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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J文库] [鷹山誠一]百鍊霸王與聖約女武神 16[台/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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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2-11 23:1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zyc_nn 于 2019-12-14 21:52 编辑

  百鍊霸王與聖約女武神 16
  ——————————————
  作者:鷹山誠一
  插畫:ゆきさん
  譯者:呂郁青
  圖源:神代小祈
  掃圖:風
  錄入:kid
  修圖:不想修圖的kid
  輕之國度:http://www.lightnovel.cn
  天使動漫:www.tsdm.me
  僅供個人學習交流使用,禁作商業用途
  下載後請在24小時內刪除,LK與TSDM不負擔任何責任
  嚴禁轉載至其它任何網站!
  ——————————————
  


  內容簡介
  《鋼》軍,一路往東前進!!
  斯卡維茲陣亡。以如此慘痛的代價逼使信長率領的《炎》撤軍後,勇斗轉而朝東方進軍──為了在大陸沉沒之前,盡可能地拯救攸格多拉西爾的人民。但是,在征途上等著《鋼》軍的,卻是由知性與恐怖兼具的美麗女帝‧厄特加爾所率領的《絹》。
  少年以霸道征服異世界的奇幻戰記。勇斗的意志遍及全大陸的第十六集!!
  
  
  作者簡介
  鷹山誠一
  出身、居住於石川縣金澤市。
  ※動畫即將開播!
  作者自己也很期待勇斗等人在螢幕上活動的模樣!
  (註:此為日本出書時狀況。)
  
  
  畫師簡介
  ゆきさん
  動畫終於要開播了!
  自己筆下的角色可以動起來,就像做夢一樣。希望大家也能一起欣賞動畫版。
  
  
  
  
  


  
  
  CONTENTS
  PROLOGUE
  ACT1
  ACT2
  ACT3
  ACT4
  ACT5
  EPILOGUE
  EPILOGUEⅡ
  後記







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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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音宝宝 + 10 神马都是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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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11 23:13 | 显示全部楼层
  PROLOGUE
  
  
  
  《絹》──
  位於約頓海姆──攸格多拉西爾東部地區──的最東側,相當於全攸格多拉西爾大陸最東方的氏族。如其名,他們是唯一知道如何製造絹帛的氏族。
  絹的光澤特殊而美麗,是權貴階級彰顯身分地位時的必備道具。各地商人都會特地前來此地收購絹帛,是非常熱門的商品。
  由於《絹》獨占了絹的製造方法,就算漫天喊價,仍然非常搶手。即使日夜趕工,供給還是趕不上需求。
  《絹》也非常聰明地,把交易絹帛得來的龐大利潤毫不吝惜地傾注在國內建設上,力求提升土地生產力,增加人口。儘管只是三十歲左右的年輕國家,但如今已經躋身攸格多拉西爾十大氏族之一了。
  「哼,區區僭主也想指使朕?自以為是。」
  ※厄特加爾不屑地哼道,把黏土板扔到一旁。(譯註:典出北歐神話。厄特加爾(Utgard)是巨人國約頓海姆的一個國度,有時候也等同約頓海姆,其意為「外域」。)
  她約莫十七、八歲,儘管年紀尚輕,但是容貌豔麗過人,即使與身上熠熠生輝的首飾相比,也毫不遜色。
  「但是,違抗神帝命令,可能會被安上逆賊的汙名……」
  「你說朕是逆賊?」
  「噫!?」
  厄特加爾的語氣中帶著明顯的不悅,男人嚇白了臉,輕聲慘叫了起來。
  男人年紀約三十五上下,是大國《絹》位列第四的高級幹部,膽識自然不同凡響。
  儘管如此,厄特加爾只不過稍微浮現不高興的表情,他就立刻不顧顏面地當眾露出畏怯之色,可見厄特加爾的威嚴非比尋常。
  「微、微臣不敢!周防勇斗才是篡竊神帝之位的逆賊!」
  男人連忙改口道歉。
  「可笑。」
  厄特加爾對他的回答完全不感興趣地啐道,以看著無機物般冰冷的眼神,居高臨下地俯視男人。
  「朕沒問你那個。再問你一次,朕是什麼人?」
  寒冷徹骨的聲音令男人明白自己會錯意了,臉色唰地變得慘白。
  極度的恐懼,讓男人有種心臟被人掐住的錯覺。他顫聲回道:
  「陛、陛下是全攸格多拉西爾至尊至貴的至高大帝!」
  「沒錯。所以說為什麼朕非聽從那個渾身霉味的神帝的命令不可?我是逆賊?嗯?你倒是說說看啊?」
  「請、請陛下寬宏大量,饒微臣一命!」
  被厄特加爾一問,男人忍不住雙腿發軟,跪伏在地,不停地磕頭求饒。
  大帝,是厄特加爾自封的稱號。
  除了《絹》之外,沒有任何氏族承認這個稱號。
  真要說的話,厄特加爾才是那個以宗主身分僭稱帝號的僭主,但是在《絹》的領土上,這句話是撕爛了嘴也不能說出口。
  「朕是叫你回答問題,你為什麼要謝罪?哦,所以說你主動承認自己有錯是嗎?」
  厄特加爾殘虐地勾起嘴角。
  由於她的五官相當端正,因此映在男人眼中的那副笑容,更顯得冷酷至極。
  隔天,男人的首級就被吊掛在大都※烏特迦的廣場上示眾。(譯註:典出北歐神話。「外域」厄特加爾的統治者,霜巨人烏特迦•洛奇(Utgarda-Loki)。)
  在《絹》的土地上,只要惹厄特加爾不高興,下場就是如此。
  不管犯的錯多小,無論犯錯的人地位多高。
  只要讓厄特加爾看不順眼,任何人她都可以毫不留情地處決。
  因此畏懼厄特加爾的國民,私底下給了她一個稱號。
  ──『鮮血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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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11 23:2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zyc_nn 于 2019-12-14 21:54 编辑

  ACT1
  
  
  帝國曆二一八年初夏。
  發生於神都格拉茲海姆郊外的,爭奪攸格多拉西爾霸權的《鋼》《炎》決戰,以兩敗倶傷的形式落幕。
  《鋼》攻陷了《炎》的族都布立君達沃爾,逼使遠征神都的《炎》不得不撤軍,就大局而言,可說是《鋼》軍獲勝,但……
  「哥哥大人,您該休息了……」
  「不,再讓我多處理一些案子吧。」
  《鋼》大宗主勇斗的表情卻極為嚴峻。
  以結果而論,《鋼》軍確實擊退了《炎》軍。但是勇斗在乘勝追擊時,卻紮實地中了信長的計謀,嚐到了即位為宗主以來第一場敗仗的滋味。
  不只如此,勇斗還因此痛失從《狼》的時代就跟隨自己的老將,在軍事方面可說是左右手的斯卡維茲。這是最令勇斗扼腕的事。
  雖然說戰爭就是這麼一回事,勇斗也早就做好失去身邊之人的覺悟,可是,一旦真正失去時,失落感仍然大到令他難以釋懷。
  假如不找點事做,「要是當時,我那麼做就好了」的念頭就會一直在腦中縈繞不去。
  所以,像現在這樣,雖然忙碌,但是至少可以分散注意力。
  「……我明白了。」
  長年跟隨勇斗的菲麗希亞應該很明白勇斗的心情吧,她不再多說,只是重新面對文件。
  「不好意思,妳應該也累了吧?」
  「怎會呢?能和哥哥大人獨處,對我來說可是天大的獎勵哦。」
  「……謝啦。」
  勇斗微微一笑,向菲麗希亞道謝。
  特意不讓自己成為勇斗的壓力。菲麗希亞的體貼,使勇斗受傷的心感到一股洋洋暖意。
  勇斗深刻地感受到,他在「人和」方面有多麼地得天獨厚。
  儘管現在成為神帝,站上了全攸格多拉西爾最尊貴的頂點,但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是靠著個人力量爬到這個位子。
  一路走來,他得到許多人的幫助。
  各式各樣的人才,補足了他的匱乏之處。
  在勇斗還很弱小無力,找不到方向時,激勵他的人。
  在勇斗差點走錯路時,罵醒他的人。
  主動接下麻煩差事,幫勇斗扮黑臉的人。
  除此之外,還有許多為了保護勇斗而犧牲生命的人。
  多虧了這些人的幫助,勇斗才能有今天的成就。
  勇斗打從心底感謝著。
  同時,也背負著這些人的希望與期待。
  為了報答,勇斗必須完成目標才行。
  就算不提這些事,如今身邊也還有勇斗最喜歡的、最重要的家人。
  所以,不能一直消沉下去。
  
  
  「東征!?」
  隔天,勇斗在會議中的宣言,使將領們一陣譁然。
  他們會驚訝,也是當然的。
  直到不久之前,《鋼》還一直被《炎》軍封鎖在神都內,被包圍了將近兩個月。
  決戰時,《鋼》軍也撤退得驚險萬分,好不容易才殺出血路,逃出生天。
  在折損了大量士兵的現狀下,實在不適合舉兵遠征東方。
  「我知道你們的不安。就連我也覺得這麼做太強人所難。但是,想平定東方的話,只有趁現在了。」
  勇斗斷然說道。
  「可以請父親殿下為我們說明嗎?」
  約爾根代表眾人,向勇斗提問道。
  他的臉頰和眉間有刀劍造成的傷疤,禿頭,長相凶惡,再加上身材魁偉,非常有威嚴。普通小兵可能一看到他,就會嚇到渾身發抖吧。
  不過,與外表相反,約爾根的心思細膩,很得人望。他不但是《鋼》的最大氏族《狼》的宗主,同時也是《鋼》的少主副手(第三號人物)。是相當傑出之人。
  勇斗點頭道:
  「我想,你們應該親身體會到《炎》是多強大的敵人了。他們比我過去對決過的任何敵人都還要棘手。」
  就個人的戰鬥能力而言,當然是史坦索爾遠強過《炎》軍。
  就機動性而言,由弗貝茲倫古率領的《豹》族騎兵團,比《炎》軍敏捷太多。
  就士氣而言,《炎》軍也比不上由法古拉培爾以符文《宣戰的號角》操控的狂戰士。
  但是,最強的,還是《炎》軍,是織田信長。
  「老實說,我實在不認為自己有本事平定《炎》。就算做得到,也不知道要花多少年。」
  到目前為止,《鋼》之所以能勢如破竹地橫掃各方,主要是因為勇斗引進攸格多拉西爾的知識、技術、武器、戰術,壓倒性地勝過其他國家的緣故。
  但是,在正式與《炎》交手之後,雖然很不甘心,然而在戰術與士兵的數量、素質方面,都是《炎》軍略勝一籌。
  雖然勇斗是來自比信長晚四百年的未來,可是有太多知識,對勇斗而言都只是文字,不是他親身體會過的經驗。
  相對的,信長擁有的是從多年人生經驗中累積下來的智慧。
  兩者之間的差距,遠大於勇斗的想像,而且也難以在一朝一夕之間填補這個落差。
  咕嘟。
  在場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此起彼落的吞口水聲顯得特別響亮。
  他們深知,這名在場者中最年輕的少年,在指揮作戰時有多強。
  強到不像人類。就算告訴他們,這名少年是上天派來的使者,他們也不會懷疑。
  而如今,這名少年卻斷言敵人遠遠強過自己,他們自然感到戰慄。
  「雖然這麼問很僭越~但假如敵人真有那麼強~我們不是更應該養精蓄銳,專心強化對《炎》的防禦力嗎~所以不該另開戰場~不是嗎~?」
  舉起手,以慢吞吞的語氣發問的,是《劍》赫赫有名的『揚波之女』中的芭菈。
  儘管她看起來總是氣定神閒,但是在機智方面,其實是全攸格多拉西爾名列前三的軍師。
  「妳說得很對。」
  勇斗也點頭同意。
  即使是現在,《鋼》與《炎》仍然算是處於交戰狀態。在這種情況下另闢戰場,把兵力分散到東方的戰線上,勇斗當然很明白這種決定有多蠢。
  假如勇斗對於隱憂毫無所知,用不著芭菈提醒,他也會採用跟她一樣的戰略。
  「可是,我們沒那麼多時間了。」
  「……是您先前提過的~攸格多拉西爾即將沉入海底~的事嗎~?」
  「沒錯。危機迫在眉睫。我想早點離開攸格多拉西爾,把人民送往新天地。而且愈快愈好。所以就算多少冒點風險,也必須盡快鎮壓約頓海姆,取得出海港口才行。」
  這些話使諸將又是一陣譁然。
  勇斗當然也知道原因。
  和莉法舉行婚禮後,勇斗已經把攸格多拉西爾即將陸沉的事告訴諸將了。
  但這故事實在太過荒誕,除了《狼》出身的幹部不懷疑勇斗的話之外,其他氏族的人都處於半信半疑的狀態。
  假如這妄想只停留在神帝的腦中,其實也還好(一點都不好),可是勇斗卻真的想把人民一個不剩地遷離攸格多拉西爾。
  要這些人不對勇斗的決定感到不安,反而困難吧。就算交換過父子誓盃,要他們放棄有深厚感情的故鄉,與人民一起大規模移居到未知的大地,他們當然無法爽快地點頭接受。
  不過,這種反應當然也在勇斗意料之內。
  而且是早在半年前就預想到了。
  「在這件事上,我知道你們有各種不滿或想說的話,但是我完全不打算讓步。帶著所有人民,遷徙到新天地。這是──神帝的敕令。」
  勇斗斬釘截鐵地說道。
  假如想前往歐洲大陸,就地理關係而言,勇斗大可無視神都格拉茲海姆,直接朝東方進軍。
  之所以特地繞道攻陷神都,即位為神帝,並不是為了救回莉法。
  當然,勇斗不是沒有想幫助莉法的念頭。但是身為宗主,不能把一個女孩和整個國家放在天秤上做比較。
  設法成為神帝,是為了得到絕對的權威,以強化權力基礎。假如旗下氏族不願聽從移民的命令,就算祭出權威,也要逼他們就範。
  「唔……既然您都這麼說了……」
  「是敕令的話,就非聽從不可了呢。」
  「居然發出敕令,父親殿下也真是太見外了。只要是父親殿下的希望,就算赴湯蹈火,我們也在所不辭哦。」
  一切如同勇斗的計算,儘管眾人臉上依然掛著迷惘,還是點頭同意了。
  當然,一定有在心裡不表贊同的人。不過只要他們現在肯依照命令行事,勇斗就心滿意足了。
  「我也知道這樣很亂來,所以真的很對不起大家。我打從心底感謝各位的忠義,有你們這些義子,真是太好了。」
  勇斗豪邁地點頭,同時也不忘褒獎、慰勞諸將。
  他深知這道馬不停蹄的征戰命令有多麼不講理,要是讓諸將因此心生反感,說不定他們哪天會趁機叛變。
  光靠嚴厲,無法收服人心。
  假如人心背離,移民的計畫就無法成功。
  但是對部下太好,又容易被看輕,也無法讓他們跟隨。
  老實說,糖果與鞭子的拿捏,正是移民計畫中最重要,同時也是所有問題中最難掌控的部分。
  總之,今天的場合算是順利度過了。正當勇斗鬆了一口氣時──
  「我已經充分明白~陛下東征的~決心了~但具體來說~您打算怎麼牽制《炎》軍呢~?從先前的戰鬥看來~那位先生~似乎不會在我們東征時~乖乖躺在老巢裡睡午覺哦~?」
  儘管口氣慢吞吞的,問題卻很尖銳。
  一點也不在乎決定東征的氛圍。
  就這點而言,不愧是名震攸格多拉西爾的一流軍師。
  但是對勇斗來說,他反而很歡迎芭菈這麼做。假如計畫中有什麼勇斗沒發現的疏失,能盡早發現、盡早對應是最好的。
  「這個嘛,《炎》的經濟命脈,族都布立君達沃爾已經被露妮他們攻下來了。基於糧食問題,他們應該暫時無法發動像之前那麼大規模的軍事行動。」
  尤其現在是冬小麥的收成期。
  不補充軍糧,就無法維持那麼龐大的軍隊。
  假如是奇才織田信長,說不定能想出勇斗想不到的解決方法;但就算信長再怎麼神,應該也沒辦法無中生有。
  「不只糧食問題,祖國首都被敵人占領,還會影響士氣。所以他們會先全力奪回族都。」
  征服者亞歷山大大帝之所以不再繼續侵略,不是因為敵人太強大,而是思鄉病在軍隊中蔓延的緣故。
  就算《炎》軍的訓練精良到足以令勇斗咋舌的程度,對上級的指揮唯命是從,但士兵們在知道首都被敵人攻陷的情況下,不可能毫不在意地繼續待在遠方打仗。
  信長這個男人,也不可能笨到強逼士兵在擔心故鄉的情況下繼續遠征。
  「為了以防萬一,我會留下兩萬士兵駐守在神都格拉茲海姆,並且讓約爾根擔任主帥,法古拉培爾擔任副將,軍師則是妳,這樣如何?」
  「原來如此~由這兩位大人防守的話~應該不成問題吧~雖然我才疏學淺~也會盡全力保衛神都的~」
  芭菈因勇斗的話睜大眼,但隨即接受提案,恭敬地向他行禮。
  約爾根是《鋼》的少主副手,與其他氏族宗主的交流相對頻繁,也很有人望。
  法古拉培爾有壓箱底的絕活《宣戰的號角》,足智多謀的芭菈則能在戰術方面輔佐兩人。
  就算信長真的趁勇斗不在時進攻神都,憑他們三人,也足以抵禦這種在後勤與士氣方面都有著極大問題的軍隊。
  就勇斗而言,這已經是他所能安排,最完美的防禦陣容了。
  
  
  「接下來我想討論具體的東征內容……克莉絲!說明約頓海姆的事就交給妳了。」
  勇斗說完,瞥了一眼站在左後方的少女。
  那少女的外表稚嫩甜美,與匯聚了《鋼》重要幹部與身經百戰將領的這個場合很不搭調。
  再過五年,肯定會長成絕世美女。
  但唯有那雙眼瞳,蘊含著與其稚嫩的年齡不相符的淡然與知性。
  少女的名字是克莉絲緹娜。
  儘管她年紀尚輕,卻相當有才幹,是《鋼》的情報單位『風之妖精團』的團長,可說是勇斗的眼睛與耳朵。
  「是。如各位所見,約頓海姆目前總共有《鎧》、《盾》、《虎》、《絹》四個氏族。」
  克莉絲緹娜命令旁邊的部下打開一張大地圖,指著其中各區塊一一說道。
  接著……
  「位於約頓海姆西側的兩氏族《鎧》與《盾》,已經決定順服於父親大人兩個月前頒布的總無事令了。而且我們也收到兩位宗主的親筆信,表明近期將親自謁見父親大人。雖然說我們和《炎》對決時,他們還猶豫不決地在一旁看風向,但既然《炎》軍因族都被我們攻陷而撤退,他們應該會認為形勢對我們有利吧。」
  「一陣子沒見到妳,妳說話還是一樣毒辣呢,母狐狸。」
  約爾根撫著嘴角,愉快地笑道。
  隔牆有耳、眾口難防。日本也有這樣的諺語。
  既然《鎧》與《盾》已經加入《鋼》,克莉絲緹娜剛才那些話就有可能傳到他們耳中。
  如此一來,兩氏族對克莉絲緹娜的印象一定會很差。
  雖然這兩個氏族不在十大氏族之內,但是實力也相當強盛,而且都是起源自神聖阿斯嘉特帝國建國初期重臣的名門氏族。
  就算現在才加入《鋼》,也該得到一定程度的地位才是。
  至於克莉絲緹娜,也不是笨到不明白這點的少女。
  「是這樣嗎?但我說的全是事實吧?要是他們能早點表態,上一戰我們就不至於打得那麼辛苦了。」
  儘管如此,克莉絲緹娜還是毫不在乎地挖苦他們。
  不只約爾根,其他人也覺得這些話痛快淋漓。
  在場者中有不少人因而露出苦笑。克莉絲緹娜的那些話,是他們基於立場,不方便說出口的真心話。
  「虧妳長得這麼可愛,一點也不像妳老子,但就是那張嘴壞事啊。再這樣下去,小心沒人敢娶妳當老婆哦?」
  「唉呀,我倒認為正因為我是這樣的個性,父親大人才會如此珍視我啊。」
  就算被約爾根如此揶揄,克莉絲緹娜也依然不改顏色。
  「先不管嫁不嫁得掉,她就是這樣才好啊。」
  勇斗聳了聳肩,點頭說道。
  也許是想討好身為大宗主兼神帝的勇斗,或者是想保護自己的地位權力吧,其他人發言時,總是會附加不必要的歌功頌德,或是主動省略他們覺得不恰當的消息。
  但是對勇斗而言,那麼做才是有百害而無一利的行為。是不必要的想法。
  假如不能依正確的資訊進行沙盤推演,導引出來的結果當然不會正確。
  就這點來說,克莉絲緹娜的直言不諱反而是好事。
  「咦?您不肯娶我嗎?」
  「妳太恐怖了,就連我也沒那個膽子收妳啊。」
  「怎麼這樣!假如父親大人不要我,我該怎麼辦才好呢!?」
  「妳根本不在乎嫁不嫁得掉吧?」
  「您太無情了!想把我用過即丟嗎!?」
  「說成這樣太難聽了吧?我又不是蘿莉控!」
  「您明明逼我做了那麼多不可告人的事!」
  「只是要妳蒐集情報吧!」
  「太過分了!兩個月前您明明讓我哭得那麼慘!」
  「過分的是妳吧──!」
  「好了,玩笑就開到這裡吧。」
  「我說妳啊……」
  勇斗跟不上克莉絲緹娜的切換速度,無力地垂下肩膀。
  他要撤回前言。
  捉弄人時,克莉絲緹娜的話總是虛實相摻。
  而且她完全沒有說謊。就是這樣,才顯得更惡劣。
  

  
  自從雙胞胎姊姊接下水軍的職務離開後,她整人的對象似乎就換成勇斗了。
  「咳,兩位感情融洽是好事,但是這裡還有其他人哦。」
  約爾根輕咳一聲,掃視了一下周圍。
  勇斗也跟著看向諸將,只見有好幾人正以難以置信的表情怔怔地看著自己。
  這也不奇怪。雖然對出身於《狼》的人來說,這是看慣了的日常景色,可是對其他氏族的人而言,這樣的場面實在太豈有此理了。
  ──義子居然對義父,而且還是大宗主兼神帝的人耍起嘴皮子。
  「說得也是。不好意思啊,我晚點會好好教訓這丫頭的。」
  「等等、好痛!真的很痛哦!父親大人!」
  勇斗抓著克莉絲緹娜的小腦袋,在手上使勁。
  雖然他早就放棄成為富有威嚴、沒有義子敢爬到頭上的那種宗主了,但還是該劃清公私界線才行。
  否則無法服眾。
  「不,很抱歉,是我扯開話題的。」
  「沒錯,少主副手也該受懲痛痛痛痛痛!」
  「……回歸主題。繼續說明東部情勢吧,克莉絲。」
  抓了好一會兒後,勇斗鬆手說道。
  「嗚~我明白了。」
  克莉絲緹娜也誇張地抱住自己的腦袋,答應道。
  再怎麼說,她都是英靈戰士。
  但是,就算不是真的那麼痛,還是要看場合做做樣子。
  「約頓海姆東側的部分,《虎》的態度還算有禮貌,但是委婉地表態拒絕臣服於我們,也不肯上京謁見父親大人。至於《絹》,則是直接放話『區區僭主,別想指使我們』。」
  「哦,《虎》也就罷了,《絹》不過是約頓海姆的一個氏族,態度還挺強硬的嘛。」
  《灰》族宗主道格拉斯哼了一聲,嗤笑道。
  目前的《鋼》,已經是橫跨亞爾夫海姆、畢佛斯特盆地以及阿斯嘉特北方的超級大國了。
  而且不久的將來,還會有《鎧》、《盾》、《兜》等氏族加入。
  竟然敢向這樣的大國挑釁叫囂,對方真是看不清敵我實力之懸殊的蠢蛋。道格拉斯八成是這麼想的吧。
  「道格拉斯,不能隨意小看對方。」
  「哦?但是對方的戰鬥力應該不足以成為我們的強敵吧?」
  勇斗提醒道。道格拉斯則興味盎然地張大眼。
  光看地圖的話,《絹》的領土頂多和《劍》差不多大。
  雖然說領土能與十大氏族之一的《劍》相提並論,也算很了不起了,但《劍》終究只是攸格多拉西爾的氏族之一。
  至於《鋼》,則曾經擊退了以《劍》為中心集結的七氏族聯軍。
  老實說,就連勇斗也覺得沒必要如此警戒。
  但是──
  「如果戰爭是以領土大小決定輸贏,《狼》早就滅亡了。」
  「……您說得是。但那是因《狼》有父親殿下您這樣的英雄豪傑,才能壯大至今啊。」
  「所以啦,我們不能確定《絹》裡絕對沒有那種人,比如《炎》的織田信長或《雷》的史坦索爾之類的。」
  「唔、唔……」
  「總之,我的意思是不能輕敵啦。畢竟前幾天我們才剛因此吃到苦頭,戰爭真的沒有絕對的道理可言。」
  道格拉斯無言了,勇斗苦笑著聳肩道。
  並非針對道格拉斯,這些話其實是說給在場所有將領聽的,以免眾人過於託大輕敵。不過,有一半也是說給勇斗自己聽的。
  「再說,《絹》還有其他國家沒有的東西,所以不能以領土大小判斷他們的實力。」
  「其他國家沒有的東西?連《鋼》也沒有嗎?」
  約爾根訝異地問道。
  勇斗知道的事遠超過攸格多拉西爾的知識水平。
  由勇斗領導的《鋼》沒有,文化水準遠低於《鋼》的國家卻有的東西?約爾根想像不出來。
  「沒錯。就如同他們的氏族名,他們似乎曉得怎麼製造絹帛。」
  「……原來如此,這確實不能小看呢。」
  約爾根的眼神凌厲了幾分。
  過去《狼》的時代,他以少主的身分;成為《鋼》之後,他則是以少主副手的身分掌舵,主持國家營運的方向。
  就如同被《鋼》獨占市場的玻璃工藝品,由《絹》獨占製造方法的絹帛,交易價格比玻璃更高。
  這種獨占事業能帶來多少財富,長年主持國政的約爾根當然很清楚。
  「由於對方與我們沒有利害關係,距離又遙遠,因此連我都無法徹底掌握國情。」
  克莉絲緹娜以此為開場白,說道:
  「但是根據探子的回報,《絹》的領民健康狀況良好,生活水準也高,市場很有活力,似乎是相當富足的氏族。」
  「唔,對方的政治手腕不差呢。」
  約爾根雙手抱胸,點頭道。
  「雖然宗主才十七歲,但是根據領民的描述,應該非常精明幹練。」
  「哦,和父親殿下同年嗎?這還真巧。」
  「不對,攸格多拉西爾是算虛歲,所以對方應該小我兩歲。」
  「總之都非常年輕就是。」
  約爾根皺眉道。
  在攸格多拉西爾,宗主的位子不是世襲制,而是以實力決定的。
  在這種年紀,就能擠下眾多老奸巨猾的強者,爬上氏族頂點之位,足見對方器量非同小可。
  就算是約爾根,也不敢對這樣的敵人掉以輕心。
  「宗主的名字叫厄特加爾,是在三年前成為宗主的。她是前任宗主※洛奇的女兒。」(譯註:典出北歐神話,霜巨人烏特迦•洛奇(Utgarda-Loki)。)
  「唔,原來是世襲的嗎?雖然不能因此斷言對方無能,不過……實際上又是如何呢?」
  過於寵溺自己的孩子,儘管知道孩子沒有擔任宗主的器量,還是硬讓其坐上宗主之位,這種事並不少見。
  但這畢竟是弱肉強食的時代。
  這樣的氏族,下場通常不會太好。
  「就如我剛才說的,現任宗主相當精明幹練。由於她是硬坐上宗主之位的,因此在即位當初,原本的少主不承認其正統性,舉兵叛變,但是立刻就被鎮壓下來。不只如此,現任宗主還把趁著內亂進攻的《虎》軍打得落花流水。」
  「哦,就將才而言,還挺行的嘛。」
  「內政方面也是,她大舉掃蕩領地內欺君罔法的官僚,並以嚴刑峻法來強化治安,大多數領民都認為自從她成為宗主後,領地內變得更安居樂業了。」
  「唔,聽起來是相當了不起的名君呢。儘管年輕卻不容小覷。那她有什麼負面風評嗎?」
  約爾根打探道。
  針對弱點加以攻擊,是打垮敵人時的慣用方法。
  就算約爾根個性溫柔敦厚,但畢竟是一族之長,還是有強桿狡詐的一面。
  「在臣下之間的風評不怎麼樣。只要稍微不順她的心意,就會被毫不留情地處決,因此所有人都對她畏懼不已。現在的《絹》裡,應該已經沒有人敢違逆她的命令了吧。」
  「原來如此。不過這應該算不上弱點呢。雖然不能嚴苛過頭,但是身為宗主,適度的嚴厲,是掌控臣下的必要資質。」
  「這些話聽起來還真讓人汗顏呢。」
  勇斗因約爾根的話而苦笑起來。
  剛才克莉絲緹娜的事也是。
  身為君主,勇斗很清楚自己對部下嚴厲不起來,也對此抱持自卑感。
  「咦?有比父親殿下更令人恐懼的人嗎?」
  約爾根訝異地回道。
  「沒錯。我絕對不想與父親殿下為敵。」
  伯特韋德也連連點頭。
  「就連我們《劍》出生入死過無數次的『揚波之女』成員,在第一次見到父親大人時,也都有全身血液凍結般的感覺呢。」
  《劍》族的法古拉培爾回憶道。
  「老夫早在心裡發過誓,就算冒犯全天下,也只有您絕對不能觸怒,否則有幾條命都不夠用。」
  《狼》族長老布盧諾臉色發白,渾身發抖地說道。在場將領全都點頭同意他的話。
  「嗯?你們不用奉承我啦。我不是說過,我對這種場面話很不行嗎?」
  勇斗無奈地擺手。
  權勢使人孤獨。
  再也沒有人願意對自己說真心話了。勇斗感慨良多地想著。
  菲麗希亞看著鬧彆扭的勇斗,莫名愉快地輕笑起來。
  「怎麼了?」
  「不,沒事。我只是在想,就算哥哥大人成為神帝,也還是沒變呢。」
  「???」
  勇斗不明白菲麗希亞的意思,有一種被鬼靈精捉弄似的感覺。
  
