少年笑容的破壞力果然不容小覷。)
  將視線挪回以後,吉克不知何時已收回剛才那如花朵綻放般的笑容,正一臉擔心地看著自己。
  「話說回來……這個時候迎接您回家的馬車應該已經回去了吧?」
  「哎呀,我不要緊的,只要用轉移回去就行了。」
  「…………那也是魔術嗎?」
  「是的,雖然只侷限在自己去過的地方,不過能夠省去移動的時間和距離。」
  「真的是很有趣的力量呢。」
  吉克臉上經常掛著微笑。原來如此,這就是社交辭令嗎。這對表情僵硬的蕾緹榭兒而言有點難以效仿。
  「那麼我就先走一步了,朵蘿賽露小姐。」
  「好的,明天再見吧。」
  「好。」
  最後留下爽朗的笑容,吉克離開了魔法訓練場,蕾緹榭兒一直目送到看不見他的身影之後,才發動了轉移術式。
  所謂的轉移,是藉由影響自己的所在地與目的地的魔素,讓兩個地方同步後製作傳送門的魔術。由於必須確定移動目的的形象,所以只能前往去過的地方。
  周圍的景色不規則地扭曲。等景色恢復正常後,蕾緹榭兒已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
  (……很好,用這麼多次魔術之後,感覺跟習慣都找回來了。)
  她一邊這麼想,同時不經意地環顧房間,結果與站在桌子前的燕尾服男性四目相交。
  「…………咦?朵蘿賽露……大小姐……?」
  她的專屬執事……路維克明顯因為忽然出現在自己身後的主人大吃一驚。
  明明總是會跟著克莉絲妲一起回來的,今天卻遲遲沒有回家。或許是因為今天的主人相當不對勁的緣故,路維克莫名地靜不下心來,不斷在宅邸內踱步,或是頻繁地檢查主人的房間。
  然後在背對室內的短暫片刻裡,主人像幽靈一樣冒了出來,沒有魔力的她應該不能使用魔法才對。說到底,路維克根本不知道有這種神奇的魔法。
  混亂至極的路維克死命地整理思緒,正當他打算動嘴的時候,卻因為自己主人的下一句話全部吞回了肚子裡。
  「路維克,你什麼也沒看見,當你進入這間房間的時候,我已經在房間裡了,沒錯吧?」
  這是朵蘿賽露對路維克如此吩咐,要他當作沒看見,還有不准對任何人說。她的眼神裡潛藏著不由分說的魄力,同時對她瀟灑而高雅,嬌弱又美麗的身影不由得感到入迷。
  「就如同您的吩咐,朵蘿賽露大小姐。」
  見到路維克用最上級的禮儀行禮後,蕾緹榭兒鬆了口氣。回想起來,他是朵蘿賽露的專屬執事,會待在房間裡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您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對吧?雖然我不打算強迫您告訴我,不過可以至少請您告訴我,您是怎麼回來的嗎?」
  蕾緹榭兒感到猶豫。畢竟不久前才剛從吉克口中聽到了魔術在這個時代的特異性,因此不能太過張揚。
  漫長的沉默籠罩了房間。在糾結了一陣子之後,蕾緹榭兒決定對路維克說出實情。因為路維克打從蕾緹榭兒轉生以後就一直支持著她,所以她也對路維克抱持著一定程度的信賴。
  「……說的也是,反正也不是能一直瞞下去的事。」
  確認四周沒有其他人以後,蕾緹榭兒簡短地向路維克說明了事情經過,她乾脆地坦承了自己怎麼回到家裡來的,以及自己使用的是有怎樣效果的力量。但是在解釋魔術的時候,只用「像是魔法的不可思議力量」來加以說明。
  「原來如此,是這樣啊……」
  聽完蕾緹榭兒的說明之後,路維克表用複雜的表情陷入了沉思。
  「可是,我記得大小姐應該是……沒有魔力的……不是嗎……?」
  「那是……」
  「雖然我是平民,那個……所以不太懂關於貴族的事,但這股力量這是您在學園學到的東西……對嗎?」
  「咦?」
  路維克戰戰兢兢地問著,蕾緹榭兒不禁做出了奇怪的回應。這麼說來,吉克曾經提過,平民幾乎沒有魔法的相關知識。
  「……嗯,差不多就是那樣。」
  蕾緹榭兒這麼說著蒙混了過去。雖然把魔術的事情告訴了吉克他們,但他們是在學園結交的朋友,彼此認識的時間也還很短。
  但是路維克不一樣,讓長年以來都侍奉著「朵蘿賽露」的路維克見到身為「蕾緹榭兒」的一面真的好嗎?讓他知道自己不是「朵蘿賽露」的話,目前的關係或許會隨之瓦解也說不定。
  或許會因此失去在充滿敵人的公爵家唯一的同伴也說不定,結果蕾緹榭兒無法對路維克坦承任何事。無論是魔術的事,還是前世的事。
  「不過,麻煩別告訴其他人,就算對象是公爵家的人也一樣。」
  「明白了,我發誓自己不會將這件事告訴任何人。」
  「謝謝你,路維克。」
  雖然路維克是朵蘿賽露的專屬執事,但雇主是公爵。
  蕾緹榭兒沒有要求他不惜違抗雇主命令也要隱瞞,但路維克卻做出了連雇主都會保密的約定。
  看來這個身體的人際關係並非完全一籌莫展呢,蕾緹榭兒露出了微笑。
  「話說回來,我有點想用餐呢。」
  「我明白了,那麼前往餐廳吧。」
  蕾緹榭兒跟著路維克走出了房間,雖然在走廊上見到數名擦身而過的傭人露出「咦?什麼時候回來了」的表情,但蕾緹榭兒依舊貫徹著撲克臉。
  穿過一樓走廊的時候,聽見外面傳來了聲音,於是蕾緹榭兒往庭院的方向看了過去。
  夜晚的庭院裡有著公爵家五人的身影,他們似乎正圍著克莉絲妲有說有笑的。
  名門世家的公爵的庭院果然不同凡響,白天看起來既色彩繽紛又華麗,但染上銀色的寧靜月夜,彷彿雪景般十分神祕。
  「……」
  「…………大小姐,您沒事吧?」
  「嗯,我沒事,由於庭園太有幻想氣氛,我不小心著迷了。」
  「是這樣啊…………咦?是那個原因嗎?」
  「哎呀,除此之外還有別的原因嗎?」
  聽見朵蘿賽露不以為意地如此宣言,路維克感覺到胃開始陣陣傳來絞痛。
  「那個……大家都在那裡對吧?」
  「說的沒錯,大家都在,但那又怎樣呢?」
  「……您不過去沒關係嗎?」
  「我才不去,為什麼我要做這種事呢?」
  在過去,朵蘿賽露只要見到家族團圓的光景就一定會想主動加入。希望他們關心自己,別老是只注意妹妹,即使遭到家人冷漠以對也依然纏著他們不放。
  就算是對著未婚夫的第一王子,也是不斷地撒嬌並且傳達愛意。只要妹妹一靠近自己的婚約者就會大發雷霆,不斷責罵或是暴力相向,甚至還會嚎啕大哭。
  路維克毫無保留地將這件事告訴了眼前的主人,聽完這段話後,蕾緹榭兒想的是「朵蘿賽露,妳真是個蠢女孩」。
  看來朵蘿賽露似乎很想得到家人,以及未婚夫的關愛。但她的努力卻從來沒有得到回報,大家都只覺得她很礙事,今後也會一直被當成礙事者吧。
  「……原來如此,我完全明白了,也就是說我至今的人生已經花了許多寶貴的時間在沒有意義的事情上呢。」
  「呃…………啥?」
  「我以前竟然這麼虛度光陰。今後所有餐點都幫我送到房間來,如果有時間去餐廳的話,不如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還比較有意義。」
  「咦?啊,好的,我明白了……」
  「那麼我們走吧,路維克,我想早點用餐。」
  「咦?好的?」
  蕾緹榭兒將那宛如看著路邊小石頭般的視線從公爵一家別開。她的思緒已經集中在晚餐上,家人的事情早已無關緊要。
  同時按著眉頭追在她身後的路維克內心浮現了「自己今後也將會被這位小姐隨意使喚吧」這種事不關己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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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2-23 13:24 | 显示全部楼层
  閑章 遙遠過去的記憶
  
  她第一次見到他,是在王宮的中庭。
  正當她打算一如往常地打算前往中庭鍛鍊劍術,他忽然從天上掉了下來。
  由於他筆直地朝著她墜落,於是她慌張地趕緊使用了漂浮魔術,防止他砸到自己……進而避免他猛然撞上地面。
  他是個外表比她稍微成熟的少年,她看得瞠目結舌。因為少年臉上的黑髮與黑眼,在當時的世界也是罕見的色彩。
  同時他穿著一身漆黑的奇妙打扮,身上服裝也是從未見過的設計風格。由於他的容貌過於特殊,她忍不住對他開了口。
  「吶,我問你,你是從哪裡來的呢?」
  聽見她這麼問,他僅是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泫然欲泣地歪著頭,接著慌張地環顧起四周,臉色開始發青。
  「@#$%#%&……!!」
  從他口中說出的話,是她至今從未聽過的詭異語言。
  還在想怎麼會有人從天而降,沒想到竟然是個外國人,令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但是也不能這樣不管。就算可能性很低,也無法斷言他並非敵國的間諜。
  「……總之,先一起去父王那邊吧,必須報告才行。」
  她這麼說完,便牽起至今依然十分混亂的他的手,邁開步伐。
  雖然他臉上依然掛著隨時都可能落淚的悲傷表情,但他並未甩開她的手,只是任憑她牽著自己的手前進。
  
  ***
  
  「吶,今天你有空嗎?」
  自從他從天上落下已經過了一年。
  今天是個和煦的陽光灑落大地的晴天。
  她來到中庭,見到他在平時常待的樹下看書。
  「咦?雖然有空……為何這麼問?」
  經過了一年的努力學習,他的語言能力提升了許多,現在他已經能夠與這個世界的人毫無滯礙地交談了。
  「那個啊!我今天接下來打算去城下町玩!」
  「城下……」
  「嗯!所以說,要不要一起去?」
  「可以嗎……?」
  「當然可以!不行的話我就不會約你了。」
  「是嗎……嗯,我也對城下町有興趣,如果可以請務必讓我一起去。」
  他合起剛剛在看的書本站起來,接著說了句「我去換件衣服」,便朝城內走去。她在原地稍待片刻後,不久他便走了回來,於是她與他從王城的小路來到城下町。
  不管是他還是她,兩人都對首次來到的城下町喜不自勝。
  在這個即使深深留下戰爭的烙印,卻依然維持開朗的城鎮,她與他得知了許多過去不知道,或是留在城裡無法學到的事物。
  期望和平簡直如同遙不可及的夢想──在這樣的世界中僅剩的,充滿小確幸的城鎮中,他與她到處玩到忘記了時間。
  這時,走在前面的他口袋裡忽然掉出了一條手帕,這是她以前送給他的禮物。
  他似乎也注意到自己掉了東西,急忙停下腳步跑了回來。
  她也很開心自己的禮物能得到他的重視,並為了撿起手帕伸出了手。
  於是他跟她的手同時碰到了掉在地上的手帕,像是蜻蜓點水一般的互相碰觸。
  兩人都滑稽地同時僵住,以充滿驚訝的眼神盯著對方的容貌。
  接著再度一起縮回手,同時迅速別開視線。
  「對、對不起!」
  「……沒、沒關係的……」
  無論是他還是她都依然別過頭去,實在不敢再四目相接。
  這時候,他與她注意到了。
  兩人已經墜入愛河。
  
  ***
  
  自從他掉進這個世界之後過了五年。
  邁入二十歲的他已不再是個少年,而是成了一名優秀的青年。
  從這時候開始,受到國王賞識的他對政治提出意見的次數不斷增加。
  他所提出的政策、製作的道具或武器防具,無論哪一項都是跨時代,淨是些超越她們想像的事物。
  以他的建議作為基礎,王國的經濟逐漸好轉,無論是國力還是軍事能力都以今非昔比的速度向上攀升。
  甚至到了如果繼續下去,總有一天會超越鄰國的程度。
  於是就在那年春天,他跟她結婚了。
  國王允許了利用神奇的知識與道具拯救王國,受到民眾如同英雄般仰慕的他,與她的婚事。
  在許多人的注目之下,「救國的大賢者」與「王國的瑰寶」舉行了結婚典禮。
  當天舉國歡騰,樸素的宴會持續到深夜。
  一面遠遠聽著遲遲不願止息的喧鬧,他與她在淡淡燈火照亮的房間中依偎在一起。
  
  「……還是有點難以置信,沒想到身分不明的我,竟然能跟一國的公主結為連理。」
  「說的也是。我原本一直以為自己會與哪個貴族結婚呢。」
  看著彷彿在懷念這五年的時光般瞇起眼睛的他,她微微地露出笑容。
  讓他所著迷的少女更加美麗,成為了一名魅力足以讓任何人回頭的女性。
  她所愛著的少年褪去稚氣,成長為一名英氣煥發的青年,原本身高與她相仿的他曾幾何時也變得高峻挺拔,十分具有男子氣概。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妳總是照顧著一無所知的我,一直陪在我身邊。」
  「所以我很快就喜歡上了妳」,她以充滿憐愛的眼神凝視如此表示的他的側顏。
  「但妳是個公主,我只是個食客,自己絕對配不上妳,因此我原想將這份感情藏在心底帶進墳墓裡的……」
  他一把抱住了她的身軀,她也毫不抵抗地依偎在他的懷裡。
  「謝謝妳選擇了我,我愛妳。」
  「……嗯,我也愛你。不要放開我。」
  見到他充滿熱情的視線,她以自己的雙手摟住他的脖子。臉龐不約而同地接近,交換了一個有如火焰般熾熱的深吻。
  兩人獨處的夜晚更加深沉。
  
  ***
  
  「……為什麼?」
  面帶微笑的他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她的懷裡。
  每一次呼吸,口中就會湧出怪聲與鮮紅色的血塊,一隻滴著紅色與紫色混合液體的箭矢,深深插在他的胸膛上。
  她明明沒有受傷,但是全身好痛,內心比起身體更加疼痛。
  「……像我這種人,因為魔力很高,所以什麼都做不到……」
  每一次開口,生命之砂就從他的體內流出。雖然她不停地對他施加治癒與解毒魔術,但他已明白,早就來不及了。
  這個世界上不存在奇蹟般的魔術,能治療遭受速效性劇毒與致命傷的他。
  「為什麼要保護我……!明明我自己說不定能夠應付啊……」
  「這是我的請求,別哭了……」
  他一邊顫抖一邊伸出的手,如同要保護脆弱物品般溫柔地觸摸著她的臉龐。
  就算臉上正逐漸失去血色,但他直到最後都保持著笑容。
  明明不想,但她的淚水如同斷線的珍珠項鍊般不停自眼中湧出,使眼前的他變得模糊。
  「……我就先走一步,去等妳了。我只愛妳……一個人……喔……」
  說完這句話後,沾滿鮮血的手宛如體現他逐漸消逝的生命般,滑落至地毯上。
  染血的王座大廳迴盪著她泣不成聲的尖叫與痛哭。
  
  ***
  
  在微弱月光照耀下的昏暗房間裡,少女醒了過來。
  明明只是一場夢,明明早就已經失去,但那無情的冷冽與淒美使得自己更加寂寞。
  「……」
  就像要藏起臉頰上兩行淚珠一般,少女翻過身子,一頭埋進了枕頭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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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2-23 13:24 | 显示全部楼层
  四章 於舊第七研究所

  那天早上,蕾緹榭兒由於臉上的不協調感而伸出了手。
  指尖所觸碰到的寒冷液體在射進房間的早晨陽光映照下,反射出淡淡的光芒。在凝視著那道光輝一陣子之後,蕾緹榭兒才終於理解那是自己的淚水。
  (……總覺得夢見了一場非常寂寞的夢。)
  即使試著回想,卻由於是夢的緣故,無法想起內容。蕾緹榭兒用睡衣的袖子抹去了淚水,下床開始整理儀容。
  接著一如往常地在房裡享用早餐,將今天的回家時間告知路維克後,便使用轉移前往學校。自從蕾緹榭兒轉生以來,已經過了一個禮拜。

  抵達學校之後,蕾緹榭兒悠哉地前往大圖書館。自從發現這個地方之後,她一旦有空都會前往大圖書館。
  正當蕾緹榭兒一邊思索今天要看什麼書,一邊悠閒地漫步在書櫃之間時,忽然發現有個認識的人坐在窗邊。
  坐在埋沒在書架之間的書桌前,吉克正沉浸在他手上的書中,從窗外灑落的和煦日光令他那漆黑的頭髮與綠色和紫色的雙眼更加燦爛。
  滿是書籍的大圖書館與他充滿知性的氛圍非常搭配,沒想到就連看書的模樣都像是一幅畫一樣,感覺光是坐在那裡就可以收觀賞費了。
  (……還是別打擾他吧。)
  想到這裡,蕾緹榭兒試著不發出聲響靜靜地離開。但此時腳踏的木質地板輕輕地發出「嘰──」的聲音。
  被聲音打斷集中力的吉克從書本上移開視線,與蕾緹榭兒對上了眼。
  「早安,吉克。對不起,打擾你了。」
  「不會,請別在意,我也正好看到一個段落。」
  聽到蕾緹榭兒道歉,吉克搖搖頭,露出一如既往的爽朗笑容。
  「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從早上就一直待在這裡,剛好想找些資料。」
  「……現在可是上課中喔?」
  「嗯,的確是呢。」
  「你真的都不去上課呢。」
  「這句話可輪不到朵蘿賽露大小姐說喔。」
  「的確是這樣呢。」
  吉克苦笑回應。畢竟自己也沒有好好上課,的確沒資格這麼說,蕾緹榭兒這麼想。
  「你在看什麼呢?」
  「啊,妳說這個嗎?這是關於天文學的書,我很喜歡這位作者寫的書,所以在聽到圖書館進了新書之後,就忍不住來到了這裡。」
  「天文學……這還真是在閱讀相當艱澀的書呢。」
  蕾緹榭兒湊到吉克所在的位置前,拿起書堆最上層的一本書。
  這似乎是一本記載了普拉提那王國在一年之間能夠觀測到的星星的書。蕾緹榭兒翻開手上的書,開始快速地翻起了書頁。
  光是這樣就能把內容全數記到腦袋之中,增強記憶力的魔術真是美妙。
  「哦……南方天空的星星是這樣的啊。」
  「嗯,南方有許多有名的星星。您不覺得這樣的組成看起來像是星座嗎?」
  「哎呀,這顆紅色的星我昨天晚上在窗外見到過呢。」
  「那是從十三年前左右開始,只在新月夜晚能觀測到的星星。雖然過去也曾出現在星空中,但沒有人知道詳情。」
  將第一本書大致瀏覽完畢後,蕾緹榭兒伸手拿起了第二本書。吉克一邊看著她翻開的地方,一邊補上解說。
  雖然千年前她也有眺望星空的習慣,但當時星象並未像這樣成為一門學問,因此稍微引起了好奇心。
  「我也可以跟你一起看這些書嗎?」
  「哎呀?朵蘿賽露小姐也對天文學有興趣嗎?」
  「嗯,因為感覺是門很有趣的學問。每當發現未知的學問,總是讓人興奮呢。」
  蕾緹榭兒抱著剛剛自己稍微瀏覽過的三本書,對吉克這麼問。
  「請便,我不介意,話說回來您還真喜歡讀書呢。」
  「當然喜歡,因為能夠得到任何我想知道的答案,而且很開心。」
  蕾緹榭兒說完靜靜地露出微笑,這次的笑容十分鮮明,宛如花朵綻放一般。
  受到她的影響,吉克也跟著笑了。彼此的笑容與平時掛在臉上的皮笑肉不笑有些不同,他與她都沒發現。