  
  「真是的,這局面還真麻煩啊。」
  《虎》的宗主※門古拉德看著城下的敵軍,苦著臉嘆道。(譯註:典出北歐神話,住在約頓海姆的女巨人門古拉德(MenglQð)。)
  門古拉德今年三十六歲。
  從前任宗主那兒接下這個位子,已經三年了。
  這幾年的執政,雖然不是完全沒問題,但也沒犯過什麼重大的失誤。不過,最近的局勢變得很詭異。
  兩週前,《絹》突然攻入《虎》的領土內。
  「呿!他們平常到底把這麼多士兵藏在哪裡啊!?」
  門古拉德皺眉啐道。
  不敵兩萬大軍的威力,國界附近的城砦接二連三地被對方攻陷。
  如今,敵人正團團包圍《虎》的族都※迦斯特洛普尼爾,現狀相當艱困。(譯註:典出北歐神話,女巨人門古拉德的城堡迦斯特洛普尼爾(Gastropnir)。)
  「老爹!我們開城迎戰吧!」
  「沒錯!趕跑他們,讓他們見識一下《虎》的實力!」
  兩名護衛慷慨激昂地叫道。
  無視目標,一味向前猛衝是年輕人的特權,不過──
  「慢著慢著,你們考慮一下雙方的兵力差距啊。」
  門古拉德苦笑著要兩人冷靜。
  目前,族都迦斯特洛普尼爾的士兵大約有五千人左右。
  只有敵人的四分之一。
  兵力如此懸殊,開城正面交戰,只能說是自找死路。
  「戰爭時,兵力不等於一切。這句話不是老爹您自己說的嗎!?」
  「呃~……」
  一時詞窮,門古拉德尷尬地搔著頭。
  他確實常說那句話。
  不過,那是為了讓士兵不畏敵人,在處於劣勢時能不屈不撓、堅持到底才說的。
  或者是在兵力占優勢時,提醒士兵不可輕忽大意才說的。
  「是那麼說沒錯,但也要視情況和對手而定。以現在這種兵力差距,贏不了那條毒蛇。」
  「都還沒為前任宗主報仇,您怎麼可以說這種洩氣話!看到女人就夾著尾巴,您不會覺得不甘心嗎!?」
  「我當然很不甘心啊!但是意氣用事贏不了對方!」
  「那種事!不試試看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三年前你有參戰的話,就會知道了……」
  三年前,《虎》趁著《絹》發生內亂攻入其領地。門古拉德當時也有參戰,因此親身體驗到《絹》族宗主厄特加爾的手段。
  當時敵國的內亂才剛結束,國力疲弊。在那種情況下以壓倒性的兵力進攻,照理來說,應該勝券在握才對。
  可是,等著《虎》的結果卻是被敵人的巧計玩弄於股掌之間,門古拉德景仰如父的前任宗主,以及被眾人看好的接班人少主都因此陣亡。就連門古拉德,也是在九死一生的情況下,好不容易才逃回國內。
  那場戰爭,是門古拉德這輩子最慘痛的回憶。
  「現在我們能做的,就是死守在城裡。任憑那蛇蠍女再怎麼行,也不可能攻下我們這座迦斯特洛普尼爾。」
  門古拉德得意地笑道。
  《虎》的族都迦斯特洛普尼爾歷史悠久,早在神聖阿斯嘉特帝國崛起前,就存在於此地了。外牆也在漫長的歲月中,被歷代領導者不停地修補、強化。
  不討論城市本身的規模,單論城牆的高度與厚度,迦斯特洛普尼爾甚至比神都格拉茲海姆更高、更厚。
  就算進攻者是那個厄特加爾,即使對方有兩萬大軍,也絕對攻不下這座城池。
  「可是老爹,沒有人會來救我們。這樣一來,我們豈不是被困住了嗎?」
  基本上,守城戰的前提是必須有援軍馳援。
  當然,也可以和對方比耐性,撐到敵軍久攻不下,自動撤退為止。但是,就這次的情況研判,實在難以期待那種結局。
  《絹》是連基層人民都能豐衣足食的富裕氏族。只要對方有那個打算,就算包圍一、兩年都不成問題。
  不管怎麼想,先撐不下去的,都是無法補給糧食的《虎》這一邊。
  「所以還不如賭上一把,向他們發動特攻!」
  「有哦,會有援軍來救我們。」
  門古拉德答道。「咦!?」護衛們瞪大眼睛。
  應該是因為猜不出援軍來自何方吧。
  目前,《虎》沒有任何交換過誓盃的同盟氏族。
  「神帝陛下會來救我們。」
  門古拉德俏皮地眨眨眼。
  他以那不負老虎之名的精悍五官做出這種表情,看起來還頗有魅力的。
  「……他們真的會為我們出兵嗎?」
  護衛驚訝地皺眉問道。
  至今為止,《虎》與《鋼》幾乎沒有任何交流。
  就算《鋼》要求《虎》上京謁見,《虎》也委婉地拒絕了對方。
  護衛應該是心想,《虎》有什麼臉要求《鋼》出兵吧。
  「會。」
  但是門古拉德的聲音中充滿自信。
  他收到的總無事令,是禁止氏族之間互鬥的命令。
  假如違抗這命令,就會被神帝制裁。
  現在的情況,完全符合神帝出兵制裁抗令者的標準。
  「既然神帝都那麼大動作宣言了,假如不出兵幫我們,肯定威信掃地,所以他們會前來救援。我已經派使者到神都去,所以堅守城池才是目前的上上之策。」
  「已經做好布局了!真不愧是老爹!」
  「那當然。」
  門古拉德哼哼笑道。
  事實上,他的判斷極為正確,而且非常迅速。
  足見他確實是具備宗主器量的人物。
  但是──
  「老爹!城門被攻破!敵人大舉入侵了!」
  「你說什麼!?」
  緊急闖入的子弟兵的報告,使門古拉德驚詫地瞪大雙眼。
  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就如先前提過的,迦斯特洛普尼爾擁有全攸格多拉西爾最堅不可摧的城牆。
  在短短一天之內被敵人攻破,完全是豈有此理的情況。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夏基叔父……不對,是夏基那個混帳背叛我們,打開城門放敵軍進來!」(譯註:典出北歐神話,山巨人夏基(Thiazi)。)
  「什麼……!?」
  門古拉德這下真的啞口無言了。
  夏基是族叔,也是《虎》的重臣。
  門古拉德與夏基,幾乎在同樣的時期得到前任宗主的誓盃,是一起歡笑,一起流淚,把生命互相託付給對方,並肩戰鬥至今的戰友。
  所以他實在無法相信這件事。
  但就算難以置信……
  「「「「「唔噢噢噢噢!」」」」」
  「嗚哇啊啊啊!」
  「呃啊!」
  「嗚噫──!」
  遠遠傳來的咆哮與慘叫,並不是幻聽。
  《虎》的士兵們也因意料之外的入侵而心生動搖。
  這下可不妙了。
  「嗚!立刻過去支援,一定要把城門關上,不……」
  「喔,這要求我們可不能接受哦,大哥。」
  門古拉德正準備率領眾人從瞭望臺下來,卻被一道人影擋住去路。
  那是門古拉德熟知的面孔。
  原來如此,如果是他,知道自己在瞭望臺上也不奇怪。
  「呵呵,即使想抵抗也沒用。就算是你,也敵不過這麼多人的。」
  夏基露出卑鄙的笑容。
  他身後跟隨超過一百名的彪形大漢。
  「你說得沒錯……不過,光宰你一個的話,我還是做得到!」
  門古拉德虎吼一聲,抽出腰間長劍,劈向夏基。
  他是《虎》最強的勇者,也是英靈戰士。
  這記攻擊可說是雷霆萬鈞。
  「哼!」
  但夏基與門古拉德的實力在伯仲之間,只見他迅速接招。
  錚!
  兩人的刀劍交錯在一起。
  「什麼!?」
  驚叫出聲的,是門古拉德。
  他會驚叫也是當然的。託付了自己性命的愛劍,居然被對方一劍斬斷。
  「我贏了。」
  「嗚!」
  被夏基劍指咽喉,門古拉德只能恨恨地咬牙。
  就算他武功再高強,在這種情況下也無計可施。
  但是,比起懊惱,他更在意其他事。
  「那光澤,難道是……」
  「沒錯。這是鐵劍。《絹》發明了生產鐵的方法。」
  夏基得意地笑道。
  仔細一看,站在他身後的男人們手上也都拿著一樣的武器。
  在這個時代,從隕石中取得的星鐵數量極為稀少。儘管難以置信,但就如夏基說的,除非發明了生產鐵的方法,否則無法製造出這麼多鐵劍。
  連這種東西都有的話,占領族都也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了。畢竟武器的水準差太多了。
  「從一開始,《虎》就沒有任何勝算了。」
  「哼,所以你就乾脆和敵人私相勾結,賣國求榮嗎?你這怯弱的叛國賊!」
  呸!門古拉德朝夏基吐口水。
  夏基輕鬆閃過,只見他趾高氣揚地笑道:
  「哈!總比害士兵被敵人殺光好多了。咯咯,你放心吧,我會接下宗主之位,好好保護《虎》……和厄特加爾一起。」
  「……被那種蛇蠍女的美色和花言巧語迷昏頭,甚至背棄誓盃嗎……沒想你竟然會墮落到這種地步。」
  「哼!隨你怎麼說!而且我本來就不想接下你的誓盃!」
  夏基朝地面啐道。
  門古拉德和夏基年紀相仿,實力也在伯仲之間,兩人一直是勁敵關係。
  前任宗主與少主戰死後,氏族陷入混亂,雖然最後門古拉德被推舉為宗主,但也有不少支持夏基的聲音。兩人的支持度差距甚小。
  看來,夏基對那樣的結果相當不滿,一直懷恨在心。
  男人的野心被《絹》的厄特加爾看穿,以花言巧語拉攏他倒向自己。
  「真是可怕的蛇蠍女……」
  門古拉德嘆了口氣,仰頭看著天空。
  城牆再堅固,也阻擋不了來自內部的崩解。
  挑撥離間,說起來很簡單,但是不到二十歲的小姑娘能把這招式使得如此巧妙純熟,門古拉德無法不感到驚訝。
  不到一刻鐘,《絹》的旗幟便已林立於迦斯特洛普尼爾中了。
  
  
  「哦!妳來啦?我之所以能坐上這位子,都是託了妳的福,謝啦。」
  夏基大搖大擺地坐在王位上,向來到此處的少女招呼道。
  他的態度擺明了表示「我才是《虎》的宗主」。
  臉上滿是自信與一償夙願的得意之色。
  沒錯,現在正是他人生最巔峰的一刻。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
  相對的,少女的祝賀卻顯得語氣平淡。
  對於態度與平常不同的少女,夏基雖然覺得不對勁,但是他心想,女人每個月都會有一段心情不好的時期,應該就是那類的原因吧,所以也沒有加以深思。
  而且比起那種事,他現在最關心的是其他事情。
  「我們什麼時候結婚?」
  他單刀直入地問道。
  這是夏基與這名少女──厄特加爾之間立下的密約。
  《虎》的大多數人民,應該會把夏基當成通敵叛國的賣國賊吧。
  但是對他而言,自己才是為了保護氏族,刻意背起汙名的真正愛國份子。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絹》的國力與兵力遠大於《虎》,就算夏基不叛變,亡國也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是自己搶在亡國之前阻擋一切的。
  雖然《虎》會暫時成為《絹》的屬國,但雙方宗主聯姻的話,《虎》的待遇應該不會太差。
  就算厄特加爾在政治、軍事上很有才能,但終究只是十七歲的閨女。
  只要使出風流浪子的床功,肯定能讓她神魂顛倒,《絹》的實權早晚會落入自己手裡。
  光會戰鬥,不算有能力。自己才是《虎》的救國者──
  「結婚?你在說什麼?」
  「…………啥?」
  厄特加爾的冷酷口吻,使正在自我陶醉的夏基一下子清醒過來。
  最壞的假設從腦中竄過,夏基顫聲問道:
  「喂,我們不是說好了嗎?」
  「朕可不記得有和你做過那種約定。」
  「開、開什麼玩笑!妳明明……」
  「是你誤會了吧?朕只說『會考慮看看』而已哦。因為這樣一來,人民就不會反抗,也許比較容易統治。」
  厄特加爾以孔雀的羽毛搧著自己的臉,面不改色地說道。
  夏基全身血液往腦門直衝。
  「妳、妳竟然騙我!?」
  「真沒禮貌。是你自己誤會的。」
  「唔咕咕……」
  「而且,話說回來,現在的你有與朕聯姻的價值嗎?就算要共同治理《虎》,人民會服從通敵叛國的你嗎?對朕和《絹》的人民而言,又如何能信任連父子誓盃都可毀約背信的你?《絹》當然不會重用你這種隨時可能叛變的賣國賊。既然如此,朕又為什麼非嫁給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人不可呢?」
  厄特加爾面露嘲弄之色,嬌笑起來。
  話說得這麼直白,夏基總算明白是被厄特加爾耍弄了。
  過去,她那帶著深情的眼神、態度,看好自己將來似的話語,全都是為了讓自己隨著她的意思行動的謊言。
  夏基渾身發涼,如入冰窖。緊接著,熔岩般沸騰的憤怒從心底不停地湧上、爆發。
  「妳……妳……妳這個賤人──!」
  狂怒的夏基從腰間抽出劍,咆哮著衝向厄特加爾。
  不愧是英靈戰士。夏基的動作極快,有如疾風迅雷。但──
  錚!
  厄特加爾身旁的貼身護衛擋下了夏基的攻擊。
  不愧是宗主的貼身護衛。
  光是這麼一交手,夏基就知道對方武功了得。
  該說是身為戰士的本能嗎?
  就在夏基因此把注意力移到強敵身上的瞬間。
  「嗚呃!?」
  厄特加爾倏然鑽進他懷裡,以手肘狠狠擊中他的心窩。
  劇痛使夏基無法呼吸,反射性地弓著身體,蹲跪在地。
  那是大到不像女人使得出來的力氣。
  「上!把他們全部拿下!」
  厄特加爾一聲令下,在她身後待機的士兵立刻一擁而上。
  寡不敵眾。夏基和他的黨羽很快地就被全數鎮壓。
  「嗚!」
  夏基本人則是被三名士兵用力按壓在地上。
  厄特加爾居高臨下地傲視著他。
  「你要慶幸朕是公正無私,而且寬宏大量的君主。本來想行刺朕的人,就算處死十次都嫌不夠,而且你對朕的種種無禮言行也難以原諒,但是攻下迦斯特洛普尼爾一事,你確實立了大功,所以朕特別網開一面,饒你一命。」
  與這些話相反,厄特加爾臉上掛著極度殘暴的笑容,聲音中充滿惡意。
  夏基背脊泛起一陣寒顫,胸口充塞不祥的預感。
  而那預感,以超越他想像的形式成真了。
  「把迦斯特洛普尼爾的市民全集合到廣場上。朕要在他們面前公開處決《虎》的幹部。」
  「什麼!?」
  夏基臉上血色盡退。
  「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只要我效忠於《絹》,妳就會從寬處置《虎》的幹部,不是這樣約定的嗎!?」
  「雖然朕早就知道你很愚蠢,但你還真是蠢到家了呢。別讓朕說第二遍。忠臣不事二君,朕無法相信亡國之臣。就算他們肯效忠,那也根本不是真正的忠誠。」
  「唔唔唔……嗚嗚嗚……!」
  他徹頭徹尾地,被這蛇蠍女騙了。
  極度的懊悔使淚水隨著悲鳴,奪眶而出。
  男兒有淚不輕彈,這是他的信條。
  雖然如此,但事情演變成這樣,他還是忍不住落下了男兒淚。
  見到夏基淚水的瞬間,厄特加爾的笑容益發邪惡了。
  「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朕就是想看到你這種表情!驕傲自大,充滿信心,毫不懷疑自己力量的男人,在發現其渺小無力後,忍不住在眾人面前慘哭的場面!有比這更令人愉快的猴戲嗎!啊──哈哈哈哈!」
  厄特加爾打從心底感到愉悅地縱聲大笑。
  夏基無法不感到難堪。
  被這種女人的美色與甜言蜜語蒙蔽了心眼,打開城門讓《絹》軍進入族都,成為亡國罪人與害死弟兄同胞們的加害者。
  悔恨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要、要怎麼對待我都好!怎麼折磨我都行!求求妳,求求妳放過他們!」
  他不禁如此大喊。
  只要能救弟兄同胞們的命,他怎樣都無所謂了。不論受到什麼樣的凌虐,他全都不在乎!夏基腦中只剩這樣的念頭。
  「哦,真虧你有這份心意。」
  厄特加爾深受感動似地連連點頭。
  「那、那麼……」
  「但是,不行。所有人都必須死。必須讓《虎》的人民知道現在已經換人作主,而且也要讓他們明白,反抗朕的話會有什麼下場。」
  厄特加爾冷酷無情地斷然說道。
  「嗚──!」
  他早就清楚了。
  清楚這女人心如蛇蠍。
  但是,他還是無法不試著求饒。
  結果也如同預料,只是逗得這惡毒的女人更加開心而已。
  夏基痛恨地咬著嘴唇,血從嘴角淌下。
  「哦,對了。看在你這麼有心的份上,朕會讓你參觀行刑場面。而且會讓你待在離他們咫尺之遙的特等席上欣賞。開心吧?」
  厄特加爾笑靨如花地強調道。
  這女人,是惡魔。夏基顫慄不已。
  不,就連惡魔也不會這麼殘忍。
  讓自己沐浴在從小吃同一鍋飯長大的弟兄們的怨毒視線中,眼睜睜看著他們一一被處死。
  光是想像那場面,夏基就覺得快崩潰了。
  可惜,他已經沒有拒絕權了。
  為了取悅她自己,這女人一定會用盡方法讓他在刑場旁觀處決過程。
  對夏基而言,比死更痛苦的地獄,才要開始。
  
  
  「咯咯咯,你們看見了嗎?夏基那傢伙流乾眼淚的落魄樣!你們聽到了嗎?每當又有同胞被殺時,他那慘兮兮的哀號!嘻嘻嘻哈哈哈哈!」
  厄特加爾坐在王座上,手腳亂晃地狂笑不已。
  光看那動作的話,就像天真無邪的孩子,但是發自她櫻唇的話語卻無比凶虐。
  「嘻嘻!笑得真開心。朕很久沒有笑成這樣了。」
  厄特加爾擦拭眼角的淚水,總算止住笑聲。
  「噗!啊哈哈哈哈!」
  但她馬上又回想起剛才的場面似地,再次爆笑不已。
  夏基的慘劇,似乎完全戳中了她的笑點。
  在那之後,她又歡暢地笑了好一陣子。
  暴君。
  ──這是《絹》的人民對她的共同感想。
  但,厄特加爾不是普通的暴君。
  而是極為有能力的暴君。
  首先,她非常強。
  本身是無雙的勇士,至於作為將領,強度則更上一層樓。
  由於她個性惡劣,因此特別擅長使用出人意表的狡獪計謀。
  《虎》趁著《絹》內亂時,以壓倒性的兵力進攻,但是被她輕易地擊退。
  這次的征伐也是,一眨眼就攻下了敵國族都。
  絕對贏不了這個人。絕對敵不過這個人。
  這種想法已經深深植入《絹》的人民心中。
  再也沒有人會和她唱反調。
  沒辦法唱反調。
  也沒有人敢勸諫她。
  但是,國家卻沒有因此衰敗,反而更加繁榮。
  即位後的這三年,她毫不留情地整肅了所有反抗者,結果反而大幅減少了官吏貪贓枉法的情況。
  由於貪官汙吏全被處決了,所以再也沒有人敢做出欺君罔法的事。
  她一手製造的恐怖統治,使整個氏族變得風紀嚴明,所有人勤勉工作,不敢苟且怠惰。大大地改善了治安與生產力。
  她完全不講理的要求,把工匠們逼到差點走上絕路,為了求生,被迫想出許多創新的工法。
  儘管厄特加爾只是單純地任性妄為,但是光看結果的話,全都成了對氏族有益的行為。
  《絹》的大帝厄特加爾,就是如此豈有此理的人物。
  「朕現在心情非常好,所以要好好犒賞一下士兵。傳令下去,接下來的三天裡,他們可以盡情掠奪這個迦斯特洛普尼爾的一切,直到他們高興為止。」
  厄特加爾神采飛揚地下令。
  朕真是體貼下屬的名君呢。她甚至如此自我陶醉了起來。
  世界上肯定沒有比朕更具氣度的王者。
  「呵呵呵。下個獵物,就是神帝周防勇斗了。」
  厄特加爾露出蛇般的獰笑,舔了舔嘴唇。
  基於神帝的總無事令,既然《絹》侵犯了《虎》,那麼不久的將來,神帝必然會派遣軍隊討伐《絹》。
  轉眼之間,就從畢佛斯特盆地的弱小氏族宗主,爬到攸格多拉西爾神帝之位的男人,一定是慓悍勇健,充滿霸氣的偉大男子吧。
  以絕對的力量制伏那種人,讓對方像條狗似地爬跪到腳邊,五官因屈辱而扭曲變形。
  光是想像,身體就像被電流竄過似地,一陣陣地酥麻起來。
  那快感,使厄特加爾神情恍惚地嘆了口氣。
  「嗯……啊、啊……呼呼呼,朕可是等不及要好好享受一番了呢。」
  
  
  密米爾。
  《槍》的族都。如今則成為《炎》軍攻打神都時的前線基地。
  這裡原本是權傾一時的神聖阿斯嘉特帝國前大神官•霍爾巴爾瑟治理的城市,就規模而言,是攸格多拉西爾排名前五的大都市。
  高聳於密米爾中央的宮殿裡,一名擁有在攸格多拉西爾相當罕見的黑髮、黑眼的男人,正拄著臉頰,大剌剌地坐在王位上沉思。
  從他身上的無數傷疤,可以看出他經歷過多少生死攸關的場面。
  織田信長。
  終結了長達百年的日本戰國時代,但是在只差一步就統一天下時遭到部下背叛,就此消失在火焰中的日本英雄──照理來說應該是這樣的,但不知基於什麼樣的因緣,他穿越了時空,來到攸格多拉西爾。不但成為《炎》族宗主,而且就算已屆花甲之年,也依然野心勃勃地想統一整個攸格多拉西爾大陸。
  「那麼,接下來該怎麼做呢?」
  「恕我僭越,依目前情況看來,我軍實在稱不上佔有優勢。」
  「是這樣嗎?」
  信長點頭,同意少主蘭的意見。
  只看單一戰局的話,《炎》確實擊退了追擊的《鋼》軍,並把他們殺得落花流水,但終究只是局部的勝利。
  到頭來,《炎》軍不但沒有攻下神都,而且最重要的後勤基地──族都布立君達沃爾還被敵人占領,也因此,不得不把遠征部隊撤退到密米爾。
  從戰略角度來看,明眼人都知道慘敗的其實是《炎》軍。
  「從神都撤軍,還有布立君達沃爾被攻陷的消息,應該已經傳遍阿斯嘉特的氏族了吧。而《鋼》也會大肆宣傳這些事。」
  「是的。原本還沒決定往哪邊靠攏的投機氏族,今後也會開始巴結《鋼》吧。」
  「唔,這樣一來,咱們的北方有《鋼》,西方有《兜》,東方有《盾》和《鎧》,再加上南方可說是後勤生命線的族都,也被敵人的分遣隊攻陷,這不就是所謂的四面楚歌嗎?哇哈哈哈哈!」
  儘管處境絕望,但信長還是發出快活的笑聲。
  他不是第一次面臨這種絕境。
  被敵人聯手包圍。他早就經歷過兩次了。
  而且,兩次他都成功突破困境。
  所以這次,當然算不上什麼大問題。
  還不如說──
  「儘管老身已經這把年紀了,還是感到熱血沸騰吶。」
  信長露出虎牙,鬥志從體內猛然迸發。
  那震懾人心的迫力,就連長年服侍他的蘭,也不禁略顯慌亂。
  「首先要奪回布立君達沃爾!示巴!」
  「是!」
  呼應信長雷鳴般的召喚,一名男子從排列得井然有序的將領群中走了出來。
  那人的年紀約三十五上下,生著暗灰色的頭髮,表情精悍,有一股超然不群於諸將的強者風格。
  不論何種強者,在信長面前都會緊張到失常。唯有這男人,可以面不改色地面對信長。男人的名字是示巴。
  是大國《炎》首屈一指的猛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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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11 23:5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zyc_nn 于 2019-12-14 21:56 编辑

  ACT2
  
  
  沙沙……沙沙……
  海浪拍打在岩石上,碎裂成水花消散。如此景象在眼前重複著。
  「啊啊啊,煩死人了啦──!艾爾姊為何這麼慢啊!」
  希爾德加德不耐煩地啃著右手拇指。
  她年紀大約十五歲,腦後垂著兩條辮子,向上揚起的眼梢給人要強好勝的感覺。
  雖然她身形纖細,彷彿手無縛雞之力,但其實是擁有《披狼皮者》符文的英靈戰士,而且還是《鋼》的超精英集團「親衛騎兵團(穆思裴爾)」的一員。
  不只如此,她的戰績也相當輝煌,才加入一年,就被升為有百名部下的大隊長,是前景一片光明的英才。
  「不要這麼沒定性。妳已經是有子弟兵的大隊長了,要學著讓自己冷靜一點。」
  另一名身材與她同樣纖細的少女,以平淡的語氣教訓道。
  那少女面貌姣好,冷若冰霜的氣質配上耀眼的銀髮,有種妖精似的奇幻之美。
  少女的名字是吉可露妮。
  吉可露妮是希爾德加德的義姊,也是希爾德加德隸屬的超精英部隊──親衛騎兵團(穆思裴爾)的鐵血魔鬼團長。
  「嗚……是。」
  希爾德加德無精打采地答應道。
  身為將領,必須隨時保持冷靜。這類的話她已經聽到耳朵快長繭了。
  雖然她也知道吉可露妮的說法沒錯,但是──
  「可、可是,這也太慢了吧!?不是昨天就該到了嗎!」
  她還是無法不把這些話喊出來。
  

  
  親衛騎兵團(穆思裴爾)的眾團員已經離開《炎》的族都布立君達沃爾,躲在海岸附近的山林裡,等待《鋼》的船來接他們回去。
  就算親衛騎兵團(穆思裴爾)高手雲集,但終究只有千人左右,無法長期占領《炎》的族都。
  趁著《炎》的主力部隊趕回來前,把族都洗劫一空後揚長而去,本來就是預定中的作戰計畫。
  「那只是抓個大概的時間而已,就算晚幾天也是正常的。」
  吉可露妮神色自若地回道。
  《鋼》製造的蓋倫型帆船諾亞號,能藉著縱帆逆風而行,但不表示可以完全不受逆風影響。
  假如一直處於逆風狀態,航行速度仍然會比順風時慢上許多。
  而且從《鋼》到《炎》的距離相當遠,依風向,晚個幾天抵達是很正常的事。
  但是──
  「為什麼露妮姊妳能這麼冷靜呢!要是《炎》軍比艾爾姊他們早到,我們就完蛋了哦!?」
  希爾德加德依然歇斯底里地大叫。
  海上現在吹的是哪種風,只有神才知道。
  希爾德加德一行人只能在這裡乾等,就算抱怨不停,現實也不會有任何改變。光是思考這種事,就是在瞎耗精神力了。
  可是要豁達地面對這種事,希爾德加德又太年輕,難以辦到。再加上她那個經常失禁的習慣,可以看出她的膽子其實很小。
  「嗚嗚嗚……早知道會變成這樣,當初無論如何也該硬搭乘上一艘船先走……」
  希爾德加德蹲在地上,抱頭哀號不已。
  在直屬上司面前說這種話,可見她已經完全不顧顏面了。
  「呆子,怎麼能讓妳有特權呢?」
  就連吉可露妮也以傻眼的表情吐嘈道。
  考慮到今後移民新天地的計畫,就必須盡可能為《鋼》多取得一些糧食。
  因此,前兩次都是讓船運送搶來的糧食,沒有任何士兵先行離去。
  「我知道啦……可是……可是……」
  「真是的,妳的抗壓性太低了,要多鍛鍊精神才行。在重要時刻嚇軟腿的話,就算再有才能也沒用。」
  「就算妳這麼說……」
  啪嚓!
  對於仍然嘀咕不已的希爾德加德,吉可露妮的理智線終於斷裂了。
  只見她的太陽穴開始抽動。
  「夠了,妳實在有夠煩!走!我來陪妳玩玩!妳就是太閒了才會想東想西!」
  說著,吉可露妮拎起希爾德加德的領子,把她拖走。
  接著把希爾德加德好好操練了一番。
  
  
  「呿!來遲了嗎!」
  儘管搶回了族都布立君達沃爾,示巴的表情依然極為嚴峻。
  把侵犯族都的暴徒全數殲滅!示巴奉信長之命趕回族都,但是那兒早已人去樓空,不見任何《鋼》軍蹤影。
  如果只有這樣,那還無所謂。
  示巴大可恥笑他們是不敢應戰的膽小鬼。
  可是,帶著大量剛收成的冬小麥揚長而去,帶不走的就直接燒毀,這種暴行就無可饒恕了。
  「~~!快追!不能讓那些混帳逃走!」
  示巴怒容滿面地吼道。
  他那模樣太驚人,就連訓練精良的《炎》兵也不禁膽寒。
  「慢著,大哥!」
  示巴的副官瑪薩連忙拉住他。
  「怎樣?」
  示巴按捺著怒氣,瞪了瑪薩一眼,沉聲問道。
  那模樣之凶狠,連老虎和野狼都會嚇到夾著尾巴逃走。這是《炎》軍的共同認識。
  「士兵們都因為強行軍而累了,至少要讓他們休息一下。」
  但瑪薩卻毫不膽怯地勸道。
  在《炎》軍裡,有辦法勸阻示巴的,除了信長,也就只有和示巴一起長大的瑪薩了。
  「唔,你說的也不是沒道理。」
  從密米爾到布立君達沃爾,徒步的話要走上一個月。
  但是示巴率領的《炎》第二軍,只用了十天就回到族都。
  一般而言,行軍速度是以最慢的兵種為基準。
  這是部隊中的常識。
  因此示巴毅然決然捨棄了行軍速度最慢的輜重──承擔糧食等後勤運輸的部隊,只率領速度最快的騎兵部隊,快馬加鞭地趕回布立君達沃爾。
  雖然說可以在領地內的城市進行補給,但是在十天裡趕回族都,還是太勉強了。
  儘管《炎》的士兵全都是訓練精良的職業軍人,體力也差不多到達極限了。
  「既然如此……」
  「但是!我們沒時間休息!不把糧食搶回來的話,今年冬天會鬧饑荒啊!」
  「唔!這麼說也是……」
  這次換瑪薩無話可說了。
  雖然被劫掠的只有布立君達沃爾周圍一帶,就整個氏族而言,只要從領地其他地區徵調糧食,還是可以勉強撐過去。
  可是,布立君達沃爾周邊是《炎》的最大穀倉,假如這一帶的收成被毀,為了維持軍隊所需,就必須向平民徵收糧食了。
  這樣一來,肯定會有許多老百姓餓死。
  光是想像那場面,瑪薩就覺得毛骨悚然。
  「至少要把被搶的糧食搶回來!聽說那些傢伙才離開兩天而已,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追上!」
  示巴不由分說地躍上馬背,衝出城門。
  
  
  延續昨天的鍛鍊,吉可露妮和希爾德加德今天也依然拿著木劍對打。
  等船來的期間沒有其他事情可做,所以這也算理所當然的結果。
  由於雙方都是英靈戰士,交手起來自然激烈無比。
  其他親衛騎兵團(穆思裴爾)的團員們也都不禁看到入迷,忘了繼續鍛鍊。
  兩人拆招了約五十回合後……
  「喝!」
  「太嫩了!」
  希爾德加德一聲清嘯,木劍朝吉可露妮劈來。吉可露妮則借力使力地將之帶向一旁。
  這是她的武術導師,前任『最強銀狼』斯卡維茲的拿手絕活,柳條技法。
  「哇哇哇!?」
  彷彿被自己的力量拉走似地,希爾德加德的身體失去平衡。
  以最小的動作牽動對方,使對方失去平衡,無法及時使出下一招。
  這就是柳條技法的精妙之處。
  一扯開希爾德加德,吉可露妮就立刻翻轉手腕,以木劍朝著全身都是破綻的希爾德加德頸部砍下──
  「什麼啦!」
  「!?」
  但是,希爾德加德接下來的動作卻令吉可露妮驚訝地睜大眼睛。
  身體失去平衡時,所有人都會下意識地用力踩住地面,以免自己摔倒。
  可是希爾德加德卻故意不維持平衡,主動往下摔。
  剎那間的判斷,立了大功。
  吉可露妮的劍以毫釐之差,撲了個空。
  接著,換吉可露妮失去平衡。
  「喝!」
  另一頭的希爾德加德滑順地轉了一圈起身,從斜下方朝上狠狠一劃。
  「嗚!」
  咚!
  吉可露妮連忙回防,但希爾德加德的體能原本就極佳,再加上這是順著離心力發出的沉重攻擊。
  無法完全擋下這一劍,吉可露妮的手臂被彈開了。
  「我贏了!」
  「呿!」
  希爾德加德不放過機會,順著勢頭,打橫砍向吉可露妮的身體──
  吉可露妮使勁按下被彈開的手臂,朝著希爾德加德的肩頭劈下。
  圍觀的團員們不敢喘氣地看著兩人的決鬥。
  只見希爾德加德的木劍停在幾乎碰到吉可露妮腰側的場所,而吉可露妮的木劍也停在幾乎碰到希爾德加德頸部的位置上。
  「「!」」
  兩人同時轉頭看向擔任裁判的『揚波之女』席兒。
  原本一臉嚴肅的席兒表情忽然柔和下來。
  接著雙手水平一揮。
  「平手!」
  「「「「「噢噢噢噢噢!!」」」」」
  團員們轟然叫好。
  這也是當然的。吉可露妮不但擁有『最強銀狼』的稱號,而且擊敗了許多國家的知名武將,是《鋼》軍裡名符其實的最強戰士。
  到目前為止,親衛騎兵團(穆思裴爾)中沒有人能幹掉她。
  因此,就算只是平手,希爾德加德仍然創下了前所未有的紀錄。
  「那小子終於撼動老大的招牌啦!」
  「妳挺行的嘛,希爾德!」
  「嗚哇!雖然不關我的事,但是我雞皮疙瘩都站起來了!妳挺厲害的嘛!妳幹嘛那麼不高興?」
  達成空前的壯舉,團員們不住口地稱讚著希爾德加德,但是她本人卻一臉不滿地鼓著腮幫子。
  「等一下!平手是什麼意思!?明明是我比較快!妳眼睛長到哪裡去啦!!」
  希爾德加德怒氣沖沖地衝上前找席兒理論。
  席兒是連《劍》的精英集團『揚波之女』都畏懼不已的魔鬼教官,竟敢對她出言不遜,希爾德加德的膽子還真大。
  ──當然不是這樣,希爾德加德只是單純氣昏頭了而已。
  「的確是妳快了半瞬。」
  席兒苦笑著同意希爾德加德的抗議。
  「就是嘛!所以應該是我……」
  「不過,假如這是實戰,妳們兩個就同歸於盡了。」
  「嗚……」
  希爾德加德鬧彆扭地噘起嘴唇。
  自己確實比吉可露妮快,所以在心理上無法接受這判決。
  但同時,希爾德加德也是一流的戰士。
  所以很清楚席兒的話是對的。
  不管問誰,結論都會和席兒一樣吧。
  「不,這次算是妳贏。」
  如此出言相挺的,不是別人,正是和希爾德加德對戰的吉可露妮。
  她還是老樣子面無表情,看不出情緒,但是──
  「妳變強了呢。」
  吉可露妮稱讚著,伸手揉起希爾德加德的頭髮。
  一股難以言喻的感情湧上心頭,希爾德加德眼眶一熱。
  接著淚流滿面。
  「嗯?妳怎麼了?」
  「沒、沒事!」
  吉可露妮訝異地問。希爾德加德板著臉回道,以袖子用力擦著眼睛。
  太意外了。
  她從來沒想過嚴厲的吉可露妮會那麼溫柔地褒獎自己。
  簡直像被暗算了一樣。
  但也因此,她覺得非常開心。
  「哼哼!我以後還會繼續變強哦!露妮姊的時代已經結束了!今後就是我的時代了!」
  不過,希爾德加德並不是能夠老實承認那種事的人。
  吉可露妮也用力點頭。
  「是啊,妳的體能已經比我好了。只要繼續磨練技巧,離那一天也許就不遠了。」
  「不是也許!是真的很近了!」
  希爾德加德驕傲地挺胸,發出豪語。
  馬上就得意忘形是她的壞毛病。
  假如是平常的吉可露妮,應該會立刻叮囑吧,但是──
  「是嗎?真令人期待。」
  她又立刻同意了希爾德加德的話。
  吉可露妮是吃錯藥了嗎?希爾德加德不禁如此懷疑。
  但同時,她又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實力真的被吉可露妮承認了。
  各種地獄般的鍛鍊場面如走馬燈般,在腦海裡一幕幕浮現。
  過去這一年,是她打從出生到現在,最痛苦、最難熬的一年。
  不過,辛苦總算有了回報。
  希爾德加德感慨萬分地仰頭,以濕潤的眸子看向義姊──
  「總算出現能讓我使出真本事對戰的人了。」
  「耶?」
  希爾德加德傻傻地叫了一聲。
  應該是聽錯了吧?
  「哈、哈哈哈,這樣聽起來好像是在說,妳以前都沒使出真本事對戰似地。討厭啦──露妮姊,就算輸了也不能這樣嘴硬吧──不太好看哦?」
  希爾德加德僵硬地笑道,在心裡祈禱著,希望事實和自己說的一樣。
  原本以為總算追上了,結果對方仍然遠在天邊?可以不要這樣嗎?
  但同時她也很清楚。
  她這個上司,是完全不會開那種玩笑的人。
  「試試看就知道了。」
  吉可露妮再次舉起木劍。希爾德加德立刻發現不對勁。
  該怎麼說呢?很靜。
  使背脊發涼的殺氣不見了。胸口的沉重壓迫感也消失了。甚至會覺得,吉可露妮好像變弱了。
  「把劍拿好。」
  「是、是的。」
  希爾德加德趕緊擺出架勢。
  「我要上了。」
  「隨時放馬……啊哇!?」
  希爾德加德話說到一半,便怪叫了起來。
  因為,她完全沒察覺吉可露妮是什麼時候侵入自己劍圍裡的。
  不只如此,雖然吉可露妮的攻擊招式很普通,只是從正面向下劈而已,可是希爾德加德卻晚了好幾瞬才發現被攻擊了。
  儘管如此,她還是勉強地以優異的體能與反射神經接招。但是,也就到此為止了。
  吉可露妮不知何時欺近到希爾德加德的身邊。第二記攻擊,希爾德加德幾乎無法反應過來。等察覺時,木劍已經抵在頸部。
  「啊、啊嗚……」
  勝負在轉眼之間決定,希爾德加德除了呻吟之外,無法做出其他任何反應。
  但是,至少她明白了一件事。
  她不得不承認。
  過去的比試,吉可露妮確實非常放水。
  她故意在出招加入殺氣,好讓希爾德加德察覺自己的攻擊。
  假如抹去殺氣,希爾德加德的反應就會慢上一瞬。
  然而,這一剎那的時間差,就是影響勝敗的關鍵。
  「看來火候還不夠呢。」
  「嗚!反正我還太嫩就是了嘛!」
  「啊,不是,我是在說我自己。」
  「這是在嘲笑完全反應不過來的我嗎!?」
  「不,我的意思是,假如是斯卡大哥,應該能把氣息消除得更徹底。」
  也許是覺得自己表現得不夠好吧,吉可露妮一邊說著,一邊揮劍確認動作。
  「你們全是怪物啦。」
  希爾德加德忍不住吐槽。
  在這趟遠征裡,希爾德加德也和《劍》的精英集團『揚波之女』交手過好幾次,贏過了其中好幾名成員,而且能和排名前三的成員打得不相上下。
  儘管如此,對上吉可露妮時,雙方的力量差距卻像小孩和大人打架一樣。只能說『最強銀狼』實在強得亂七八糟。
  「妳這麼講就不對了,只有斯卡大哥算得上是怪物。」
  吉可露妮苦笑。
  「妳在說什麼啊?就是因為露妮姊比那位斯卡維茲大人更強,才能得到『最強銀狼』的稱號,不是嗎?」
  「……是啊。」
  之所以頓了一拍才回答,是因為良心受到譴責的緣故。
  吉可露妮不是因為贏過斯卡維茲,才得到『最強銀狼』的稱號。
  是斯卡維茲把頭銜讓給她的。
  比起陰沉的斯卡維茲,外貌姣好的吉可露妮更容易鼓舞士氣。單純是因為這樣的理由。
  儘管吉可露妮並不情願,可是當時《狼》的情況很艱難,勇斗又才剛成為宗主,在不得已下,她只好接受這樣的安排。
  當然,吉可露妮沒打算當個花瓶,所以一直努力鍛鍊,希望有朝一日,能夠成為真正的最強。
  現在的自己,比起剛繼承這頭銜時強太多了。吉可露妮有這樣的自信。
  可是,在與斯卡維茲比試時,五場裡只能臝過一場。
  「斯卡大哥的可怕,不是在實戰方面。」
  覺得話題變得有點複雜,吉可露妮扯起其他事情。
  「據說他是很優秀的將領。」
  「嗯。不僅作為將領非常優秀,他最厲害的本事是很會教人。我教你們的那些兵法,全都是斯卡大哥自己編出來的。」
  「咦咦!?真的嗎!?」
  希爾德加德驚訝地瞪大眼睛。
  說到兵法,一般會想到的是調兵遣將的戰術,不過吉可露妮指的是武術。
  老實說,希爾德加德一直很佩服吉可露妮傳授的武術之巧妙。
  完全沒有多餘的動作,招式之間的變換流暢無比,是非常注重效率與適合實戰的系統。
  才學了一年多,就能讓菜鳥英靈戰士與身經百戰的英靈戰士打成平手。
  「唔──等回國之後,我就去拜託斯卡維茲大人指導吧?」
  「這想法不錯。雖然斯卡大哥有點難纏,但是妳一定能有很大的收穫。」
  「沒問題。我已經習慣了。」
  希爾德加德以死魚眼瞪著吉可露妮,說道。
  要說難纏的話,她這個義姊也不遑多讓。
  「哼,妳挺會說的嘛。等回去之後,我就幫妳聯絡斯卡大哥吧。」
  「一定要哦!」
  希爾德加德用力叮囑道。
  她現在的第一目標,是贏過吉可露妮。
  然而這個目標實在太難達成了,假如有那麼優秀的教育者,她當然非拜託對方指導不可。
  其實,在這個時間點,斯卡維茲已經在格拉茲海姆的會戰中陣亡了,所以吉可露妮沒辦法實現她的承諾。但是身處遠方敵境的她們,當然不知道這件事。
  在那之後,兩人又熱烈地聊了一陣子劍法。
  「……咦!?」
  耳畔傳來熟悉的低沉聲響,希爾德加德一驚回頭。
  那是她現在最不想聽到的聲音。
  「嗯?怎麼了?」
  吉可露妮問道。
  看樣子,除了自己之外,目前沒人能聽到那聲音。
  擁有《披狼皮者》符文的希爾德加德,聽力是超群絕倫的。
  儘管那些她們還很遠。
  不過,正迅速地朝這邊接近中。
  那是──大群兵馬奔馳的腳步聲!
  
  
  「呿!來得比預料中的還快!」
  吉可露妮恨恨地啐道。
  雖然希爾德加德很容易得意忘形,既任性,又有失禁的毛病,缺點非常多,但是聽力和嗅覺則強得無與倫比。
  才加入親衛騎兵團一年,吉可露妮就破例提拔她為大隊長,正是因為她有如此卓絕的索敵能力。
  愈早發現異狀,就愈能極端地降低我方的損害。
  在戰爭時,比起殺死眼前敵人的武勇,這種先知先覺的能力更為有用。
  雖然她本人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件事就是了。
  「真是抱歉,是我太小看敵人了。」
  副團長龐伯苦著臉,低頭謝罪。
  他是個矮小又有些肥胖的中年男人,在由精銳士兵組成的親衛騎兵團(穆思裴爾)中顯得很突兀。
  而他的戰鬥能力也與外表一致,完全稱不上突出。
  但是,之所以沒人反對讓這樣的他擔任副團長,是因為他的行政能力相當優異。
  這次運送糧食與撤退回國的計畫,全都是由他一手安排。從表情看來,他應該是覺得自己要負很大的責任吧。
  「不,不是你的錯。我們也都沒有異議。」
  『揚波之女』的首領席兒以同樣沉重的表情安慰龐伯。
  就如她說的,龐伯的判斷極為妥當。
  應該說,根本是謹慎過頭了。
  親衛騎兵團(穆思裴爾)從《鋼》的港口出發,差不多是一個半月前的事。那時《炎》的主力部隊正在包圍神都格拉茲海姆。
  根據雙方當時的距離,就算親衛騎兵團一出發,《炎》就立刻調頭回到布立君達沃爾,也不一定能追上他們。
  而且,拿下神都是《炎》族宗主織田信長的夙願,再加上當時他還特地在神都周圍建築城砦包圍,占有極大優勢,突然調頭回族都的可能性非常低。
  照理說,《炎》軍應該是接到族都被攻陷的消息後才趕回來的。既然如此,至少要再過十天,才有辦法抵達布立君達沃爾。
  「從腳步聲聽來,大概有好幾千人吧。而且幾乎都是騎兵。」
  「!糟了!他們有馬鐙!」
  聽了希爾德加德的話,吉可露妮恍然大悟地咋舌。
  與《豹》不同,《炎》是農耕氏族,因此吉可露妮等人主觀地認為《炎》軍應該和其他氏族一樣,是以步兵為主。
  而且《炎》與《雷》軍交戰時,確實以步兵為主,更讓他們不曾懷疑過這件事。
  但既然《炎》族宗主來自與勇斗相同的國家,那麼《炎》軍會使用馬鐙,當然不足為奇。
  「而且,有好幾千人嗎?」
  即使是以面無表情出名的吉可露妮,面對這種情況,也不得不皺眉。
  就算親衛騎兵團(穆思裴爾)是《鋼》最強的戰鬥集團,縱然有名為『揚波之女』的英靈戰士精英集團隨行,但他們現在都是徒步狀態。
  面對人數比自己多上好幾倍,而且騎在馬上的強敵,局面只能以艱難來形容。
  
  
  「散開!用地毯式搜索把他們找出來!」
  示巴一聲令下,騎兵們立刻朝四面八方散去。
  追蹤總數超過千人的集團,不是難事。
  一來容易找到目擊者;二來就算他們刻意避人耳目地移動,也還是會在地面或草木上留下大量腳印與足跡。
  示巴他們就是追蹤著這些線索,來到這裡的。
  「他們一定躲在這附近。」
  示巴半是自言自語地說道。
  聽附近漁村的居民說,他們曾經見過好幾次有如海上城堡的大船經過這裡。
  村民最後一次目擊到那些大船,是十天前的事。而《鋼》的士兵離開布立君達沃爾,則是三天前。
  既然如此,《鋼》軍應該還沒搭上船。
  「老爹!找到了!他們躲在那個半島上!」
  示巴雙手抱胸,手指用力掐著臂肌等待部下回報。半刻後,子弟兵們總算帶回他期盼已久的消息。
  「在那裡嗎?哼哼,真是個好地點,對吧?」
  示巴露出虎牙獰笑起來,帶著士兵匆匆趕向半島。
  那是一座略微突出海岸的小半島。
  三面環海的地形,很容易進行封鎖。
  如此一來,敵人就像甕中之鱉,無處可逃了。
  「敵軍大概有一千人。好,我們分成三小隊包圍他們。我從右邊,少主從左邊進攻。瑪薩,你留在這裡待機。」
  示巴迅速地下達指令。
  半島中央有茂密的樹林,很難騎著馬進入。
  因此兵分兩路,從兩邊的海岸包夾對方。
  假如敵軍退往半島末端,就可以進行左右夾擊;假如他們穿越樹林往外逃,又會碰上瑪薩的部隊。其他兩支部隊可以趁著雙方交戰時匯合夾擊。
  「上吧!讓他們知道惹火我們《炎》會有什麼下場!」
  「「「「「噢噢噢噢噢!!」」」」」
  示巴高舉長槍叫道,《炎》的精英士兵們也跟著咆哮起來。
  

  
  震天的怒吼把海鳥們嚇得展翅逃向天空。
  破壞族都之仇,搶奪糧食之恨,使這些士兵怒不可遏。
  就算把敵人碎屍萬段一百次,都不足以洩恨。
  他們以怒濤排壑之勢從海岸線進攻。
  「嗯!?」
  但是卻又突然停了下來。應該說不得不停下來。
  只見沙灘上布滿柵欄,擋住他們的去路。
  那些柵欄以樹枝和蔓藤製成。相當粗製濫造,而且只有人的腰部那麼高,成年男子只要一抬腳就跨過去了。
  雖然是臨時製作的簡陋品,可是──
  「唔?你怎麼了?剛洛克!?」
  示巴的坐騎卻不肯前進。
  就算踢踹馬腹或是抽打屁股,馬匹們還是在柵欄前退縮了。
  咻咻咻咻咻!
  就在這時,漫天箭雨朝士兵們落下。
  「?」
  示巴急忙砍落飛箭,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和他一樣。
  「呃啊!」
  「嗚!」
  周圍此起彼落地傳來士兵中箭的慘叫聲。
  「這些混帳~!」
  示巴惡狠狠地瞪著栅欄的另一頭,恨恨地咒罵道。
  敵人有弓。
  但是,問題在於距離。
  「雖然在格拉茲海姆時就有這種感覺了,不過那種弓實在很麻煩。」
  《炎》的弓被信長改良過,是射程遠優於其他氏族的良弓;但是《鋼》的弓性能比《炎》的更優秀。
  被阻止在柵欄前,無法繼續進攻,單方面地挨打,這種狀況可不有趣。
  「看樣子,那些人也不簡單呢。」
  示巴立刻修正對敵人的印象,提高警戒。
  他聽說過,《鋼》的宗主和自己主君信長一樣,來自同樣的國家。
  信長帶來的知識技術有多先進多可怕,示巴是親身體會過的。
  假如認為我方人多勢眾而輕敵的話,說不定會不明不白地栽在對方手上。
  示巴被稱為猛將,很多人都只注意到他的個人武功有多高強。但示巴的優秀之處絕非只有武術而已。
  比如在這情況下,能迅速地做出正確的判斷,這才是他被稱為名將的真正原因。
  
  
  「雖然是緊急想出來的法子,不過看樣子是成功了。」
  吉可露妮放心地吁了口氣說道。
  她擔任騎兵團團長,已經超過三年了。
  所以比誰都熟悉馬的習性。
  馬匹雖然能在平地上飛快地奔跑,但是不喜歡跳過障礙物。
  就算是絕對可以輕易跳過的障礙物,馬匹還是會怕得不敢嘗試。
  對馬來說,腳等於牠們的生命。
  不能奔跑的話,就會被天敵獵殺。
  假如在跳過障礙物時傷到腳,下場只有一個字,那就是死。
  也難怪面對障礙物時,馬匹會那麼膽怯了。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最強銀狼』,這點子真是絕妙。」
  「不,我只是借用了父親大人的策略而已。而且如果沒有妳們,就沒辦法成功了。」
  席兒讚道,吉可露妮也謙虛地回讚。
  對他們來說,幸運的是沙灘不寬,而且附近就有樹林,不缺材料。
  集合千人之力拚命趕工的話,不需花上太多時間,就能在海岸上拉出封鎖線。
  儘管如此,還是只能勉強及時完成。之所以能趕上,是拜隊伍中有數名具備高超體能的英靈戰士之故。
  「特別要感謝赫蘿恩閣下,如果沒有她,就真的來不及了。」
  赫蘿恩是『揚波之女』中最年輕、最嬌小的成員,但來自符文所加護的神力全都集中在臂力上,可說是舉世無雙的大力士。
  輕鬆揮動比自己還高大的戰斧砍伐樹木的模樣,有如風捲殘雲。令人不禁懷疑,光論臂力的話,說不定她能勝過虎心王史坦索爾。
  「不過,這到底能撐多久呢?」
  畢竟是臨時趕工出來的東西。
  想也知道沒有堅固度可言。
  只要一群大漢齊上,很快就能把柵欄推倒。
  雖然親衛騎兵團現在是以弩弓防止他們接近柵欄,但是箭的數量有限,撐不了太久。
  「要是接我們的船,能在他們還想不出進攻法前抵達就好了……」
  「……應該沒辦法吧。」
  「看來是這樣呢。」
  席兒回道,吉可露妮也嘆了口氣,同意她的話。
  沒別的路走了。
  因為敵人已經直接跨越柵欄,朝這邊大舉進攻。
  「呿!竟然那麼乾脆地放棄騎馬。」
  吉可露妮不禁啐道。
  柵欄的高度只到人的腰部。
  換句話說,成年男性可以輕易地跨越。
  既然如此,只要下馬徒步前進,就沒問題了。
  「雖然那麼做是最正確的,但我真希望他們能多猶豫一會兒。」
  吉可露妮當然想將柵欄做高一點,可是,想在時間內湊齊數量的話,就只能犧牲高度了。
  只要看出這點,結論就很單純明瞭。但假如自己身處敵軍主將的立場,應該會相當猶豫不決吧。
  對騎兵來說,馬匹是無可取代的搭檔。
  正是因為能騎在馬上戰鬥,自己才能比別人強大。
  而且也已經特地花了大量的時間與心血練習騎術。
  自然也產生了身為騎兵的驕傲。
  因此,要騎兵放棄騎馬,當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思考如何騎在馬上突破障礙,是人之常情。
  讓敵人不斷嘗試騎馬進攻,藉此拖延時間,這才是吉可露妮的真正目的。但似乎事與願違。
  「看樣子,那些人也不簡單呢。」
  吉可露妮判斷對方會是強敵,因而提高警戒。
  巧的是,敵方大將示巴也說了和她一樣的話。
  