  ***

  鐘聲響徹了寧靜的大圖書館。
  應該是第一堂課結束了吧,如此心想的蕾緹榭兒從書中抬頭,看向掛在牆上的時鐘。
  「……咦?」
  跟之前在大會議室的情形一樣,掛在牆上的時鐘現在正準確地指在11點50分的位置。
  沒錯,剛剛的鐘聲是宣告第三堂課結束的鐘響。不知不覺間,上午的課已經全部結束了。
  (……咦?真是奇怪,我記得自己來到大圖書館的時間應該是九點左右才對……?)
  蕾緹榭兒訝異地微微瞪大了眼,把視線再度移回桌上。
  桌上散亂地放著十本以上的書,沒錯,不是三本而是十本。明明沒有拿書的記憶,數量卻增加了,自己究竟是多沉迷在閱讀之中啊。
  「……從您的表情來看,我猜是過了超乎自己想像的時間對吧?」
  坐在對面的吉克見到這樣的蕾緹榭兒,像是看見了有趣的事情一般竊笑道。
  「嗯,花了比我想像中還要多的時間,我應該是第一堂課時到這裡來的才對……」
  「這可是相當驚人的集中力喔,幾乎沒有多少人能夠花費三小時全心全力在讀書上吧?」
  「我就當作你在誇獎我吧。」
  蕾緹榭兒一邊隨口回應,一邊收拾起自己隨意放在桌上的書。
  「總而言之,已經午休了,要一起去餐廳嗎?」
  「說的也是,不過在那之前,得先把這些書歸位才行。」
  「我來幫妳,要放回哪裡呢。」
  「我想想,一樓樓梯內側的書櫃上吧。」
  「明白了。」
  幸虧有吉克的幫助,蕾緹榭兒迅速收拾好書本,與大衛打了聲招呼之後便與吉克一同前往餐廳。
  餐廳裡學生早已人滿為患,雖然路克雷茲亞的餐廳比大圖書館還要大上兩倍,但由於三個年級的學生加上老師與職員的人數非常可觀,因此午休時間總是這種樣貌。
  「還是老樣子,人山人海的呢。」
  「是啊,光是看就讓人覺得不舒服。」
  「果然還是因為以前的芥蒂嗎?」
  「跟過去無關,我只是不擅長待在人多的地方罷了。」
  「原來如此。」
  蕾緹榭兒一邊與吉克聊著天,一邊左顧右盼地環顧餐廳尋找空位。在這樣人滿為患的情況下,找起空位來也很辛苦,睜大眼睛專心尋找的結果,蕾緹榭兒在窗邊找到了一個四人座的空位。
  「吉克,到那裡去吧,應該說也只剩下那裡有位置了。」
  「嗯,就這麼辦──……」
  「啊啊啊啊!!」
  此時從身後傳來的少女聲音,蓋過了吉克的話語。蕾緹榭兒對這個嗓音有印象,難不成是……
  「哎呀,是米蘭小姐嗎?」
  蕾緹榭兒的朋友,米蘭妲蕾特正好朝這裡跑了過來。
  今天她將褐色的頭髮綁成馬尾,雖然臉上帶著笑容,但其中似乎隱藏著驚訝與傻眼一般的情感。
  「早安,米蘭小姐,妳今天也很可愛呢。」
  「雖然被朵蘿賽露小姐您這麼說也只覺得是在諷刺我而已……但還是謝謝妳,吉克同學也早安。」
  「午安,米蘭妲蕾特小姐。」
  「還有朵蘿賽露小姐!您一整個早上究竟跑哪裡去了呢!」
  雖然米蘭妲蕾特姿態端莊地像淑女般行了個禮,但下個瞬間立刻就瞪著蕾緹榭兒這麼說。
  「嗯……就是老樣子,一直待在大圖書館裡啊。」
  「老樣子……朵蘿賽露小姐,今天有課耶?」
  「課堂我會看科目出席,總之先去座位上吧,不然會被搶走喔。」
  制止了正瞪著自己的米蘭妲蕾特,蕾緹榭兒穿過食堂,朝目標座位走去。
  走道兩側的學生依然用懷有各式各樣負面情感的眼神與態度看著通過的她,雖然依舊被他人厭惡,但蕾緹榭兒根本毫不在意。
  幸好,座位並沒有被他人搶去,當蕾緹榭兒鬆了一口氣環視四周時,在座位斜後方的六人桌發現了克莉絲妲與羅修弗德,以及數名隨從的身影。
  克莉絲妲見到蕾緹榭兒後似乎有些吃驚,羅修弗德則是一如往常地瞪著自己,簡單地點頭致意之後,蕾緹榭兒便轉過身去。
  「這裡……不會離殿下他們太近了嗎?」
  「哎呀,我一點也不在意啊,畢竟是陌生人。」
  「…………姑且他算是妳的未婚夫吧,這樣真的好嗎……?」
  「因為彼此都對對方沒興趣,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是、是這樣嗎……」
  接著三人依序在櫃檯選好午餐,一同回到座位享用食物。用餐途中,蕾緹榭兒與米蘭妲蕾特聊了許多事,像是上午的課程內容是什麼,以及在大圖書館都看了些什麼書等等。
  中途讓吉克也加進了對話的行列,三人和諧地談著天。
  「今天的甜點似乎改了,不是布丁喔。」
  見吉克看著菜單這麼說,蕾緹榭兒不解地偏過頭去。
  「……布丁?」
  「咦!?朵蘿賽露小姐不知道什麼是布丁嗎!」
  而令人意外地,回應了蕾緹榭兒的疑問的人是米蘭妲蕾特。
  「那是非吃不可的……或者說我以為朵蘿賽露小姐一定吃過才對!雖然布丁的製造過程有點複雜,像我這種三流貴族不太有機會吃到,但真的很好吃喔!柔軟甘甜的卡士達再加上微苦的焦糖醬簡直就是絕世美味!」
  「喔、噢……」
  見到米蘭妲蕾特雙眼閃閃發光又講得頭頭是道,蕾緹榭兒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同時她也純粹地對讓米蘭妲蕾特如此稱讚的「布丁」究竟有多美味產生了興趣。

  「……說起來我從以前就一直很在意,吉克同學是平民嗎?」
  當剛好用完餐的吉克為了取來飯後的茶水離開座位的時候,米蘭妲蕾特的一句話讓蕾緹榭兒用餐的手停了下來。
  「是這樣嗎?」
  「因為吉克同學不是沒有中間名嗎?」
  看來這個時代,被允許擁有中間名的人只有王公貴族而已。
  在蕾緹榭兒生活的那個時代,平民是沒有名字的。能擁有名字的只有貴族而已。由於現在平民也擁有了名字,就改用中間名來區分平民與貴族。
  「可是,這所學園是貴族學校吧?」
  聽見蕾緹榭兒這麼問,米蘭妲蕾特湊近她的耳邊小聲地說。
  「……偶爾會有啦,就是雖然流著貴族的血,但由於私事無法取得貴族名分的庶民也會入學。」
  「哎呀……」
  「像這種人大多都會遭到貴族疏遠,聽說那些人來這裡的感覺都不怎麼好……」
  吉克的名字是吉克•威爾列斯,從這個時代的常識來考慮,他應該也是那種有隱情的平民吧。
  吉克也說過自己從沒去上過課,搞不好他也是因為這方面的原因,跟蕾緹榭兒一樣被周圍的人輕蔑的緣故吧。
  「哎呀,總覺得氣氛有點詭異呢?」
  正當桌上充斥著凝重的氣氛時,話題的當事人回到了這裡,手上端的餐盤上裝有一杯熱騰騰的咖啡,以及兩杯溫熱的紅茶。
  「由於不知道兩位的喜好,所以採取最保險的方式選了紅茶。」
  「不會,這就夠了,非常謝謝你。」
  蕾緹榭兒盡力維持冷靜,抬頭看著吉克。相較之下吉克則是一如往常地微微一笑。
  接著蕾緹榭兒拿起吉克端來的紅茶喝了一口,她是屬於直接享用紅茶那一派的。
  另一方面,米蘭妲蕾特正一顆接一顆地把方糖加進紅茶裡……嗯?等一下,米蘭妲蕾特,妳這是打算加多少糖啊?
  「……那當然!所有妳想要的東西,我都會為妳弄到手的!」
  吉克也含了一口咖啡,此時後頭忽然傳來的聲音令吉克的表情頓時消失。他的視線集中在某一點,坐在蕾緹榭兒身邊的米蘭妲蕾特也轉頭一看,接著發出很不淑女的「哇咧」一聲。
  不明就裡的蕾緹榭兒也模仿兩人回過頭去,在斜後方的座位上見到一對笨蛋情侶的身影,他們毫不掩飾濃情蜜意的氛圍,展開一片郎情女意的桃色空間。
  「嗚哇…………明明應該很清楚未婚妻就在附近才對,竟然這麼正大光明地與她的妹妹打情罵俏……」
  「嗯,這也是沒辦法的。畢竟第一王子本來就和妹妹打得火熱,而且我又是學園中最被討厭的那個人不是嗎?對此大家大概也都抱持著『妳活該!』這樣的心情吧?」
  「……真虧您有辦法乾脆地說出這種話呢,朵蘿賽露小姐。」
  「因為無論殿下還是周遭的態度,我都沒有興趣。」
  面對幾秒鐘後立刻回頭繼續用餐的蕾緹榭兒,米蘭妲蕾特跟吉克頓時渾身無力地互看了一眼。
  沒錯,對現在的朵蘿賽露而言,無論是未婚夫出軌,還是周圍的恥笑,她都不放在眼裡。要是詢問理由,她一定會用一句「無所謂」帶過吧。
  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的米蘭妲蕾特。
  看著她的模樣面露苦笑的吉克。
  以及因為第一次吃義大利麵,沒辦法好好地用叉子捲麵的蕾緹榭兒。
  三人就這麼安穩地度過午餐時光。

  ***

  「那麼……時間也差不多了呢。」
  吉克抬頭看著餐廳的時鐘這麼說。待在餐廳的學生也紛紛開始離開座位,返回教室。
  「說的也是。米蘭小姐,下午的課是什麼?」
  「連續兩堂都是實踐魔法學。」
  「哎呀,那是我不去也沒關係的課呢。」
  聽見蕾緹榭兒這麼說,米蘭妲蕾特的表情立刻沉了下來,她的臉上彷彿寫著「又要翹課了嗎」。
  「……這不是翹課,只是有效利用時間而已。」
  「不管怎麼說,翹課就是翹課啊。算了……我明白了,那麼請妳好好地有效利用時間吧。」
  「我會這麼做的,晚點見吧。」
  「好的!我會在老地方等的。」
  做好放學的約定後,和米蘭妲蕾特在餐廳前互相道別。
  蕾緹榭兒手扠在胸前目送她離去。雖然不用去上課是很好,但到放學為止前的時間要怎麼渡過呢?還要回大圖書館繼續讀書嗎?
  「我該怎麼做才好呢?」
  「如果有空的話,要不要去一趟研究室呢?」
  吉克對煩惱的蕾緹榭兒如此提議,該說果然還是什麼呢?他也打算翹掉下午的課。
  看來在今早蕾緹榭兒前往大圖書館之前,吉克似乎從魯卡斯那裡接到了帶自己前往研究室的指示。
  的確,因為這個禮拜發生了太多事,導致自己還沒去過魯卡斯的……也就是自己所屬的研究室。那是接下來成為自己研究據點的地方,應該事先去看看才對。
  「這麼說來我還沒去過呢。」
  「需要帶路嗎?」
  「或許有人帶路會比較好。」
  「我明白了,那麼一起去吧。」
  於是兩人肩並著肩,一同前往研究室所在的別館。或許是快要開始上課了,走廊上見不到學生的身影,只有偶爾會與前往上課的老師擦身而過而已。
  在遇到老師,點頭打招呼時,他們也會笑著加以回應,看來跟學生們不同,老師似乎沒有特別討厭朵蘿賽露。
  「老師們的反應比想像中的更加友善,有點意外。」
  「嗯……在不久以前應該跟其他學生差不多才對,是朵蘿賽露小姐做了什麼嗎?」
  被他這麼一問,蕾緹榭兒回憶起這一週以來自己做過的事。
  說起這段時間她所做的事,就是普通地上課,普通地改寫術式,普通地被老師叫過去,接著在那裡對老師大發雷霆,然後繼續上課,放學後跟朋友一同度過而已。
  「我想應該沒做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才對。」
  「是這樣啊,看來發生過什麼事呢。」
  「咦?總覺得你的反應跟米蘭小姐一模一樣耶?」
  「沒事,無論發生過什麼,能夠改善老師們的印象就是件好事。」
  聊著聊著,蕾緹榭兒兩人在不知不覺間就穿過本館的側門,來到本館的後方。
  本館後方有座巨大的湖,對岸並列著數棟相同外觀的建築物。
  無論蕾緹榭兒還是吉克都沒有特別開口尋求對話,但兩人對彼此之間瀰漫的沉默並未感到不快,反而覺得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感相當舒服。
  吉克朝最右邊的建築物走了進去,踏上階梯。雖然這棟二層磚瓦建築物佔地不大,但屋子裡空蕩蕩的,沒有放置任何東西。牆壁跟地板也都古老得佈滿灰塵,大部分的房間都是空房。
  「總覺得相當煞風景耶。」
  「嗯……這裡被稱作舊第七研究所,雖然距今半年前仍被用來當作研究機構,但隨著研究員人數增加,建造了新的研究所,大家都搬到那裡的緣故,這裡現在已不再使用了。」
  從走廊的窗子往外一看,可以窺見樹叢的對面有一棟三層樓高的全新純白建築,那裡應該就是新的第七研究所吧。
  「很抱歉,只能妳帶來這種地方。雖然學園長也想準備更好的房間,但無論哪間研究所都已經滿了……」
  「哎呀,我一點都不在意喔?畢竟我只要能研究,哪裡都行。」
  由於蕾緹榭兒覺得只要有桌子、椅子與書架,在哪裡都能進行研究,因此不管身在新研究所或是舊研究所都無所謂。或者說如果只有自己一個人的話,反而會比較輕鬆也說不定。
  兩人沿著二樓走廊前進,吉克來到走廊最裡頭的門前,停下腳步。
  「我們到了。」
  吉克打開門,示意蕾緹榭兒進入室內。
  裡面是比蕾緹榭兒預料的還要大上許多的房間。房間深處有張看起來很沈重的桌子,桌子前面放著一張看似昂貴的矮桌與沙發。
  牆邊有著巨大的空書櫃以及放置茶壺用的壁櫥,上面還掛著幾幅畫。除此之外還有兩扇通往其他房間的門。
  「…………比預想中的還要寬敞呢。」
  「是的,因為這裡原本是學園長專屬的研究室,所以大小在第七研究所中應該也是數一數二的。」
  「可是學園長的研究室應該也搬到新樓去了不是嗎?那怎麼還留下了那麼多像家具的東西呢……」
  「因為學園長是最後一個,一直到幾天前才終於移動過去的,或許是搬遷的行程進行到一半吧。」
  「原來如此。」
  也就是說蕾緹榭兒決定加入時,魯卡斯的研究室正好在進行搬家作業,由於沒有其他空房,才決定留下家具讓蕾緹榭兒使用這裡的吧。蕾緹榭兒左顧右盼了起來。
  「今後這裡就屬於我了嗎?」
  「這點我也不太清楚呢……不再使用的研究所基本上經常都會再加以改建為其他的用途,例如我住的宿舍,聽說也是將舊第四研究所改建的,或許這棟建築今後也會改建拿來做其他用途也說不定。」
  吉克這麼說,同時有些困擾地露出微笑。總而言之,現在這間舊研究所似乎沒有預定要重建,所以交給蕾緹榭兒自行運用也沒問題的樣子。
  「吉克的研究室也在新的研究所裡嗎?」
  「不,第七研究所是給進行魔法相關研究的人使用的,因為我的專攻是數理方面,所以研究室是分在第六研究所。」
  看來蓋在本館內側的研究所似乎會依照老師與研究人員的研究項目進行分類。
  「接著我來說明裡頭的設備吧,首先,雖然這間研究室有三個房間,但最裡面的房間是專門用來進行研究的。其他兩間房間則可以讓所有者自行發揮。可以用來當倉庫,也可以拿來當成書房,甚至有人把床搬進去當作休息室呢。」
  在蕾緹榭兒不小心脫口說出「咦,怎麼回事我也想布置休息室!」以前,她死命地將這句話吞回了肚子裡。
  (真是個寧靜又悠閒的地方呢,非常適合用來做研究。)
  蕾緹榭兒朝窗外看了一眼。廣大的湖泊反射著陽光,看起來十分耀眼,對岸有著學園本館與時鐘塔聳立,就連周圍的蒼鬱森林也能盡收眼底。
  生於戰亂之世的蕾緹榭兒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大自然景色。這裡能清楚看見立於森林之中的博物館、魔法訓練場與劍術訓練場,地理位置也挺不錯的,找個機會悠哉地在森林裡散步似乎也不壞。
  「也就是說,那間房間就是我的研究室吧。」
  蕾緹榭兒指著離出入口最遠………但日照最為良好的門扉這麼問道。吉克見狀點了點頭。
  「沒錯,雖然以前似乎是用來當成倉庫,但裡頭的東西應該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其他房間也能隨意使用。」
  「是這樣嗎……謝謝。」
  「接著是學園長要我轉達給妳的話:『如果需要什麼東西,請儘管說沒關係。』」
  「我明白了。」
  於是蕾緹榭兒便迫不及待地快步朝著門走了過去。
  見到平時總是冷靜沉著,面無表情的朵蘿賽露做出與年紀相符的開心模樣,吉克忍不住笑了出來,接著馬上被她瞪了一眼。
  一邊對吉克即使被人瞪也不停笑著的行徑感到不解,蕾緹榭兒一邊按捺著興奮的心情,打開了房間最深處的門。
  由於蕾緹榭兒是個重度魔術狂,甚至會把研究魔術的據點當成自己的住家,因此比起住在自己位於菲利亞雷奇斯公爵家的房間,她更想住在這間研究室裡,可說是病入膏肓。
  房間裡只有一張小小的白色桌子,以及牆邊的兩個書櫃與壁櫥而已,整體顯得空蕩蕩的。但房間只要自己稍微改造一下就可以了,不成問題。
  「這房間真棒呢……!」
  「您喜歡嗎?」
  「是的,像這種能夠讓自己盡情加以改造的空曠感甚至讓人感到夢想與希望呢!」
  「……朵蘿賽露小姐果然很特別。」
  吉克不知為何當場愣住。難道自己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嗎?
  像這種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的房間,不僅能盡情放自己喜歡的東西,也能自己設計房間的格局或是裝潢,怎麼可能不興奮呢?
  「那麼,我下午就在這裡專心研究術式吧。吉克,這裡有大量的白紙嗎?」
  「嗯……我想那裡的箱子裡裝的應該全部都是白紙才對……」
  「很好……那麼我稍微去一趟大圖書館。」
  「啥?」
  蕾緹榭兒話一說完就衝出了研究室。因為時間是有限的,必須加緊腳步才行。
  她會前往大圖書館,是為了收集這個時代關於魔法術式的書。
  得到魯卡斯的委託,正式開始研究一週前自己對教師們闡述的「魔法(魔導)術式基礎」的蕾緹榭兒,認為首先必須從頭開始改造這個國家所保留的既有術式。
  既然無法相信這個時代所沒有的概念,那麼就實際依照那份概念改寫術式,讓眾人知道這個時代的術式有多麼差勁就行了。為了這個目的,蕾緹榭兒打算先收集所有的術式書籍來製作「普拉提那王國主要魔法術式一覽」。
  委託依然優秀的大圖書館管理員大衛檢索藏書之後,蕾緹榭兒抱著大量的書籍回到研究室。
  「…………歡迎回來,但是……這好像快碰到門框了吧。」
  「沒碰到啊,這是勉強能通過的高度。」
  「我覺得問題好像不在那裡耶……就算妳能使用魔術,這分量好像還是太多了吧?」
  吉克一邊這麼說,小跑步湊近蕾緹榭兒身邊,接過了她手上一半的書籍。
  蕾緹榭兒在搬運書籍時對自己施展了身體強化魔術,吉克也注意到了蕾緹榭兒這份怪力的由來。
  「那麼我要專心開始研究了。」
  將堆積如山的書放在研究室的桌子旁,蕾緹榭兒這麼說,吉克也將手上的書放到了旁邊。
  「我明白了,那麼我也回自己的研究室去了,明天見。」
  「嗯,再見。」
  朝離開房間的吉克輕輕地揮揮手之後,蕾緹榭兒走進研究室,接著頭也不回地關上門後用魔術加以固定。
  由於蕾緹榭兒非常討厭研究中遭到打擾,因此為了不讓他人輕易闖進來,前世也經常將入口上鎖。
  製作出私人空間的蕾緹榭兒立刻就在借來的書旁放置了大量的紙,接著翻開書、選好術式,抄寫到了旁邊的紙上。
  順帶一提,抄寫當然是使用魔術。在手腕上施加身體強化魔術,藉此長期維持腕力與體力。
  蕾緹榭兒從帶回來的書中,挑出寫有基礎魔法(Basic Spell)的魔法術式加以抄寫。
  雖然想從沒看過的書中挑選出特定情報進行抄寫需要相當高超的技術,但這對「王國的瑰寶」而言只是小事一樁。
  魔法大致上分為五種等級,從低到高分別為基礎魔法(Basic Spell)、下級魔法(Low Spell)、中級魔法(Middle Spell)、高級魔法(High Spell)與極級魔法(Infinity Spell)。而所謂的基礎魔法(Basic Spell),指的是基礎術式以及加上了單純變數的簡單魔法種類。
  即使是蕾緹榭兒,想在放學之前改寫所有魔法術式也是不可能的。
  因此她才會先鎖定等級最低的基礎魔法(Basic Spell)摩拳擦掌準備進行大改造。