  
  「進攻!進攻進攻!!」
  示巴一面大喊,一面在箭雨中前進。
  雖然沙灘會減慢前進速度,但是沒有關係。
  因為他尋找已久的可恨敵人,就在眼前。
  每向前一步,就能接近對方一步。
  「發射發射發射!!」
  彷彿從神話中走出來的人物。一名美到只能如此形容的銀髮美女正在敵陣發號施令。
  不應屬於戰場的美麗身影,使示巴連連眨眼。
  雖然聽過傳聞,但是沒想到竟然美到這種程度。
  「那就是『最強銀狼』嗎!」
  與嬌柔纖細的外表相反,那女子是殺死了《蹄》族尤古偉、《豹》族瓦利、《牙》族西吉斯蒙德等豪傑的,名震天下的勇者。
  原來如此。身處逆境卻從容不迫的態度,充滿自信的威嚴之聲,就算距離尚遠,也看得出毫無破綻的姿態,確實全都是強者才有的風範。
  示巴也是把生命獻給武道的男人。
  他從很久以前,就想和這赫赫有名的人物交手看看了。
  「做為對手,無可挑剔!上了!」
  示巴以愛用的槍朝敵軍一指,士兵們立刻前仆後繼地向前衝。
  兩軍劇烈地衝撞在一起,刀光血影,劍聲錚鏦,咆哮與哀號迴盪在沙灘上。
  一開始,占了上風的是《鋼》軍。
  「唔!是三間半槍!」
  示巴憤憤地啐道。
  那是信長引進《炎》軍的,比人的身高長了將近四倍的超級長槍。
  儘管在一對一戰鬥時難以靈活使用,可說是不折不扣的無用長兵,但是在集團戰鬥時,密密麻麻地指著敵軍的槍陣則是窮凶極惡的兵器。
  由於這是《炎》的主力裝備,示巴當然也很清楚槍陣的威力有多大。
  「換成敵人使用時,就難纏了。」
  為了及早追上敵人,《炎》盡可能地以輕裝騎馬出發,在此時反而成了敗筆。三間半槍太長太笨重,就算騎馬也難以使用,所以從一開始就沒帶過來。
  相反的,《鋼》的親衛騎兵團(穆思裴爾)雖然也是騎兵部隊,但由於這次是乘船過來偷襲,所以把馬留在國內,只帶著步兵用的長槍前來。
  結果就是,我方的武器搆不著敵人,但是敵人的攻擊卻能確實地招呼在我方身上。
  再這樣下去,將會單方面地挨打。
  「可惡!少主還沒來嗎!?」
  示巴說的是繞到左側的分遣隊。
  長槍部隊的弱點是難以防禦來自兩側與後方的攻擊。由於三間半槍是《炎》軍也在使用的武器,示巴當然很清楚這個弱點。
  只要分遣隊能從敵人後方發動攻擊,敵軍應該會立刻陷入混亂,陣形會因此瓦解吧。
  但是,不管怎麼等,分遣隊都沒有現身的跡象。
  「呿!看來他們八成也被擋下來了。」
  示巴啐道,開始思考下一個對策。
  目前,我方是以比敵軍多上一倍的人數,以及身為職業軍人的訓練與士氣來維持戰線,可是再這樣下去,早晚會屈落劣勢。
  必須盡快想出對策才行。
  「……對了,我們有那個可以用嘛。」
  想起某物的存在,示巴獰笑起來。
  雖然基於某兩種原因,那東西還沒辦法在實戰時發揮威力,只能用來牽制敵人,但是,只要好好利用,應該能夠突破目前的僵局。
  
  
  「露妮姊!敵人撤退了!」
  「看樣子是呢。」
  希爾德加德喜孜孜地叫道,吉可露妮大大吁了口氣。
  比起欣喜,放心的感情占的比例更大。
  這裡三面環海,沒有退路,再加上是和諾亞號說好的會合地點,也不能輕易離開。
  假如不把敵人反推回去,下場只有全軍覆滅而已。
  「哎呀,這可不行,勝不可驕。」
  沒有比勝利時更容易令人鬆懈精神的情況。這是勇斗告訴吉可露妮,以作為警惕的天國成語。
  而吉可露妮自己也確實曾因此敗給剛來到攸格多拉西爾,和外行人沒兩樣的勇斗。
  從那次之後,吉可露妮就常常以這句話告誡自己。
  「好!趁機逼退他們!」
  吉可露妮很快地重新維繫起差點鬆懈的緊張感,以抖擻的聲音下令。
  「「「「「噢噢噢噢噢!!」」」」」
  親衛騎兵團(穆思裴爾)的成員也以咆哮回應吉可露妮,開始往前衝。
  轉眼之間,他們就把敵人逼到柵欄附近。
  但敵人也不是省油的燈。
  一般士兵的話,應該會被柵欄絆住、摔倒,部隊因此出現混亂。但是對方卻毫無滯礙地,井然有序地退到柵欄另一頭。
  「差不多了。停!不可以過於深入!只要把他們趕開就好!」
  親衛騎兵團(穆思裴爾)在吉可露妮的命令下倏然停止前進。
  讓猛衝中的軍隊停下來,是非常困難的事,但親衛騎兵團卻能簡單做到。他們是《鋼》首屈一指的精英部隊的事實,可見一斑。
  「欸欸──!?這種時候不是該徹底打垮他們嗎?不然他們一定會再次進攻哦?」
  只有一個人有異議。不用說,當然是希爾德加德。
  「他們要來就來。前進到空曠的場所,對我們來說反而危險。」
  吉可露妮淡淡地應道。
  她完全沒有被勝利沖昏頭,依然以冷靜的態度俯瞰整個戰局。
  我方之所以能夠獲勝,是多虧了地形之利。
  這半島幾乎被樹林覆蓋,除了狹窄的沿岸沙灘外,沒有其他可以稱為路的路徑。所以才能以柵欄和槍陣擋下騎兵。
  假如被勝利沖昏頭,衝到空曠的場所,敵人肯定會迫不及待地充分活用身為騎兵的機動力與雙方的兵力差距,來制壓我方。
  如此一來親衛騎兵團(穆思裴爾)就沒有勝算了。
  把對方逼到差不多的地點後收兵,才是上策。
  「好,我們去支援龐伯他們……嗯!?」
  吉可露妮正準備讓士兵們調頭,但是又突然皺眉。
  理應逃遠了的《炎》軍,又回來了。
  而且陣形和剛才不同。
  「那是……鋒矢陣!他們想以蠻力壓制我們嗎?」
  那是已死的虎心王史坦索爾愛用的,完全特化成進攻取向的攻擊陣形。
  因為勇斗如此稱呼那陣形,所以吉可露妮記得很清楚。
  勇斗是以衡軛陣對抗鋒矢陣,但是親衛騎兵團現在沒時間變換陣形。
  不過,沒有問題。吉可露妮如此判斷。
  能正面擊垮《鋼》的長槍密集陣形的,不論過去或未來,都只有史坦索爾一個人而已。
  但他之所以能辦到,與其說是因為鋒矢陣的突破力,還不如說是仗著雙符文英靈戰士的怪物級個人戰鬥力,才有辦法做到。
  《炎》是大國,應該也擁有許多強大的英靈戰士,可是沒有強到足以和虎心王史坦索爾匹敵的怪物。既然如此,親衛騎兵團就有辦法撐過去。
  「把長槍拿好!要迎擊……」
  砰!
  如雷的爆炸聲蓋過了吉可露妮的命令。
  「呃啊!」
  一名士兵發出慘叫,倒在地上。
  發生了什麼事?就連吉可露妮也不明白。
  敵人還在很遙遠的地方。
  可見他們是以拋射型的武器進行攻擊。
  由精英構成的親衛騎兵團(穆思裴爾)竟然無法避開攻擊,可見那種武器的飛行速度非常快。
  「原來如此,那就是所謂的火繩鎗吧。」
  遠遠見到站在最前方的敵兵扛著的黑色長筒狀物體,吉可露妮戰慄了。
  她曾聽勇斗提過那種武器,但是實際見識到時,只能說比想像中的還要可怕。
  如果使用那種東西,就能理解《炎》軍為什麼殺得死虎心王史坦索爾了。
  「不過,光靠一把火繩鎗是無法翻轉……」
  話還沒說完,吉可露妮驚訝地瞪大眼睛。
  跑在最前方的士兵接過後方士兵交給他的新火繩鎗,再次將其架在肩上。
  和勇斗想出來的弩弓連射法一樣。
  砰!
  「呃啊!」
  我方士兵隨著爆炸聲,按著右肩蜷縮在地上。
  雖然沒擊中要害,沒有生命危險,但是應該痛到無法拿起武器了。
  砰!
  「嗚!」
  第三鎗。又有士兵被射穿腿,倒了下來。
  緊接著,第四鎗、第五鎗。
  「呃!」
  「啊!」
  每當爆炸聲響起,親衛騎兵團(穆思裴爾)的精兵就會輕易地被擊倒。
  假如最前方的士兵倒下,位在後方的士兵就會立刻上前填補空缺。這是長槍密集陣形的固定模式。
  但是,針對單點進行集中攻擊的話,槍陣就來不及填補空缺。
  原本密集的槍衾之盾,便會出現『破洞』。
  「唔噢噢噢噢噢噢!」
  一名壯漢闖入槍陣之中。
  他打橫揮動手上長槍。
  幾名士兵被他的槍柄掃中,飛了出去。
  壯漢再次橫掃。
  又有幾名士兵飛了出去。
  此陣型的弱點是:對於來自正前方以外方向的攻擊,防禦力非常差。
  因為槍身太長,難以在狹窄的空間中靈活使用。
  被對方闖入槍陣裡,就結果而言,和被敵人從側面攻擊是差不多的。
  就算不提這部分,強到能橫掃敵人的臂力也非常驚人。
  「那個人是英靈戰士嗎!而且武功非常了得!」
  面對最糟的狀況,就算是吉可露妮,也不禁冷汗涔涔。
  被火繩鎗打穿的微小缺口,被那男人撕得更開了。
  緊跟在男人身後的《炎》兵,則讓缺口愈變愈大。
  「所有人把槍扔了,改用劍!」
  事到如今,過長的長槍只會妨礙戰鬥而已。
  儘管還年輕,卻能在險境中冷靜地做出正確的判斷,不愧是長年在戰場打滾的良將。
  不過,後制於人的現在,這麼做只是治標不治本的方法。
  轉眼之間,戰鬥已經發展成近身格鬥的白刃戰。
  這次,被壓著打的變成《鋼》軍。
  最主要的原因是──
  「哈哈哈!小意思小意思!這就是所謂的摧枯拉朽吧!」
  ──剛才那名打前鋒的英靈戰士。
  雖然從剛才就看得出他武功高強了,不過得大幅上修對方「高強」的程度才行。
  就連精英部隊親衛騎兵團(穆思裴爾),面對那男人時也毫無招架之力。
  光是他,《鋼》的前線就不斷崩潰。
  「你們退下!由我和他打!」
  吉可露妮從腰間抽刀,跳到男人面前。
  不快點打倒這男人,《鋼》軍就沒有勝算。吉可露妮如此判斷。
  「哦哦!『最強銀狼』!妳總算出現了!呵呵,你們也別出手,由我來打倒她!」
  男人獰笑起來,對部下說道。
  看樣子,他對自己的身手非常有信心。
  但是,那自信絕非憑空而來。
  「瞧你的身手,應該是相當有來頭的人物吧?報上名來。」
  「哼!我是《炎》族第二軍團長示巴!」
  「哦,你就是那個『猛將』示巴嗎?」
  吉可露妮也瞪大雙眼。
  《炎》是勇斗最警戒的大國,因此他命令克莉絲緹娜要隨時蒐集《炎》的相關資料。
  猛將示巴。
  就連吉可露妮也有所耳聞。
  是《炎》軍最重要的將領之一,擊敗過許多英靈戰士,是《炎》軍最強的武人。
  「有趣!所以說只要打倒你,這一戰就是我們贏了。」
  吉可露妮雙眼發出精光。
  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就是這種情況吧。
  這是翻轉劣勢的絕佳機會。
  「那是我要說的,讓咱們來……」
  男人提起長槍──
  「一決高下吧!」
  ──朝吉可露妮劈下。
  畢竟是隨意揮槍就能打飛好幾個成年男人的大力士,灌注在這一擊中的力量、速度,全都非比尋常。
  「喝!」
  「嗯!?」
  但吉可露妮卻輕鬆砍斷了這雷霆萬鈞的一槍。
  一切全發生在眨眼之間。
  她的愛刀是由攸格多拉西爾首屈一指的名匠茵格莉特打造的,而且是茵格莉特的作品中首屈一指的傑作。
  以刀刃的鋒利程度,再加上吉可露妮的技術,一刀砍斷敵人的槍,根本是易如反掌的事。
  「喝!」
  吉可露妮不停歇地反手,斜斜地朝示巴劈砍而下。
  根據剛才那一槍,可以看出示巴的武藝確實高強。身為習武之人,吉可露妮很想在公平的條件下與他交手,但這裡是戰場,而且吉可露妮是肩負千名子弟兵生命的將領。
  在這種情況下,不能顧及個人私情。
  考慮到我軍士氣與人員折損等等問題,就必須盡快殺死這男人。
  錚!
  「什麼!?」
  必殺的攻擊被輕鬆彈開,吉可露妮瞪大雙眼。
  不過,她驚訝的不是對方擋下自己的刀,而是對方在長槍被斬斷後拿出的武器。
  那是在攸格多拉西爾很罕見的單刃刀。
  刀身上有波浪般的刃紋。
  「日本刀……」
  「沒錯!這是主公賜給我的寶刀!」
  示巴重新擺出架勢,得意地笑道。
  沒錯。那是當初勇斗為了牽制《雷》,向《炎》提出結盟要求時,送給信長的禮物──
  和吉可露妮的愛刀一樣,都是名匠茵格莉特使出渾身解數打造出來的傑作。
  
  
  「喝啊啊啊啊啊啊!!」
  「唔噢噢噢噢噢噢!!」
  吉可露妮與示巴,可說是戰得天昏地暗。
  兩人已經交手超過五十回合了,可是不但沒有顯露疲態,而且招式愈發凌厲了起來。
  雖然他們都交代過子弟兵不得插手,但就算沒說,其他人應該也無法介入其中吧。
  兩人的實力就是如此了得。
  不愧是大國《鋼》與《炎》最強武者。
  但是,兩人並非平分秋色。
  情況可說是一面倒。
  「嗚!」
  居於劣勢的吉可露妮,臉色很嚴峻。
  不論臂力或速度,示巴都比吉可露妮略勝一籌。
  高手相爭,不管多細微的差距都有可能左右勝敗。
  如果只有這樣,那也還算好。
  吉可露妮已經很習慣和體能優於自己的對手戰鬥了。
  單論體能,示巴和幾乎天天與吉可露妮對戰的希爾德加德幾乎不相上下。
  如果是和那怪物──虎心王史坦索爾相比,示巴更是輸了一到兩個級次。
  問題在於──
  「喝!」
  「!」
  處於守勢的吉可露妮好不容易逮到機會,用盡全力發出的攻擊,卻被對方輕鬆帶開了。
  柳條技法──吉可露妮熟到不能再熟的技法。
  就算移開重心,不讓身體被對方帶著走……
  「哼!喝!嘿!」
  「嗚!唔!嗯!」
  示巴趁機連續發動攻擊,逼得吉可露妮再度轉為守勢。
  乍看之下,示巴的動作相當豪邁,但其實全都經過縝密的計算,可以行雲流水地與下一招連接在一起。
  而且,對於身法的修練也極為徹底。
  幾乎無法判讀對方的下一個動作。
  這種技法──縮地,也是吉可露妮非常熟悉的。
  這些全都是吉可露妮的武術老師,斯卡維茲創造出來的技法。
  當然,示巴和斯卡維茲之間沒有任何關聯。
  也就是說,這些技法是示巴自己創造的。
  這男人,完全是無師自通。
  (同時擁有希爾德加德的體能和斯卡大哥的身手……沒想到攸格多拉西爾還有這種程度的高手。)
  吉可露妮在心裡咋舌。
  借用義父勇斗的話就是──這也太作弊了吧。
  (再這樣下去,會輸……!)
  就算是吉可露妮,也不得不承認雙方的實力差距。
  不過,她當然不會因此束手待斃。
  她還有壓箱底的絕活。
  不是斯卡維茲傳授,而是自己參悟出來的絕招。
  「哼!」
  「嗚!」
  無法承受示巴的沉重攻擊,吉可露妮身體一晃,失去平衡。
  示巴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但是,他當然也不會因為急著立功而使自己的動作露出破綻。
  與剛才相同,他削除了所有多餘動作,以最小限度但是最快的一擊攻向吉可露妮。
  「!」
  強烈意識到自己將死的瞬間,吉可露妮的視野失去色彩。
  示巴的凌厲攻擊,也變得愈來愈慢。
  當然,他的速度沒有真的變慢。
  是吉可露妮的體感時間變快了。
  不只示巴,周圍的所有士兵,就連自己在內,所有人與物的動作,都像是慢動作播放一樣。
  人在臨死之前,一生的種種場面會像走馬燈般在極短的時間內閃過腦中。吉可露妮的情況就和那種狀態差不多。
  『神速境界』,吉可露妮是如此稱呼的。
  無法隨心所欲地使用,只有在面臨死亡,集中力提升到極限時,才能踏入的禁忌領域。
  空氣中帶著一股沉重感,彷彿在水中活動似地。
  吉可露妮在這種感覺中後退半步向後仰,銀光在眼前閃過,頸部傳來微弱的疼痛。
  沒問題,只是被劃傷表皮而已。
  不對,她是看出對方動作,故意被劃傷的。
  為了以最小限度的動作,做出最迅速的攻擊。
  「喝!」
  吉可露妮向前踏出一步,舉刀往斜下方劈去。
  在吉可露妮的體感裡,這動作慢到令人不耐煩,但其實那是到目前為止,最迅速的一擊。
  「唔!?」
  儘管示巴擋下了攻擊,但還是瞪大了雙眼。
  這也是當然的。
  吉可露妮的這一刀,不只速度奇快,而且還遠比之前的攻擊沉重。會覺得疑惑也是當然的。
  這也是神速境界的效果。
  人在陷入緊急狀態時,力氣會變得特別大。是和火災時的異常發揮差不多的情形。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
  吉可露妮怒濤排壑般地不斷進攻。
  「唔嗯嗯嗯嗯嗯!!」
  這次換成示巴處於守勢。
  畢竟雙方速度的差距太大了。
  不過,雖然敵人的速度突然變快,示巴仍然有辦法一一擋下攻擊,由此可以看出他的武藝確實高超。
  儘管如此,吉可露妮還是漸漸把對方逼上絕路。
  話是這麼說,不過吉可露妮也沒有太多餘裕。
  神速境界非常消耗體力。
  沒辦法持續太久。
  所以必須盡快解決掉示巴才行。
  「喝啊!」
  又戰了十回合左右,吉可露妮發出全力的一擊,把示巴的刀向上彈開,使示巴露出大破綻。
  「我贏了!」
  她迅雷不及掩耳地朝示巴的胸口橫掃過去。
  這一擊之完美,可以列入她生平無數次戰鬥中的前三名。
  咻!鮮血從示巴胸口噴濺而出。
  但是,吉可露妮立刻發現,幾乎沒有砍到肉的感覺。
  「哼!」
  「什麼!?」
  胸前被劃出一道口子的示巴用力踏步,朝吉可露妮劈砍而下。
  而且不是情急之下臨時做出的反擊。
  是比剛才所有攻擊更沉重、更銳利的攻擊。
  就算是身在神速境界裡的吉可露妮,也只能靠著運氣好來閃過這一擊。
  「難、難道……!」
  吉可露妮腦中閃過最糟的推測。
  儘管她覺得不可能。
  儘管她希望不可能。
  但是,示巴身上的氛圍與剛才截然不同。
  變得極度銳利,極度緊繃。
  事態明顯非比尋常。
  吉可露妮全身泛起一陣寒顫。示巴慢慢起身,愉快笑道:
  「哈哈!真有趣,太有趣了!沒想到這世上有和我踏入同樣境界的傢伙!『最強銀狼』!」
  
  
  「呵哈哈!太棒了太棒了!這種緊張感!這種激昂感!我都快忘了!」
  示巴打從心底覺得愉快地揚起嘴角,揮刀襲來。
  他的速度之快,與剛才完全無法相提並論,而且動作變得更細膩了。
  吉可露妮也很清楚。
  進入神速境界時,身體會自動確認細部動作,使招式變得更精準。
  攻守再次交換。變成吉可露妮被壓著打。
  (怎麼可能!難以置信!這男人……足以和史坦索爾匹敵!?)
  疾風迅雷又窮極要妙的劍術,使吉可露妮驚駭萬分。
  論體能,與解放心中『野獸』、進入忘我狀態的希爾德加德不相上下;論技能,甚至連斯卡維茲都略遜一籌。
  由於神速境界會強行把身體潛能發揮到極限,所以無法長時間維持。
  可是,假如是一對一的短時間對戰,這男人說不定能壓制那擁有雙符文的怪物。
  與全憑與生倶來的天賦戰鬥,有如野生動物的史坦索爾完全相反的「強」。
  是花費大量心血與時間反復苦練,把能力千錘百鍊到極致的「強」。
  錚!
  「嗚!」
  無法完全接下攻擊,吉可露妮連退數步,勉強站穩。
  腳步開始虛浮。
  腦袋也出現劇痛。
  「呼……哈……呼……哈……嗚!再這樣下去……」
  吉可露妮雙肩不住起伏著,心中滿是焦躁。
  神速境界,已經快到極限了。
  「哼!怎麼了?不行了嗎?」
  相對的,示巴仍然顯得游刃有餘。
  看來他和吉可露妮不同,能對應情況,自由出入神速境界。
  如此一來,就能減少不必要的體力消耗,而且還能擴大攻擊的緩急幅度。
  被吉可露妮視為大絕招的技巧,原來只是入門而已。她不得不認清這個事實。
  這男人在武藝方面的修練,很明顯比吉可露妮更深入、更昇華。
  「呼!呼!呼……唔?那是……好,既然如此,就只能使出這招了。」
  某種物體進入視野之內,吉可露妮理解般地點了點頭,把刀收回刀鞘內。
  「嗯?怎麼了?認輸了嗎?還挺乾脆的嘛。像妳這種程度的戰士,我還真捨不得斬殺呢。」
  「不要自以為是,我可沒打算放棄勝利。」
  吉可露妮把手按在刀柄上,微微側身,讓身體下沉。
  居合斬的架勢。
  這是當年,吉可露妮在希敏約格山脈斬殺傳說中的野獸──大狼迦魯姆,同時也是愛狼希爾多弗的母親時,所使用的招式。
  她的體力已經所剩無幾。
  只好把所有的希望與覺悟,全寄託在這招上了。
  「哦……」
  示巴臉上游刃有餘的神色消失了。
  應該是從吉可露妮發出的淒絕氣勢與覺悟中,感受到危險的氣息吧。
  不小心踏入她劍圍之內的話,就算是進入神速境界的示巴,也難以善了。
  「哼,挺有趣的嘛,我接受挑戰!」
  示巴也回應吉可露妮的動作,把刀高舉過頭頂。
  儘管周圍殺聲震天,但只有這兩人的周圍,時間好像停止了一樣。
  不過,兩人並非完全不動。
  示巴緩緩滑動步伐,朝吉可露妮的劍圍逼近。
  只要吉可露妮出現剎那的鬆懈,示巴就會立刻逮住機會,以電光石火的速度將之斬殺吧。
  就算處於靜態,但是必須把神經與緊張感專注到極限,才能掌握對手的所有舉動。這是非常消耗精神力的事。
  「是這裡嗎?」
  示巴額上冒出緊張的汗水,臉上浮起壯烈的笑容。
  不需解釋,吉可露妮也知道他的意思。
  示巴右腳的拇趾,已經踏在前進一步就可以擊中對手,退開一步就能閃避攻擊的劍圍邊緣了。
  不過多了這比紙還薄的距離,吉可露妮便無法砍中示巴。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最強銀狼』,這一戰我打得很痛快。想到要就此結束,還真有點可惜。」
  那是稱讚,也是道別的話語。
  既然找出劍圍的邊緣,那麼他就明白了。
  ──這一戰,是自己贏了。
  吉可露妮也同樣明白。
  「沒錯。你是很強。比我還強。不過,贏的人是我。」
  「什麼!?」
  正當示巴訝異地皺眉時。
  轟隆隆隆!
  伴隨著撼動骨髓般的沉重聲響,地面劇烈搖動起來。
  「嗯!?」
  就算是示巴,也不由得因此分心。
  儘管只是霎時之間的分心,但是,吉可露妮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
  「喝!」
  「糟了!!」
  吉可露妮快如閃電地拔刀──
  示巴急忙大幅後退。
  縫有《炎》的徽章的布片,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那原本是縫在示巴腹部的徽章。
  「……你居然閃得過剛才那一刀,真是怪物。」
  吉可露妮維持著劈砍的姿勢,傻眼地啐道。
  真是可怕至極的男人。
  不過,她最低限度的目的已經達成了。
  只要對方向後大幅退開,就沒問題了。
  「親衛騎兵團(穆思裴爾)!撤了!所有人散開全速往大船那裡集合!」
  吉可露妮高聲叫道,轉身拔腿狂奔。
  眾人朝思暮想的三艘大船,正揚著巨帆,並排地浮在海面上。
  正是因為發現援軍趕來,所以她才會使出居合斬。
  『居合是不傷人亦不被人所傷,需知無為乃是勝利。
  居合是不傷人亦不被人所傷,有為致勝實乃敗北。』
  就如這居合的道歌解釋的,居合原本就是為了得到最高的勝利──不戰而勝,所使用的防身術。
  發出一擊必殺的氣勢,使對手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但是不敢輕易靠近。利用這種方式來爭取時間,同時保留最低限度逃回船上的力氣。是一石二鳥之計。
  話雖這麼說,但是只能耍小詭計,無法堂堂正正地以武術打倒對方,對『最強銀狼』來說,仍然是奇恥大辱。
  「回去之後,從頭開始修練吧。」
  懷抱著雪恥的誓言,吉可露妮朝著大船全速疾奔。
  
  
  「可惡!快追!快追──!」
  示巴氣急敗壞地對士兵們下令。
  只差一步,就能逼死對方。
  在這種情況下讓對方逃走,無顏面對信長。
  就算已經無法阻止他們離開,但也要在撤退時盡可能地打擊對方。但是──
  咻咻咻……轟隆隆隆!
  巨大的岩石從船上飛來,落在沙灘上,揚起陣陣煙塵。
  「可惡!竟然能讓那種東西飛那麼遠!?」
  完全不是人力能做到的事。就連示巴也不禁倒抽了一口氣。
  雖然他不明就裡,但這其實是由平衡重錘投石機製造的轟炸。
  這也是剛才地面發出震動的原因。
  不論《炎》的士兵訓練多精良,面對這些天降巨石,也只能四散奔逃了。
  陣形因此被打亂,追擊的速度也不得不慢了下來。
  不只如此──
  噠噠噠噠噠噠!!
  「呃啊!」
  「嗚啊!」
  船上傳來一陣陣爆炸聲,追擊中的《炎》兵背上噴出鮮血,向前趴倒。
  「種子島!?呿!既然是主公的同鄉,有種子島也不奇怪是嗎?」
  示巴恨恨地啐道。
  就算處於神速境界,他也沒有信心能閃過那攻擊。
  不過,只有一件事,他誤會了。
  船上的鎗擊,全是以《炎》的火繩鎗發射的。
  吉可露妮占領布立君達沃爾時,不但搜刮了全城的火繩鎗,而且還把製造火繩鎗的工匠全綁架了回去。
  這是勇斗命令她的,比搶奪糧食更重要的任務。
  在大船的援護射擊之下,《炎》軍與《鋼》軍之間的距離愈來愈遠了。
  「呿!不要怕,快前進!」
  儘管如此,示巴仍然鼓舞士兵追擊。
  就算距離被拉開了,但對方有上千人。
  要花上不少時間,才能讓所有人全搭上船。
  既然如此,還是可以充分攻擊他們。
  雖然他如此認為──
  「好、好大……」
  在極近處見到《鋼》的船隻時,他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彷彿海上城砦。
  「呿!這種東西要怎麼攻打啊!?」
  示巴恨恨地罵道。
  想以武力攻陷城砦,需要比對方多五到十倍的兵力。
  而且由於當初盡可能地以輕裝出發,所以現在手邊沒有任何攻城兵器。
  再加上除了目前《鋼》軍踏上的碼頭,沒有其他通路可以攻入浮在海上的那座城砦裡。
  不只如此,那碼頭還很狹窄。
  噠噠噠噠噠噠!!
  只要對方以種子島進行牽制,我方就無法靠近。
  就算鎗擊停止了……
  咻咻咻咻!
  貌似早一步上船的《鋼》軍,正朝這邊發射箭雨。
  那些人應該是與少主的分遣隊戰鬥的部隊吧。
  看樣子,那邊應該是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逃走了。
  「真沒用。雖然想這麼說,不過我們這邊也好不到哪裡去呢。」
  示巴大大地嘆了口氣。
  就算是他,也束手無策。
  貿然進攻的話,只會無謂地增加我方的受害情況。
  但是,又想不出可以突破現狀的方法。
  在這種無計可施的情況下,示巴只能看著《鋼》軍全部搭上船,揚長而去。
  沒有追上他們的手段。
  儘管敵人就在自己身邊,卻什麼都做不到。
  還有比這更令人扼腕的事嗎?
  「混帳──!」
  示巴憤怒地一拳搥在沙灘上。
  他怒容滿面地瞪著漸行漸遠的船。
  「給我記住了!『最強銀狼』!此仇我非報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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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12 02:1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zyc_nn 于 2019-12-14 22:00 编辑

  ACT3
  
  
  「露妮!太好了……妳能平安回來,真是太好了!」
  勇斗感動萬分地緊緊抱住回到神都的吉可露妮。
  他激動到一聽見他們回來的消息,就在其他人「這麼做會有損神帝權威……」的阻止聲中,迫不及待地來到格拉茲海姆的城門口,親自迎接吉可露妮。
  最近這陣子,勇斗接連失去兩名至親,所以在生死問題上顯得很神經質。
  儘管明白吉可露妮是最適合擔任這任務的人,但是讓少數士兵闖入敵人大本營,還是會覺得不安。
  他每天都在期盼吉可露妮平安回來。
  「父親大人……!您居然這麼擔心我……!」
  被勇斗摟在懷中,吉可露妮也感動得渾身發抖。
  比起嘴巴說出來的話,人的真心,往往表現在行動裡。
  就如字面上的意義,吉可露妮以肌膚體會到勇斗有多麼想念自己。
  「兩位,久別重逢,情不自禁是無所謂,但這裡人太多了。」
  菲麗希亞咳了一聲說道。
  「啊,對、對不起,我太高興了……」
  被這麼一提醒,勇斗連忙放開吉可露妮。
  格拉茲海姆是攸格多拉西爾人口最多的都市,也是商業中心。
  不用說,白天的正門肯定是熙來攘往。
  在大庭廣眾之下,兩人熱烈地擁抱在一起,當然會被人行注目禮。令人覺得有點難為情。
  順帶一提,這場面被吟遊詩人們編成愛的詩歌吟唱,在攸格多拉西爾造成熱潮,令勇斗大傷腦筋,是在不久之後的事。
  「嗯哼,總、總之就是這樣。你們做得非常好。這次之所以能讓《炎》撤軍,都是多虧了各位的努力。」
  勇斗咳了一聲,轉變態度,誇獎起吉可露妮等人。
  他說的是沒有任何誇飾成分的事實。
  假如沒有吉可露妮等人在後方搗亂的話,格拉茲海姆說不定早已落入《炎》軍手中,勇斗也已經死了。
  而且奪走《炎》的糧食,拖慢《炎》軍今後的動作,對於移民新天地也大有助益。
  可以說是不世之功。
  「謝謝父親大人誇獎。對我來說,沒有比成為父親大人的助力更值得高興的事了。」
  紅霞染上吉可露妮的雙頰,她含笑回道。
  那是張彷彿戀愛中少女的表情。
  

  
  假如是其他人的褒獎,「是嗎?」、「嗯,謝謝。」吉可露妮只會板著臉,冷淡地如此回應。相比起來,現在的她簡直判若兩人。
  雖然勇斗和菲麗希亞早已見慣這種落差,但由於這次一起同行的『揚波之女』眾人,只見過鐵血一面的她而已,因此紛紛瞪大雙眼,露出「這人是誰啊?」的表情。
  「但是我的力量實在不足掛齒。我只是照著父親大人的命令行事而已。能逼他們撤軍,完全是想出這計謀的父親大人的功勞。」
  假如這些話出自其他人口中,聽起來只是在奉承勇斗;但出自吉可露妮之口的話,就另當別論。
  她對勇斗的崇拜,不亞於菲麗希亞,這些話絕對是她的肺腑之言。
  「不是吧!露妮姊,妳這樣說就謙虛過頭了!出任務的是我們,所以才能夠成功哦!」
  相反的,希爾德加德則是得意洋洋地說道。
  她講話總是不經修飾,經常因此鬧出問題,讓吉可露妮很傷腦筋。這次果然也不例外。
  「希爾德!我不是說過不能那麼愛出風頭嗎!」
  「好痛好痛好痛!可是!不把事實好好說清楚,就不能正確地論功行賞了啊!」
  「我不是一直都有那麼做嗎!」
  「可是我想得到陛下的獎賞啊──!」
  「不可以讓父親大人困擾!」
  「嗚嘎!好痛好痛好痛!露妮姊!這樣真的很痛耶!」
  「妳給我乖一點!」
  「嗚嗚嗚!可是,我才不會就這樣放棄呢!」
  儘管被吉可露妮捏住腦袋,希爾德加德還是不服氣地抗議。
  站在旁人角度看來,兩人只像在玩鬧。
  身為吉可露妮童年玩伴兼損友的菲麗希亞,認為吉可露妮是這麼看待希爾德加德的──「雖然老是在抱怨,但其實還是覺得她很可愛哦。」
  而實際上,兩人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親密到會以希爾德、露妮姊來稱呼對方了。
  就勇斗而言,這樣的互動看起來很溫馨,再加上能見到吉可露妮令人意外的一面,因此他挺喜歡看兩人玩鬧,而且也很少插嘴──
  「可是這次真的很驚險耶!一定要讓陛下知道那些事才行啊!」
  「妳說清楚點,希爾德加德。」
  雖然不打算插嘴,不過聽到那種話,就得問個清楚了。
  儘管深入敵人的大本營,但是《炎》的主力部隊全都集中在格拉茲海姆,因此勇斗認為那作戰有十分的勝算。
  而且他也事先叮囑過,依據敵方人數與現場狀況,假如認為攻略族都有困難,就必須立即撤退,放棄作戰。
  明明這麼叮囑過了,但還是遇上驚險的狀況,那就有問題了。
  吉可露妮對勇斗忠心耿耿,有時會為了勇斗而逞強。
  在戰場上,需要捨命的勇氣。但是另一方面,身為將領的人,在該撤退時,也需要斷然下決定的勇氣。
  假如吉可露妮真的冒險逞強,勇斗就必須好好勸諫她才行。
  「是!」
  得到勇斗的首肯,希爾德加德一下子來勁了。
  她立正站好,一動也不動地以高亢的聲音開始報告(打小報告)。
  「其實,我們在離開布立君達沃爾,等船來接我們時,遭到《炎》的騎兵部隊攻擊。」
  「……原來如此。就算有也不奇怪呢。」
  勇斗知道信長對武田信玄的實力有很高的評價。
  說到武田,就是騎兵部隊。
  所以信長應該很清楚騎兵部隊的優點。
  再加上攸格多拉西爾與主要由山地構成的日本不同,平原廣闊,很適合騎兵活躍。
  而且他肯定知道馬鐙的存在。以信長的雄才大略,不在攸格多拉西爾成立騎兵團反而奇怪。
  「對不起啊,我應該事先告訴你們,他們可能有騎兵部隊的。」
  「不,父親大人命令過,要我們『以安全為第一,從容地回來』。所以我們才能像這樣平安順利地回到這裡。」
  吉可露妮若無其事地回道,但是勇斗一看向希爾德加德──
  「就結果來說,確實是平安地回來了,可是真的很驚險哦!《炎》的那個叫示巴的將軍實在強到亂七八糟呢!」
  她就立刻爽快地洩露真相。
  雖然吉可露妮瞪著希爾德加德,但是並不阻止她說話。
  應該是因為勇斗要求「說清楚點」的緣故吧。
  「哦?那個人有那麼強?」
  勇斗也對示巴這個名字有印象。
  在先前的格拉茲海姆會戰中,即使面對因法古拉培爾《宣戰的號角》之力而成為狂戰士的《鋼》軍,示巴的部隊也撐了相當久的時間。
  「是!就連強到和怪物一樣的露妮姊也拿他沒辦法,只能單方面防守哦。」
  「!?就連露妮也!?」
  勇斗表情一僵。
  與許多強敵生死相鬥,一路成長至今的吉可露妮,如今就算在英靈戰士之中,也是出類拔萃的存在。
  雖然勇斗沒親眼目睹過,不過進入『神速境界』的她,就連斯卡維茲和弗貝茲倫古都說「贏不了那樣的她」。
  就連如此程度的吉可露妮也拿對方沒辦法……
  「聽起來,該不會和史坦索爾(那個笨蛋)差不多強吧?」
  「是,我也有這種感覺。」
  吉可露妮也點頭同意。
  「也太誇張了。難道那傢伙也有雙符文嗎?」
  「不。雖然我沒確認,但應該只有一個符文而已,所以強度沒有超越人類。要說的話,就是把人類的強度發揮到極限的感覺吧。」
  「……唔,這還挺麻煩的。」
  史坦索爾的強,確實超群絕倫。
  但是讓勇斗來說,他也只有強在力量方面而已。
  大剌剌地享用名為才能的果實,不思長進。
  勝利對他來說太簡單,太理所當然了,反而使他對勝利失去執著心,只想找樂子尋開心。由於他欠缺深思熟慮的能力,就某方面來說,也不是那麼難纏。
  可是,照吉可露妮的話聽來,那個《炎》的將軍應該是非常小心謹慎,完全無隙可乘的類型。
  「對方的確是強敵,但下次我一定會勝過他!」
  「也是。除了妳之外,應該也沒人能當那種怪物的對手了。不過,妳面對那種怪物居然可以全身而退,真是太好了。」
  呼────勇斗安心地大大嘆了口氣。
  儘管早就確認過吉可露妮沒事,但光是聽到《炎》的將軍的事,勇斗就覺得胃開始痛了。
  「要是在失去斯卡維茲之後,連妳都不在的話,我一定無法振作吧。」
  「……雖然在回來的路上有聽說,但是斯卡大哥真的陣亡了嗎?」
  「是啊,為了保護大家而……真的很有他的風格呢。」
  「原來如此。真是太可惜了,我還有許多事希望斯卡大哥能教我。」
  吉可露妮低下頭,沉痛地嘆息道。
  除了與勇斗有關的事之外,很難得看到她如此流露感情。
  作為自己的恩師,作為前任『最強銀狼』,吉可露妮對斯卡維茲應該有不少感謝與恩義之倩吧。
  「嗯,我也是。不過身為宗主,我不能一直悲傷下去。有太多事等著我處理。比如說《豹》的下一任宗主要讓誰當的問題。」
  「咦?不是由現在的少主即位嗎?」
  「老實說,讓他當的話我會很不安。」
  勇斗苦著臉搖頭。
  斯卡維茲在成為《豹》族宗主之前,是《狼》族少主副手。
  《豹》族少主,在斯卡維茲還是《狼》族少主副手時,就一直是他的心腹。
  器量雖然不算差,可是他在《狼》還是小氏族時,便不怎麼顯眼了。
  至於《豹》,不但國土廣大,而且土壤的肥沃度也不輸《角》,是《鋼》旗下的大氏族。
  以現任少主的器量,實在很難治理好那樣的大國。
  舉例的話,就是讓中小企業課長等級的人當大企業的社長。
  應該會有不少人無法接受現任少主,拒絕接下誓盃吧。
  可是目前,不是能夠內亂的時候。
  「所以我想讓妳接下這個位置。」
  「…………什麼?」
  意料之外的提議,使吉可露妮連眨眼睛。
  那個模樣有點可愛。
  「請、請等一下!咦!?我、我嗎!?」
  「沒錯。而且也沒有比妳更適合的人吧。光憑妳立下的功勞,就沒人會不服妳。」
  「可、可是應該也有其他適合的人吧?對、對了!比如弗貝茲倫古叔父或西格恩叔母。」
  他們是《豹》的前任與前前任宗主。
  就器量而言,確實無話可說。
  「可是《豹》的人民不會接受他們吧?」
  《豹》有許多土地,原本是《蹄》的領土。
  看在那些原本是《蹄》人民的眼中,弗貝茲倫古和西格恩是侵略者,不只搶錢搶糧,甚至使用過焦土政策,是和他們有深仇大恨的暴君。
  想也知道,讓他們擔任宗主的話,會出現非常大的反彈。
  「那、那不然,呃~~唔~~……」
  吉可露妮尋找候補人選,但是似乎想不出來。
  然而她似乎還是不願意接受。
  「可、可是,我是只知道打仗的粗人,不熟政治,應該沒辦法勝任……」
  「這部分的話,現在的少主和副團長龐伯會幫妳忙的。而且從賞罰分明的角度來說,妳再不成為宗主,會難以服眾。」
  「嗚……」
  被這麼一說,吉可露妮也不能反駁了。
  不論再怎麼努力,都無法得到獎賞、出人頭地的話,會讓人失去鬥志,國家也會失去活力。
  讓立功的人得到應有的獎賞,是身為上位者該負的責任,也是義務。
  她也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但──
  「不、不過,那、那個,成為宗主的話,我就得長駐在《豹》不可了對吧?雖然我知道說這種話很任性,可是對我來說,比起成為宗主,我更希望能留在父親大人的身邊……」
  吉可露妮以被拋棄的小狗般的眼神努力訴說自身想法。
  看來,這才是她的真心話。
  真可愛啊。勇斗在心裡竊笑。
  被這種等級的美女仰慕,不可能有男人會覺得煩膩。
  他不禁揉了揉吉可露妮的頭髮,說道:
  「放心吧,我本來就沒那種打算。我不會把妳送到那麼遠的地方。妳是我的親衛隊長,不是嗎?」
  「咦?啊,是、是的!但是,這樣不會有問題嗎?」
  「目前我們需要的,是偶像。可以凝聚人心的偶像。」
  今後,有名為移民新天地的困難計畫等著勇斗。
  想完成那計畫,需要有能讓人民甘願跟著離去的,極有魅力的領袖。
  就這點來說,吉可露妮不但戰功彪炳,再加上美若天仙,因此是《鋼》中僅次於勇斗的超級英雄。
  而且她還是《鋼》的常勝象徵,和勇斗一樣,有不少士兵把她視為天神。
  因此,沒有人比她更適合成為偶像。
  
  
  三天後。
  勇斗似乎早就事先做好準備,轉眼之間一切就緒。
  「請吉可露妮閣下與先靈交換席位,如此一來您就是《豹》族現任宗主了。」
  「「「「「恭喜!!」」」」」
  吉可露妮一坐上現任宗主的位子,原本莊嚴肅穆的大廳立刻響起如雷的喝采與掌聲。
  《豹》族第七任宗主吉可露妮,就此誕生。
  「今後也要繼續拜託妳了,露妮。」
  「是!我會更加努力地為父親大人赴湯蹈火!」
  吉可露妮跪坐在位子上,雙拳著地,向勇斗躬身說道。
  雖然儀式已經結束,但吉可露妮的態度還是如此一板一眼。
  但是,這樣才是吉可露妮。
  「恭喜妳了,露妮。才二十歲就能成為宗主,我好羨慕妳哦。」
  「哼,妳根本不是真心那麼想吧。」
  不過對於童年玩伴兼損友菲麗希亞的祝賀,她倒是知道要反唇相譏。
  那種親密的態度,讓勇斗有點羨慕。
  與勇斗互動時,吉可露妮總是顯得有些拘謹。雖然勇斗也明白,這是她對自己忠心耿耿的證明。
  「恭喜恭喜。大姊頭也成為宗主了呢。這一天總算來了。」
  親衛騎兵團(穆思裴爾)的副團長龐伯也笑容滿面地過來祝賀。
  雖然還沒沾到酒水,但是他的臉已經興奮到發紅了。
  看好其將來不可限量,並且一路輔佐至今的誓盃之親,總算成為一國之主,身為副手,當然會感動萬分吧。
  「我只不過是當個偶像而已。你才真的是出人頭地了呢。《豹》的少主副手?」
  「哈哈,這就是所謂的雞犬升天吧。」
  「用不著那麼謙虛,父親大人也經常強調後勤的重要性。我和親衛騎兵團(穆思裴爾)之所以能立下那些戰功,有很大的原因是多虧了你的內助之功啊。」
  「嗚!請、請您別說這種催淚的話啊!」
  龐伯不禁眼眶泛淚。
  雖然他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令人難以捉摸,可是今天似乎真的太激動了,所以掩不住真正的心情。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啊啊啊啊啊!」
  希爾德加德則是毫不客氣地放聲大哭。
  「我還以為妳會酸溜溜地挖苦我呢。」
  吉可露妮瞪大雙眼,如此說道。
  希爾德加德哭得唏哩嘩啦,憤憤不平地抗議:
  「太過分了!嗚嗚!露妮姊覺得人家那麼沒良心嗎!」
  「我還以為妳會說『要得意也就只有現在了,我馬上會追過妳的!』之類的話嘛。」
  「那些話我當然會說!」
  「果然。」
  嗯嗯,吉可露妮同意地點頭。
  這個義姊果然很清楚義妹的脾氣。
  「可、可是,會對我這麼好,又會嚴格教導我的,也只有露妮姊了。露妮姊的大喜之日,我當然會覺得開心嘛!嗚哇啊啊啊啊!」
  也許是被自己說的話戳到淚點了吧,希爾德加德再次哇哇大哭。
  畢竟是從剛加入親衛騎兵團時就非常驕傲自大的女孩。那樣的個性,從小到大,肯定常常被其他人敬而遠之。
  而且她天賦優異,又有英靈戰士的力量,就算想管教她,也很難做到。
  因此,對希爾德加德來說,對自己既嚴格又溫柔的吉可露妮,不只是誓盃之親,更像是親姊姊一樣的存在吧。
  「嗚嗚,而且說起來,露妮姊也太沒有慾望了吧!嗚嗚,雖然這是妳的優點,但是我們會很不甘心啊!」
  「嗯?不甘心?為什麼?」
  吉可露妮瞪大眼睛,不解地問道。
  勇斗輕笑起來。
  以她這種乾脆的個性,恐怕一輩子都無法明白為什麼吧。
  「露妮姊明明是《鋼》軍裡最活躍的人!戰功是最多的!可是後來才冒出來的傢伙卻一個一個當上宗主,爬得比露妮姊還高,我們當然會覺得不甘心啊!!」
  希爾德加德熱切地說著,親衛騎兵團(穆思裴爾)的眾人也連連點頭。
  「請注意您的說詞,希爾德加德叔母,這樣太失禮了。」
  只有龐伯以響徹大廳的音量教訓起希爾德加德。
  「不過,您真是說出我們的心聲了。但是呢,這裡有很多後來才冒出來的宗主,所以還是要做做樣子哦。」
  接著他又俏皮地眨了眨眼,悄聲說道。
  龐伯的心情也是一樣的。
  勇斗在成立《鋼》時,吸收了許多氏族。
  其中有許多是弱小的氏族,由於沒什麼戰鬥力,就算加入《鋼》,也不怎麼活躍。
  親衛騎兵團(穆思裴爾)中,有不少人認為自己才是《鋼》壯大至今的功臣。
  因此,看到那些人後來居上,大搖大擺地坐在比《鋼》軍裡戰功最輝煌的義母更高的席次上,當然會覺得很不是滋味。
  「妳有很多好子弟兵呢,露妮。」
  勇斗拍著吉可露妮的肩膀說道。
  吉可露妮顯得有些靦腆,但也欣然得意地用力點頭。
  「是!他們當我的子弟兵,實在太浪費了。」
  
  
  畢竟是宗主即位的儀式,所有大人物全都齊聚在這裡。
  儀式後的宴會,自然會變成政治交流的場所。
  與舊識聯絡感情,交換各種消息;結交新友人,觀察對方的為人與能力。
  想趁著這場合認識神帝兼《鋼》大宗主勇斗的人,自然不在少數。
  假如和黎芮兒或約爾根之類的老交情在一起,確實能暢飮作樂,但在這兒更多時候,都是在勾心鬥角,互相試探。
  對不擅長耍心機的勇斗來說,這實在是很麻煩的場合。
  「父親大人,感謝您賜給我這份良緣。」
  正當勇斗打發了大約十人,開始覺得厭煩時,一名氣宇軒昂的金髮美女來到他面前。
  是《劍》族宗主法古拉培爾。
  幾名氣度不凡,看起來很不好惹的男人跟在她身後。
  在舉行《豹》族宗主的即位儀式前,還有『武具氏族兄弟結緣』的儀式,這幾人就是與《劍》結為兄弟氏族的《盾》、《鎧》、《兜》的宗主。
  「哦哦,你們也來了啊?今後兄弟之間要好好相處,一起為《鋼》努力哦。」
  「「「「是!」」」」
  武具四宗主異口同聲地答應道。
  他們看著勇斗的眼神中,充滿了名為野心的火焰。
  為了鞏固自己氏族在《鋼》中的地位,所以很想得到勇斗的直系誓盃吧。
  不過,如今的《鋼》已經是相當龐大的組織,規矩也變多了,勇斗也不能像以前那樣輕易地和人交換誓盃,而且必須顧慮到先加入旗下的其他氏族的感受才行。
  除此考量外,假如能輕易得到勇斗的誓盃,感覺起來就沒有那麼可貴了。
  所以勇斗先讓他們和同為武具氏族的《劍》結為兄弟氏族。
  但是,這幾個氏族的規模都相當大,就算直接得到勇斗直系誓盃,也不會有任何問題。
  儘管如此,只因為晚加入《鋼》而不得不成為分支,他們心中一定多少有所不滿吧。
  勇斗明白他們的想法,說出他們期盼中的話語。
  「我們這邊呢,基本上是看實力。所以只要你們做出好成績,就有機會得到我的誓盃。」
  除了法古拉培爾之外,其他三氏族的宗主全都明顯地吞了吞口水。
  果然是這樣。
  我猜對了。勇斗的推測轉為確信。
  他在心中竊笑,但表面上還是裝出為難的模樣。
  「但是,我這大宗主兼神帝的誓盃可沒那麼好拿。真想得到的話,就要拿出亮眼的成績。」
  「「「是!」」」
  回應聲比剛才更強而有力。
  三人眼中的野心之火,變成熊熊烈焰。
  只有溫厚之心,當不了好領袖。
  適當地刺激部下,讓他們有幹勁,也是身為上位者的重要職務。
  
  
  「唷,兄弟,你最近如何?」
  寒暄的人潮總算消退,勇斗來到坐在先靈位子的男人附近,以輕鬆的口氣向他打招呼。
  男人的臉上戴著詭異的黑色面具。
  不過,以擔任先靈──已死的前任宗主斯卡維茲的替身──這層意義來說,戴著面具的他可說是最適合的人選吧。
  男人的名字是弗貝茲倫古。
  是吉可露妮剛坐上宗主之位的《豹》族前前任宗主。雖然他不喜歡出席這類的典禮,不過,這次是基於這樣的因緣,硬把他拉出來參加的。
  「不怎麼樣呢。」
  弗貝茲倫古打橫瞪了勇斗一眼,把杯中的酒一飮而盡。
  先前的格拉茲海姆攻防戰,弗貝茲倫古在開戰後不久就中了織田信長的計謀,身受重傷,不得不退到後方療養。
  「還有哪裡會痛嗎?或者是行動沒有以前那麼自如?」
  勇斗一屁股在他眼前坐下,問道。
  距離弗貝茲倫古受傷,已經三個月了。
  雖然乍看之下傷口已經痊癒,但是這種感覺方面的問題,還是只有本人才能明白。
  「不是身體方面的麻煩。」
  弗貝茲倫古說著,再次喝了一大口酒。
  聽到這裡,勇斗也明白了。
  「是獨立騎兵團的事嗎?」
  弗貝茲倫古身受重傷的那場戰役,由他率領的獨立騎兵團也受到毀滅性的打擊。
  聽說死傷了大半。
  「是啊,最近我一直吃敗仗,尤其是上次的損傷太嚴重,已經有好幾個人拐著彎勸我退休了。」
  「……這樣啊。」
  勇斗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在他的杯裡倒酒。
  身為將領,弗貝茲倫古的能力絕對不差。應該說是非常高才對,這是勇斗的看法。
  他曾經在短短幾年內,讓原本只是米德加爾特地區一介中小氏族的《豹》,一躍成為攸格多拉西爾版圖前三大的大國,從當年就跟著他的獨立騎兵團的團員,應該也很清楚弗貝茲倫古的能力和手段有多高明。
  但世間的真理是,結果才是一切。
  自從與勇斗率領的《狼》扯上關係後,弗貝茲倫古就再也沒臝過了。
  雖然說,那是因為碰上的對手太強,可是戰鬥事關生死,大家都會變得迷信。
  沒有人想待在不再被勝利女神眷顧的將領底下打仗。
  「就算想東山再起,沒有願意跟著我的士兵,也無法成事。呵,我也有這麼落魄的一天哪。」
  弗貝茲倫古自嘲地說著,飲盡杯中之酒。
  確實是個棘手的問題。
  只要勇斗以大宗主或神帝身分相挺,表面上要求弗貝茲倫古退休的聲音就會小上很多。
  但是士兵也不會因此就心甘情願地跟著老是打敗仗的將領,能維持部隊不分崩離析,就已經很好了。
  雖然說能不能東山再起,要看弗貝茲倫古他自己,可是目前的情況是,連再起的機會都消失了。
  勇斗思考了一會兒……
  「兄弟,我這麼說,你先不要生氣──可以把獨立騎兵團交給露妮嗎?」
  「……連你也要我退休嗎?」
  面具底下的雙眼陡然精光大盛。
  雖然他最近沒什麼表現,但畢竟是能在短短幾年內建立大國的豪傑,而且個人武功並不下於吉可露妮和斯卡維茲。
  那眼神中的壓迫感之大,就連勇斗也不由得吞了口口水。
  「我們缺人缺得要命,哪可能讓你這種人才過著優雅的退休生活啊?我有個工作想拜託你做,也只有你做得到。就是接下斯卡維茲的職務。」
  「……哦?」
  弗貝茲倫古睜大眼,放下酒杯。
  他似乎有點感興趣了。
  表面上,斯卡維茲的繼承人是才剛舉行過即位儀式的吉可露妮。
  弗貝茲倫古當然也很清楚這一點。
  不過勇斗說的,是斯卡維茲的另一個職務。
  「經營一個國家,光靠漂亮話是不夠的。一定要有人去做骯髒事,被人討厭、被人怨恨才行。當年斯卡維茲是主動接下這個任務的。」
  最具代表性的,就是處決觸犯法律或軍令的罪人。
  除此之外,還要故意裝得很可怕很嚴苛,好讓人民與士兵遵守法律。必須做盡各種討人厭的事。
  所以,沒有人想接下這個差事。
  但是斯卡維茲卻主動接下所有的骯髒工作。
  多虧有他,勇斗執政起來才能這麼順利。
  「所以你是要我做那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嗎?」
  「嗯,沒錯。」
  弗貝茲倫古挖苦似地哼了一聲,勇斗也自嘲地笑了起來。
  回顧歷史,徹底執法的商鞅或吳起,雖然使國家強盛,卻也因此樹敵眾多。支持他們執法的國王一死,商鞅立刻被控謀反面臨處刑,吳起則被暗殺。
  努力使國家強盛的下場是那樣,真的是非常吃力不討好呢。勇斗心想。
  「但是一定要有人做那工作,而且不是誰都能做得來的。」
  勇斗本來想自己接下來。
  可是,身為國家元首,光被人民畏懼還好,要是被怨恨的話,在推行政務上就會變得很困難。特別是在這個時期。
  吉可露妮也一樣。雖然以她的個性而言算是有資質,但是她現在已經成為被人民仰慕的「太陽」般的存在了,反而不適合。
  至於菲麗希亞,她的意志力根本沒有強到能做那些事。
  「老實說,沒有比你更適合接下這差事的人了。」
  不是客套話,勇斗是真心這麼想的。
  這工作需要的兩個資質是:在必要時捨棄感情的冷酷,以及強悍的精神力。
  就這兩點來說,弗貝茲倫古能在必要時毫不猶豫地,做出極度殘忍無情的事,而且事到如今,他也早就不怕被人厭惡了。
  還有,他的身分是勇斗的義弟,這也是個優點。負責監督的人,最好和權力中樞保持一定的距離。
  所以說,沒有比弗貝茲倫古更適合的人。
  「接下來我會強迫人民離開故鄉,移民到遠方的大陸。但是不可能讓所有人贊成我的做法,一定會有人反對。所以需要能壓制下那些聲音的力量。」
  「原來如此,所以要我去當替死鬼啊。」
  「沒錯。雖然是我自己提的,但是連我都覺得很想吐。」
  勇斗苦澀地乾笑起來。
  他的那些話,說白了就是:為了讓他成為光鮮亮麗的偶像,所以要弗貝茲倫古在自己身上抹爛泥。
  吸收原本應該針對勇斗發作的憤怒與憎恨。
  就算理由再好聽,這種要求還是很卑鄙。
  雖然自己也不願意成為卑鄙小人,但這種想法也只不過是想保持自身潔淨的傲慢罷了。
  想成就大事的話,就必須割捨這類的感傷。
  既然現在已經沒有主動接下骯髒差事的人了,勇斗就必須當個清濁同流的人才行。
  「那個愛撒嬌的小鬼,已經成長得這麼冷酷無情啦?」
  弗貝茲倫古哼道。
  雖然他已經改名了,不過他當年是《狼》族少主洛普特,很清楚剛來到攸格多拉西爾的勇斗是怎樣的人。
  那時候的勇斗,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少年。
  如今自己卻被當年的小鬼玩弄於掌心之中,當然會想挖苦幾句。
  不過,他馬上又勾起嘴角。
  「但是,沒有這種覺悟,就當不了宗主啊。」
  「!你答應了嗎!?」
  「雖然我是個不肖徒弟,但是至少也該幫師父收拾善後,作為憑弔。」
  弗貝茲倫古輕嘆口氣,仰頭看著空中。
  他臉上帶著似有若無的哀愁。
  聽說斯卡維茲是他小時候的武術老師。
  長年的相處,應該有很多旁人不能理解的情感吧。
  雖然彼此鬥生鬥死,恨之入骨過,但是突然失去這個人卻會倍感寂寥,也是人之常情吧。
  