  ***

  伴隨著不知道是上課開始還是結束的鐘聲,蕾緹榭兒扔下了手中的羽毛筆。
  並非是遭遇挫折,而是她終於將所有基礎魔法(Basic Spell)的魔法術式改造工程完成了的緣故。
  「那麼……不曉得學園長他們在不在呢?」
  收拾好帶回的書籍,將寫著改寫完成之魔導術式的紙張整理好之後,蕾緹榭兒走出了研究室。
  他打算請魯卡斯或吉克來測試這些改寫過的魔導術式。由於朵蘿賽露沒有魔力,因此她無法親自進行測試。
  「……哎呀?」
  蕾緹榭兒離開房間後見到的,是在第一天第二堂課時教學的,擔任魔法術式學的老師雷溫。
  「雷溫老師?」
  「午安,朵蘿賽露小姐……看來妳平安進入研究室了呢……」
  「是的,倒是老師怎麼會來這裡?」
  「因為我對朵蘿賽露小姐的研究室有點興趣……只是想來看看情況而已。」
  聽他這麼說,蕾緹榭兒頓時眼神一亮。
  她抬頭看向牆壁上的時鐘,看來剛剛的鐘聲是第五堂課開始的鐘響,也就是說距離放學還有一個小時。
  「雷溫老師。」
  「……?什麼事?」
  「身為教導魔法術式的人,您不想為術式的進化貢獻力量嗎?」
  「……這是什麼意思?」
  「我為了要將先前提過的術式概論體系化,開始了研究。」
  「……………」
  「本來是打算拜託學園長他們的,但總覺得教導術式的雷溫老師,一定更能理解我的研究成果有多麼的美妙。」
  「覺得有股不祥預感的人只有我嗎……?」
  「什麼不祥預感都是假的,只是想請您試射這些我剛剛才改造完成的術式而已。」
  「……這麼多嗎!?請、請等一下,朵蘿賽露小姐,我可還沒說過要答應──」
  「好了老師,因為時間有限,我們趕緊動身前往魔法訓練場吧。」
  「這種分量不管怎麼想魔力都會乾枯啊!就說了不可能!至少再多找一個人……妳別硬拖著我走啊!」
  從此以後,雷溫每次都被蕾緹榭兒當成實驗對象,但那又是後話了。
  在發生了不少事後,總算是將改良術式全部試射完畢,蕾緹榭兒帶著因為魔力耗盡而油盡燈枯的雷溫回到了研究室。
  研究室裡出現了魯卡斯的身影,他似乎也是來觀察蕾緹榭兒的研究情況的。雖然他原打算早一點過來,但由於工作繁忙抽不開身。
  「……是嗎,所以雷溫才會躺在那裡啊。」
  聽完蕾緹榭兒的說明後,魯卡斯嘆了口氣,同時憐憫地看了回來之後就像一具乾屍一般躺在沙發上的雷溫一眼。
  「不過……既然妳很順利,那我就放心了。」
  接著蕾緹榭兒報告了關於研究的成果,聽完後魯卡斯雙手抱胸,滿足似地點了點頭。
  「接下來妳打算做什麼?還要繼續研究嗎?」
  「不,因為放學後跟朋友有約的緣故,後續就留到明天吧。」
  「是嗎,我明白了,別太勉強囉。」
  從那肌肉發達的外表冒出的招呼還真是清爽度滿分,蕾緹榭兒在滿臉笑意的魯卡斯護送下離開了研究室。
  在橫越本館前往魔法訓練場的途中,蕾緹榭兒與許多學生擦身而過。看來這個時代的貴族相當繁忙,有人要去補習,有人要去晚宴,也有人要舉辦派對等等,每個學生都在講著自己今晚的預定。
  看來今天似乎也有某位貴族的家裡召開了晚宴,擦身而過的貴族子弟無一不在討論著這件事。
  (受到疏遠真是太好了。)
  朵蘿賽露受到家人極端冷落。別說是補習,更不用參加晚宴或派對。所以能夠自由使用放學後的時間,對此蕾緹榭兒十分開心。
  「……啊!朵蘿賽露小姐!」
  抵達魔法訓練場之後,米蘭妲蕾特早已開始自主練習。雖然她平時就很有幹勁,但總覺得今天她的眼神特別充滿活力。
  「米蘭小姐,總覺得妳今天特別有幹勁呢。」
  「是的!因為今天接下來不用參加茶會跟晚宴,可以毫無顧慮地專心練習魔術!」
  「是這樣嗎?我從其他人那裡聽說今晚有晚宴喔?」
  「那大概是只招待上流貴族的晚宴,雖然像這種茶會跟晚宴很少見,但老實說我不擅長應付那些上流貴族,所以反而令人高興呢。」
  米蘭妲蕾特說完,雙手用力握拳,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

  當天晚上,蕾緹榭兒回到宅邸時,發現菲利亞雷奇斯公爵宅邸正籠罩在一鼓奇怪的熱鬧氣氛之中。
  「吶,路維克,今天發生了什麼事嗎?」
  蕾緹榭兒朝忙碌地來回奔波於房間出入口與走廊的傭人們看了一眼,接著這麼向隨侍在身旁的路維克詢問。他直到剛剛為止也跟傭人們一起工作,不久前才告一段落回到這裡。
  「是,今天宅邸預定要召開晚宴,現在所有傭人正一起進行準備。」
  「哦,是這樣啊……」
  依照路維克的說法,今晚的晚宴似乎是由克莉絲妲與羅修弗德主辦,是個只招待上級貴族,名符其實的華麗貴族宴會。
  但由於蕾緹榭兒生活時代的字典裡並沒有晚宴這個詞,因此也有聽沒有懂。
  「大小姐也打算參加嗎?」
  「我才不去,因為鐵定很麻煩。」
  從基本不想跟其他人扯上關係的蕾緹榭兒來看,這種會聚集許多陌生人的晚宴就只是麻煩的地方。
  由於主辦是親人,因此原則上蕾緹榭兒必須出席晚宴才行,但不了解晚宴的她當然不可能知道這種常識。
  聽到蕾緹榭兒的回答後,路維克用手抵著下巴思考,接著這麼說。
  「但由於廚師們今晚會忙著準備晚宴的料理,老爺與夫人也會在晚宴上用餐,所以如果要另外幫大小姐準備餐點,恐怕得花上不少時間……」
  「哎呀,會有料理嗎?」
  「是的,不過說是料理,其實也只是簡單的輕食而已,除此之外就是甜點跟香檳了。」
  「甜點……」
  此時蕾緹榭兒腦中突然浮現米蘭妲蕾特笑容滿面地大談特談甜點的身影。
  說起來米蘭妲蕾特曾對某樣名叫布丁……的東西讚不絕口呢。聽她那麼說的蕾緹榭兒也對這個食物充滿了好奇心,真的那麼好吃嗎?
  「吶,路維克,那個叫布丁的東西……今晚的晚宴會有嗎?」
  「咦?嗯、嗯……我想應該會有才對……既然您那麼在意,要不要出席去享用看看呢?」
  「說的也是……正好肚子也有點餓,就去晚宴用餐吧。」
  「咦……請您等一下,您打算穿著制服去嗎!?」
  看來穿著制服出席晚宴似乎不太合適。
  雖然就蕾緹榭兒而言只是去用餐,所以完全不介意要穿什麼服裝出席,但由於路維克拚命制止,蕾緹榭兒只好回到更衣室隨便換了套禮服,前往召開晚宴的宴會廳。
  大廳裡隨處可見身穿華麗禮服,佩帶著金銀珠寶的貴族們在談笑風生。吊燈的光四處反射,使得大廳熠熠生輝,但蕾緹榭兒的視線只集中在位於角落的桌子上。
  (……咦?這是什麼食物?白色的……是用了什麼食材呢?對面的料理則又色彩鮮豔,這是用蔬菜製成的嗎?這裡的料理也……)
  面對擺放在桌上,自己從未見過的各式食物,蕾緹榭兒像個小孩子般眼睛一亮。
  看到蕾緹榭兒拿著盤子四處尋找食物,周圍的貴族紛紛投以有些訝異的目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身為主辦人的家人,本應該處在上座的她現在居然混在客人之中不斷地覓食。
  「……所以我當時就下定了決心。自己絕不能夠被他人小看。其他還有這樣的事情,像是兩年前──」
  「羅修弗德大人真是的,不用一次說那麼多也不要緊的,來,請用這個潤潤喉吧。」
  「哦喔!謝謝妳,克莉絲妲!妳果然很溫柔呢!」
  雖然另一邊傳來克莉絲妲與羅修弗德的說話聲,但專注在料理身上的蕾緹榭兒只把兩人的交談聲當作雜音。她的內心現在只顧著享受未知的食物而已。
  「話說回來克莉絲妲小姐的姊姊,莎莉妮雅小姐很快就要結婚了對吧?」
  「嗯,正如您所說,所以最近弗利德哥哥大人也為了婚禮的準備忙得不可開交。」
  把克莉絲妲開心的聲音當成耳邊風,蕾緹榭兒終於吃到了自己期待已久的布丁。
  雖然在聽米蘭妲蕾特稱讚時還有點半信半疑,但實際享用之後,蕾緹榭兒才終於明白她說的一切都是事實。布丁在入口瞬間融化,與醬汁融為一體,醞釀出帶著微微苦澀又甘甜的獨特風味。
  「……朵蘿賽露姊姊大人?」
  當蕾緹榭兒正享受著布丁的美味時,突然有個人叫住了自己。於是她在享用完最後一口後轉過頭去,發現克莉絲妲與幾位貴族正轉頭看著自己,表情看來有點意外。
  「為什麼,姊姊大人會出席這場宴會呢?」
  看來克莉絲妲似乎是對蕾緹榭兒出現在晚宴會場感到訝異。
  「這場晚宴是公爵家……正確來說是妳主辦的吧?那麼我出席有什麼問題嗎?」
  「不、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
  雖然用了問題來回答問題,但面對蕾緹榭兒的說法,克莉絲妲也找不到理由回嘴,場面一時之間變得尷尬。
  「……那個,朵蘿賽露姊姊大人?您好像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享用著什麼……」
  「是布丁喔。」
  「咦……您說布丁……是嗎?」
  雖然蕾緹榭兒照實回答了她的問題,克莉絲妲卻很驚訝似地瞪大眼睛。她究竟為何會感到吃驚呢?
  「姊姊大人,我記得您不是討厭甜食嗎?」
  「只是今天突然想吃布丁罷了,妳也會有突然想吃甜食的時候吧。」
  「是、是……這樣啊……」
  見蕾緹榭兒如此回答,克莉絲妲先是有些困惑地四處看了看,接著彷彿像是陷入沉思般閉口不語。
  「喂,朵蘿賽露!難得克莉絲妲特地關心妳,妳從剛剛開始就在幹些什麼?」
  此時一陣不解風情的聲音溜進了蕾緹榭兒的耳朵裡,她微微皺起眉回過頭去,發現羅修弗德正用銳利的眼神瞪著自己。
  「……?有什麼事嗎?」
  面對臉上表情明顯不悅的蕾緹榭兒,羅修弗德揚起眼角說。
  「我說妳,從剛剛開始就在做些什麼!」
  「就算您問做什麼,我也只是在晚宴用餐而已?」
  「什……!?」
  聽見蕾緹榭兒面不改色地回答,羅修弗德氣得肩膀發起抖來。
  晚宴是貴族們進行社交與交換情報的地方,由於會破壞妝容的緣故,一般而言貴婦人們幾乎是不會享用晚宴上的料理的,但蕾緹榭兒自然不會知道這件事。
  「沒想到妳竟然連自己做了多麼丟臉的事情都不知道,這樣還算是公爵家的人嗎!真虧妳這種沒品格的傢伙,竟然敢厚臉皮地來參加這場晚宴呢!」
  羅修弗德說完之後,甚至還很自豪地用鼻子哼了一聲,蕾緹榭兒反倒是因為他的發言感到無言以對。
  「那麼殿下,我這麼問好了,身為公爵家一員的我,出席公爵家召開的晚宴有什麼好奇怪的呢?」
  由於羅修弗德大聲嚷嚷,周圍的貴族紛紛朝他們投以好奇的目光,接著在見到蕾緹榭兒之後都驚訝地瞪大眼睛。
  「喂……那個人,難道就是朵蘿賽露小姐?」
  「咦?你說的朵蘿賽露,難不成是那位朵蘿賽露小姐?雖然我這幾年參加了許多晚宴,但還是第一次見到她呢。」
  雖然聽見了周圍的人竊竊私語,但蕾緹榭兒毫不在意地繼續說道。
  「殿下,過去戰火頻仍的時代,沒有如此絢麗的豪宅,也沒有豪華的餐點。只有必須賭上性命的戰鬥與保護自己的力量而已。但是就連在那樣的時代,都會主張人不分男女,都應該作為一個人受到尊重。」
  對蕾緹榭兒而言這才是理所當然的常識,然而在這個時代似乎很陌生,聽到這番話的聽眾們都有如銘記肺腑般彼此交頭接耳,這種想法似乎在這個完全由僵化的貴族社會構成的國家中並不普遍。
  「我的確有著殿下的未婚妻這個身分,但在那之前我是個名為朵蘿賽露•諾亞•菲利亞雷奇斯的人。今日有眾多賓客齊聚至我們公爵家,您不認為,展現足以成為眾人模範的寬宏大量,能讓晚宴變得美好嗎?」
  說實話,如果能乾脆地說出「我不是你的道具,少對我指指點點的」會輕鬆很多,但對方畢竟是個王子,而且在場也有許多貴族,因此蕾緹榭兒才冷靜地拐著彎對羅修弗德表達意見。
  「……嗚……!」
  蕾緹榭兒的話頓時令羅修弗德啞口無言,雖然他視線不停游移,試圖找話反駁,但卻依舊說不出任何一個字。
  一回過神來,蕾緹榭兒發現晚宴的參加者們均偷偷地看著自己等人的方向,竊竊私語了起來。
  蕾緹榭兒看了看會場的狀況,覺得差不多該離開了。畢竟想吃的食物大多都已經吃過一遍了,再繼續引人注目也不好。
  「那麼我就先告辭了,大家請慢慢享受。」
  簡短地打過招呼後,蕾緹榭兒乾脆地離開了會場。雖然從身後傳來視線和聲音,但她通通加以無視。
  「不過,朵蘿賽露小姐果然如同傳聞那般聰慧呢。」
  「由於至今從未在社交場合露面所以我也無從得知,但從她的遣詞用字與行為舉止來看,不愧會被選中,真是優秀。」
  「雖然外表有些奇特,但敢在大庭廣眾下向殿下說教,真是帥氣。」
  即使朵蘿賽露離開了會場,場內的騷動依然暫時沒有消退,在眾人口口聲聲說著有關朵蘿賽露的謠言時,羅修弗德只是不停小聲抱怨訂婚對象。
  而克莉絲妲雖然靜靜地待在羅修弗德身邊,但原本臉上的表情完全消失,用有如寒冰般冷淡的眼神靜靜地看著雙胞胎姊姊離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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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2-23 13:25 | 显示全部楼层
  閑章 某位少女的過去與未來

  在某位公爵家,有名被稱為禁忌之子的女兒。
  明明出生自名門的公爵家,卻不具備任何魔力,還擁有詭異的異色瞳,雖然遺傳到了銀髮,但這位與雙親完全不像的少女打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受到家人疏遠。
  被家人當作不存在,受到傭人背地裡嘲笑,在社交界千夫所指。曾幾何時,少女變得非常渴望能得到他人的愛。
  希望能被他人稱讚,能得到別人認同,無論讀書、舞蹈還是禮儀,她都能以驚人的速度融會貫通。
  但這只是近一步地加深了她的孤獨。見到周遭的反應越發險惡,她逐漸感到絕望,緩緩地染上了心病。
  就在這個時候。因為國王的命令,少女與第一王子締結了婚約。
  這只不過是場政治婚姻罷了。在那時,優秀且被認為是下任國王的第一王子需要足堪匹配的女性作為王妃。
  少女從眾多的未婚妻候補中脫穎而出,無論是外表、頭腦還是禮儀,無人能出其右,僅僅只是這樣罷了。這就是她成為第一王子未婚妻的理由。
  即使如此她依然開心得不得了,因為這是她至今的努力第一次被人認同。
  少女發自內心愛慕著自己的未婚夫,她將未婚夫明顯只是當作例行公事般寄送的信件與禮物當成寶物般重視,就算從未對自己露出笑容,也是全心全意地服侍著他。
  就算現在不行,總有一天自己一定會得到未婚夫的愛。她只憑藉這種毫無根據的希望支撐著自己。
  但就在某一天,少女見到了。
  在花朵盛開的美麗庭院中,未婚夫和自己的雙胞胎妹妹深情對望的模樣。
  自己的未婚夫正凝視著自己羞紅臉笑著的妹妹。在她注意到了那視線中的些微含意後,她眼前的世界開始扭曲。
  就這樣,少女的世界完全崩壞了。

  ***

  一開口就破口大罵,發生任何小事就大動肝火遷怒他人。這就是被稱為公爵家禁忌之子的少女。
  他們從不對自己虐待少女的行為抱持任何疑問,因為少女是失敗者,是個不符合公爵家身分的人,同時沒有魔力的她也無法進行反擊。
  正因為內心深處明白她比自己這些人更加優秀、美麗的緣故,他們才會藉由疏遠、輕視少女,傷害她的自尊來得到扭曲的優越感。
  在這個國家,沒有魔力的人都是所謂的「棄子」。因此他們對自己的正當性深信不疑。
  明明如此,但如今出現在他們眼前的她,正蹲在位於庭院角落的花圃前修剪著花朵。
  那位過去無論想做什麼都只是指使傭人的少女自己拿著剪刀,而過去只要看到他人就會衝上前的少女卻對他們視而不見。
  還有比這更具衝擊性的事嗎?
  這一個月以來,公爵家的禁忌之子已非他們所認識的少女。
  變得不再亂發脾氣,不再想與人扯上關係,再也不追求明明過去那麼渴望的愛。
  他們變得一天只會見到少女一至兩次,既不會想見到她,也沒打算去見她。
  但在就自己所不知道的地方,他們毫不猶豫地虐待的少女突然產生了巨大的變化,讓他們感到了巨大的恐怖與厭惡感。
  他們今天也依然也像看著某種不明真身的怪物似地,看著那銀髮的少女。