  
  「嗯!」
  勇斗拿起酒瓶。
  「哼!」
  弗貝茲倫古也表示理解地拿起酒杯,讓勇斗斟酒。
  接著一飲而盡。
  男人在這種時候,不需要多話。
  這葡萄酒,是那個男人生前最喜愛的飮料。
  
  
  「總算準備好了嗎……」
  隔天,勇斗一早就待在辦公室裡,看著攤開在辦公桌上的地圖,陷入沉思。
  武具三氏族加入《鋼》軍旗下,神都格拉茲海姆的防禦就如盤石之固了。
  吉可露妮和『揚波之女』也回來了,優秀的將領們全部集合完畢。
  這一個月來,勇斗一點一點地準備東征事宜。
  現在的話,只要勇斗一聲令下,隨時都能出兵攻打約頓海姆。
  「老實說,我太小看《絹》的國力了。」
  他正盯著地圖上以盧恩文字書寫的「虎」字。如今,字上被打了個「✕」。
  根據風之妖精團的報告,從開始圍城那天算起,《虎》的族都在短短五天內,就被《絹》攻陷了。
  「動員的兵力有兩萬啊。」
  就算原本是十大氏族的《蹄》與《雷》,能動員的士兵頂多也只有一萬人。
  將近兩倍的兵力。
  「而且聽說《絹》也有鐵製武器。」
  副官菲麗希亞表情很僵硬。
  在攸格多拉西爾,冶鐵術尚未普及,主要是以青銅兵器為大宗。
  《鋼》和《炎》之所以能迅速成長為超級大國,很重要的一部分原因就是:他們能大量生產強度比青銅高,且更鋒利的鐵製兵器。
  「難道《絹》也有和哥哥大人一樣,來自天上之國的人嗎?」
  「雖然不能斷言,但是可能性相當低。」
  勇斗搖頭否定菲麗希亞的疑問。
  理由之一是:馬戰車。
  《絹》軍中有相當數量的馬戰車。
  在攸格多拉西爾,馬戰車是最強的武器,但是回顧世界史,在馬鐙發明之後,騎兵就取代了馬戰車。
  假如《絹》裡有像自己或信長那樣來自未來的人,在引進煉鐵術的同時,不順便引進馬鐙,便很說不過去了。
  「我想,應該是他們自己發明出冶鐵術的。」
  勇斗從以前就猜測過可能會有這樣的國家了。
  根據勇斗學過的歷史,西臺帝國是最早使用鐵器的國家,比他國早數百年,在紀元前十八世紀就發明了冶鐵術。
  雖然有五十~一百年的誤差,但是依勇斗的推測,攸格多拉西爾應存在於紀元前一五〇〇年左右。
  既然如此,就算攸格多拉西爾中有靠自己的力量發明冶鐵術的氏族,就時代而言也不算奇怪。
  「先不說兵力,居然沒能查出他們擁有鐵器的事實,我真是太大意了。」
  克莉絲緹娜苦著臉說道。
  約頓海姆的征討計畫,是照著她率領的『風之妖精團』蒐集來的情報擬定。
  而冶鐵術是能極度提升國力的劃時代發明。
  假如敵人擁有那種劃時代武器,計畫就非得大幅修正不可。
  身為《鋼》的情報部長,沒能掌握到這重大消息,應該讓她非常懊惱吧。
  「這也沒辦法,《絹》一定會把冶鐵術徹底保密嘛。」
  ──以作為突襲《虎》的撒手鐧。
  將謀宜密。
  早就曉得對方有那種武器,和在戰鬥時突然知道,兩者帶來的衝擊性天差地別。在戰鬥時,突然發現保命用的武器與護具,在敵人面前就像紙糊的一樣時,那種絕望感完全難以衡量。
  從《絹》能一舉攻下《虎》的族都來看,他們早就細心布局很久了。
  當然,他們一定會嚴格保密,不讓消息外洩。
  假如由克莉絲緹娜親自出馬,說不定可以查出消息,讓實力不及她的手下蒐集情報,還是有其極限。
  會造成這次的狀況,也是沒辦法的事。
  「總之,他們有製絹和冶鐵的技術,還有兩萬大軍。在這個時代,能靠自己發展出這些,實在太驚人了。老實說,我一度還真懷疑聽錯了呢。」
  勇斗靠躺在椅背上,感嘆地說道。
  他打從心底佩服《絹》。
  不像勇斗一樣以作弊,而是以一己之力,創造出人類歷史上的兩大發明,這令他萬分欽佩。
  「但是,終究不是我們《鋼》的對手。」
  「……說得也是。」
  聽到克莉絲緹娜的話,勇斗自嘲地笑著點頭。
  《絹》的國力在這個時代,確實具有驚人的威脅性。
  就算在今後十年裡稱霸整個攸格多拉西爾,也不奇怪。
  不過,那終究是在「沒有勇斗或信長」的前提之下才能有的結果。想到這裡,勇斗感到有些抱歉。
  勇斗引進《鋼》裡的,不只鐵而已。
  單論軍事方面,就有長槍、馬鐙、弩弓、鐵炮、平衡重錘投石機……等等,《絹》沒有的武器與道具。就算《絹》有,《鋼》軍武器的性能也肯定遠勝過對方。
  不論《絹》在這個時代多麼具有威脅性,勝負也已經不言自明了。
  勇斗用力一點頭,宣布:
  「好,我們現在就去征討約頓海姆。」
  
  
  「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小勇,午餐煮好了哦──」
  工作告一段落,勇斗回到巴拉斯佳爾宮殿的個人房,愛妻笑著出來迎接他。
  房間中央的桌上,有丼飯用的大碗,上面放滿了由軟綿綿的蛋白與雞肉組合成的物體。
  在蛋白與雞肉底下的,八成是白米飯吧。
  碗的上方冒出熱騰騰的蒸氣,而且還傳出些微醬油的香氣。
  是親子丼。
  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是親子丼。
  一旁還有加了貝類的味噌湯和醃白蘿蔔。
  與統治攸格多拉西爾的神帝非常不搭調的,純和風家庭料理。
  但是,對勇斗而言,這是比山珍海味更吸引人的佳餚。
  「哦──看起來好好吃!就算說我是為了吃飯才回來的也不為過呢!」
  「啊──好過分──!希望、未來,你們的爸爸真壞──他說他不是為了看你們才回來的呢!」
  美月嘟著嘴,朝睡在茵格莉特特製搖籃裡,還不會說話,只會發出「啊──啊──」聲的雙胞胎小嬰兒說道。
  他們是勇斗和美月的孩子。
  他們已經兩個月大了,長得愈來愈可愛。
  「慢著!不要亂教他們啦!我來這裡真正的目的,當然是看他們的臉啊!對不對?希望!未來!」
  勇斗趕緊探頭看著搖籃裡的小寶寶,拚命對他們解釋。
  雖然人類不太可能記得嬰兒時期的事,但是說不定會影響深層心理。
  要是因為開了這種玩笑,害自己將來被孩子們討厭,可就後悔莫及了。
  所以要確實向孩子們說清楚才行。
  「哼,我的臉就不必看嗎?」
  「反正已經看了十幾年了嘛。」
  「真過分!這是該對跟著你來到異世界的愛妻說的話嗎!?」
  哼~美月賭氣地鼓起腮幫子。
  勇斗很喜歡美月的臉。
  因為能深刻地感受到「日常」。
  之所以會故意對她說些消遣的話,也是基於這個原因。
  但是玩笑開過頭,果然也是不行的。
  必須好好哄哄她才行。
  勇斗嘻嘻一笑,以認真的語氣說道:
  「但是啊,看了這麼多年,還是完全看不膩哦。」
  「欸!?」
  美月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
  看來這句話戳到她的點,讓她怦然心動了。
  所以,勇斗才會故意這麼說。
  「看不膩妳被捉弄時的表情哦。」
  而且還順便眨了眨眼。
  美月大出意料之外地瞪大雙眼,接著柳眉倒豎。
  「我生氣了──!我要回娘家!」
  「妳要怎麼回去啊?」
  「不然我要把今天的事抱怨給爸爸媽媽聽。」
  「是我不好,對不起。」
  勇斗把頭低到幾乎磕到桌子的程度,乾脆地投降。
  比起在攸格多拉西爾面對的所有強敵,岳父岳母更是可怕。
  「哼──」
  美月用力把頭撇向一旁。
  三秒後,兩個人同時噗哧笑了出來。
  看來他們都演不下去了。
  正是因為對彼此的瞭解夠深,才能像這樣玩鬧。
  神帝夫妻今天也一如往常地幸福美滿。
  「好了,夫妻相聲就說到這裡吧,趁著飯還沒涼,快吃吧。」
  「嗯,我開動了。」
  「我開動了──」
  兩人雙手合十說完,一面談天說地,一面大啖料理。
  原本擔心美月的身體會因生雙胞胎而變差,但也許是因為親餵母乳的緣故吧,她的胃口比以前更好,也變得非常有精神。
  畢竟這裡是醫療水準很低的攸格多拉西爾。
  見到美月那麼有活力,勇斗也偷偷感到安心。
  這樣一來,他就可以放心地進行計畫了。
  假如美月身體狀況不好,他應該會一直記掛在心上吧。
  把碗中的飯粒掃光後,勇斗拍著肚皮,裝成若無其事的模樣說道:
  「這麼說來,就是明天了。」
  「哦,這樣啊。」
  什麼事?美月沒有這樣問。
  因為勇斗很早以前就向她說過了。
  征討約頓海姆的事。
  「要小心,不能受傷哦。」
  「嗯,我知道。孩子的事就拜託妳了。」
  「當然。交給我吧!」
  兩人看著對方,一齊點頭。
  彷彿互相吸引似地,嘴唇重疊在一起。
  
  
  這天,兩萬名士兵集結在格拉茲海姆的廣場上。
  是即將前往約頓海姆的對《絹》討伐軍。
  新加入了《盾》、《鎧》、《兜》三個氏族的《鋼》,如今能動員的總兵力已經超過五萬人,但由於南方的《炎》仍然是很大的威脅,因此無法以全部的兵力東征。
  現在這人數,可說是勉強湊出來的了。
  雖然難以用人數制壓對方,但是參戰的將領中有『最強銀狼』吉可露妮、除了芭菈之外的八名《劍》族『揚波之女』、《角》族使弓高手豪斯葛柏力、《豹》族前前任宗主假面王弗貝茲倫古等強者。
  除此之外,還集結了旗下十三氏族的精銳,英靈戰士的總數超過三十名。
  絕對不會輸!可以從這樣的陣容中看出勇斗的強烈意圖。
  「《鋼》的精兵啊!謝謝你們集合在此。」
  勇斗站在臺上,看著眾人,大聲說道。
  這種時候,法古拉培爾的《擴音》祕法就非常好用。面對兩萬大軍,聲音還是能傳入所有人耳裡。
  「不久之後,我們就要出發前往約頓海姆。《絹》無視了我為攸格多拉西爾的和平著想而頒布的總無事令,執意侵略《虎》,身為神帝,我絕對不容許!」
  勇斗大聲說著,並在心裡嘲笑著說出這些空泛話語的自己。
  嘴巴上說是為了和平,「這樣一來,我們就得到開戰的正當理由了」,但其實心裡正因《絹》不遵守總無事令而欣喜萬分。
  「假如對這樣的暴行置之不理,今後肯定會出現第二、第三個《絹》,屆時攸格多拉西爾又將陷入戰亂之中!必須讓全攸格多拉西爾的所有氏族明白,違背神帝的命令會有什麼下場!這也是為了維護攸格多拉西爾的秩序與安寧!」
  勇斗忍耐著虛偽的感覺,努力說完不著邊際的空話。
  攸格多拉西爾的秩序與安寧什麼的,勇斗根本不在意。
  在不久之後註定要沉入海中的土地上維持秩序,根本沒有意義。
  但是,戰爭時最重要的,是士氣。
  人們會希望自己的行為具有正當性。
  只要相信自己是對的,就能毫不迷惘地前進。
  雖然說謊也是一種權宜之計,但是宗主這個身分,還真是造孽啊。
  「期待各位的表現!全軍,出擊!」
  咚!配合勇斗的發言,銅鑼聲轟然響起。
  士兵們向後轉身,精神抖擻地朝城門前進。
  勇斗下臺,正準備走向自己的戰車時。
  「父親大人!」
  少主黎芮兒的聲音傳了過來。
  平時,黎芮兒一向留在族都津利代替勇斗處理政務,但是為了參加前幾天的武具四氏族的兄弟結緣儀式,與吉可露妮即位為《豹》族宗主的儀式,她特地來到神都,並且逗留至今。
  「終於要開始了呢。」
  「是啊,這是開拓前往歐洲大陸之路的第一步。」
  黎芮兒感慨萬千地說道,勇斗也深有同感地點頭。
  平定約頓海姆,鎮壓東部沿岸。
  這是兩人過去一整年的殷切期盼。
  一年,聽起來不算長,卻是攸格多拉西爾隨時可能會陸沉的一年。
  因此對兩人來說,是極為漫長,不惜犧牲睡眠時間也要努力、心理壓力極大的一年。
  如今,總算實現心願了。
  雖然離可以高興的時刻還早,但是感動之情還是油然而生。
  「後方的事就拜託妳了。」
  「是,一切全會依照父親大人的計畫進行。」
  黎芮兒自信滿滿地拍著胸口說道。
  由於外表柔弱,加上又年輕,《鋼》成立當初,旗下氏族中有不少人看不起黎芮兒,但是不知不覺間,那些聲音全都消失了。
  還這麼年輕,行政手腕就這麼老練,真是了不起。如今只剩下這樣的讚美。
  原本總是不太有信心的她,也因為在這一年中把《鋼》的政務處理得井井有條,而得到了確實的自信心。
  看著她那可靠的模樣,勇斗笑了起來。
  「嗯,那我走了。」
  「啊!請等一下。」
  勇斗正想舉手道別,黎芮兒突然揪住他的衣領,將他一把拉近。
  咦!?勇斗才剛冒出疑問,黎芮兒已經把嘴唇按在他唇上了。
  

  
  幾秒後,黎芮兒放開勇斗,笑咪咪地道:
  「這是勝利的咒語。父親大人,祝您武運昌隆!」
  
  
  「唉唉,我又被留下來看家啦。」
  巴拉斯佳爾宮殿的一角,約爾根站在孤伶伶的石製墓碑前,嘆了口氣,低聲說道。
  即使主人出遠門,宮殿依舊喧囂,但是這一帶原本就很少有人造訪,相當閑靜。
  很適合永眠。
  「要是你還活著,我應該不會這麼無聊。是吧?斯卡維茲?」
  約爾根對著墓碑說話,當然,沒有任何回應。
  沉眠在墓底的男人,是守城戰的名將。假如他還活著,肯定會被指派為防禦神都的副將,讓約爾根輕鬆許多吧。
  「哼!你不在,我也清淨多了!」
  約爾根逞強似地啐道。
  兩人地位相近,以競爭對手的身分互相仇視的日子反而更多。
  對於斯卡維茲的崛起,約爾根抱著強烈的危機意識。
  雖然說是自己的子弟兵犯了勇斗頒布的法令,但畢竟約爾根曾經眼睜睜地看著他被斯卡維茲斬殺。
  興起希望斯卡維茲去死的這種念頭次數,以雙手手指都數不完。
  儘管如此──
  「你實在是惹我不高興的天才呢。你不是不死之身嗎?你不是一定會回來的嗎?啊?」
  無預警地與男人永別時,胸口還是空空蕩蕩的,彷彿破了個大洞似地。
  兩人的交情,從斯卡維茲十三歲得到《狼》族前前任宗主法布提的誓盃時開始算起,到現在已經二十年了。
  那二十年,是《狼》勢力最衰微的時期。
  不但有外敵威脅,就連填飽肚子都很難。
  那男人,絕對算不上至交好友。
  儘管如此,對約爾根來說,仍然是一起苦過來的戰友。
  「我會強悍地活下去,把父親殿下的偉大事蹟流傳到後世,你就在瓦爾哈拉懊惱地看著我的活躍吧!」
  
  
  「……《鋼》去征討約頓海姆了?」
  聽了蘭的報告,信長訝異地蹙起眉心。
  《鋼》明明還有《炎》這個對手,卻特地另闢戰場,實在算不上聰明的行為。
  「是的。他們應該是因為已經大舉掠奪我們的糧食,確認我們沒有餘裕再次進攻,所以放心地朝東方出手吧。」
  蘭恨恨地啐道。
  根據奪回族都的示巴報告,《鋼》以大船運走掠奪的糧食,帶不走的就全部燒毀。
  雖然目前還在評估損失,但是很明顯地,失去的糧食多到令人心寒。
  身為信長的左右手,而且是負責處理政務的少主,聽到這消息當然怒不可遏。
  「不過,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即使是信長,也只能苦笑了。
  就算他能想出各種新穎奇特的點子,但還是沒辦法無中生有。
  十年來,親手開拓的布立君達沃爾周圍,廣大糧倉地帶的收成,幾乎就此歸零了。
  《炎》的稅率是※五公五民。(譯註:五成上繳領主,五成農民自留的稅率。)
  值得慶幸的是,《鋼》軍並沒有對農民的部分出手,所以能藉著向農民高價收購糧食度過危機。
  當然,光靠這些是不夠的。雖然說《炎》應該會把占領土地上的多餘糧食調過來使用,但狀況仍然相當嚴苛。
  「唔,也就是說周防勇斗打算在入秋之前解決約頓海姆,是吧?」
  信長搓揉著鬍鬚,開始分析。
  之前的會戰,《炎》軍把《鋼》軍逼到走投無路,損傷慘重。信長有這樣的自信。
  因此,那少年不可能愚蠢到認為,可以在分散兵力的情況下勝過《炎》軍。
  「原來如此,只要沒發生天災,撐到秋收的話,《炎》就能度過糧食危機。所以他想趕在那之前併吞約頓海姆,得到足以壓制我們的力量嗎?」
  「唔……不,這樣還是說不通。」
  信長仍然皺著眉。
  「那麼做,還不如直接攻打咱們就行。現在正是絕佳的好機會。」
  戰爭是非常消耗體力的事。
  戰鬥時會劇烈活動身體,是其中一個原因;不過,承受攸關生死的緊張感,也極度消耗心神。
  人們常說餓著肚子無法打仗。吃不飽的話,身體使不出力量,精神也容易生病。
  糧食的消耗量當然會因此增加,比平時多上一倍。對現在的《炎》而言,可說是致命的弱點。
  針對敵人的弱點加以攻擊,是戰爭時的鐵則。
  「唔,是因為在先前的戰鬥中,被我們打得體無完膚,所以怕了嗎?」
  「他看起來不是那麼軟弱的人物啊?」
  信長仍然無法接受這解釋。
  在席圖克見到那少年時,最有印象的,是少年眼中的強烈意志。
  完全不像受到一、兩次挫折就會膽怯的人物。
  就算是信長,也沒有發現勇斗的視野和自己不同。勇斗是真的把鎮壓約頓海姆列為優先事項。
  他的戰略眼光太優秀,反而想不到這個可能性。
  「算了,不論如何,厚著臉皮默默看著敵方拓展勢力,可不怎麼愉快吶。」
  目前,雙方的戰力算是平分秋色。
  但假如《鋼》軍成功併吞約頓海姆,勢力的天秤應該會倒向《鋼》那邊吧。
  「要進攻嗎?以牙還牙,趁他們不在時把格拉茲海姆的糧食搶過來?」
  「就算想那麼做,但是他們留下了兩萬多的士兵在格拉茲海姆。而且武具三氏族也在一旁虎視眈眈。在這種情況下,沒辦法那麼簡單地……唔。」
  信長話說到一半,像是想到什麼似地把手放在下巴上,陷入沉思,最後用力一點頭。
  「大人想到了什麼妙計嗎?」
  「嗯。」
  信長輕快地一拍大腿,露出頑皮的孩子想到惡作劇點子時的淘氣笑容。
  「無論做什麼事,都是欲速則不達吶!」
  
  
  「哦?《鋼》軍這麼快就行動啦?」
  《絹》的大帝厄特加爾比《炎》的信長晚了七天,才得知這個消息。
  畢竟這是個以徒步或馬匹為主要傳達消息方式的時代。
  就距離而言,會花上這麼多時間,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是!根據探子的報告,《鋼》軍的總數為兩萬。但我們有地利之便,因此勝利肯定屬於我軍。」
  「嗯,沒錯。」
  聽著少主兼宰相的分析,厄特加爾爽快地點頭。
  只要滅了《虎》,《鋼》就會舉兵進攻,這是早就預料到的事。
  她早已挑好適合迎擊的地點了。
  「沒想到的是周防勇斗居然會親征。聽說他相當善戰,被歌頌為軍神。當然,他的才幹完全不及陛下的萬分之一,但仍然不可輕忽大意。」
  「不用擔心。」
  厄特加爾早就聽過周防勇斗的傳聞了。
  雖然不及自己,但應該有相當的能力吧。
  也許會稍微陷入苦戰。
  但是,她完全不認為會輸。
  「因為《絹》還有最大、最強的祕密武器!」
  厄特加爾低頭看向放置著自己鑾輿的那物體。
  當初她靈光一閃,想把「那物體」作為武器使用,是在還沒舉行成年禮的五年前。
  那時候,所有人都把她的想法當成是小孩子的異想天開,沒人想理會她。
  怎麼可能?大家全都這麼說。
  但是,她不肯放棄。
  厄特加爾命令部下持續進行研究,總算在不久之前完成了。
  她原本打算在攻打《虎》時將這項武器投入戰場,可是敵人輸得太快,害她沒機會使用。
  但是,這樣也不錯。厄特加爾心想。
  畢竟是用了整整五年才完成的祕密武器。
  也是花了一番苦心。
  果然會希望其處女秀能有個華麗的舞臺。
  而被歌頌為軍神的周防勇斗,是最適合作為這新武器頭號祭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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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聊的源 + 10 工作辛苦
Momus諾哪 + 10 工作辛苦
anhsun + 18 工作辛苦
沧笙 + 12 很给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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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12 02:1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zyc_nn 于 2019-12-14 22:02 编辑

  ACT4
  
  
  「兩側都是山的隘路嗎?確實是易守難攻的地形呢。」
  勇斗皺著眉,眺望著道路兩旁高聳的群山。
  從神都格拉茲海姆出發,往東行軍十天後,《鋼》軍來到《盾》與《虎》的邊界,暫時休息。
  這個時代,邊界並非明確的一條線。
  通常是以山或河、城砦等,不容易被入侵的場所作為國界。
  「是,就如陛下所言。至今為止,我們與《盾》軍起過無數次衝突,但大多只是在隘路的兩端出口佈陣,互相牽制而已。」
  一名被傳喚到大本營的士兵單膝跪地,如此說道。
  士兵的名字是※斯基維爾。(譯註:典出北歐神話。斯基維爾(Scirvir),意為矮子。)
  他是《鋼》軍在東征的路上偶然遇見的,奉被滅亡的《虎》之命前往《鋼》討救兵的使者。
  從《鋼》軍那兒聽說《虎》的族都已經被攻陷的消息,令他非常驚訝。為了幫祖國報仇,熟悉當地環境的他主動要求加入《鋼》軍,為勇斗引路。
  「當然也只能互相瞪來瞪去而已吧。要是出了隘路,就會被等在外頭的敵軍圍毆啊。」
  「陛下說得是。」
  斯基維爾點頭同意。
  集團戰鬥時,包圍敵人的一方具有壓倒性的優勢,換句話說就是:包圍的一方就會獲勝。
  既然知道敵人會從隘路出現,那麼只要在隘路的左右方與正前方部署兵力,就能形成包圍陣形。就算攸格多拉西爾的文明水準在紀元之前的程度,但是只要有點戰術眼光,不論是誰都能明白這件事。
  更進一步地說,也沒有人會蠢到從隘路闖入敵陣。
  「《絹》才剛攻下《虎》,可能還沒發現這個地利,不過小心沒有損失。克莉絲!」
  「我已經派手下調查,也差不多該回來報告了。」
  「真不愧是克莉絲,動作真快。」
  聽到克莉絲緹娜的秒答,勇斗揚起嘴角。
  「母親大人,陛下,讓您們久等了。」
  就如克莉絲緹娜說的,不久之後,一名身穿黑衣的男人走入帳篷裡。
  男人的身材精瘦,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戰士。
  以輕盈為首要條件的體態,一看就很有擅長情報蒐集的克莉絲緹娜子弟兵的感覺。
  「辛苦你了,結果呢?」
  「是!貌似《絹》軍的部隊已經在隘路的另一頭待機,總數大約有一萬數千人。」
  「呿,果然啊。」
  勇斗苦著臉啐道。
  敵軍人數比總兵力少,可見隘路的左右兩側應該也有伏兵。
  假如向前直衝,就太危險了。
  「早知道就把戰車堡壘帶來。」
  把加裝了鐵板的載貨馬車連接成環狀,可以有效抵禦來自左右兩側的攻擊。這方法已經在維格利德會戰中獲得證明。
  但是,這次的遠征目的地是約頓海姆的東部海岸,距離太過遙遠,帶著大量戰車堡壘移動,很花力氣。
  最重要的是,戰車堡壘在防禦《炎》軍的火繩鎗上相當有效,所以不得不將其留在格拉茲海姆。
  「我想先瞭解一下這附近的地形。克莉絲,不好意思,可以請妳跑一趟,幫我拍照嗎?」
  「用不著那麼做。」
  克莉絲緹娜向黑衣男子揚了揚下巴,男人立刻拿出不屬於這個時代的異質物品。
  那是勇斗從現代帶到攸格多拉西爾的,附有望遠功能的數位相機。
  勇斗按下照片顯示切換鍵,相機裡清楚地記錄了好幾張從高處向下拍的,被群山圍繞的盆地照片。
  不用問也知道,是隘路前方的地形照片。
  「妳的動作真是太快了!」
  「被命令才行動的不過是二流角色,在命令之前就採取行動的,才是一流。」
  勇斗佩服地稱讚著,但克莉絲緹娜只是若無其事地如此回道。
  這女孩才十五歲,用現代以足歲計算年齡的算法,也才十四歲。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停下來了嗎?要是他們不長腦地闖進來,就能一網打盡了哪。」
  隘路的另一端出口,《絹》族大帝厄特加爾也同樣啐道。
  她已經在左右兩側的山上分別部署了五千兵力,假如《鋼》軍悠哉地侵入盆地,就能視狀況從左右前方同時夾擊。
  但是,她馬上又愉快地笑了起來。
  「呵呵,也好,要是不符合軍神的外號,兩三下就被收拾掉,那就不好玩了。」
  為了今天,厄特加爾準備好複數的對策。
  而且還有必殺的新武器。
  要是沒有讓那東西出場的機會,就太令人失望了。
  「暫時觀望情勢,等對方忍不住出擊,是常用手段。不過那樣太無聊了。」
  厄特加爾以羽扇朝臉上搧風,自言自語起來。
  無聊,是她最討厭的事。
  她才不想連續好幾天在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警戒不知什麼時候才要出動的敵人。
  「唔,對了,就拿那些傢伙來玩玩吧。」
  厄特加爾沉思片刻,點了點頭。
  把剛得到的玩具拿出來玩,是人之常情。
  假如順利,說不定很快就能分出勝負。
  無聊的時光,是愈短愈好。
  「好了,讓朕拜見一下軍神的手段吧!」
  