  ***

  路維克所侍奉的大小姐,曾是一位感情起伏很大,又容易發脾氣的少女。
  但過去的她並非如此,大約兩年以前,小姐是一位既文靜、優雅且很有教養的人,跟路維克的關係也是會互相開玩笑那般親密。
  但就在兩年前的那一天……以小姐生日宴會的那個夜晚為界,她彷彿變了個人似地。會對家人咆哮,一旦不順自己的意就會立刻發飆,過去優雅的她消失得無影無蹤。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變成這樣的起因又是什麼?路維克一邊畏懼著主人的怒氣,一邊不斷地自問自答。
  「路維克?」
  如同銀鈴般的嗓音將路維克的思緒拉回現實。
  這裡是菲利亞雷奇斯公爵大宅的庭院,他現在正跟自己的主人一同前來挑選用來裝飾主人房間的花朵。
  溫暖的陽光從天上緩緩灑下,庭院的花朵隨風微微地擺動,眼前悠閒的景色,稍微驅散了盤踞在路維克心中的陰暗情緒。
  「怎麼了?別站在那種地方,過來這裡吧。每種花都很漂亮喔?」
  她手上拿著從克勞德那裡借來的園藝剪,臉上掛著微笑。
  面對大小姐整整兩年沒有對自己展現過的笑容,路維克甚至覺得她那封閉了兩年的心扉終於敞開了。
  眼前大小姐的笑容,與兩年前記憶的表情重疊,從大小姐變化的那一天起,路維克原以為已經不可能再度像這樣與主人一起安穩地過著生活。
  自從大小姐會無故對周遭遷怒之後,路維克與她的關係也毀於一旦,每天觀察主人的臉色,為了不惹怒她而小心翼翼地選擇如何開口。但即使如此,還是必須忍耐毫無理由的怒火。

  但究竟是發生了什麼奇蹟呢,大小姐取回了過去那溫柔的個性。
  實際體會到這件事大約是一個月以前,從那時候開始,大小姐變得不再發脾氣,不僅如此,甚至更不讓他人見到自己的感情了。
  她變得十分勤學,每天都勤奮地讀著自己兩年間從未碰過的書籍。雖然奇妙的行徑增加了,但與此同時,對待路維克的態度也有了明顯的軟化。
  面對與兩年前的夜晚同樣突然的變化,一開始路維克十分困惑,但在身邊看著她,就會發現她那些脫離常識的行為並非刻意而為。
  眼前這聰慧又有點少根筋的奇怪大小姐的模樣,與存在於路維克記憶之中的大小姐過去的模樣如出一轍。雖然不知道原因是什麼,她知道路維克從未聽說過的技術,也有不少和過去不同的樣子。
  但即使如此,過去的大小姐終於變回來了。看著現在的大小姐,路維克終於能夠如此相信。
  「好的,我現在就過去,大小姐。」
  路維克也露出了溫柔的微笑,朝著自己的主人……朵蘿賽露的身邊跨出步伐。

  ***

  「喔喔,魯卡斯,好久不見。」
  「久疏問候了。」
  在一間放著氣派家具的豪華房間裡,兩名男性正各自坐在個人沙發上。
  其中一人是有著金色短髮和藍色瞳孔,表情嚴肅的男性;而在他對面的是個將金髮的兩側推高,有著紅色眼眸,外觀洋溢著紳士氣質的男性。
  「那麼,會這麼鄭重其事地要求會面還真不像你,發生了什麼事嗎?」
  「是的,有些想向您報告的事,同時由於還有許多不確定因素,現在想暫時保密。」
  「哦……?好吧,你說說看。」
  表情嚴肅的男性的話語,令紅眼男子興味盎然地瞇起眼睛,微微朝上牽動嘴角,這麼開口。
  「首先請您先看看這個。」
  表情嚴肅的男性一邊這麼說,同時將大量的紙張堆放在兩人之間的圓桌上。
  紅色瞳孔的男性有些訝異地拿起最上面的紙,在讀過紙上寫的內容後,臉上的表情逐漸染上驚訝之色。
  「……魯卡斯,你是從哪裡,用什麼方法得到這個東西的?」
  「從學園的學生那裡拿到的,這裡所有的紙,全都出自在我路克雷茲亞學園就讀的某位學生之手。」
  「嗯……」
  紅眼男子一邊拿起其他紙張,每讀一張,表情就變得更加眉頭深鎖。
  但是表情嚴肅的男性沒有漏看他眼中的紅色光芒反比例地增加著光澤。
  「魯卡斯啊,這會在我國的魔法界掀起革命啊。」
  「我明白,正因如此,我才會特地前來向您報告。」
  「大幅削減消耗魔力,異樣的提昇轉換效率,同時減輕處理迴路的負擔……明明只是基礎魔法(Basic Spell)而已,這個性能高到莫名其妙的魔法術式是怎麼回事?」
  「進行研究的人將其稱作『魔導術式』。」
  「原來如此,還真是想了不少呢。這個確實已不能稱為魔法術式,雖然勉強還看得見一點影子,但可說是截然不同的東西。」
  將報告大致過目一遍之後,紅眼男子品嚐著杯子裡的紅酒,看似愉快似地瞇起眼睛。真是愉快,已經許久沒有發生那麼令人興奮的事了。
  「呵呵……寫出這個的究竟是個怎樣的天才呢?真想找機會和對方見個面呢。」
  紅眼男性摸著自己的下巴,簡直就像個打著壞主意的孩子般揚起嘴角露出笑容。
  見他那副模樣,表情嚴肅的男性壓著自己的眉間,深深地嘆了口氣。
  「我會在不遠的將來讓您和她碰面的,總之請您別又失控囉,國王陛下。」

  ***

  「……哈啾!」
  圍繞在五彩繽紛的花朵中,哼著歌的銀髮少女突然打了個噴嚏。
  由於季節才剛進入夏天,今天的天氣也十分晴朗,因此多半不是著涼。
  「擤……啊啊……是有誰在說我壞話嗎?」
  「應該只是單純著涼了吧?」
  擔任公爵家園丁長的男人對擤著鼻子的她這麼說。
  有如與喀嚓一聲剪下花的聲音重合,她們身後傳來踩踏土壤的輕微腳步聲。
  「大小姐。」
  「嗯?怎麼了,路維克?」
  「因為艾利克大人已經要回去了,特地前來知會您一聲。」
  艾利克是頻繁往來公爵家的商人,今天他是為了運送雙胞胎妹妹購買的禮服前來。
  「他已經走了嗎?難不成已經離開宅邸了?」
  「不,我想他應該還在玄關。」
  「我馬上過去!」
  銀髮少女聞言立刻放下手上的剪刀,興高采烈地站了起來。
  「你認為艾利克先生今天會講什麼故事呢?」
  「誰知道呢……我完全沒有頭緒。」
  「哎呀,是嗎。呵呵呵,真令人期待。他究竟會講怎麼樣的故事呢?是與依利斯帝國間貿易關稅變動相關的內容嗎?還是關於普拉提那王國國內金融市場情勢的事呢?」
  「無論哪邊都不是上流貴族大小姐該了解的事就是了……」
  執事正確無比的吐槽使少女瞇起了紅色的左眼與藍色的右眼,用和方才完全不同的溫柔又愉悅的表情,露出微笑。
  「又沒關係吧,畢竟我不是個普通的大小姐……況且那個人……呃……公爵大人也沒說什麼啊。」
  「…………大小姐,難不成您忘記了老爺的名字嗎?」
  「……」
  「大小姐,我不是想插嘴,但請您至少記住家人的名字吧。」
  「我的主義是不會在沒興趣的事情上花時間的。」
  「我說啊……我退個一百步,先不管您說沒興趣……不,還是管一下吧,要是不至少記住名字的話,會引起糾紛的。」
  「是這樣嗎?我已經記住了這個國家所有貴族當家的名字,現在只是暫時忘記了,只要一提到馬上就會想起來的。」
  「我認為問題不在那裡耶……!?」
  面對露出名為「這是常識又怎樣」的表情的銀髮少女,執事單手倚著牆壁,一手按住自己的胃。
  「路維克,活下去,我之後會請人拿胃藥給你的。」
  「真抱歉……」
  「……話說回來大小姐?」
  「哎呀,怎麼了,克勞德?」
  「老爺他們正看著這裡……」
  聽見這句話的少女轉過頭,看見了正自遠處看著自己的家人們。
  他們的視線混雜著各式各樣的感情,有憤怒、憎恨以及困惑,少女與他們的視線僅有一瞬間四目相接。
  「無所謂,放著別管吧。」
  但很快就失去了興趣,聽見她乾脆地如此宣言,轉頭走回宅邸,園丁長按著自己的額頭,像是放棄似地仰天長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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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2-23 13:34 | 显示全部楼层
  五章 開始轉動的齒輪

  「……喲……哈……!」
  揮下的木刀咻一聲劃過空中。
  其他學生正在上第三堂課的這個時段,蕾緹榭兒正穿著方便活動的體育服裝,反覆不斷地進行空揮練習。
  這裡是劍術訓練場,蕾緹榭兒正在此努力練習前世父親所教導的武術。
  雖然她是個魔術天才,但如果無法應付肉搏戰的話,是無法贏得戰鬥的。所以她也會自主來到訓練場進行鍛鍊身體或是跑步的訓練。
  不愧是深閨大小姐的身體,起初光是練習幾次空揮就變得氣喘吁吁,但由於現在已逐漸練起了肌肉,變得能夠更長時間地進行訓練了。
  成為朵蘿賽露已經過了大約一個月,這段時間以來,蕾緹榭兒每天都過得很充實。
  在家時盡力避免和其他人扯上關係,能夠進入自己房間的只有身為專屬執事的路維克而已。同時自己除了自己的房間、廚房、書房還有庭院外,哪都不去。
  由於故意調整過外出時間,因此也不會和家人碰上,雖然不知道他們在做些什麼事情,但大概跟平常沒什麼兩樣吧。
  在學園時,上午不是待在大圖書館埋首於書堆中,就是去劍術訓練場鍛鍊武術;下午則是躲在自己的研究室裡專心進行研究。
  放學後則會和吉克和米蘭妲蕾特一起前往魔法訓練場教導魔術。
  在進行了一個月的魔術訓練後,就如同蕾緹榭兒預想的,吉克和米蘭妲蕾特的魔術師才能都開花結果了。
  米蘭妲蕾特雖然沒有特別出色的屬性,卻具備能夠使用所有屬性魔術的安定性。相反地,吉克能夠巧妙地同時運用魔法與魔術,尤其是在使用無屬性魔術上特別突出。
  術式研究也進行得很順利,現在較低等級的下級魔法(Low Spell)改寫也差不多快結束了。
  看來在魔法之中,下級魔法(Low Spell)與中級魔法(Middle Spell)的數量最多,這也是會花那麼長時間的其中一個原因。另外,與改寫術式同時開發的新魔術也有了進展。
  雖然已逐一將研究成果報告給身為學園長的魯卡斯,但至今依然被當成機密事項,只有魯卡斯與吉克、米蘭妲蕾特、雷溫以及偶爾會出沒的巴爾特萊納(亮晶晶老師)知曉而已。
  另外,這一個月內,蕾緹榭兒不曾出席過學校的課程。
  對於經常來回大圖書館,假日整天泡在家裡書房的蕾緹榭兒而言,學園的課程就像是騙小孩的玩意一樣過於簡單。
  沒錯,她得出了跟吉克同樣的結論。
  拜此所賜,從那時開始就幾乎沒見到班上同學,也不再像過去一樣突然受到他人的毀謗中傷,是件好事。
  雖然原本擔心會不會引起老師生氣,但完全沒有這麼一回事,現在反而有著眾多教師頻繁地造訪蕾緹榭兒的研究室,甚至還會帶著慰勞品前來。
  如果沒有搞錯的話,這應該能夠視為老師們喜歡自己吧?
  「……第三節課應該快結束了吧?」
  雙手握住木刀,用力地伸了個懶腰。雖然訓練場沒有時鐘,但由於牆壁的對面傳來的聲音停止了,所以她這麼斷定。
  相對於設立於戶外的魔法訓練場,劍術訓練場位於室內,兩者同樣分為好幾個區塊,而第三堂課剛好是在隔壁的區塊進行的。
  蕾緹榭兒將用完的木刀放回原本的地方,進入位於角落的更衣室換好衣服,急急忙忙地前往餐廳。
  雖然她不再參加學園的課程,但午餐必定會跟朋友一同共享。因為明明不是邊緣人,如果刻意獨自一人用餐豈不是很悲傷嗎?
  蕾緹榭兒在第三堂課結束之前來到了餐廳。由於還在上課,餐廳裡沒有其他學生的身影。
  也不用四處張望,在日曬良好的窗邊六人座位上就坐著一名正沐浴著陽光,愣愣地眺望窗外的黑髮美少年。同為翹課同伴的吉克總會像這樣事先替眾人佔好位置。
  「午安,吉克。」
  「……?朵蘿賽露小姐?妳今天比平時早呢。」
  看到了蕾緹榭兒的吉克有些意外似地眨了眨眼。對於他為何會如此驚訝,蕾緹榭兒心裡也不是沒有底。
  畢竟這一個月以來,蕾緹榭兒幾乎每天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忘了時間,直到吉克前來呼喚才終於動身前去餐廳。
  「真是稀奇,朵蘿賽露小姐竟然會在鐘響之前就獨自來到餐廳……」
  「只是今天集中力提前消失罷了,偶爾也會發生這種事。」
  蕾緹榭兒坐到吉克的對面,兩人在空無一人的餐廳閒聊了起來。
  今天吉克似乎整個上午都在研究室裡鑽研數式。其實他原本是打算去機械室的,但由於今天突然追加了檢修工程,迫不得已放棄。
  正當蕾緹榭兒因為溫暖的陽光感到昏昏欲睡的時候,隨著鐘聲響起,愉快夥伴的最後一人也衝進了餐廳。
  「午安!朵蘿賽露小姐!」
  「午安,米蘭小姐,妳今天依舊是活力十足呢。」
  「咦!?」
  面對驚訝地瞪大眼睛的米蘭妲蕾特,蕾緹榭兒不由自主地笑了出來。

  ***

  蕾緹榭兒今天也平安無事地度過,太陽逐漸西沉的此刻,她與朋友們正待在訓練場中。
  「看來這種程度的魔術已經不需要魔導術式也能發動了呢,那麼,接下來就來試試這邊的水之術式吧。」
  「好的!那麼……把這個像這樣──」
  「…………頭好痛……」
  「吉克!你是不是被米蘭小姐的魔術干擾到了!?快閉上眼睛,讓思緒冷靜下來,現在立刻把水的印象從腦中拋開!」
  蕾緹榭兒今天也在魔法訓練場裡幫助著兩位朋友。最主要是吉克。
  雖然蕾緹榭兒每天都會跟米蘭妲蕾特練習魔術,但吉克只有偶爾會前來參與練習。
  由於米蘭妲蕾特各屬性的魔力都很低,能夠自由自在地練習各式各樣的魔術;但吉克完全不同,由於他的五大元素魔力過於強大,反而有著各種限制。
  尤其是一起訓練的時候經常被米蘭妲蕾特的魔術干擾到自己的想像,偶爾也會發生像這次明明想使用無屬性魔術,腦中卻浮現了水屬性的印象,使得魔素反噬引起身體不適的情況。
  「我不是說過如果會難受的話,分別練習比較好嗎?」
  「不,在這個以魔法為主流的時代,沒辦法克服這點可不行。」
  雖然坐在長椅上痛苦地喘著氣,吉克依舊露出笑容,光是看就令人難過,真希望他不要勉強自己。
  蕾緹榭兒坐在吉克身邊,對他使用治癒魔術。雖然他的說法很正確,但如果因此搞壞自己的身體就得不償失了,他該不會沒注意到這點吧。
  順帶一提吉克魔力測定的結果是這樣。