  
  「大家準備好了嗎?」
  夏基向身後的士兵們問道。
  他原本是《虎》的族叔,是赫赫有名、萬夫莫敵的英雄,可是如今兩頰痩削,臉色蒼白,眼神憔悴,沒有一點霸氣,完全判若兩人。
  敗軍之將,就是這種感覺。
  「「「「「…………」」」」」
  跟在他身後的士兵,沒有人應聲,只是以冷漠的眼神瞪著他。
  這很正常。
  他們全是因夏基的叛變,成為亡國之民的《虎》族士兵。
  家中的妻兒全被《絹》扣為人質,不得不以奴隸兵的身分前往戰場,為《絹》作戰。會對亡國元凶夏基恨之入骨,也是當然的事。
  「大帝厄特加爾有令,要我們突擊前方的《鋼》軍。」
  「「「「「…………」」」」」
  果然還是沒有人應聲。
  明明有其他人選,卻故意讓自己擔任這支部隊的指揮官,夏基深深感受到厄特加爾的惡意與虐待狂的性格。
  處決《虎》的幹部時,厄特加爾那高潮似地,下流又瘋狂的笑聲,仍縈繞在夏基耳畔。
  如今,她肯定正在想像夏基的狼狽樣,發出那種令人噁心的笑聲吧。想到這裡,滿腔怒火就不由得熊熊燃燒。
  (乾脆帶著這些人衝進那女人的大本營算了。)
  這想法從腦中一閃而過。
  但就算真的那麼做,雙方兵力差距懸殊,只怕還沒衝進《絹》的大本營就被殲滅了。如此一來,被當成人質的《虎》族人民反而會因為連坐法而受到懲罰。
  而且事到如今,這些士兵當然不會為了判國賊(夏基)的這種決定而賠上家人的生命,他們絕對不可能聽令。
  正是因為全盤計算過了,厄特加爾才會派夏基來當這些人的指揮官。
  「毒婦。」
  一想到自己居然被那種蛇蠍女的美色迷惑,誤入歧途,夏基就恨不得咒死過去的他。
  假如時光能倒流,他一定要重頭來過。
  可是,現實很無情。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為了被當成人質的《虎》族人民,帶著這些士兵進行特攻,勇敢地戰死。
  雖然夏基不認為這麼做就能補償自己犯下的罪過,但除此之外,他已經沒路可走了。
  
  
  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
  通知敵人來襲的銅鑼聲大響,勇斗從床上跳了起來。
  他身旁的菲麗希亞也同樣赤裸著身子,慌張地跳了起來。
  戰場會刺激鬥爭本能,令人想逞血氣之勇。這是人類的本性。
  不過,一般士兵也就罷了,身為將領的人流於衝動,沒有任何益處。
  除了衝動,還有焦慮與不安。
  所以才會想透過女性的溫暖軀體保持冷靜。
  ──這些,是勇斗的個人藉口。
  「父親大人!前方出現敵人!正朝這邊急速前進!」
  「呿!沒想到紮營的第二天就來了。」
  克莉絲緹娜尖銳的聲音,使急著穿上衣服的勇斗恢復冷靜。
  走出帳篷,天色還沒呈現魚肚白,太陽尚在東方山脈的後方,只能以極為微弱的光線確認其存在。
  原本以為今天也會在互相觀望中度過,沒想到對方居然一大早就進攻,還挺出人意料的。
  雖然在意料之外,但是攻其無備,出其不意,原本就是戰爭的慣用手法。
  趁著半夜或清晨進攻,是突襲的基本法則。
  儘管還年輕,但是戰場經驗豐富的勇斗,當然不會因為這種程度的事而感到慌亂。
  「傳令!」
  「是!」
  勇斗一喊,騎著馬的士兵立刻來到他身邊。
  「通知各部隊進行戰鬥配置!不用慌!提醒士兵不能因為剛睡醒就鬆懈精神!讓他們冷靜並加以激勵!弩弓部隊準備好後立刻開始射擊!」
  他熟練地接連做出指示。
  將領的情緒會傳染給部下。
  勇斗冷靜並正確的對應,使原本因被突襲而慌亂不已的士兵們漸漸平靜了下來。
  「發射──!」
  隨著前線指揮官的號令聲,無數箭矢飛向《絹》的士兵。
  前鋒接連倒下,儘管如此,他們仍然不停前進。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絹》軍一面咆哮著,一面舉著長槍,朝《鋼》軍猛攻。
  聽見那咆哮聲,勇斗訝異地皺眉。
  「……好像很悲壯呢。」
  「悲壯嗎?」
  「嗯,真怪。」
  一般來說,上戰場時,士兵會懷抱著恐懼、不安,以及對求生的渴望,最後以必勝的樂觀與對敵人的戰鬥意志掩蓋那些情緒,讓自己戰鬥。
  所以,當明白沒機會獲勝時,偽裝會被揭開,士兵們會基於想活下去的本能而四散奔逃。
  可是現在,沒辦法逃、只能戰鬥了、一定要想辦法臝,勇斗卻在這些敵兵身上,感受到這種被逼上絕境的情感。
  有點類似被迫進行背水之戰的感覺。
  「呃……我只聽得出敵人的戰鬥意志非常高昂,但老實說,我感受不到哥哥大人說的那種情緒……」
  「我也是,應該只是父親大人想太多了吧?」
  「咦!?妳們沒感覺到嗎!?」
  看著面露疑惑之色的菲麗希亞和克莉絲緹娜,勇斗反而驚訝了。
  對他來說,這是明顯到不行的事實。
  「嗯,我也看得到混合了晦暗的藍色和發黑的紅色的情緒呢。」
  說著這種話現身的,是戴著面具的男人弗貝茲倫古。
  這次的東征,他是以監督軍紀的督軍兼參謀身分參加的。
  「哥、哥哥!」
  「大姊,妳在說什麼啊?我是妳的義弟哦。」
  弗貝茲倫古苦笑著聳肩。
  「說、說得也是。」
  菲麗希亞也連忙訂正。
  弗貝茲倫古的真實身分其實是《狼》的前少主洛普特,這是絕對不能外洩的祕密。
  菲麗希亞咳了一聲。
  「你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呢?弗貝茲倫古。什麼晦暗的藍色和發黑的紅色之類的。」
  「嗯?要問有什麼意思,我也只是把看到的顏色說出來而已。硬要說的話,就是那種黑色已經沒辦法簡單地再變成其他色彩了吧。」
  「我愈聽愈不懂了。」
  「哈哈,晦暗的藍色是悲傷與死心,發黑的紅色是憤怒和憎恨吧?」
  「嗯,就是那種感覺。」
  對於勇斗的解說,弗貝茲倫古認同地點頭。
  「……父親大人居然能懂那種感覺語言?」
  克莉絲緹娜露骨地皺眉。
  現實主義者的她,似乎很不喜歡這種唯心論式的說法。
  「嗯?我也只是把感受到的情緒說出來而已哦!」
  「……難道說,是從希格德莉法大人那兒得到的雙符紋能力,使父親大人有這種感覺?」
  克莉絲緹娜盯著勇斗問道。
  勇斗苦笑著聳肩。
  「沒有那麼誇張啦。平常聽人說話時,不是能從聲音中聽出對方的感情嗎?」
  「這個嘛,生氣或傷心之類的,是聽得出來沒錯啦。」
  「就是那種感覺。我在當上宗主之前經歷過很多事,所以會很注意別人流露出來的情緒。正是因為有過那些經驗和習慣,所以比別人敏感吧。」
  勇斗不當一回事地笑道,其實過程沒那麼簡單。
  處在必須拚命才能活下去的環境裡,人類的能力會有顯著的提升。
  雖然勇斗本人完全沒有意識到,不過與許多人接觸,無微不至地觀察他人的情感和反應,使勇斗在不知不覺間建立了名為「經驗法則」的龐大資料庫。
  「尤其是聲音方面。人們想隱藏感情時,會控制表情,但是會注意聲音的人,出乎意料地少哦。而且裝出來的聲音很容易分辨。只要能弄清楚這部分,在談判時便很有利。」
  「原來如此,今後我會多加注意這方面的。」
  「嗯,這樣一來就很容易分辨出真心話和謊話。」
  勇斗得意地揚起嘴角。
  他一直注意著蘊藏在聲音中的感情。
  弗貝茲倫古天生可以看見聲音中的色彩,但是勇斗做不到。
  不過,多年來拚命努力所累積的成果,如今已超越了天賦才能。
  大概做得到。以這種心態完成的結果往往會帶著各種小錯誤。
  正因為是「大概做得到」的人,所以在事情完成後,反而不會特別去在意其中的小錯誤。
  大概做得到,所以不會產生想要深入鑽研的念頭。
  天賦才能也就因此停止發展。
  而把資料一一整理、分類,仔細地建立龐大的資料庫,以這種方式得到的能力,使勇斗能比弗貝茲倫古更正確、更細膩地分辨出聲音中的情感。
  「敵人接近了!弩弓部隊已經移動到兩翼!」
  「……只是,現在也不是關心敵人心情的時候呢。」
  聽完傳令兵的報告,勇斗自嘲地笑了起來。
  身為指揮官,必須仔細觀察戰場上所有的資訊。
  先前的格拉茲海姆會戰中,《鋼》軍遭到信長分遣隊突襲而敗北的往事,勇斗記憶猶新。
  所以勇斗下定決心,不論多麼微小的違和感,都不能無視。
  不過,戰場也是個必須迅速做出決定的場所。
  勇斗將手向前一伸。
  「長槍重裝步兵隊!向前突擊──!」
  
  
  「嗚啊!」
  「盾、盾牌碎掉了……!?」
  「呃啊!」
  「嗚!」
  「艾莉亞……對、不起……」
  一人,又一人,《虎》的奴隸兵接連倒下。
  他們毫無招架之力地遭到《鋼》的攻擊。
  箭雨來得又快又有力,而且箭鏃是以鐵製成,能輕易穿透奴隸兵的木盾和皮鎧甲。
  好不容易避開箭雨,以為能與敵軍短兵交戰了,沒想到出現在面前的,卻是密密麻麻的超級長槍。
  而且那些長槍同樣以鐵製成,輕易地破壞了《虎》兵的盾牌,使士兵們失去護身的方法。
  總算越過那些槍山,前進到能以我方武器進行攻擊的距離,可是我方的槍與劍卻又因敵方的鐵製盾牌而斷折、碎裂。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啊!?」
  《虎》軍部隊的指揮官夏基,臉色因絕望而發白。
  由於家人被當成人質,《虎》兵們全是抱著死也不能退的覺悟參戰。儘管如此,到目前為止,卻完全無法傷到敵軍。
  只能單方面地被屠殺。
  假如能和《絹》的正規士兵一樣,有鐵製武器、裝備可用的話,情況可能會好一點吧。但是《絹》當然不可能把那麼貴重的東西分配給才剛征服,隨時有可能叛變的部隊使用。
  「嗚!再這樣下去……!」
  夏基的五官因胸中的焦躁感而變形。
  到目前為止,部隊是以意志力勉強撐過來的,但是撐不了太久。
  對方占了壓倒性的優勢。
  假如大勢底定,不管我方再怎麼努力支撐,都無法違逆洪流。
  「我來想辦法!」
  夏基拔劍,躍入前線。
  他側身閃過朝這邊急刺的長槍,鑽進槍與槍之間的縫隙裡。
  手上長劍唰地一閃,眼前敵方士兵的頭顱應聲掉落。
  就算聲名掃地,他仍是在《虎》族中排名一、二的英靈戰士兼勇士,實力自然不凡。
  「喝!」
  立刻就有新的士兵補上空缺,挺著槍,朝夏基刺來。
  儘管夏基想跳到旁邊,但是附近士兵的槍柄卻封住了他的退路。
  「呿!」
  夏基勉強以盾牌擋下攻擊,其他士兵立刻繼續補槍。
  「唔!」
  夏基扭曲身體,千鈞一髮地躲開攻擊,但是,也就到此為止了。
  「嗚!」
  發現身體被槍陣卡死,動彈不得,夏基不禁焦慮地暗叫不妙。
  就算以蠻力撥開那些長槍,但是槍海仍然如潮水般湧上。
  儘管他是英靈戰士,終究寡不敵眾。
  在夏基動彈不得的情況下,最初那名士兵抽回長槍,再次向前刺出。
  「呃啊!」
  夏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長槍鑽進自己腹部。
  士兵收回槍,鮮血從夏基的傷口噴濺而出。
  「嗚!這種下場……」
  夏基雙腿一軟,向前趴倒在地上。
  失去指揮官的《虎》軍,很快地就崩潰了。
  儘管以悲壯的決心維持士氣,但是在陷入不論怎麼攻擊,都對敵人無效的絕望中時,比起終究是他人的家人生命,人們會再次想起自己的生命有多珍貴。
  一人,又一人,《虎》兵接二連三地棄械逃走,《鋼》軍人數則是不斷補上。大勢就此決定。
  
  
  「哥哥大人,勝負已定!雖然敵人很難纏,但形勢還是偏向我們!我軍穩操勝券了!」
  「……嗯。」
  菲麗希亞快活地叫道,勇斗雖然點頭,但仍然疑惑地皺著眉頭。
  敵兵的鬥志,確實猛烈到就連皮膚也能感受到。
  就算面對重裝步兵密集方陣,和過去遇過的敵人相比,也是特別難纏的一群人。
  儘管如此,勇斗還是無法消除不對勁的感覺。
  前線士兵一面壓制敵軍,一面前進。在途中,倒在一旁的敵軍身影突然進入勇斗的視野之內。
  那是這四年來看慣了的身影。
  正是因為看慣了,所以勇斗才能驚覺某個事實。
  「!全軍!緊急停止!這是陷阱!快停!快停下來──!」
  勇斗趕緊高聲大叫。
  話是這麼說,但是要士氣正高,加速前進中的軍隊停下,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勇斗接連派出好幾次快馬,強調不聽命令會受到重罰,總算讓《鋼》軍的最前線停下腳步。這時,最前線已經差點踏入隘路之中了。
  「呼──總算趕上了嗎?」
  勇斗用力擦汗說道。
  「哥哥大人,這會是陷阱嗎?但是對方看起來不像在演戲呢。」
  等事情告一段落,菲麗希亞問道。
  「的確不是演戲。不過那些士兵肯定是誘敵用的棄子。《絹》明明發明了冶鐵術,可是那些士兵的武器卻是青銅製的,鎧甲和盾牌也不是鐵製。再加上一開始時感受到的那種奇妙氣勢。我猜他們應該是家人被當成人質,被逼著來和我們戰鬥的《虎》族士兵吧。」
  「原來如此。把戰敗國的士兵安排在最前線,是常有的手法呢。」
  「是啊,打倒他們,乘勝追擊時不小心進入隘路的話,就會被《絹》的部隊從三方面夾擊了吧。」
  「!那不是哥哥大人與虎心王戰鬥時,使用過的釣野伏陣形嗎?」
  「沒錯。而且對方非常清楚重點在哪裡。」
  釣野伏的重點是:與敵人適當地纏鬥一番後撤退,在敵人追擊時以伏兵包圍他們的戰術。
  可是,這個「適當地纏鬥」非常困難。
  逃得太乾脆,對方馬上會知道是在演戲,不會追上來。
  必須展開激戰,並且落敗,讓對方真心以為自己贏了,才有辦法誘敵深入。
  但是,激戰是非常耗體力的事,就算想撤退,可能因此來不及跑贏敵軍,而被敵軍在追擊時殺死。
  既然如此,就以被占領的國家人民為人質,逼戰敗國的士兵抱著必死覺悟進行特攻吧。
  就算那些士兵戰死了,對《絹》來說也不痛不癢。
  非常冷酷的做法,但是就戰術而言,勇斗又不得不承認這麼做非常有效率。
  假如勇斗沒在細節中發現不對勁,或者不知道釣野伏這個戰術,說不定真的會中計。
  「對方非常聰明呢。而且還冷酷狡猾。說不定比芭菈或倫古兄弟還行。」
  意料之外的強敵登場,使勇斗吞了吞口水,重新繃緊緊張的神經。
  
  
  咻!咻!咻!
  「嗚啊!」
  「嗚嗚!」
  隨著破風之聲,鞭子抽打在男人背上。
  衣服被扯裂,肌膚上畫出一道道紅色血痕。鮮紅的血液不斷從傷口滲出,光用看的就覺得疼痛無比。
  「你們還真有臉逃回來呢!」
  厄特加爾嘴角揚起愉悅的笑容,玩弄著手中的皮鞭。
  男人們因那動作而戰傈不已。
  被鞭打的話,只要咬牙撐過去就行了。
  但是在領教過鞭子的劇痛後,再看到那展現鞭子性能般的動作,意志力就會被直接摧毀。
  腦中只會剩下該如何避開那種劇痛的想法。
  「陛、陛、陛下饒命!我、我們再也不會逃跑了!」
  「笑死人了!已經逃過一次的你們,說的話有可信度嗎!」
  咻!咻!
  「哇啊!嗚嗚嗚,啊啊啊啊!」
  被特別用力地抽了一鞭,男人像小孩子般尖叫起來。
  不過是挨了一鞭,叫成那樣也太誇張了吧──在場者中沒有人那麼想。
  那痛楚,可是比看起來的更劇烈。
  當擅長用鞭的人使出真本事時,甚至能讓人痛到休克而死。
  至於厄特加爾,也不是那種會手下留情的人。
  在那之後,厄特加爾繼續盡情揮鞭。
  「呼!真是一種好運動。」
  折磨得夠了,充分享受過男人的慘叫與痛苦的表情後,厄特加爾總算住手,坐回椅子上。
  她的額頭滲出點點汗珠。
  「得、得救了……」
  總算結束了。男人們放心地鬆了口氣。
  畢竟被凌虐了那麼久,會這麼想也是很正常的。
  「宰相,把他們的家人親戚朋友全部找出來,一個不剩地全部誅殺。」
  「什麼!?」
  放心不到一秒,男人們的臉色就因為厄特加爾的發言而變成死白。
  「咯咯咯,絕望的表情真是好看。特別是以為總算熬過去後,又被推入更深的地獄時的表情,真是太令人愉快了。」
  見男人們露出意料之內的反應,厄特加爾的笑容顯得愈來愈邪惡。
  一旁《絹》的將領們反而看不下去地轉過頭。
  那是因為他們無法認為事不關己吧。
  明天變成那樣的,說不定就是自己。
  但也正是因為厄特加爾對所有違背命令的人都如此殘暴,《絹》的臣民才會極度忠實地執行這個暴君的命令。
  「總算覺得舒暢點了。」
  厄特加爾把鞭子丟給宰相,恢復成嚴肅的表情。
  事態幾乎完全照著她的預定發展。
  《虎》的士兵發狂般地捨身攻擊,被《鋼》軍擊潰、敗逃。《鋼》軍也不放過機會,乘勝追擊。
  可是,在進入隘口前,《鋼》軍卻突然煞車,而且退回原本的位置。
  看樣子,對方已經發現了《絹》的意圖。
  「就算看穿朕的計策,應該也制止不了軍隊前進的趨勢才對啊?」
  厄特加爾認為,戰鬥就像喝酒一樣。
  不停地戰鬥,就會開始酒醉,失去判斷力。
  將領也許不會,但是小兵的這種傾向非常明顯。一旦沉醉在勝利的美酒之中,就很容易不受指揮官節制,擅自動起來。
  所以,就算將領看穿厄特加爾的計謀,八成也無力阻止士兵暴衝,最後只能成為《絹》軍的美食。
  沒想到對方居然能那麼輕易地停下腳步,這令厄特加爾大失所望。
  「哼,該說不愧是軍神嗎?把士兵調教得很好嘛。」
  
  
  「這樣聽起來,是個相當棘手的人物呢……就各種方面來說。」
  勇斗有些疲憊地乾笑道。
  太陽已經西斜,周圍逐漸暗了下來。
  不久之前,他剛審問完被俘的《虎》軍士兵。
  雖然說是審問,但是勇斗根本沒有用刑。
  不只如此,那些士兵還極為主動地說給勇斗聽,連沒問的事也全都說了,最後甚至請求勇斗幫他們報仇。
  可見他們累積了多少怨恨。
  「是的,該怎麼說呢……感覺起來是和哥哥大人完全相反的人物呢。」
  聽了《絹》族宗主厄特加爾的所作所為,菲麗希亞也感同身受似地蹙起秀眉。
  這裡是弱肉強食,不吃人就會被吃的攸格多拉西爾。偶爾也必須採取嚴厲的手段殺雞儆猴。
  可是,藉著凌虐他人得到快感,不用說,她的個性的確非常有問題。
  「雖然聽了令人難受,但是看到哥哥大人的臉,我就安心了。能得到這麼溫柔的哥哥大人的誓盃,我們真是太幸福了。」
  菲麗希亞把手按在豐滿的胸脯上,呼~地吁了口氣。
  儘管已經不知道細細品味過多少次了,但該說是男人的本性嗎?勇斗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到那道深溝裡。
  察覺勇斗的視線,菲麗希亞嘻嘻一笑。
  「哥哥大人今晚也想放鬆一下嗎?我剛好想出了新的技法,想找機會試試……」
  「我回來了。」
  「哇啊!?」
  

  
  正當菲麗希亞別有深意地對勇斗送秋波時,克莉絲緹娜冷不防地出現在她身後,害菲麗希亞怪叫了一聲。
  菲麗希亞是英靈戰士兼勇斗的貼身護衛,能躲在離她這麼近的地方卻不被發現,足見克莉絲緹娜的本事。
  克莉絲緹娜來到勇斗底下已經兩年了,累積了許多經驗,成長得又快又好。
  似乎連隱身術也發展到了極致。
  「哦哦,克莉絲妳回來啦?怎麼樣?」
  至於勇斗,反正他從來沒能察覺到克莉絲緹娜的存在。
  所以早就習慣了她的神出鬼沒,他不以為意地直接問道。
  勇斗命令她去蒐集敵人的情報。
  在入侵路線有限的情況下,深入敵地蒐集情報,並且平安回來,不用想也知道,這是多麼困難的事。
  能做到這種事的,就算《鋼》裡人才輩出,也只有身為《驅風者》的克莉絲緹娜和她的姊姊艾爾貝緹娜而已吧。
  所以,勇斗才會命令原本負責統籌情報人員的她親自出馬,蒐集消息。
  「嗯,就像父親大人說的,作為誘餌的只有《虎》的士兵而已。主力部隊則是在山路另一頭的盆地嚴陣以待。」
  克莉絲緹娜說完,以湯匙舀起碗中的蔬菜料理,將其吹涼。
  現在是晚餐時間,所以她才會在報告前順便弄了一份餐點帶過來吃吧。
  畢竟跑了那麼遠一趟路,肚子早該餓了。
  雖然說,大剌剌地在神帝面前吃飯也未免太過無禮,但她也不是第一次這樣了。
  比起這種小事,勇斗更在意其他問題。
  「果然嗎?」
  勇斗嚴肅地自語著。
  假如勇斗沒下禁止追擊的命令,《鋼》軍應該會出現重大的傷亡。
  一個判斷錯誤,就可能翻轉整個戰局。
  這場戰爭關係著《鋼》軍兩萬士兵的命運,甚至該說關係著《鋼》本身的將來。勇斗再次感受到這壓力有多大。
  「還有就是……父親大人提到的這裡和這裡,都有《絹》的伏兵。人數分別是各五千人左右。」
  克莉絲緹娜熟練地操縱數位相機,秀出以望遠功能拍攝的地形照片,指著其中幾個地方說道。
  「就和我當初想的一樣呢。不過這也是當然的。」
  有伏兵的地方,是在離《絹》本陣有段距離的左右方山丘。
  山地地形,意外地麻煩。
  我方進攻時,必須先爬上斜坡,無法累積勁勢。敵方進攻時卻能長驅直下,製造破竹之勢。
  假如《鋼》與《絹》的主力部隊交戰時,敵人的分遣隊從左右兩側的斜後方大舉衝下,我方一定會撐不住。
  「直接穿過這隘路的話,一定會被三方面夾擊,是嗎?唔,所以該怎麼做呢?」
  勇斗把手按在嘴上,苦著臉尋思。
  「要讓露妮去引誘他們出來嗎?」
  「雖然我也很想那麼做,不過就地形而言,這次應該沒辦法呢。」
  菲麗希亞提議道,但是勇斗苦笑著搖頭。
  親衛騎兵團的拿手好戲──安息回馬箭,非常適合挑撥敵人。
  但是敵方的大本營離隘路的出口有段距離,貿然前去誘敵,可能會被原本埋伏在山上的分遣隊封住退路。
  尤其是這次的對手非常精明,肯定會那麼做。
  「嗯?對了,還有這招呢。」
  「咦!?哥、哥哥大人!?」
  頸部突然被勇斗摸了一把,菲麗希亞驚叫出聲。
  勇斗以手指梳著她黃金般的秀髮,揚起嘴角。
  「決定了。這次就由我們主動出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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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12 02:1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zyc_nn 于 2019-12-14 22:05 编辑