  『火 550
   水 550
   風 550
   土 550
   雷 550
   光 0
   闇 0
   無 0』

  由於初次見到太過吃驚,蕾緹榭兒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一般而言,魔力的平均值是50到60,超過100就可以稱作高魔力了。 
  像他這種魔力高達通常的十倍以上,屬性之間還有著極大落差的人,蕾緹榭兒從未見過。要是屬性魔力值之間相差如此龐大,難以在魔術與魔法間取得平衡也是理所當然的。
  「雖然你說的沒錯,但這無法成為吉克你勉強自己的理由。你應該很清楚自己的五大元素魔力多麼不適合魔術,都引起這麼多次不適了,你也應該很清楚吧?」
  「……」
  「我已經說過很多次,吉克你的能力差距過於巨大,就算你沒有想要使用五大元素的魔術,但也必須小心地控制魔素。雖然我很清楚你想同時精通魔法與魔術的心情,但要是吉克因此出了什麼事,不就沒有意義了嗎?」
  「……」
  「幸虧魔法與魔術的架構有稍許不同,只要確立了演算模式的話,就不用擔心會因為魔素反噬而導致身體不適了。也就是說你不需要這麼著急,明白了嗎?」
  「……對不起。」
  吉克與前世的蕾緹榭兒非常相似。完全不讓人見到軟弱的一面,所有事情都試圖自己解決而一肩扛下,不斷消耗著自己。
  在蕾緹榭兒那時,勸諫並幫助自己的是納歐。現在換自己照顧吉克,才覺得似乎稍微能體會納歐的心情了。
  面對蕾緹榭兒提出的反論,吉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尷尬地視線游移,一臉歉疚地垂頭喪氣。
  他的反應顯然不習慣受到斥責,看上去就像隻失落的小狗一樣,總覺得有些可愛。
  「沒有人叫你趕緊鍛鍊自己的能力。時間還很多,你就照著自己的步調慢慢前進就好了。我也會一直陪著你的。」
  「……謝謝妳。」
  語畢,蕾緹榭兒露出了微笑,吉克也睜開原本緊閉的雙眼,投降似地露出笑容。
  蕾緹榭兒繼續在吉克的身旁不停施放著治癒魔術,再次閉上眼睛的吉克臉上的表情比先前變得更加平靜了。
  「朵蘿賽露小姐,吉克同學的狀況如何?」
  「好像不要緊了,現在狀況已經穩定下來,也沒有像之前那樣發燒。」
  「真的嗎?那麼我就放心了!」
  聽蕾緹榭兒這麼說,米蘭妲蕾特放心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這時,全身倚靠在長椅椅背上的吉克突然轉過頭來這麼說。
  「……我可以稍微去訓練場逛一圈嗎?我想讓頭腦冷靜一下。」
  「嗯,當然可以,那麼就順便散步休息一下吧。」
  蕾緹榭兒乾脆地點頭同意了吉克的提議,對清楚吉克體質的蕾緹榭兒來說,她也不打算立刻勉強吉克開始練習。
  於是她們一行人一同走出了訓練場,魔法訓練場位於本館左後方的深處,後頭是學園擁有的廣大森林。由於森林裡設有進行生物研究的老師或研究員的溫室與飼育空間,基本上是禁止學生進入的。
  「哦……學園裡竟然有這種地方啊。」
  「嗯,尤其當傍晚天氣好的時候,能見到漂亮的夕陽喔。」
  「那真是棒極了!有機會真想我們三個人一起看呢!」
  一邊走在森林與魔法訓練場的交界處,蕾緹榭兒一行人進行著沒營養的閒聊。
  千年前的蕾緹榭兒身為守護國民的公主,幾乎沒機會跟年齡相若的人普通地對話,因此對她來說,像這樣與朋友一起度過的時間非常新奇。
  「喂,我說妳!在那裡做什麼!」
  當蕾緹榭兒和米蘭妲蕾特與吉克三人正好繞了魔法訓練場一圈的時候,這陣突然傳來的聲音,讓蕾緹榭兒臉上的表情頓時消失。
  面無表情的她轉過頭去,只見帶著隨從的第一王子羅修弗德眼神兇惡地站在那裡。
  這一個月以來,朵蘿賽露與羅修弗德之間什麼都沒發生,在學園與家中都沒碰面,也沒有寫信交流。
  面對一個月不見的未婚夫,蕾緹榭兒只是冷冷地看著他。對現在的蕾緹榭兒而言,羅修弗德是個「麻煩且不重要的傢伙」。
  「請問您有什麼事嗎,殿下?」
  「哼!真虧妳有臉問我『有什麼事』!明明已經有未婚夫了,竟然還去誘惑其他男人,不愧是公爵家的汙點啊!」
  「……」
  看來羅修弗德似乎以為蕾緹榭兒與吉克正在幽會途中。
  對此蕾緹榭兒忍不住朝他投以憐憫的目光。像這種一點戀愛要素都沒有,況且米蘭妲蕾特也在的情況,究竟要怎麼看才會認為是在幽會啊?
  雖然有些太遲了,但這個王子難道是笨蛋嗎?或者說,她唯獨不想被這一個月以來都和未婚妻的妹妹不看場合地卿卿我我的孑孓男這麼說。
  「殿、殿下……這裡除了朵蘿賽露大人以外還有其他人──」
  「閉嘴!區區一介下人竟敢對我有意見!」
  雖然其中一位戴著眼鏡的隨從少年想要提醒還有米蘭妲蕾特的存在,但羅修弗德大概是自我意識過剩,全當作耳邊風。
  於是那位看似懦弱的隨從朝蕾緹榭兒看了一眼,接著以不被王子等人察覺的程度向蕾緹榭兒略為低下頭去。
  見到他的舉動,蕾緹榭兒雖然面不改色,卻略感佩服。看來笨蛋王子的隨從並非全部都是笨蛋呢。
  「哼!而且好死不死,竟然還跟出名的下流貴族劣等生混在一起!身為第一王子的未婚妻,知不知恥啊!」
  「……」
  或許是隱約察覺到羅修弗德在說誰,站在一旁的米蘭妲蕾特抓著自己制服的衣襬低下頭去。與蕾緹榭兒衣襬的金色條紋不同,顯示著自己身分的黑色條紋被手捏得扭曲變形。
  蕾緹榭兒見狀,心中有什麼東西「啪!」的一聲斷了開來。
  雖然羅修弗德對自己說了什麼都無所謂,但他侮辱了自己的朋友。
  (吶,我可以教訓這個男人一頓嗎?教訓他一頓沒關係吧?倒不如說教訓他一頓才是為這個世界和全人類著想吧?)
  絲毫沒察覺到蕾緹榭兒冰冷的怒氣,羅修弗德傲慢地笑著。他的眼中藏著與之前一模一樣的輕蔑。
  「恕我直言。」
  蕾緹榭兒感到無奈地直直盯著羅修弗德,簡潔地繼續說道。
  「請問您有什麼臉稱我為『第一王子的未婚妻』呢?可以請您捫心自問一下嗎?」
  「什……!」
  見蕾緹榭兒面無表情地反駁,羅修弗德明顯感到訝異,看來是很意外蕾緹榭兒會做出反擊。
  「妳這傢伙!難不成忘了自己姑且也算是公爵家的一員嗎!即使是妳這種廢物,也依舊是公爵家的一份子。跟那種低級貴族扯上關係,只會讓妳本來就很差的評價變得更加差勁罷了!」
  「是這樣啊。可是殿下,所謂的國家,是由人民與數量眾多的低級貴族支撐的。明知如此卻光憑身分差距或對方是劣等生等理由擅自拒絕和其交流,作為統領國家的王族不覺得太過膚淺了嗎?」
  實際上這是蕾緹榭兒自己在前世也曾提倡過的其中一項理念。雖然國家的統治者是王族,但王族也是因為底下有許多民眾與貴族在才得以存續。
  這在這個世界一定也是相同的,那些少數的上流貴族能夠悠閒自在地過生活,也是託了其他人的福。
  「妳、妳這傢伙!少得意忘形了!」
  或許是不滿意蕾緹榭兒的回答,羅修弗德凶狠地揚起眼角,像是要抓住蕾緹榭兒般撲了過來。
  要避開這種單調的拳頭實在太過容易,蕾緹榭兒看也不看就閃過了羅修弗德的攻擊,擦身而過的同時使用魔術干涉大地,用草製作出藤蔓絆住了羅修弗德的腳。
  「嗚啊!」
  羅修弗德根本無法應付來自腳邊的偷襲,藤蔓纏住他的腳,使他的臉狠狠撞上地面。
  蕾緹榭兒冷淡地看著渾身沾滿泥土的羅修弗德,一步步緩慢地朝羅修弗德走了過去。
  「……幹、幹幹幹什麼,竟然敢這麼對我!別以為妳──」
  不知是事到如今還抱持著那「無能」的刻板印象嗎,羅修弗德在看到蕾緹榭兒的身影之後,態度再度變得強硬起來。
  但是他那微不足道的強硬態度,在見到蕾緹榭兒周圍創造出的五根冰槍之後,立刻就被粉碎得無影無蹤。
  「嗚哇喔喔喔喔!!?」
  他發出奇怪的慘叫聲,瘋狂地在地上爬行,打算逃走。
  不過蕾緹榭兒自然不會讓他如願,從手中放出的冰槍準確地捕捉到了羅修弗德,刺穿了衣袖,將他整個人釘在地上。
  「別亂動喔。難得我刻意想避開您的臉,說不定一個手滑就會傷到您寶貴的臉蛋喔?」
  「……咿咿咿!!?」
  來到想逃也逃不了的羅修弗德面前之後,蕾緹榭兒刻意為了對上視線而蹲了下來。
  面對用冷淡表情瞇起異色雙眼的蕾緹榭兒,羅修弗德的緊張達到了極點,王族的驕傲什麼的早已飛到了九霄雲外。
  「那麼,殿下,雖然以我個人而言,一點都不想做出和您交談這種毫無建設性的行為,但還是要告訴您一件事。」
  「…………竟、竟然說毫無建設性……!!」
  「請您別像隻野狗般見人就吠,我只是陳述事實而已。更何況殿下,雖然您說我明明已有未婚夫卻還去誘惑男人,那麼陪在身為未婚夫的您身邊的女人又是什麼呢?」
  蕾緹榭兒毫無感情起伏的質問,讓羅修弗德縮起肩膀。
  也就是說在指責朵蘿賽露跟吉克的事情之前,先想想自己和誰正打得火熱。
  蕾緹榭兒這番過於正確的話語令羅修弗德啞口無言,只能用像是死魚般的眼神盯著她看。雖然知道他無法反駁,但他似乎連思考這個的空閒都沒有。
  「……她、她是……」
  「啊,您不必解釋也沒關係,她是您『親密的朋友』對吧?」
  「……」
  「明明殿下有『親密的異性朋友』,為什麼我不行呢?難道殿下打算插手我的交友關係?」
  「……怎、這……」
  「您的隨從也向您提出諫言了吧?在場有除了我與他之外的人,為何您不能好好觀察四周呢?明明只要仔細看馬上就會發現吧?難道您的眼睛是有什麼毛病嗎?」
  「……這、這是……」
  「更何況,殿下跟您未婚妻的妹妹……親密到不像是朋友呢?把自己的事擱在一旁,還真虧您有臉對我這麼說呢。」
  「…………咿!」



  他初次看見的未婚妻的笑容就像冰雪一樣寒冷,四周的溫度急遽下降,彷彿能聽到他牙齒打顫的喀噠聲。
  啊,這次並非是魔素失控,而是刻意引起暴風雪的。過了兩個月的時間,自然能夠隨心所欲地控制事象干涉力了。
  「……給給、給、給我記記住!」
  雖然舌頭根本就轉不過來,但他似乎至少還留有足以逞強的自尊心,蕾緹榭兒才一解除魔術,恢復自由的羅修弗德立即像是屁股著火般逃之夭夭。
  「你們兩位沒事吧?」
  「沒、沒事……那、那個……朵蘿賽露小姐……」
  接著蕾緹榭兒朝看起來感到很尷尬的米蘭妲蕾特與吉克開口。
  「難不成,妳很在意剛剛殿下所說的話嗎?」
  「……是的。」
  在這所學園裡,公爵與侯爵,以及部份伯爵……換句話說就是上流貴族的制服,與其他學生的制服設計有些許差異。襯衫的衣襬與袖口、裙襬,縫在褲子側邊的顏色會顯示學生的身分,上流貴族是金色,除此之外一律都是黑色。
  「別在意殿下說的話也不要緊,是我自己想要和你們成為朋友的,無關身分是高是低。」
  聽到蕾緹榭兒宛如訴說著常識一般如此斷言,無論吉克還是米蘭妲蕾特都吃驚地瞪大了眼。
  「今天的活動就到此告一段落吧,你們兩位大概也沒心情繼續練習了吧?」
  「好的……」
  考慮到吉克與米蘭妲蕾特的心情,蕾緹榭兒一行人就地解散。

  用轉移回到家之後,蕾緹榭兒為了清潔身體而前往房間內設置的浴室。但就在蕾緹榭兒洗好澡回到房間時,她聽見了房間外頭傳來聲音。
  「……?」
  咚、砰!
  豎起耳朵傾聽,好像是什麼東西撞到牆壁倒下的聲音。
  從聽見的聲音來推斷,這大概是某人撞上了蕾緹榭兒的房間附近的牆壁倒下的聲音。
  究竟是誰呢?蕾緹榭兒一邊這麼想,一邊悄悄地走進門邊,接著為了確認外頭的情況將耳朵貼在門板上。
  「我說妳,知不知道這是第幾次了?」
  「實、實在非常抱歉,夫人!請您原諒!」
  兩位女性的交談聲從門外傳來,於是蕾緹榭兒不發出聲音地悄悄打開門,從門縫偷偷地窺探起房間外的情況。
  在不遠處的走廊上,能見到一名侍女朝公爵夫人低頭的光景。夫人一如往常濃妝豔抹,身穿豪華禮服,以扇子遮掩嘴角。
  相對地,侍女則令人感到可憐地瑟瑟發抖,看來恐怕是犯了什麼大錯吧,她害怕的模樣很不尋常。
  「看來妳是很想被解雇呢?是啊,比起雇用妳這種無能之輩,去找更有能力的人比較好呢。」
  「別、別這麼說啊!求求您了,夫人!請您千萬別這麼做!」
  聽見夫人冷哼了一聲如此宣言,從一旁也看得出來侍女臉色頓時發青,或許是有非常不想被解雇的理由吧。
  雖然因為對此沒有興趣,所以原本想置之不理,不過一直在房間附近吵鬧也沒辦法休息,於是蕾緹榭兒改變想法,乾脆地決定介入其中。
  「晚兒,戴安娜大人,實在沒想到身為公爵夫人的您,竟然有空來到此處摸魚呢。」
  蕾緹榭兒靜靜地打開門,用往常般面無表情,冷冰冰的態度向身為自己母親的女性這麼說。
  戴安娜似乎是對蕾緹榭兒的出現感到很吃驚,瞪大的雙眼上彷彿寫著「妳怎麼會在這裡」。
  看她的樣子……難不成她忘了這裡就在朵蘿賽露房間附近嗎?嗯,以那群家人而言很有可能呢。
  「……我說妳,剛剛叫我什麼……」
  「侍女小姐,可以告訴我妳的名字嗎?」
  蕾緹榭兒無視打算說什麼的戴安娜,轉身看向侍女。
  或許是因為公爵的女兒突然搭話而感到吃驚,侍女雖然驚訝,但還是老實地回答了問題。
  「我、我叫做妮可……」
  「是嗎,妳叫妮可,那麼妳為什麼會遭到戴安娜大人責罵呢?」
  「咦……」
  「啊,別在意戴安娜大人也不要緊,因為現在是我在跟妳說話。」
  看著眼前蠻不在乎地說出「無視女主人也不要緊」的朵蘿賽露,妮可的表情由於驚訝變得僵硬。
  這也使得戴安娜瞪著她──正確地說是瞪著朵蘿賽露──的視線變得愈發尖銳,但不知道是遲鈍還是什麼原因,朵蘿賽露對此渾然不覺。
  (不,雖然很在意……)
  雖然內心說著實話,但妮可非常聰明地沒有把這件事說出口。
  「沒、沒事……什麼事都沒有……」
  「是嗎。我想……妳大概是被說了『沒辦法把屋子打掃乾淨真是沒用』之類的話吧?」
  「……!?」
  妮可好不容易才將「您怎麼知道」這句話吞回肚子裡。
  其實蕾緹榭兒只是從放在妮可身邊的打掃用具來推測情況,不過看來是猜中了。
  「畢竟是這間屋子的女主人動怒了,原以為是發生了什麼事故……不過看來真是個無聊的理由呢。」
  「……!」
  「況且,我並不覺得這附近有什麼髒汙留下。戴安娜大人,雖然有些失禮,可以請您具體說明,究竟是哪裡還留著怎麼樣的汙垢呢?」
  「……」
  「難不成……只是在找佣人的碴嗎?被人譽為『社交界之花』的戴安娜大人,應該不會做出這種讓人懷疑品格的事情才對吧?」
  由於蕾緹榭兒面無表情地陳述事實,無法反駁的戴安娜用扇子隱藏自己的表情,一邊惡狠狠地瞪著蕾緹榭兒。
  即使被公爵夫人怒目而視,蕾緹榭兒依舊悠然自得。看見絲毫不在意迎面而來的惡意,表情蠻不在乎的朵蘿賽露,反而是旁觀的妮可嚇得寒毛倒豎。
  「……我說妳……」
  「請問有什麼事嗎?」
  「……我說妳……剛才是怎麼稱呼我的?」
  原先還以為有什麼事,這轉移話題也太過強硬了吧。
  戴安娜似乎是對朵蘿賽露會用名字稱呼自己感到難以置信。
  (嗯……這種時候還需要在意這種事嗎?)
  但蕾緹榭兒無法理解她的驚訝,僅僅是歪著頭而已。畢竟,被自己疏遠、討厭得要死的女兒稱作「母親大人」才更可笑吧?
  更別說蕾緹榭兒並沒有戴安娜是自己母親的實感,因此這樣才是理所當然的。
  「是的?是稱您為『戴安娜大人』,怎麼了嗎?」
  「…………」
  聽見朵蘿賽露彷彿這是常識般清楚地斷言,戴安娜握著扇子的手一顫一顫地發著抖,惡狠狠瞪了朵蘿賽露一眼之後便快步離去。
  (怎麼回事……?)
  她離去的步伐並非如同貴婦般安靜,而是伴隨著沉重的腳步聲,看來是相當不快呢。
  奇怪……?雖然她看起來不高興,但究竟是對什麼東西感到不滿呢?不過平時畢竟見不上幾次面,這對蕾緹榭兒而言也無所謂。
  「那、那個……非常感謝您。」
  等到看不見戴安娜的身影之後,妮可如此表示並低頭鞠躬。蕾緹榭兒卻制止了她,同時靜靜地搖了搖頭。
  因為自己並非為了幫助她才出面,只是以結果來看幫了她一把而已,不值得感謝。
  「我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罷了,不值得妳低頭道謝。」
  「不……即使如此我還是受到了朵蘿賽露小姐的幫助,實在非常感謝您。」
  但妮可卻用力地搖了搖頭。
  照她的說法,一直以來經常三不五時受到戴安娜責罵,但無論是公爵家的其他成員還是傭人,都只會當笑話看,或是遠遠地旁觀。願意像這樣伸出援手的人,蕾緹榭兒是第一個。
  「我沒有做什麼大不了的事啊……算了,不客氣,工作要加油喔。」
  「好的……!」
  聽朵蘿賽露這麼說,妮可很開心似地露出笑容。
  妮可開始在公爵家工作的時日尚淺,所以還不習慣工作內容,人際關係也不好,不僅被雇主用「派不上用場」來責罵,還被前輩傭人取笑為無能。
  因此朵蘿賽露的行動跟話語對妮可而言究竟有多麼令人感激,她一定永遠都不會知道吧。
  「……話說回來,朵蘿賽露大小姐,您剛剛好像稱呼夫人為『戴安娜大人』……」
  「嗯,我是這麼叫的,應該沒有搞錯名字吧?」
  「那是當然的……不過,她是您的母親吧?」
  「哎呀,沒問題的,在有其他人在的時候,我會好好地稱呼『母親大人』的。」
  「不……我想問題應該不在那裡就是了……」
  忍不住吐槽的妮可有非常正經的思維模式。

  ***

  在淺淺日光照射的房間床上,蕾緹榭兒醒了過來。
  (……哎呀呀……沒換衣服就睡著了……)
  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穿的是居家便服。
  昨晚蕾緹榭兒洗過澡後,一如既往地進入了讀書時間,但途中突然就沒有了記憶,看來是不知不覺睡著了吧。
  她爬起身,身上的衣服果不其然地滿是皺摺,於是蕾緹榭兒一邊嘆了口氣,一邊施展魔術撫平衣服上的皺摺。
  這麼說來,與魔術不同,魔法並沒有在日常生活中受到運用呢。她想。
  (難道全都是交由人力進行的嗎……?)
  等到衣服上大半皺摺消失之際,從蕾緹榭兒的房門傳來「叩叩」的敲門聲。
  依照時間來看,大概是路維克來了吧。想到這裡,蕾緹榭兒不假思索地回了句「請進」。
  「失、失禮了。」
  但進門的人卻不是路維克。面對這位預料之外的訪客,蕾緹榭兒維持著準備從床上起身的姿勢,當場僵住。
  「……妮可?」
  走進房間的人是昨晚從戴安娜那兒救下的侍女妮可。
  妮可與朵蘿賽露並非主從關係,蕾緹榭兒也是昨天才認識妮可,因此她無法理解為什麼她會來到這裡。
  看蕾緹榭兒似乎不了解狀況,妮可開口解釋了她來到這裡的理由。
  戴安娜似乎跟公爵報告了昨天的事,結果就像是垃圾分類般,沒用的侍女被分配到了無能的公爵千金身邊。
  或許同時也包含了「既然妳什麼都做不好,那乾脆就去照顧無能千金算了」這份不懷好意的想法也說不定。
  「因為這樣,我從今天開始就是朵蘿賽露大小姐您的專屬侍女了。」
  「原來如此……」
  蕾緹榭兒隨便應付著妮可的話語。
  說老實話,雖然蕾緹榭兒覺得自己不需要侍女,但也沒有絕對不准許擁有侍女的理念,既然有人要給予,那也不用拒絕。
  況且妮可與其他侍女不同,並不會刻意疏遠朵蘿賽露,因此蕾緹榭兒認為受她照顧或許也不錯。
  「是這樣啊,那麼從今天開始請多指教囉,妮可。」
  「好的!」
  簡單地應答了幾句後,兩人便開始了早晨的整理工作。
  即使有了專屬侍女,蕾緹榭兒做的事情依舊沒有變化,一如往常地前往更衣室穿好衣服,跟著打理儀容而已。
  要說有哪裡不同,大概也就只有妮可會為她挑選衣物、梳理頭髮罷了。
  「大小姐,您不穿制服的絲襪嗎?」
  妮可拿著那類似黑色褲子的衣服。那是自己轉生第一天見過的,造型奇特的輕薄褲子。
  「……?」
  「就是這個。畢竟是學園指定的服裝。」
  說起來,米蘭妲蕾特的腳上總是穿著有如黑色褲子般的東西呢,原來那叫做絲襪啊。
  「……我才不穿,因為很麻煩。」
  蕾緹榭兒摸了摸叫做絲襪的東西後,搖了搖頭。從外觀來看,那東西明顯比蕾緹榭兒的腳要來得纖細,雖然具備伸展性,但總覺得穿起來肯定很麻煩。現在回想起來,學園中也分為有穿和沒穿的人。那麼應該沒有必須穿著絲襪的規定才對。
  「我明白了!」
  妮可並未對蕾緹榭兒的回答有異議,那果然不是必要的衣物。
  「話說回來妮可,妳有絕對不能被解僱的理由嗎?」
  蕾緹榭兒坐在更衣室的梳妝台前,對拿著梳子梳起自己銀白色頭髮的妮可這麼問。
  「嗯,您是說昨天的事嗎?」
  妮可將梳子放回梳妝台前,映照在鏡子裡的臉龐染上了有些悲傷的微笑。
  「其實我的母親生病了。因為父親過世得早,所以我打從二十歲起就在王都工作,輾轉經過了各種行業後,最後來到了這間宅邸當傭人。如今就只有我的收入支撐生活,要是我被解雇的話,無論是母親的生活費,還是醫藥費都會沒有著落……」
  「……真對不起,問了個不該問的問題。」
  「不不!這不是大小姐您的錯!因為至今從來沒有人關心過我,所以被您這麼一問,我反而很開心。」
  「是……這樣嗎?」
  「是的,而且我成為了大小姐的專屬侍女,這跟今後不會被解僱沒什麼兩樣,所以對您的感謝之意可是無窮盡的……好!完成了!」
  在兩人談天的時候,頭髮的整理似乎告了一個段落,還真是迅速……不對。
  蕾緹榭兒仔細端詳起自己映照在鏡子裡的模樣。
  裡面出現的是有些成熟,但又有著和年齡相符的稚氣的絕世美少女的身影。
  在蕾緹榭兒轉生之前,原本朵蘿賽露光論美貌在公爵家就是一等一的。現在她臉上的淡妝,更凸顯出她原本就是個好素材。
  柔順絲滑的銀髮被綁成了公主辮,上頭配著素色的絲帶。
  「因為大小姐本來就漂亮,我不禁卯足了全力呢。」
  「是、是嗎……謝謝妳……」
  無意識間講話變得支支吾吾的蕾緹榭兒也覺得不錯。
  生於戰亂之世的蕾緹榭兒對打扮可說毫無興趣。不僅沒有時間去做這件事,也沒有那種餘裕去做。
  即使成了朵蘿賽露之後,蕾緹榭兒也因為嫌麻煩而隨興穿著,從未化過妝,頭髮也沒有綁,讓它隨意飄揚。



  「髮型跟化妝……女孩子還真深奧呢……」
  「呃,朵蘿賽露大人也是女孩子吧……」
  聽見蕾緹榭兒佩服似地喃喃自語,妮可露出了苦笑。
  「妮可……妳的時尚品味似乎挺好的?」
  「不,沒這回事……只是以前曾經在理髮廳打過工而已。」
  「光那樣就有這等技術……妳果然很有才能呢。」
  「謝、謝謝您的稱讚……」
  面對來到公爵家以來第一次受到的稱讚,妮可害羞地笑了起來。
  之後,在和妮可閒聊的時候,伴隨著敲門聲,路維克推著載著早餐的餐車進來。
  「很適合妳喔,大小姐。」
  路維克見到氣質與平常不同的蕾緹榭兒,先是驚訝地瞪大眼,隨即便微笑著這麼說。
  與平時一樣,蕾緹榭兒一邊享用著早餐一邊讀書,等時間差不多就拿起書包前往學校。告知路維克回家時間之後,便發動了轉移魔術。

  今天的路克雷茲亞學園從一大清早就議論紛紛。
  被前來上學的學生塞得水洩不通的大廳裡充斥著感嘆與驚訝的聲音。
  他們的目光都集中在一名女學生身上。「冰之惡魔」與昨天截然不同,在及腰的銀色長髮上綁了個可愛的髮辮。那過於美麗的模樣,令待在大廳的學生不分男女都看得目不轉睛。
  不管是臉上的淡妝,還是平民般的樸素衣裝及髮型,都絲毫無損她的氣質與美貌。或者該說連這些都變得更加美麗了。
  「那麼……今天去哪裡好呢?」
  其中只有一個人……唯獨那個受到眾人矚目的她毫不在意周圍視線,一個人自言自語著。
  雖然好像感覺到了視線,但由於沒有危害,也不會少一塊肉,所以決定不理。這就是蕾緹榭兒現在的想法。
  「嗯……昨天上午都泡在劍術訓練場,今天就去大圖書館吧……」
  修長的睫毛垂下,瞇著眼睛思考的模樣也美得讓人讚嘆。在場的學生無論男女都看呆了眼。
  雖然蕾緹榭兒也側眼看著其他學生的樣子,但因為不想扯上關係也沒興趣的緣故,決定視而不見。
  讓無視技能火力全開的蕾緹榭兒,穿過了像是凍在原地的人群,開始移動。

  ***

  「可惡!那傢伙竟敢害我丟臉……!」
  忿忿不平地吐著苦水,羅修弗德踏出大大的腳步聲,在本館內側的湖畔徘徊。
  原先這時應該要前去上課的,但由於前陣子在學園受到的恥辱,羅修弗德並沒有冷靜到能乖乖上課。
  「只要沒有朵蘿賽露,我就能跟克莉絲妲結婚了啊……為什麼那種傢伙會是我的未婚妻啊……!」
  羅修弗德踢飛腳邊的小石頭這麼說。小石頭飛了出去,掉進湖裡,激起陣陣漣漪。
  羅修弗德跟朵蘿賽露的婚約是國王親自下令的。是三年前的某一天,國王毫無預警地召見他,宣言了這件事。
  關於朵蘿賽露的風評自那時就不太好,被家人冷落的事情眾所皆知,雖然有些貴族對她出色的教養給出高評價,相對地嘲笑她沒有魔力的貴族也很多。
  『我命令你,跟菲利亞雷奇斯家的公爵千金結婚。』
  的確,朵蘿賽露的其他能力可說是無懈可擊,但是光是她沒有魔力這點,她就不是個適合加入王家的人,羅修弗德經常這麼想。
  不僅如此,過去在公爵家跟朵蘿賽露相親的時候,羅修弗德對她的印象就糟到極點。即使在相親也幾乎不講話,表情總是一成不變,太過美麗,讓人覺得就像是被雕刻出來的人偶般詭異。
  普拉提那王國有著被稱為五大公的五個公爵家,如果想要找尋王子未婚妻的話,在其他公爵家也能夠隨意挑選。即使如此,國王依舊毫不猶豫地選上了沒有魔力的朵蘿賽露。
  所以當聽見了國王的那句話時,羅修弗德頓時明白了一切。也就是父親對自己毫無期待這件事。
  「無論哪個傢伙都把我當笨蛋……!」
  聽說選上朵蘿賽露的其中一個理由,是因為她是個擁有紅眼睛的人。
  擁有紅眼的人在這個國家十分稀有。聽說擁有紅眼的人,在成長到十三歲以前就會讓自己的人生面臨巨大的改變。而這大致上分為兩種,一是將給世界帶來不幸,另一種則是能夠拯救世界。
  比起普通的千金小姐,國王是賭上能夠改變自己兒子的可能性,才選上了朵蘿賽露。但羅修弗德並不相信這種沒有根據的傳聞,那種理由對羅修弗德而言只是單純的藉口而已。
  既然父親不期待自己,那麼自己也不需要去回應父親的期待。於是在那之後,羅修弗德變得比以往更加我行我素。
  與朵蘿賽露的義務性交往依舊持續著。即使成了未婚夫妻,朵蘿賽露的態度依然沒有任何改變,兩人的關係變得更加冷淡。
  所以羅修弗德輕易地便傾向了克莉絲妲,每當他義務性地造訪公爵宅邸時,羅修弗德必定會去見克莉絲妲。自相親那時起,羅修弗德就對克莉絲妲抱有好感,因此兩人關係會變親密也是理所當然的。
  也正好是這個時候,朵蘿賽露的性格有了劇烈改變。她變得會因為一點小事怒罵大鬧;但心情平復之後,又會用令人不舒服的撒嬌語氣說話。
  以這件事情為契機,原本就很討厭朵蘿賽露的羅修弗德更進一步地疏遠了朵蘿賽露,越來越陷入和克莉絲妲之間的不倫之戀。
  「我可是第一王子耶?」
  無論是在性格大變前後,朵蘿賽露一次都沒有反抗過羅修弗德。明明如此,朵蘿賽露卻使用魔法反抗羅修弗德,不僅如此──
  「……等一下?那傢伙應該沒有魔力才對……」
  但是想到這裡,羅修弗德內心忽然湧起一股不協調感。
  那時朵蘿賽露確實使用了魔法。但冷靜思考後,沒有魔力的她應該辦不到這種事情才對。
  「而且……這一個月以來,那傢伙簡直像換了個人似地變得很奇怪……」
  注意到這點之後,他的心裡緊接著浮現了許多疑問。
  近來朵蘿賽露變得不隨意生氣,於此同時,甚至就連原本姑且會出席的課程也不見人影。明明過去常常纏著自己,但現在卻連看都不看羅修弗德跟克莉絲妲一眼。
  原以為她是恢復了原本的性格,但並非如此。以前的她會經常注意周遭的舉止,但是現在的她絲毫不在意,甚至讓人覺得她沒有身為公爵千金的自覺。
  「……是嗎,那傢伙是個魔女啊……!」
  想了許多可能性後,最終羅修弗德得出了這個結論。
  性格突然大變,缺乏身為貴族千金的自覺,能夠使用本應無法使用的魔法。羅修弗德腦中的常識完全無法解釋這到底代表著什麼。
  更別說身為國家第一王子的自己會有這麼悲慘的遭遇,正是朵蘿賽露害的。她是會對所有關係者帶來不幸的災厄,羅修弗德對此深信不疑。
  「我記得……博物館裡好像收藏著用來殺魔女的劍……」
  熱愛武器的羅修弗德非常了解放在博物館裡的武器防具。
  正因為羅修弗德透過前陣子的事了解了朵蘿賽露的強大,才想使用據說有聖人加護的魔女殺手之劍的力量來加以對抗。
  下定決心之後,羅修弗德便快步前往博物館。必須盡早擊敗那個魔女才行。
  「喂,那邊的傢伙,給我把收藏在這間博物館的殺死魔女的聖劍交出來!」
  「咦?咦咦!?首、首先要先跟館長報告……」
  「沒有那種必要!我要你現在就交出來!」
  羅修弗德逮住了位在大廳的導覽員,朝對方如此怒吼。由於導覽員無法違抗第一王子的命令,只能按照羅修弗德的命令將他帶往保管庫。
  「這就是殺死魔女的聖劍嗎……」
  導覽員戰戰兢兢地遞出一把狀似西洋劍的長劍,羅修弗德從他手上奪了過來。
  「喂,拿著這把劍的人就會得到聖人的加護對吧!」
  「呃、呃……如果想得到加護,就必須詠唱這上面的咒文……」
  「這種事就該早說!」
  從研究員手上拿過一份小型的捲軸,羅修弗德很快地閱讀起內容,接著無畏地揚起嘴角。
  「哼!只要有這把劍跟咒文的話……!」
  就能向侮辱自己的朵蘿賽露報一箭之仇了。羅修弗德對此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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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2-23 13:36 | 显示全部楼层
  六章 魔女與異形的怪物

  在教訓了羅修弗德三日後的清晨,蕾緹榭兒一如往常地使用轉移魔術前往學園,並直接前往大圖書館。
  這一天在大圖書館裡沒見到吉克的身影。吉克也是擁有研究室的人,所以應該是在自己的研究室裡進行研究吧。
  「呵呵,妳今天也來了啊?」
  「嗯,來看昨天沒看完的書。」
  「既然如此,要不要連這本一起看啊?我想應該能當作參考喔。」
  「是真的嗎?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跟大衛稍微聊了點關於書的事情後,蕾緹榭兒從架上拿了幾本書,準備沉浸於書海之中。
  她今天看的是關於現在阿斯特雷亞大陸所棲息之生物的圖鑑,由於意外地有趣,回過神來書桌上已經堆滿了各式各樣種類的圖鑑。
  當吉克在場的時候,他總是一到中午就會把沉浸在書本世界中的蕾緹榭兒給拉回現實世界中,但今天他不在這裡。
  毫不意外,當蕾緹榭兒從書中抬起頭時,午休時間早已開始。
  「哎呀,不妙,已經這個時間了呢。」
  換做是以前,蕾緹榭兒根本不會在意現在是什麼時間,但現在她有了會等待自己的朋友。於是蕾緹榭兒將桌上的書籍收拾好,放回書櫃上,離開了大圖書館。要是不快點去餐廳,肯定又要讓米蘭小姐們久等了。
  餐廳和大圖書館所在的別館彼此之間隔著前庭,正好位於正反方向。蕾緹榭兒走在通往餐廳的走廊上時,忽然發現克莉絲妲正好從裡面的樓梯走了下來。
  「……哎呀?這不是朵蘿賽露姊姊大人嗎?」
  克莉絲妲也注意到了蕾緹榭兒,臉上頓時浮現了如同花朵綻放般的可愛笑容。
  由於蕾緹榭兒無論是在學園內外,都不會跟朋友與路維克他們之外的人交流,因此她不禁開始思考自己究竟多久沒有像這樣跟克莉絲妲面對面交談了。
  「妳在這裡做什麼呢?」
  「因為老師拜託我幫忙做課前的準備,直到剛剛才結束,回到這裡。姊姊大人才是,課也不上,究竟跑哪裡去了呢?」
  「我一直待在大圖書館裡看書啊。」
  聽蕾緹榭兒這麼說,克莉絲妲像是沒什麼興趣似地隨口應了一聲。
  「哎呀……所以這麼晚才來餐廳嗎?」
  「嗯,就是這樣,有什麼問題嗎?」
  「不,什麼問題都沒有,只是覺得姊姊大人已經兩年沒有讀書了呢。看的淨是些簡單易懂的書籍吧?」
  一邊聽著學生們隔著牆壁從餐廳傳來的喧鬧聲,蕾緹榭兒與克莉絲妲在沒有其他人的走廊上四目相交。
  「話說回來姊姊大人,您還記得前陣子晚宴發生的事嗎?」
  雖然克莉絲妲臉上掛著笑容,語氣也十分和藹,但卻無法從表情中知道她的用意。
  「嗯,我還記得,有什麼問題嗎?」
  「那天姊姊您為什麼會出席晚宴呢?」
  「哎呀,只是純粹想參加罷了,那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不在那裡!因為姊姊大人您……」
  應該是禁止出現在社交場合的才對吧!雖然克莉絲妲想這麼說,但在注意到眼前的雙胞胎姊姊正一臉茫然地看著自己以後,便將話語吞回肚子裡。
  明明是她自己的事,她本人卻一無所知實在很奇怪。眼前的雙胞胎姊姊最近無論在家裡還是學園,行為舉止都像變了個人似的,克莉絲妲感到一股莫名的焦慮。



  雖然對克莉絲妲忿忿不平的樣子感到疑惑,但蕾緹榭兒完全不知她的內心想法,獨自加強了戒心。克莉絲妲同樣也沒有察覺蕾緹榭兒的想法,開始試著轉換成別的話題。
  「姊姊大人,我記得您不是在晚宴會場上反駁了羅修弗德大人嗎?在大庭廣眾之下像那樣對王子殿下提出意見,難道您不覺得丟臉嗎?」
  「……啥?」
  蕾緹榭兒對自己在晚宴上頂撞羅修弗德這件事沒有絲毫後悔,或者該說自己因為對方是王子,甚至還作了一大堆讓步,究竟有哪裡該覺得丟臉?
  「我不覺得自己做了錯誤的事。在公共場合下對未婚妻用那種態度說話,只會讓人懷疑他身為王族的品味。既然是一國的王子,就應該要對臣民展現與其身分相符的模範行動才對吧?」
  「可是,那個人也是有好地方的優秀青年啊,單純只是姊姊大人您不知道罷了。」
  蕾緹榭兒一邊聽著克莉絲妲的話,內心開始納悶,羅修弗德到底是哪裡優秀了?回顧羅修弗德至今的言行舉止,不是對人暴言相向,就是和未婚妻的妹妹出軌,嘲弄身分低下的人,或是在博物館裡拿著盾到處亂揮,完全沒有好印象。
  「……是嗎,妳是因為覺得他很棒才會待在他身邊的嗎。」
  聽見蕾緹榭兒突然喃喃自語般地這麼說,克莉絲妲露出了像是沒想到會聽到這種話的訝異表情。
  「……嗯,就是這樣沒錯啊?」
  老實說,不管蕾緹榭兒怎麼思考,都不覺得羅修弗德是個可取的人,但實際上克莉絲妲是因為覺得羅修弗德很好才會跟他在一起的。人不能只看表面,前世雙親也時常如此叮嚀自己,那麼羅修弗德也肯定有只會給克莉絲妲見到的一面吧。
  「哼嗯……或許是因為妳跟殿下在一起的時間很長,所以會有只有妳能看見的一面吧。」
  這句話確確實實是蕾緹榭兒自身的感想,這是她以前世學到的知識為基礎,客觀分析所得出的結論而已。
  「…………啥?」
  但聽見這句話的克莉絲妲語氣產生了變化。雖然不懂話中涵義,但她之後不發一語,用瀏海隱藏自己的表情,雙手緊緊握著,就像是要滲出血一樣。
  「那麼我就先走了。」
  毫不在意克莉絲妲的變化,蕾緹榭兒向她告別之後逕自走進餐廳。她的朋友們應該已經在裡面等待了。
  而進入喧鬧的餐廳裡尋找起吉克等人身影的蕾緹榭兒還沒有發現,克莉絲妲正懷抱著漆黑感情目送著她的身影。

  ***

  路克雷茲亞學園的領地有著廣大的森林。雖然學園附近的區域十分明亮且安穩,但越往深處,樹木就越發濃密,即使白天也光線昏暗。
  穿過昏暗樹木間的縫隙,羅修弗德正摀著自己的胸口,搖搖晃晃地走著。
  他手上拿著從博物館裡帶出來的,已經出鞘的斬殺魔女的聖劍。如果是沐浴在日光下,銀色的劍身一定會散發出神聖又美麗的光澤吧;但聖劍吸收了周圍的昏暗光線,正散發著陰沉的光芒。
  「……為什麼……怎麼會……變成這樣……!」
  像是在說夢話般喃喃自語,羅修弗德用力咬緊自己的下唇。
  會發生這種事情,一切都是朵蘿賽露……那個魔女的錯。自己是這個國家的第一王子,那傢伙只是普通的未婚妻……況且只是國王決定的裝飾品。要是那傢伙不反抗自己,不讓自己丟臉的話,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羅修弗德宛如像是要逃離什麼一樣拖著腳步不斷前行,心中憤憤地聚集著對朵蘿賽露的怨恨。
  「可惡……!快點……要快點……」
  一邊鼓舞自己逐漸沉重的腳步,羅修弗德死命地不斷走著。
  羅修弗德並不知道究竟要走到哪去,或要往哪個方向走才行,只是努力地為了逃離從後方追趕而來的可怕氣息,拚命地踏著步伐。
  「……!?」
  胸口不時能感受到的疼痛,瞬間轉為如同被劍刃刺穿般的刺痛。
  強烈的劇痛迫使羅修弗德停下腳步,接著發出不成聲音的慘叫倒了下去。
  還不行,不能在這裡停下來,在羅修弗德這麼想著時,瞬間失去了意識。
  一道比樹蔭更加深沉的黑影,覆蓋在羅修弗德身上。
  而他手上握著的斬殺魔女的聖劍瞬間發出了詭異的光芒,這件事沒有任何人察覺。

  ***

  這場異變突然打破了平靜的日常席捲而來。
  下午一如往常地待在研究室裡埋首於術式研究的蕾緹榭兒,聽見了不應該出現在學園裡的爆炸聲。
  「……怎麼回事?」
  她連忙放下筆,打開研究室的窗戶往外一看,發現研究所附近的森林……位於博物館所在的方位冒出了濃濃的黑煙。
  「……!」
  肯定發生了什麼事。蕾緹榭兒瞬間做出判斷,接著直接將手搭上窗緣,毫不猶豫地從窗邊一躍而下。
  比起一一穿過房間走樓梯下樓,這麼做要快上許多。用風魔術緩和掉落的衝擊,緩緩降落後,蕾緹榭兒直接朝著冒煙的方向跑了過去。
  一進入森林,就隱約聽見此起彼落的爆炸聲與風聲。
  蕾緹榭兒一面慎重地尋找聲音傳來的方位,持續前進。隨著目的地越來越近,爆炸的聲響、破風的聲響混入男子們的吶喊,變得益發鮮明。
  「喂!想辦法用魔法阻止那玩意兒,人手越多越好!」
  「小心點!別讓其他地方造成損害!喂!負責治癒傷者的人怎麼樣了!」
  蕾緹榭兒來到的是森林深處有些寬廣的空間。
  從樹木的縫隙窺伺裡頭的情況,以魯卡斯為首的老師們正聚在一塊,所有人臉上都浮現焦慮之情,正朝另一邊暴動的物體施放魔法。
  那是頭纏繞著不祥的黑色靈氣,外觀貌似劍齒虎的巨大怪物。
  從大小來看,甚至可說有身材壯碩的魯卡斯兩倍大也不為過,牠嘴上掛著尖銳又修長的獠牙,雙眼中沒有眼白,只有猩紅的色彩滿佈其中。
  魯卡斯等人雖然打算使用魔法攻擊牽制怪物,但或許是威力太弱,怪物毫不在乎攻擊地肆意大鬧著。
  更加仔細一看,蕾緹榭兒發現有個人倒臥在怪物的腳邊。
  是羅修弗德。他手握著像是劍的東西趴在地上,怪物在他身上不斷地大鬧,看不出有想要移動的跡象。
  在戰場的一角似乎設置了收容受傷人士的簡易治療所,有幾位老師正在那裡接受治療,同時還躺著一名身穿學園制服的男學生。
  她對那位少年的外表有印象,是前幾天作為隨從一起跟在羅修弗德身邊的少年。
  「不好意思,可以請教這裡發生了什麼事嗎?」
  「咦……!?朵、朵蘿賽露小姐!?」
  要是自己突然跑進戰場,反而會讓教師困惑,想到這裡,蕾緹榭兒決定前往治療所詢問情況。
  「您怎麼會來這裡……這裡很危險,請快點離──」
  「不,這麼一來我跑這一趟就沒有意義了。可以請教究竟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還有那個怪物到底是什麼東西嗎?」
  正在進行治療的教師見到蕾緹榭兒之後瞪大眼睛,不斷打算說服她離開這裡,但蕾緹榭兒對此只是搖了搖頭。
  說到底,自己就是為了想要派上點用場才過來的,可不能就這樣丟下老師們不管逃之夭夭。
  雖然教師有些心不甘情不願,但由於蕾緹榭兒口氣強硬地再三要求,最後還是把事情的始末告知了她。
  「詳細情形我們也不太清楚,只是從博物館的人員那裡接到了森林裡有怪聲的聯絡,當學園長在森林裡展開搜索時,找到了倒在地上的殿下──」
  把教師的說法整理過後,狀況大致上是為了尋找怪聲來源到這裡,發現了倒地的羅修弗德,正當教師們打算治療他的時候,那頭怪物突然出現,在眾人還搞不清楚狀況之下便展開了戰鬥。
  「因為不能讓殿下有個萬一,所以我等不斷嘗試著拯救殿下,可是怪物絲毫不打算離開殿下身邊……」
  「原來如此,是這樣啊……」
  聽完說明之後,蕾緹榭兒再次朝戰場看了一眼,或許是王子倒在怪物腳邊吧,又或者單純是力量相差懸殊,老師們施展的魔法似乎完全無法對怪物產生作用。
  雖然人數是老師這方佔據壓倒性優勢,但毫無效果的魔法只是不斷消耗著魔力,一個接一個地力竭倒下。
  「我也要戰鬥,受傷人員就拜託您照顧了,老師。」
  「……咦?等!朵蘿賽露小姐!?」
  無視背後傳來的教師聲音,蕾緹榭兒躍入了戰場之中。
  戰場中的教師們看到突然出現的銀髮大小姐,均感到目瞪口呆。蕾緹榭兒一邊留意別把老師們捲入,一邊在手上創造出小型的旋風。
  旋風遵循蕾緹榭兒的意志前後延伸,最終化為巨大長槍的形狀。蕾緹榭兒將手高舉過頂,接著筆直地朝怪物一口氣揮下手腕。
  彷彿和蕾緹榭兒的手腕連動一般,風之槍低鳴著朝怪物飛了過去。聽到空氣撕裂聲的怪物轉過頭來,同時長槍也抵達了怪物的所在地。
  「吼啊啊啊啊啊!!」
  沒有絲毫偏差,風之槍準確擊中了怪物轉過頭的左眼。
  怪物發出猶如金屬摩擦聲般令人不悅的叫聲在地上打滾,即使眼睛上的風之槍已經消失,怪物依然叫個不停,開始尋找奪走自己視力的存在。
  牠的另一隻眼睛發現了正在架構下一個術式的蕾緹榭兒。光是這一幕,怪物似乎就理解了一切,撇下至今和自己戰鬥的教師們轉過身,血紅的眼睛鎖定了蕾緹榭兒。
  面對牠那像是能撕裂空間般揮落的銳利爪子,蕾緹榭兒使用轉移魔術迴避。
  轉移不僅是移動時的捷徑,在戰鬥時也能用於進行緊急迴避。雖然這原本是一種需要相當集中力才能使用的魔術,但蕾緹榭兒擁有能夠瞬間使用的技術。
  攻擊被躲開的怪物憤恨地發出叫聲,很快地再度朝蕾緹榭兒追擊。明明不久前從不離開羅修弗德身邊,但現在牠似乎完全不管腳邊的事物了。
  雖然老師們很想趁著這個機會救出羅修弗德,但由於怪物的攻擊比先前更加狂暴的緣故,即使想靠近也靠近不了。
  而且蕾緹榭兒也只能在這裡與怪物交戰。
  即使想引開怪物,這座森林裡有保存重要資料的博物館;而就算離開森林,也有學生們存在。
  為了救出羅修弗德,必須先阻止怪物的行動才行。於是下定決心的蕾緹榭兒對大地施展魔術,借用了樹木的力量。
  回應了蕾緹榭兒的術式,明明沒有風,四周的樹木卻一起發出了沙沙聲,樹葉摩擦的聲響逐漸變大,最後像是捲入了整座森林般使得空氣震動。
  怪物似乎無法應付來自四面八方的樹葉旋風,即使起初試著要折斷樹木,但不到一分鐘就被奪走了自由。
  「老師,快趁現在救出殿下。」
  確認怪物被關進由樹木形成的牢籠後,蕾緹榭兒向附近的教師這麼說。
  雖然那位老師目瞪口呆地眺望著由大自然形成的監獄,但聽見蕾緹榭兒的聲音之後迅速回過神來,朝羅修弗德的方向跑了過去,身後還跟著數名教師。
  第一王子的救援看似將要完美結束。
  「嘎啊啊啊啊!」
  在老師等人抵達羅修弗德身邊之前,身處樹木牢籠中的怪物放聲咆哮。
  那聲音比至今聽到的叫聲更加刺耳又詭異,這陣令人不快的叫聲迴盪在森林之中,大地也隨之震動。
  「怎、怎麼回事!?」
  「總、總之先把殿下帶到安全的地方……」
  教師們摀著耳朵重整態勢,打算要背起羅修弗德。
  但就在下個瞬間,他們見到了從自己身體中綻放的紅色花朵,看著從自己身上噴出的赤紅色液體,還搞不清楚狀況的他們當場倒了下去。
  「……!?」
  羅修弗德站了起來,手上握著染上鮮紅液體的銀劍。
  光是這樣,蕾緹榭兒就立即理解了狀況,握緊拳頭。稍微仔細想想,自己早該察覺了,怪物一直以來都是像要保護羅修弗德般行動,並沒有任何羅修弗德心智依舊正常的保證。
  「…………妳的………」
  此時傳來了小聲的呢喃,聲音的主人握著沾滿鮮血的劍,搖搖晃晃地朝著蕾緹榭兒走了過來。
  「……是妳……都是妳的錯……我才會……!」
  當羅修弗德的視線捕捉到蕾緹榭兒的瞬間,先前宛如幽靈般的模樣彷彿像是幻覺一樣,羅修弗德帶著強烈的敵意朝蕾緹榭兒砍了過來。
  「我可是第一王子耶!區區公爵家的禁忌之子居然敢頂撞我!」
  揮下的刀刃被光之壁阻擋,發出了尖銳的撞擊聲。隔著半透明的結界,蕾緹榭兒從羅修弗德的眼裡看到了陰暗的憎恨火光。
  「只要沒有妳在,我就能跟克莉絲妲在一起了!」
  雖然他的眼睛明顯並未看著自己,即使如此,羅修弗德依然不斷地嘶吼著對蕾緹榭兒的憎恨。
  蕾緹榭兒的結界發出光芒,受到反擊的羅修弗德猛然往後飛了出去,但他簡直像是沒有痛覺一般,立刻起身再度衝了過來。
  「去死!去死!只要妳消失的話,會阻擾我的礙事傢伙就全消失了!」
  比起前世襲擊蕾緹榭兒的戰士,羅修弗德的劍慢到像是蚊子也能停在上面一樣,但是那劍壓卻超乎想像地沉重。
  幸好羅修弗德的動作本身十分單調,對著毫無變招筆直攻來的他,蕾緹榭兒利用對手的力量反將羅修弗德摔了出去。
  「發生了什麼事!?」
  在蕾緹榭兒將羅修弗德扔出去的同時,戰場上傳來了有些倉促的少年聲音。蕾緹榭兒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過去,發現吉克正站在那裡,或許是急急忙忙跑過來的關係,他氣喘吁吁,頭髮也因為汗水沾在額頭上。
  「吉克!請你幫老師們治療!」
  確認來者是吉克之後,蕾緹榭兒立刻這麼說。
  雖然在場的其他教師已經開始對剛剛被羅修弗德砍傷的教師們施加治療,但不知是傷勢很重,還是治癒魔法的威力太弱,治療的進度十分緩慢。
  吉克的光屬性魔力是0,跟治癒魔術的相性極佳。由於有事先教過治療的術式,蕾緹榭兒判斷在場能夠好好治療傷者的人只有吉克一個。
  「……!我明白了!」
  雖然一瞬間驚訝地看了蕾緹榭兒一眼,但在目睹另一邊正拚命治療傷者的教師後,吉克立即明白了自己該做的事。
  當吉克也加入治療傷患的行列時,蕾緹榭兒再度與羅修弗德展開對峙。
  雖然怪物仍被關在牢籠之中,但牢籠內側開始傳來「啪嚓啪嚓」樹木被破壞的聲音,看來怪物突破牢籠只是時間的問題而已。
  「去死去死去死!給我去死吧!朵蘿賽露!」
  「吵死了,給我安分一點。」
  你以為我是為了救誰才戰鬥的啊。
  將這句話吞回肚子裡,蕾緹榭兒解除攻擊魔術,轉為向自己施展身體強化魔術。
  羅修弗德筆直地對蕾緹榭兒刺出一劍,但在自己還沒反應過來時便被蕾緹榭兒抓住手腕,就這樣在空中翻了半圈。
  羅修弗德被摔到地面上後,蕾緹榭兒迅速地以手刀擊中他的後頸讓他失去意識,這下總算是成功將他無力化了。
  「咕嘎啊啊啊啊!」
  但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怪物彷彿算準時機,發出巨響擊碎了關住自己的牢籠,樹木的殘骸伴隨著炸裂聲深深刺進了周遭的土壤中。
  從名為牢籠的束縛中得到解放之後,怪物眼中滲出遠超過之前的怒意,朝著蕾緹榭兒撲了過去。
  那頭怪物發出憤怒的咆哮,在場的其他事物似乎早已不被怪物放在眼裡。
  現在怪物的視線中,只有奪走自己一邊眼睛,又奪走了自己自由的銀色人類身影而已。為了向那個人類報一箭之仇,怪物一邊發出咆哮,一邊發狂地四處攻擊。
  (這下……不太妙呢。)
  雖然蕾緹榭兒十分樂見怪物僅對自己抱持敵意的狀況,但這種狂亂的狀態十分危險。
  這裡還有著蕾緹榭兒到來之前與怪物交戰的教師、受傷的教師和學生,他們尚未成功逃離這裡。
  (要是不快點讓其他人離開這裡的話……)
  就在她這麼想的時候,害怕的事情成真了。
  因為羅修弗德而身受重傷的教師們,正藉由吉克的手接受治療。他們並非留在原地,而是移動到了離戰場有段距離的位置。
  但那裡仍稱不上是安全地帶,拉開了與蕾緹榭兒之間的距離後再度發起突進的怪物,正好跳到了吉克等人的身邊。
  「吉克!」
  那藉由憤怒揮下的鉤爪襲向吉克。既然怪物以自己為目標,那就沒有辦法輕易靠近,蕾緹榭兒只能呼喚在場之中她最為信賴的人物的名字。
  「……!」
  或許被爆炸聲蓋過了,蕾緹榭兒的聲音不知有沒有好好地傳達到吉克耳中。
  但本能感受到了危機的吉克,反射性地朝襲來的鉤爪施放了魔術。
  與光屬性不同,淡灰色的光芒炸裂開來,和這道光芒猛烈衝突的怪物鉤爪,宛如砂子做的城堡般開始崩塌。
  「嘎啊啊啊啊!!」
  怪物第一次發出了蘊含著恐懼的叫聲。至今無論用什麼魔術都撐得下來的怪物,正因為吉克的魔術發出慘叫。
  (……無屬性的反射(counter)魔術……?)
  吉克使用的魔法是蕾緹榭兒在放學期間的練習教導他的東西。
  難不成這個怪物的弱點是無屬性魔術嗎?發現了全新可能性的蕾緹榭兒試著在手掌中生成無屬性的砲彈,朝怪物扔了過去。
  「嘰呀啊啊啊啊!」
  怪物發出痛苦的慘叫在地上打滾了起來。由於只是單純的魔術彈,並未像吉克使用的反射魔術那樣產生劇烈的變化,但牠明顯因為這個魔術感到痛苦。
  (……總之,試著用無屬性魔術來交戰吧。)
  既然如此決定的話,最好是能做短期決戰。蕾緹榭兒捨棄了以往重視迴避的戰鬥方針,積極地使用魔術攻擊。
  順帶一提,吉克等人已經帶著羅修弗德,跑到森林的更深處藏了起來。這下只要蕾緹榭兒不進入森林的話,姑且算是安全了。
  「那麼……該是時候決勝負了。」
  像是能夠理解這句台詞一樣,怪物發出混雜著痛苦、憤怒與恐怖的咆哮一躍而起。
  而蕾緹榭兒的眼睛正確捕捉了怪物的動作,朝右後方閃避,當雙方擦身而過的瞬間,以準備好的各種魔術做出反擊。
  上、下、左、右,藉由無屬性強化的各屬性魔術接連擊中了怪物的身體,每次擊中,怪物就會發出痛苦的慘叫聲,空氣也隨之震動。
  蕾緹榭兒的雙手就像川水流動一般,源源不絕地構築著各種魔術。
  當她在大地上奔馳時是風刃咆嘯,一揮手便雷霆作響,腳踏地面時,大地就隨著她的意志產生扭曲。
  蕾緹榭兒與大自然合為一體在戰場上橫行無阻的模樣,簡直就像是舞蹈一般美麗,並且也有著能奪走旁觀者自由般的魄力。
  「這下就結束了……!」
  最後怪物終於承受不住蕾緹榭兒的猛攻跪倒在地,蕾緹榭兒可不會放過屈服的怪物露出的大好良機。
  於是她朝著停下動作的怪物施展了新的魔術,是融合了光與無屬性的複合魔術。
  周圍的魔素呼應蕾緹榭兒的術式,成了漩渦聚集。雖然肉眼無法看見無屬性的魔素,但是它擁有能夠使其他屬性活性化與增強威力的效果。
  被無屬性的魔素強化,在蕾緹榭兒指尖聚集的前所未見的光芒,變成了光之劍。
  帶著宛如太陽般的熱量,如同沙漏一般不斷揮灑著光之粒子,周圍的景色因為熱氣甚至形成了海市蜃樓。
  怪物見狀發出了咆哮。究竟是為了威嚇還是為了求饒,則無從得知。但在純白劍身的映照下,怪物的紅色眼眸開始顫抖。
  蕾緹榭兒就這麼朝怪物揮下自己的手。
  宛如要切斷空間的光之劍隨著蕾緹榭兒的手腕揮落,白銀的劍刃陷進怪物的身體裡,撕裂肌肉,粉碎骨骼,光之劍如同文字形容一般將怪物一刀兩斷──
  猶如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慘叫迴盪在整座森林裡,被雲間灑落的太陽光照耀,怪物的身體隨著自己的慘叫逐漸消失。
  怪物漸漸消失、失去形跡的景象就像先前從未發生過任何事情般乾脆,但留下的慘劇爪痕正是先前發生的慘劇最有力的證明。
  在怪物消失無蹤的森林裡,所有人都無法動作,也無法開口。為了理解眼前所見的戰鬥衝擊,只能凝視著那位頭髮隨風飄逸,「無能」公爵千金的背影而已。

  ***

  「那麼……我該從哪裡開始問起才好呢?」
  魯卡斯單手靠在辦公桌上,看似疲倦地無力說道。
  這裡是位於別館的學園長室,房裡除了魯卡斯以外,還有蕾緹榭兒與吉克兩人。
  「問自己想問的事不就行了嗎?」
  「就是因為想問的事情太多了啊!」
  明明毫無疑問是引發這種狀況的元兇,蕾緹榭兒卻依然一派輕鬆。那堂而皇之的態度進一步加劇了魯卡斯的頭痛。
  在森林的怪物騷動結束後,其他教職員為了善後四處奔走,做完必要的指示後,魯卡斯傳喚蕾緹榭兒和吉克到了學園長室中。
  「……總而言之,可以請妳說明剛剛使用的力量嗎?」
  「好的,那是在這時代似乎已經失傳的名為魔術的力量。」
  「是嗎……看來今年真是倒大霉呢。」
  魯卡斯抱住了自己的頭。
  那也是當然的,因為正如蕾緹榭兒所說,普拉提那王國並不存在名為魔術的技術。
  那她又是為什麼能夠學到已經失傳的技術呢?光是這一個月就讓魯卡斯腦中的常識瀕臨崩潰邊緣。
  「…………還有,妳知道第一王子殿下為什麼會變成那樣嗎?」
  如果是眼前不斷作出衝擊自己常識之行動的朵蘿賽露的話,或許已經從這次的怪物騷動察覺些什麼也說不定,魯卡斯是這麼想的。
  「不,其實我也不清楚那頭怪物究竟是什麼。雖然偶然從吉克那裡得到靈感擊敗了牠,那生物的實體和情報我也是一無所知。」
  但銀髮少女只是瞇起紅藍雙色的眼睛,靜靜地搖了搖頭。
  從總是面無表情的她臉上那像是參雜悔恨又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來看,她應該是真的不知道吧。
  「是嗎……不過,真虧妳有辦法用魔法擊敗那頭怪物呢。」
  總之先留下紀錄吧。魯卡斯下定決心後,用像閒聊般的態度對眼前的少女這麼說。
  「不,所以我說了,那不是魔法,而是魔術。簡單來說是種和魔法很像的東西。不過與魔法不同的是魔力值越低越好這點,具體而言從術式開始──」
  「慢著,等等等等一下,重要的事情我已經都聽過了,所以別再繼續說了!」
  但那句話似乎打開了朵蘿賽露那不能碰觸的開關,於是魯卡斯連忙制止了準備開始發表長篇大論的她。
  雖然朵蘿賽露因為話題被打斷而顯得有些不滿,但也不能放任她又開始侃侃而談好幾個小時,怎麼能讓過去發生在大會議室裡的慘劇再度重現於此。
  「……為何到目前為止從沒講過關於魔術的事?」
  「因為您沒有問。」
  「是嗎,會這麼問的我真是個笨蛋,不對,沒這麼問的我才是笨蛋嗎?」
  聽見朵蘿賽露的回答,魯卡斯像放棄似地趴上桌子。這下不妙,完全被她給牽著鼻子走了。能夠撼動整個魔法界的名為魔術的技術,還有正面和常識起衝突的術式改造。
  在魯卡斯擔任路克雷茲亞學園長的這十幾年來,他從未見過如此亂來又可怕的學生。
  況且更加可怕的是,到現在甚至還過不到一年的一半,雖然自己已經是個一把年紀的大叔了,但老實說非常地想哭。明明最近睡眠十分充足,但每天都會引起劇烈的頭痛是怎麼回事。
  「……總而言之,請別隨便將魔術的事告訴其他人。」
  「嗯,我也不打算四處張揚,請您放心。」
  「嗯……我不會抱持期待的。」
  朵蘿賽露看著用食指壓著太陽穴的魯卡斯,一邊用人偶般美麗的面貌不解地偏過頭去。
  (……那像是無法理解的表情又是怎麼回事,妳以為這是誰害的啊……)
  雖然內心如此抱怨,但基於身為學園長的責任感以及自己的好心腸,魯卡斯並未向朵蘿賽露發怒。
  作為照顧鬼才的人,魯卡斯的苦難還會持續下去。

  ***

  魯卡斯持續詢問了數個小時。
  等到問題終於結束,蕾緹榭兒與吉克帶著有些疲倦的神情離開了學園長室。
  「朵蘿賽露小姐……妳還好吧?」
  「嗯,我不要緊,吉克你不累嗎?」
  「畢竟我只是剛好去到那裡而已,不要緊的。」
  這次的怪物騷動似乎也傳進了全校學生的耳裡。
  當然在森林裡實際發生了什麼事並沒有傳達給學生知道,但引發了如此巨大的騷動,學園自然也停課了。在蕾緹榭兒前往學園長室途中的時候,也已經有許多貴族家的馬車前來迎接自家子弟。
  「……啊!朵蘿賽露小姐!吉克同學!」
  當蕾緹榭兒想著自己乾脆也先回家好了的時候,前方有個眼熟的褐髮少女跑了過來。
  「哎呀?米蘭小姐?」
  雖然對米蘭妲蕾特那氣喘吁吁,頭髮因為汗水貼在額頭上的樣子有股既視感,但蕾緹榭兒依然對她來到這裡感到驚訝。
  「妳怎麼會在這裡?還以為妳已經回家了呢。」
  「妳在說什麼呀!是因為擔心你們兩位才會留下來等你們啊!」
  米蘭妲蕾特沒有絲毫猶豫地如此斷言。
  聽到她的回答,即使是蕾緹榭兒也有些不知該如何應對。這代表著比起自己的安全,她更擔心蕾緹榭兒的意思。
  「那個……真對不起,米蘭妲蕾特小姐,讓妳擔心了。」
  「對不起,米蘭小姐。不過,謝謝妳。」
  蕾緹榭兒和吉克彼此互看一眼,同時有些困擾地露出微笑。
  他們是自己在這個世界第一次結交的朋友。雖然在轉生時從未對他人抱持著興趣,但跟他們一同度過的時間究竟有多麼安穩又舒適,蕾緹榭兒這時才總算是切身體會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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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2-23 13:37 | 显示全部楼层
  終章 深夜的聚會
  
  白瓷製的茶杯掉到地上,伴隨著「喀鏘」的清脆聲響碎裂開來。
  亞麻色的柔順髮絲撫過眼前,一切都像是慢動作一般,青年只能呆滯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青年在腦海中不斷追尋著沒有回答的問題。
  死命地向前伸出手,但卻被聳立於眼前的上了鎖的柱子群所阻擋。
  『……這樣……就好……』
  在鐵製柵欄的對面,倚靠在椅子上的她安詳地微笑著,直到最後,她依然保持著高貴的舉止。
  『我只能……這麼做……』
  一抹紅色的液體自她的嘴角溢出。在她那像是隨時都會消失的純白肌膚上,紅色的水滴甚至令人聯想到邪惡般鮮豔地綻放。
  『請你,跟我約好……會創造一個和平、美好的,國家……』
  『……嗯,我發誓。我一定會將這個國家帶往和平。』
  聽見青年那聲嘶力竭的回答,少女貌似開心地瞇起藍色的眼眸,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靜靜地墜入了黑暗之中。
  『……喬瑟菲娜,其實我……對妳──』
  知道青年的臉上流下了兩道淚痕的,就只有地下牢房的成群飛蟲而已。
  
  ***
  
  聽見響徹蠟燭火光照耀下的房間的敲門聲後,普拉提那王國第47代國王奧茲華德•德拉克•亞雷斯塔•普拉提那緩緩張開閉起的眼睛。他那鮮紅的雙眼在蠟燭火光照耀下,顯得更加深沉。
  「……喬瑟菲娜……」
  伸手觸碰額頭,發現上面沾滿冷汗,看來自己似乎是做了過去的夢。他拿起放在桌上的酒杯來滋潤喉嚨。
  叩叩。
  忽然響起的敲門聲,令奧茲華德轉頭看向房門。
  「進來吧。」
  當他開口後,房門悄然無息地打了開來,一名髮色帶著藍色的灰髮少年走了進來。或許是為了不引起他人注意,他身上服裝一律採用深色,眼鏡下的漆黑瞳孔顯得些許困惑。
  「深夜來訪真是抱歉,國王陛下。」
  「茲巴爾嗎……無妨。」
  奧茲華德見來訪的是自己指派給第一王子做隨從的少年,多少感到放心了一些,招呼他進到房間裡。
  被稱作茲巴爾的少年悄然無息地緩緩來到奧茲華德面前,將手上的紙本遞了過去。
  奧茲華德立即就理解了,這是今天發生在路克雷茲亞學園的那場騷動的相關報告書。
  雖然奧茲華德知道學園內有一陣騷動,但還不清楚詳細情報。
  但是從學園回來的人們用極其害怕的神情把第一王子運送到寢室來看,他也能理解那個笨蛋不肖子大概又闖下什麼不得了的大禍了。
  奧茲華德接過報告書,大致瀏覽了第一頁的內容。
  「……這是怎麼回事。」
  接著在看完之後,他將報告書往桌上一扔,伸手按住自己的眉頭。
  從魯卡斯那裡接獲術式報告還沒過沒多久,情況卻和奧茲華德預計的有極大的變化,甚至更糟。他也沒想到情況竟然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有了改變。
  「如同上頭寫的,是關於第一王子與其未婚妻在學園引起的騷動報告書。」
  「這種事誰看了都知道,我想說的是內容有問題。」
  奧茲華德瞪著自己摔到桌上的紙堆,雖然報告書是無罪的,但仍不禁對它遷怒。
  自從一個月前從魯卡斯那裡見到名為魔導術式的東西以來,奧茲華德就一直對能夠完成這件事情的人很有興趣,但魯卡斯幾乎不肯透漏關於那個人的情報,於是奧茲華德才決定自己展開行動,然後馬上就找到了元兇。
  「雖然不曉得原因是什麼,但是王國的聖遺物,殺害魔女的聖劍被遺留在現場。」
  「殺害魔女的聖劍……?該不會那小子又擅自拿出去了吧?」
  「是、是的……從博物館的導覽員那裡得知,似乎又是王子的老毛病。」
  「……那個小子。」
  見茲巴爾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奧茲華德有點傻眼地嘆了口氣,同時伸手按住自己的眉頭,隨後再次拿起報告書,視線停在最後一個段落的文字上。
  「……那麼,這上頭寫的事情是真的嗎?」
  「是的,打倒神秘怪物的人確實是朵蘿賽露小姐。我親眼見到理應沒有魔力的她運用壓倒性的力量輕易解決了怪物。」
  雖然也不能無視關於怪物的情報,但是名為朵蘿賽露的存在讓奧茲華德更有興趣。
  朵蘿賽露•諾亞•菲利亞雷奇斯。身為第一王子的未婚妻,同時也是開發魔導術式的人。同時也很有可能是擁有奧茲華德等人長年以來追求的力量的人。
  對奧茲華德而言,一個月以前的她只不過是「兒子的未婚妻」罷了,由於早就放棄了教育第一王子的緣故,並未去特別留意她。
  「吶,茲巴爾啊。你認為那女孩會不會恨朕呢?」
  「……誰知道呢。雖然這只是我這一個月以來觀察所得到的看法,她對於自己沒興趣的事物毫不關心,因此從她對第一王子也毫無興趣的舉止來看,我認為她應該對陛下也沒有興趣才對。」
  「是嗎。」
  但現在已並非如此,朵蘿賽露所持有的力量無可限量。如果她擁有的力量全都是事實,身為國王,就不能隨意置身於有可能和她敵對的立場上。
  「不直接和她見一次面可不行呢。」
  「那麼,我明天就作為傳令前往公爵家吧。」
  「嗯,拜託你了。」
  向奧茲華德行了禮之後,茲巴爾靜靜地離開了房間。
  即使茲巴爾離開了,奧茲華德依舊一言不發地眺望著窗外的夜空,然後小聲說道。
  「……在的話就出來啊。」
  他的聲音靜靜地傳遍被月光照耀的房間內,不久後,在光線照不到的房間角落出現了一名老人的身影。他是個身高不足奧茲華德一半的矮小老人,純白的鬍鬚在黑夜中非常顯眼。
  「真抱歉啊……因為茲巴爾在,實在找不到現身的時機……」
  知道能夠通往這間房間的隱藏道路的人,只有奧茲華德與眼前的這位老人而已。
  「關於這次的事,你有什麼看法,大衛?」
  「您所謂的看法是指……?」
  「這次事件,會將我國導向何方呢?」
  「誰知道呢……而且陛下心裡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所以才會指名那孩子來當第一王子殿下的未婚妻……」
  「……」
  正如大衛所說,奧茲華德緩緩閉上自己深紅色的雙眼。
  「你認為……那女孩會願意為我國出力嗎?」
  「那就要看陛下如何應對了呢,那孩子或許看起來很難以親近,但其實是個很單純的孩子。雖然對敵人毫不留情,對於自己接受的人卻非常寬容。」
  「是嗎……」
  奧茲華德再度睜開眼睛,朝大衛看去。
  「你一開始就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了嗎?」
  「陛下太抬舉我了,我姑且只是個人類……想要知道所有未來是不可能的。」
  「換句話說,就是能知道一部份的未來囉?」
  「……」
  奧茲華德與大衛靜靜地看著彼此,大衛的表情隱藏在白色鬍鬚下,無法從中窺探任何的情報或是感情。
  「我記得三年前,提議應該讓朵蘿賽露擔任王位繼承人未婚妻的人也是你吧,其實你……從一開始就很清楚那女孩的價值對吧?」
  「呵呵呵,誰知道呢……」
  見大衛故意不回答問題,奧茲華德只能嘆氣。
  大衛從來不談任何關於自己的事,雖然跟他來往已長達三十年左右,但奧茲華德只知道他侍奉著這個王國的國王已經很長一段時間了。
  還有就是,他並非普通人類。
  「……你依然令人猜不透呢。」
  「呵呵,我就當作您在誇我好了。」
  大衛飄飄然地笑了笑,晃了晃自己的鬍鬚。
  「那麼,老夫就先告辭了……」
  「嗯。」
  見大衛轉頭離去,奧茲華德也將視線移回窗外。但身後傳來了大衛的聲音。
  「陛下,現在您總算能夠相信了吧……帶來魔導術式和魔術的『菲利亞雷奇斯公爵家的二女是掌握世界命運的鑰匙』……記住了。」
  
  留下令人懷念的預言之後,大衛與來時相同,宛如溶入黑暗似地離開了房間。
  「……嗯,朕相信。」
  奧茲華德頭也不回地低聲回應道。現在這房間裡,沒有任何人聽到奧茲華德的話語。
  起初聽到這預言的時候,奧茲華德是不肯相信的。但事到如今,他深刻地感受到大衛說的話是真的。
  「……這下子,朕的願望也總算能實現了。」
  在空無一人的房間裡,奧茲華德將杯子裡最後一口酒飲盡,露出了小小的笑容。
  他那注視滿月的笑容,像是自嘲一般夾帶著愉悅與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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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2-23 13:37 | 显示全部楼层
  後記
  
  非常感謝各位閱讀《公主殿下貌似大發雷霆》。
  在書籍版第一次碰面的各位,初次見面;也非常感謝從「成為小說家吧」時就一直追蹤本書的讀者們。無論是購入本書,還是在店頭試閱的讀者,光是您拿起這本書就欣喜得無可復加的我叫做八ツ橋皓。
  這部作品是我用主角超強的轉生魔法學園+戀愛這樣的王道設定,世界觀與角色設定都隨性寫完後投稿到網路上的小說。能像這樣出書可是自己連做夢都夢不到的喜悅。我一邊撰寫著書籍版用的原稿,一邊不斷地「別給我隨性亂來,打一開始就要更認真寫」像這樣責備著過去的自己……自己寫的作品能像這樣被出版成書籍,有機會和各位見面,都是多虧了從網路版開始就一直鼓勵著我的讀者,實在非常感謝各位。
  雖然本作品原本是在「成為小說家吧」上,以「八ツ橋」這個聽起來非常美味的筆名投稿的故事做為基礎,但為了能讓期待書籍化的讀者也能夠感到驚喜,除了留下了一些網路版的要素外,故事主軸與結局還有角色設定等都大幅地改修過。
  雖然有些擔心從網路版就開始閱讀本作的各位讀者會如何看待書籍版的故事與世界觀,但不僅是戀愛要素,也試著加入了大量的冒險故事、魔術•魔法的世界觀等等的奇幻要素。
  本作是我初次書籍化的作品,雖然仍有許多不成熟的地方,但如果能讓各位享受世界觀的話,身為作者就已十分滿足了。
  過去作為讀者的時候,雖然自認自己和小說已經是老同鄉了,但當自己試著動筆,才發現不論是敘事流程,還是描寫角色的方式與文章表現,都是身為小說家所不可或缺的技巧,也深刻地體驗到要親手創作一個故事的世界究竟有多麼困難,但寫作果然還是非常有趣。
  在出版這本書時盡心盡力的責任編輯Y大人,還有畫出如同神技般美麗插畫的凪白みと老師,以及和本書出版有關的各位,實在是萬分感謝。
  最後,我要再次感謝願意拿起本書的各位讀者。
  那麼,期望下次還能與大家見面。
  
  八ツ橋 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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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2-23 13:37 | 显示全部楼层
  全新執筆極短篇
  
  
  米蘭妲蕾特的早晨
  
  沃爾德男爵家的人每天都很早起。
  由於貧窮的沃爾德家沒有傭人,因此家族成員必須在太陽升起時起床,分工合作來完成家事。
  米蘭妲蕾特分配到的工作是幫忙準備早飯。於是她換上了便於行動的洋裝,前往位於庭院角落的農田。由於家裡貧窮的緣故,沃爾德家總是會自行種植,盡量不去購買昴貴的蔬菜。
  米蘭妲蕾特一如往常地摘下必要的食材放進手上的籃子裡。即便身為敬陪末座的貴族千金,摘取蔬菜這種工作原本也不是該由她來做的事,但因為事先會拿到寫著必要食材的紙條,所以習慣之後其實不怎麼辛苦。
  「差不多就這些吧……?」
  米蘭妲蕾特對照紙條上的内容,確認好收集完所有食材後,便回到了屋子裡。
  接著在早餐準備好之前幫忙家人打掃屋子以及收拾洗好的衣服,時間在轉眼間流逝,米蘭妲蕾特跟著前來房問呼喚她的母親一同前往餐廳。
  今天的早餐是麵包、荷包蛋與小香腸,以及用剛摘的蔬菜煮成的蔬菜湯。雖然是些不像會放在貴族餐桌上的樸素菜色,但這對沃爾德家可說是稀鬆平常。
  「母親大人,可以幫我拿那邊的果醬嗎?」
  與家人一同圍著餐桌的米蘭妲蕾特這麼對坐在自己對面的母親說。
  這瓶裝在小瓶子裡的覆盆子果醬,是她的母親用家裡庭院種植的覆盆子親手製作的,同時也是米蘭妲蕾特最喜歡的口味。
  「米蘭,雖然已經講過很多次了,但加太多果醬對身體不好喔。」
  看見米蘭妲蕾特毫不猶豫地打開瓶蓋,大大地挖出滿滿一匙果醬,她的母親有點困擾似地皺著眉頭說。
  「知道啦,母親大人,我也會有所節制的。」
  「真是的……」
  麵包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紅色果醬,讓人實在搞不懂這究竟哪裡節制,但身為母親的她明白,這對甜食愛不釋手的女兒來說,已經是她盡最大可能的讓步了。
  況且,甜食是非常昂貴的食物,貧窮的沃爾德家平時能夠吃到的甜食,也只有這瓶覆盆子果醬了。
  見米蘭妲蕾特津津有味地享用著上面塗滿果醬的麵包,她的母親也只是露出苦笑,沒有進一步開口做出指示。
  「我吃飽了。」
  吃完早餐,米蘭妲蕾特用手帕擦著嘴,站了起來。由於她接下來要前往學園,身上現在穿著學園的制服。
  「那麼,我出門囉!」
  「路上小心喔。」
  把家人的聲音拋在身後,米蘭妲蕾特搭上了停在玄關前的小型樸素馬車。
  雖然今天米蘭妲蕾特的人生將會遭逢巨大的轉變,但她要得知這點,也是之後的事情了。
  
  
  執事與園丁與胃藥
  
  某天午後,菲利亞雷奇斯公爵宅邸裡的庭園站著兩名拿著紙袋的男性。
  一名打扮看似園丁的男性手上拿著一個紙袋,被另一名黑色西裝的男性接過了去。
  這兩個人倒並非在進行什麼見不得人的交易。
  「抱歉,總是麻煩你了。」
  「別在意,如果不介意胃藥是我做的,你隨時都能來拿。」
  道謝的人是朵蘿賽露的執事路維克,身為園丁的克勞德揮揮手並搖了搖頭。
  路維克收下的紙袋裡裝滿了克勞德親手製作的胃藥。為了自己的胃著想,路維克總是會定期像這樣跟克勞德領取胃藥。
  「雖然明明還有更多比我製作的更有效的藥就是了。」
  「不,對我來說這是最有效的。」
  路維克跟克勞德也是長年的老朋友了,因此他很清楚克勞德會根據用藥對象的體質來逐漸改變藥的配方。
  由於克勞德擔任園丁,必須親手照顧各式各樣的花草,因此對香草的種類也知之甚詳,所以比起街上那些只在圖鑑上見過藥草的藥店更值得信任,路維克是這麼想的。
  「不過啊……你也真辛苦呢。」
  克勞德有些困擾地皺起眉頭,朝庭院的角落瞥了一眼。
  那裡有一名銀髮隨風飄逸的少女,正很感興趣地蹲在花圃前,不停以單手戳弄著花朵。她是路維克跟克勞德應該服侍的對象,同時也是路維克胃痛的罪魁禍首。
  「說的也是……我的確每天都被大小姐耍得團團轉呢。」
  路維克嘴上雖然這麼說,看著自己服侍的主人的眼神卻十分安詳。
  「話雖如此,我還是相當喜歡這樣的日常生活。因為直到不久之前,大小姐就像是在身邊蓋了一堵高牆,不斷遷怒周遭的人們,但是現在我居然能夠再度服侍在她身邊。」
  「……說的也是,看到現在的朵蘿賽露大小姐,會不禁讓人懷念起過去呢。」
  已在公爵家任職八年的克勞德曾看過兒時的朵蘿賽露。當時的朵蘿賽露也是個喜歡花朵,充滿知性的文靜少女。
  「路維克,可以過來一下嗎?」
  「好的,您叫我嗎?」
  聽見主人的呼喚,路維克邁開腳步朝她走了過去,克勞德雖然也跟在後頭,但在他抵達朵蘿賽露所在處之前,就聽見了路維克慌張的驚呼聲。
  「大小姐!您這是在做什麼?」
  「問我做什麼……因為這些花很漂亮,所以想摘下一朵。」
  「請您用鏟子!為什麼您會想直接踏進花圃裡啊,會弄髒的。」
  「哎呀,要是弄髒了,只要再清乾淨不就好了?」
  園丁長看著拍掉雙手泥土的朵蘿賽露,以及眉頭深鎖的路維克。看來這位專屬執事的苦惱仍舊會繼續持續下去呢,他拍了拍辛勞不斷的朋友的肩膀。
  
  圖源:傳說中的路過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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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2-23 13:55 | 显示全部楼层
是文库版!我好了(错乱)
发表于 2020-2-23 14:02 | 显示全部楼层
太棒了,感谢录入。
发表于 2020-2-23 14:23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謝錄入!感覺小說內容跟插圖上角色的瞳色跟髮色都完全不同耶.....
是繪者沒看過內文,還是翻譯翻錯了啊?....
发表于 2020-2-23 14: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部很不錯的,可是結尾那個太突兀....
发表于 2020-2-23 14:41 | 显示全部楼层
總覺得蕾緹的角色插圖差了一雙狐狸耳和狐狸尾巴...
发表于 2020-2-23 16:31 | 显示全部楼层
剧情还可以。
发表于 2020-2-23 17:16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謝錄入 目前故事挺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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