  ACT5
  
  
  「好閒啊。」
  厄特加爾拄著臉頰,一臉無趣地嘆道。
  與《鋼》隔著隘路對峙,已經過了半個月。
  開始對峙的前幾天,她還能以虐待《虎》的士兵為樂,但是很快就膩了。
  接下來的日子,可說是厄特加爾與枯躁無趣之間的戰鬥。
  就算說是地獄般的生活也不為過。
  她之所以能忍到現在,是因為厄特加爾很明白貿然闖入隘道,只會吃到苦頭而已。
  就算是以急性子出名的她,也知道分辨事情的輕重緩急。
  「朕本來覺得那邊也差不多該有點反應了……」
  厄特加爾凝視著《鋼》軍所在的方向。
  她是非常怕無聊的人。
  因此在這段時間裡,她盡可能地想辦法招惹敵軍,想讓其沉不住氣,發動攻擊。
  「可是他們卻完全不為所動。朕還以為說神帝壞話會有用呢。」
  厄特加爾無奈地雙手朝天伸了個懶腰,聳了聳肩嘆道。
  「這意圖果然太明顯了?」
  她當然也知道這種挑釁太顯眼。不過就算將帥沉得住氣,底下的雜兵還是很可能因此中計,氣到暴衝。
  資訊有時候比寶石更有價值。這是厄特加爾的看法。
  因此,她致力於蒐集國內外的各種資訊。
  神帝周防勇斗對內施行德政,大幅提升人民的生活水準,非常受百姓愛戴,甚至把他當成神明一樣崇拜。
  既然如此,只要對著《鋼》軍痛罵與神帝有關的汙言穢語,先不說周防勇斗本人,底下的人八成會氣到抓狂。
  厄特加爾原本是那麼想的,可是半個月下來,《鋼》軍完全沒有出現她期待中的反應,看來這招是沒效了。
  《鋼》軍果然被周防勇斗調教得非常好。
  「該想想別的手段了……」
  「報告!」
  正當厄特加爾陷入沉思時,一名士兵氣喘吁吁地闖了進來。
  區區雜兵也敢打擾朕思考?儘管煩躁與不快閃過胸口,但是好奇心與身為將領的自制力勝過了那些情緒。
  「什麼事?」
  「《鋼》軍開始朝著我們進軍了!」
  「哦!」
  厄特加爾嘴角揚起殘虐的笑容。
  終於上鉤了。
  上層總算被底下吵著要出兵的人煩到受不了了嗎?
  「太受人民愛戴,也很辛苦呢。而且還會因此被拖累。」
  厄特加爾以憐憫的口氣說道。
  當然,她只是做做樣子。
  其實內心正樂不可支。
  「不行,還太早。」
  她等這天,已經等太久了。
  所以雖然有立刻下令全軍突擊的衝動,但厄特加爾還是用力抓著膝蓋,逼自己沉穩下來。
  現在出兵,他們還有逃走的機會。
  要等敵軍更加、更加接近這邊才行。
  「快……快來吧!」
  有如等待獵物走入狩獵範圍的蛇,厄特加爾靜靜盼望那一刻的來臨。
  咻咻咻!
  來了!
  彷彿以此作為開戰宣告,敵人的箭雨飛來了。
  「好!就是現在!全軍突擊!一口氣輾碎他們!」
  厄特加爾倏然起身,以鞭子指著敵軍,高聲叫道。
  互相試探的前哨戰在這一刻結束,兩軍正式衝突。
  
  
  「……唔。」
  開戰不久之後,厄特加爾開始煩躁地咬著拇指指甲。
  雖然那樣子很不雅觀,但是《絹》裡已經沒有人能規勸她了。
  「可惡,流頓在幹嘛啊!」
  她發狂似地叫道。
  流頓是《絹》軍赫赫有名的戰將。
  厄特加爾看上他的能力,讓他指揮前線部隊,但是到目前為止,《絹》軍卻一直被敵軍壓著打。
  明明下令突擊,卻出師不利,令厄特加爾極為暴躁。
  「真是沒用!我的部下沒一個可以用的!」
  厄特加爾怒氣難消,朝地板連連揮鞭。
  在場的近臣們個個渾身發抖,但是沒人敢出聲。
  像這種時候,假如不小心說錯話,只會讓主子的怒火燒到自己身上,下場會非常慘烈。他們很清楚這件事。
  他們現在能做的,只有靜待暴風雨過去而已。
  正可謂敬鬼神而遠之。
  但是,厄特加爾不是鬼神,是大帝,就算敬而遠之也會主動上門找碴。
  「你們在裝死嗎!你們臉上的嘴巴是長好看的嗎!?快給朕獻上幾個計策啊!」
  咻!鞭子一閃,甩在一名近臣臉上。
  只要能洩憤,不管對象是誰都好。被打的人也只能自認倒楣。
  「恕、恕小人僭越,但是小人認為左右翼的分遣隊應該快要出現了。只要他們一到,就能挽回劣勢了。」
  「那種事朕也知道啊!」
  咻!啪!
  厄特加爾怒道,一鞭抽在鼓起勇氣說話的近臣身上。
  但其實她心裡也認為那近臣的話很有道理。
  實在是非常不講理的人。
  不過,居於上位者,要是輕易聽信部下說的話,很容易被小看。
  所有的功勞,都必須被她獨攬才行。
  「哼,就饒你們一命。」
  厄特加爾稍微冷靜下來,收起鞭子,坐回椅子上。
  盡情發洩過後,她的心情整個舒暢了。
  果然不能把鬱懣的情緒悶在心裡,得全部宣洩在其他人身上才行。反正她隨時都有可以宣洩的對象。
  廢物一般的下屬,也只剩這種用途了。光是能被自己當成洩怒道具,就該感恩了。厄特加爾心想。
  傲慢至極,唯我獨尊。這就是厄特加爾。
  「……那種長槍確實很麻煩。」
  儘管不甘心,但是厄特加爾也不得不承認這點。
  根據《虎》的士兵們的說法,乍看之下,會覺得長到那種程度的槍笨重到難以使用,甚至因此啞然失笑。
  但是,一旦交手,就會發現那武器十分難纏。
  集團戰鬥時,把那種長槍緊密地排在一起,便將變成難以接近的槍林。
  「要說缺點的話,就是當優點太突出時,弱點也會特別明顯吧。這是世間的真理呢。」
  那種長度,那種密集度,假如想轉變前進方向,應該相當困難。
  而且,把槍一齊向前突刺是這種陣型的重點。換句話說,當軍情發展成一對一的近身戰鬥時,那種武器反而會成為極大的妨礙。
  「哼,你們就趁現在盡情囂張吧,朕可是很期待看到你們被包圍時,從以為勝券在握轉變成絕望,那一瞬間的表情哦。」
  厄特加爾想像著那畫面,暗自露出愉悅的笑容。
  ……
  …………
  可是,不管等多久,左右分遣隊都沒有出現。
  「可惡!※羅基和※福金到底在幹嘛!?」(譯註:兩者皆典出北歐神話。前者為巨人羅基(Logi)。後者為奧丁養的烏鴉福金(Huginm),有思想之意。)
  厄特加爾再次發狂起來。
  她繼續等待,但是左右分遣隊仍然沒有現蹤。
  完全沒有出現的跡象。
  因為,在她不知道的場所,的確發生了某種異變。
  
  
  「可惡!不好了!完全被暗算了!」
  面對冷不防地來自後方的攻擊,羅基臉現焦慮之色。
  羅基是英靈戰士,論勇武,在《絹》名列第一。
  特別是他的突擊力,在國內外都非常出名,厄特加爾因此相中他,命令他擔任這次《絹》軍的右翼指揮官。
  但就算是他,也完全沒預料到會有這場偷襲。
  「呿!那些傢伙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鋼》軍與《絹》軍之間,有號稱攸格多拉西爾屋脊的三大山脈之一,高聳入雲的索列姆海姆山脈。
  就算現在是夏天,積雪不多,但是來自遠方,對這一帶地理環境不熟的士兵,還是不可能越過那麼高的山脈。
  可是,敵人不但存在,而且正在攻擊我軍。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羅基完全無法理解。
  另一方面,擔任左翼指揮官的福金,也同樣因理論上不可能出現的偷襲而陷入混亂。
  福金與羅基相反,個人武功並不出色,但是智謀過人,因此被提拔為將領。
  他能對應各種狀況,迅速靈活地做出對策。
  但就算是這樣的他,也完全料不到這次的偷襲。
  「竟然越過了加爾赫峰?怎麼可能……」
  加爾赫峰是分隔《盾》與《虎》的山峰。
  雖然高度不及三大山脈,但也是難以翻越的險峰絕頂。
  不是能讓大軍通過的場域。
  而且還會被神明懲罰。
  可是,否定現實沒有任何意義。
  「這就是,軍神周防勇斗的魔法……嗎?」
  關於軍神周防勇斗的傳說,就連遠在約頓海姆東方的《絹》也非常有名。
  據說他能使出各種異想天開的魔法,化不可能為可能。
  據說他不是人類,是天神派來的使者。
  身為現實主義者和理性主義者,福金當然不曾相信過那些傳說。
  可是,現在這個狀況……除了使用魔法之外,他想不到其他的解釋。
  
  
  把時間稍微回溯。
  「翻越山脈嗎!?」
  聽到勇斗的點子時,菲麗希亞不禁拔高嗓音反問,接著回頭看向身後。
  矗立在她身後的,是高聳入雲的索列姆海姆山脈。
  雖然菲麗希亞比任何人都相信勇斗,但是要翻越那麼高的山,還是太困難了。
  「沒錯,我看到妳的項圈《妖精之銅(艾爾芙克普法)》時想到的。」
  勇斗極為認真地點頭。
  妖精兩字的發音艾爾芙,與阿爾卑斯山的阿爾卑斯擁有相同的語源。這讓他聯想到號稱古羅馬史上最大的軍事行動──漢尼拔的翻越阿爾卑斯山。
  「因為是我,所以才有辦法翻越那座山。一般士兵應該沒辦法做到哦?」
  克莉絲緹娜也苦笑道。
  畢竟是親自翻越過那座山的人,由她來說這些話,相當具有說服力。
  「嗯,等一下再來檢驗是不是真的做不到。但是不該從一開始就否定可能性。」
  腦力激盪法──為了激發創造力、強化思考力而設計出來的方法。
  許多劃時代的創意因此產生,如今,有許多企業與個人都會採用這種方法解決問題。
  詳細說明起來會花掉太多篇幅,所以在此省略。總之,這個方法最有特色的部分,就是無論提出的意見有多麼可笑、荒謬,都不能隨便否定。
  先入為主地否定想法,會限制住創意與想像力。
  而且,實際上,原本以為絕對不可能做到的事,經過仔細檢驗後,發現其實行得通的例子,也不在少數。
  「我覺得前提條件還不錯哦。首先,現在是夏天。」
  也就是說,除了海拔特別高的區域之外都沒有積雪。
  雪中行軍的話,就真的是強人所難了。
  假如在這個時期,說不定能找出沒有積雪的路線。
  「第二,我們旗下的氏族,包含《狼》在內,有許多山岳氏族。」
  「……確實是這樣呢。」
  菲麗希亞想了一下,點點頭。
  《爪》、《灰》、《牙》這三個氏族,原本是《狼》的分家,而且全都是分布在被三大山脈圍繞的畢佛斯特盆地裡的氏族。
  由這些氏族派出的東征士兵中,應該有不少人很習慣在山裡活動。
  至於《豺》,他們是住在亞爾夫海姆地區北方的,希敏約格山脈半山腰的氏族,是道地的山岳氏族。
  既然有這些人才,不加以運用就太可惜了。
  「第三,這是我個人認為的關鍵理由。就是被我們抓到的俘虜中,有原本在山的另一頭生活的獵人。對方似乎很恨《絹》,還主動提出了想幫我們打倒《絹》的要求。」
  「哦……既然如此,對方應該知道比較容易行走的路線呢。」
  克莉絲緹娜眼中發出感興趣的光芒。
  這一帶的山區,雖然不能說完全,但是幾乎沒有人跡。
  由於未經開發,當然也沒有像樣的路徑可以行走。
  山林是非常容易迷路,又極為難走的區域。在那種環境中行軍,當然會對士兵帶來極大的疲勞。
  光是有人能當嚮導,就可以讓士兵相對輕鬆地行軍了。
  「還有,最後一點是,因為我知道怎麼對付高山症。」
  「高山症?……是指爬到接近山頂時會出現的,頭痛或想吐的症狀嗎?」
  「沒錯,就是那個。」
  勇斗指著菲麗希亞說道。
  不愧是生長在三大山脈山腳下的氏族,難怪知道這種事。
  「自古以來大家都說,不能接近山上的禁忌之地,否則會被神明懲罰。以前的《狼》也是,每隔幾年就會出現被神明懲罰的人。」
  「哦,果然被想成那樣啦?」
  勇斗抖動肩膀笑道。
  古希臘人也把高山視為奧林帕斯諸神居住的聖地,假如人類隨便進入,就會受到天譴。
  畢竟這是能在身邊感受到「神」的時代。
  而且又是會出現得到神明恩寵,名為英靈戰士這種特別之人的攸格多拉西爾。
  想法與古希臘人相同,其實也不奇怪。
  「既然如此,對面的人應該也是這麼想的吧?」
  勇斗咧嘴笑了起來。
  先前也曾提過,攻其無備、出其不意,是戰爭的慣用手法。
  而且,那「出其不意」的事愈是難以做到,就愈有效果。
  敗給信長的那一戰,令勇斗深刻地感受到這件事。
  
  
  「往這邊走。不過這一帶的斜坡很陡,你們沒問題嗎?」
  「哼,沒問題。」
  帶路的男人問道,負責朝索列姆海姆山脈方向進攻的《豺》族宗主芬迪恩,露出虎牙笑著回答。
  他的回答並非逞強。實際上,就算走在陡峭的斜坡上,他的腳步仍然十分輕快,完全看不出疲憊之色。
  跟在芬迪恩身後的《豺》族士兵也是。
  這也是當然的。
  因為《豺》基本上是生活在山裡,幾乎不下平地的氏族。
  除非想變賣在山上採集的山菜、草藥,或是獵到的獸皮獸肉,否則根本不會下山。
  對他們來說,這種可謂悠閒的行軍,當然不會產生任何疲勞。
  「雖然我們沒有任何問題,但是部隊裡也有來自其他氏族的士兵,所以還是該休息一下了。」
  芬迪恩無奈地聳肩說道。
  雖然他很想加快步調,可是「沿路要多休息,讓士兵慢慢適應環境」,是勇斗千叮嚀萬囑咐的事。
  勇斗強烈要求,爬過半山腰的高度後,絕對不能一味地爬坡,必須經常停下來讓士兵休息,順便讓他們做點輕度運動。
  老實說,芬迪恩完全不懂這莫名其妙的要求有什麼意義。可是,既然建立過各種豐功偉績的大宗主那麼交代,他就沒有抗命的意思。
  「呵呵,我已經等不及要大顯身手啦。」
  芬迪恩大力甩動著手臂說道。儘管休息能暫時停下腳步,但還是無法按捺下激昂的情緒。
  他拿三十三歲。
  是精神、體力與經驗三者的比重最均衡的年齡。
  而且身為英靈戰士,他的體能與武藝也堪稱一流。
  儘管如此,到目前為止,他在《鋼》中雖然也累積了一定的功績,但不曾立過特別醒目的戰功。
  「難得被父親殿下親自點名,非得大幹一番才行啊。」
  他的聲音中帶著非比尋常的堅決。
  《豺》的人口極少,總共只有兩千人左右。
  這種一推就倒的弱小氏族,之所以能在滿是強大氏族的《鋼》中擁有幹部的席次,完全是因為《豺》是《鋼》成立之初,就加入其旗下的元老氏族而已。
  假如不趁此機會立下一些亮眼的功勞,今後說不定會被降格為少眾吧。
  因此會充滿鬥志,也是當然的。
  
  
  「嗅嗅嗅,嗯,應該是這邊。已經離敵人很近了哦。」
  「妳還真聞得出來呢。」
  希爾德加德抽動著鼻子,指著前方說道。克莉絲緹娜半是傻眼,半是欽佩地說道。
  她的聲音中帶著幾分親近感。但是能察覺這細微差異的,應該只有艾爾貝緹娜和愛菲利亞吧。
  過去,勇斗前往席圖克與信長見面的途中,希爾德加德曾與克莉絲緹娜發生過一點小衝突,不過在那之後,由於兩人年齡相近,再加上希爾德加德很容易被耍弄,兩人也因此親近了起來。
  「哼哼──聞味道這種事實在太簡單了。」
  「就跟狗一樣嘛。」
  「我是狼!才不是狗呢!」
  

  
  一聽到克莉絲緹娜的話,希爾德加德立刻激動地加以訂正。
  希爾德加德似乎沒有發現,那樣的反應,反而會刺激克莉絲緹娜更想捉弄她。
  「玩笑就開到這裡。妳這《披狼皮者》的符文還真好用呢。」
  這是克莉絲緹娜毫無客套成分的真心話。
  她知道希爾德加德有足以與狼匹敵的嗅覺和聽覺,但是沒想到,連方向感都與狼無異。
  由《爪》族宗主伯特韋德率領,朝加爾赫峰方向進攻的部隊,之所以會找希爾德加德加入,就是因為看上她的這種能力。
  和索列姆海姆山脈那邊不同,這條進軍路線找不到當地人作為嚮導,所以讓探索、搜敵能力特別優秀的這兩人在前方帶路。
  而這兩人的能力,特別是希爾德加德,在山林中更是能發揮她那如狼般的能力,部隊也因此沒有碰上任何障礙,極為順利地來到這裡。
  「妳這能力真是太棒了,要不要加入風之妖精團(我們家)呢?我一定會好好善用妳的能力。」
  「才不要!妳擺明了就是打算徹底利用我。」
  「但是,立大功的機會也會變多哦?」
  「嗚……!」
  希爾德加德說不出話了。
  立大功,這是她現在最渴望的事。
  她已經是親衛騎兵團(穆思裴爾)的大隊長,同時也是《豹》的義弟妹之首了。
  可是,希爾德加德想要的是更高、更高的位子。
  說白了,就是勇斗的誓盃。
  為此,她必須立下更多功勞才行。
  「而且老實說,比起吉可露妮姊姊大人,我一定更能活用妳的能力。我會這麼說,是因為真的非常看好妳哦?」
  「唔!」
  吉可露妮的管教很嚴格。不是動手動腳地「親切指導」,就是一直要求希爾德加德不能做這個不能做那個。
  所以「非常看好妳」這句話,聽在希爾德加德耳裡,實在非常舒暢。
  克莉絲緹娜見狀,眼中閃過詭異的光芒。
  「沒錯,證據就是我會為妳準備好副團長的位子。」
  「副團長!?」
  「沒錯。父親大人說過,掌控情報的人才能掌控世界。只要成為我們風之妖精團的副團長,妳就等於隱然君臨於《鋼》了哦!」
  「君臨!?」
  希爾德加德重覆著克莉絲緹娜的話,眼中充滿興趣。
  明顯出現動搖了。
  只要再推一把,就會成功了。克莉絲緹娜正在心裡偷笑……
  「嗚嗚……!我、我拒絕!我才不要跟隨陛下和露妮姊之外的人!」
  希爾德加德彷彿說給自己聽似地大叫著,用力搖頭。
  似乎是在最後關頭想起了對吉可露妮的忠誠心,因而恢復了理性。
  「而且妳這隻母狐狸的話根本不能相信!」
  「欸──這麼說我好意外哦──請相信我啦──」
  「妳這口氣超沒誠意!」
  「不想來就算了。不過像這樣拿妳打發時間還挺不錯的。」
  「雖然妳這句話是真心的,但是我一點也不想知道這種真心話!」
  「呵呵,我是真的覺得妳很可愛,很喜歡妳哦,希爾德。」
  「我討厭妳──!」
  「哎呀呀,真是遺憾,我被甩了呢。」
  雖然克莉絲緹娜嘴上這麼說,但是笑容中完全沒有遺憾之情。
  兩人一面聊著天,或者該說克莉絲緹娜一面玩弄著希爾德加德,一面帶領部隊前進。
  又進軍了一陣子後……
  「停!前面有很多人的氣息。」
  希爾德加德倏然伸出手,阻止部隊。
  聽她這麼說,克莉絲緹娜也集中精神,探索起來。
  「真的呢。」
  「嗯──大概有四~五千人吧?」
  「連具體人數都能知道嗎?……妳真的不考慮來我們這邊?」
  在這世界上,搜敵能力比自己高強的人並不多。
  克莉絲緹娜是真的有點想要希爾德加德了。
  「絕對不要。」
  但是希爾德加德完全不為所動。
  沒辦法隨心所欲地操控。
  「看來妳交到了好朋友呢,克莉絲。」
  「哎呀,父親大人,您的身體還挺得住嗎?」
  克莉絲緹娜回頭輕笑。
  來到她身後的,不是勇斗,而是親生父親伯特韋德。
  「哈哈,雖然有點吃力,不過因為登山速度很慢,所以沒什麼問題。」
  「聽您這麼說,我就放心了。假如您在重要時刻派不上用場,可是會成為《爪》族內的笑柄哦。」
  「妳還是一樣嚴格呢。」
  「因為《爪》早晚會成為我的氏族,假如《爪》名聲受損,我可是會很困擾的。」
  「哈哈哈,妳還真是可靠啊。」
  聽著女兒的玩笑話,伯特韋德快活地笑了起來。
  儘管他被稱為蝮蛇或老貍貓,因老奸巨猾而被許多人警戒,但對女兒倒是相當寵溺。
  「不知芬迪恩閣下那邊的進展如何?」
  「有當地人引路,又有對付高山症的方法,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克莉絲緹娜淡淡地回道。
  雖然說《鋼》軍有能夠即時通話的無線電對講機,但是雙方距離太遠了,無法使用。
  「唔,也只能相信他們了。」
  伯特韋德點了點頭,一屁股坐下。
  沒錯,接下來就是耐心等待了。
  三天後。
  宣告開戰的狼煙升起。
  
  
  時間回到現在。
  「真是夠了!還沒來嗎?羅基和福金都還沒來嗎!?」
  《絹》的大本營內。厄特加爾發狂的程度愈來愈厲害了。
  部署在左右翼的部隊一直沒有出現,確實令人煩躁;但是最令她暴怒的,是自己率領的主力部隊在面對《鋼》的長槍時,完全處於劣勢。
  對於自尊心比天還高的厄特加爾來說,這是完全不能接受的狀況。
  「可惡!可惡!可惡!」
  也許是太氣了吧,她一面咒罵,一面不斷鞭打著地面。
  近臣們能做的,只是默默站在一旁,膽戰心驚地看著她。
  「等戰鬥結束後,朕一定要把那些傢伙降職……不,哪能那麼輕易放過他們!朕要處決他們!還要抄家滅族!把頭全砍下來掛在城門口示眾!」
  近臣們顫抖的程度愈來愈大了。
  不論多殘忍的事,只要她說要做,就一定做得出來。
  這就是名為厄特加爾的女人最可怕之處。
  「羅基大人有事報告!」
  「報告!?有時間送報告的話不如快點進攻啊!」
  厄特加爾半是遷怒地厲聲叫道。
  那聲色倶厲的模樣,使傳令兵嚇到不敢動彈。
  不過,那樣的反應更是助長了厄特加爾的煩躁感。
  「夠了!快點說!有什麼事!?」
  剛才吼叫的,確實是厄特加爾的真心話,不過她還是很在意羅基的報告。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身為總司令的她,比誰都想知道。
  「是、是!由羅基大人率領的右翼部隊,被來自後方的敵軍偷襲,目前正陷入苦戰,無法脫身!」
  「什麼!?敵軍!?他們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這、這個……應該是翻越索列姆海姆山脈過來的……」
  「翻過那座山!?開什麼玩笑!」
  厄特加爾看了右邊的山脈一眼,尖聲叫道。
  索列姆海姆山脈上有神域。
  雖然不知道神明是不是真的住在那裡,但是只要踏入神域之內,就會開始身體不適。
  甚至會因此送命。
  想通過神域過來山的這一邊,根本是瘋子才有的想法。
  而且,就算成功通過神域,士兵應該也無法作戰了。但是現實中,被壓著打的反而是《絹》軍。
  「福金大人有事報告!」
  「幹嘛?他們那邊也被敵人偷襲了嗎!?」
  「您、您已經知道了嗎?真、真不愧是大帝!」
  「囉嗦!」
  「呃啊!?」
  傳令兵驚訝地拍著馬屁,卻被厄特加爾一鞭抽中臉,當場倒地不起。
  厄特加爾也很清楚傳令兵沒那個意思,但是在完全被敵人玩弄於股掌之上的情況下被人吹捧,只會覺得像是在嘲諷她而已。
  這種不懂得看臉色的廢物,就算被鞭打也是應該的。
  「氣死朕了!」
  「啊!」
  怒氣難收的厄特加爾,再次朝著蜷伏在地上的傳令兵背上揮鞭。
  再一鞭。
  再一鞭。
  「啊、啊嗚……請、請大帝饒命……請大帝饒命……」
  傳令兵縮成一團,以顫抖的聲音拚命討饒。
  那慘兮兮的模樣讓厄特加爾心情舒暢了幾分,也稍微冷靜了下來。
  「哼!一群不中用的飯桶!果然還是必須由朕親自出馬才行。來人啊!準備鑾輿!」
  厄特加爾起身叫道。
  她的鑾輿,是特製品。
  看著自己愛用的鑾輿被設置在某種生物上,充滿威嚴的模樣,厄特加爾滿意地笑了起來。
  「呵呵,應該一開始就把這個投入戰場的。」
  沒錯,這個正是厄特加爾創造的,最大、最強的祕密武器。
  打從一開始就使出這個的話,不論《鋼》軍在隘道另一頭玩什麼詭計,都能立刻將其粉碎。
  也用不著瞎耗這麼多天了。
  這武器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必須花上相當的時間與人力、財力才行。
  要是太過亂來,使這武器受傷,說不定會對征服攸格多拉西爾的大業造成妨礙,所以厄特加爾才特地保留實力,不從一開始就拿出來使用。沒想到卻因此讓《鋼》軍占了優勢。
  真是太令人生氣了。
  「呵呵,這兒的視野果然好。」
  坐上鑾輿俯視下方,厄特加爾愉快地笑了。
  她很肯定自己絕對能獲勝。想像著見到這兵器時,敵人臉上的絕望神情,原本沉澱在她心裡的憤懣因此一掃而空。
  厄特加爾心滿意足地高聲下令:
  「上吧!※斯克里米爾隊!把敵人徹底殲滅!」(譯註:典出北歐神話,由烏特迦•洛奇變化而成的巨人斯克里米爾(Skrýmir)。)
  
  
  「前進!前進!就這樣突破他們的前線!」
  勇斗扯開嗓子大喊。
  主帥的氣勢會傳染給底下的小兵。
  在勇斗的計謀下,敵軍的左右翼部隊受到牽制,無法動彈,主力部隊則因不敵重裝步兵密集方陣而不斷敗退,優勢完全在《鋼》軍這邊。
  勝券在握時,當然要一口氣擊倒敵軍。
  「看來芬迪恩閣下與伯特韋德閣下成功了呢。」
  「是啊,雖然很辛苦,但多虧他們能辦到。」
  「呵呵,既然有哥哥大人的高山症對應法,說不定沒那麼辛苦哦,可能比一般的行軍還輕鬆呢。」
  菲麗希亞輕笑道。
  「也許吧。」
  勇斗也苦笑著聳肩。
  所謂的高山症,主要是發生在海拔兩千四百公尺以上的高山上,因為身體無法適應低氣壓與缺氧的環境而產生的各種症狀。
  只要每天攀登的高度不超過五百公尺,而且經常休息,讓身體漸漸習慣低氣壓、低氧的環境,就算是適應力較差的人,也幾乎不會產生高山症。
  但是,以如此緩慢的速度行軍,這種想法完全超出這個時代的常識,所以從來沒有人想到可以使用「翻越高山」這種祕技般的方法吧。
  「雖然是很久以前查的,幸好沒有忘記。」
  勇斗初次成為宗主的氏族《狼》,位在三大山脈環繞的盆地裡。
  有什麼萬一時,說不定必須使出翻山越嶺的作戰方法。勇斗因此搜尋過攀登高山的資料,但是一直沒有機會派上用場。
  他萬萬沒想到,事到如今那些知識居然會應用在這種地方。
  「好,也差不多是時候了。露妮!妳準備好了嗎?」
  『是!隨時可以出發!』
  勇斗問道,無線電對講機中傳來威風凜凜的回應聲。
  一直以來,吉可露妮立下了不計其數的戰功。
  是勇斗在戰場上最可靠的左右手。
  那可靠的回應,令勇斗不由自主地笑開了。
  「好!突擊!讓他們見識親衛騎兵團(穆思裴爾)的厲害!」
  『是!』
  隨著回應,對講機中傳來無數的馬蹄聲,接著通訊中斷。
  應該是已經出擊了吧。
  打鐵戰術。
  趁著具有壓倒性防禦力的重裝步兵密集方陣在前線擋下敵人的進攻時,讓吉可露妮率領充滿機動性的親衛騎兵團(穆思裴爾),繞到敵軍側面加以攻擊。
  這是從《狼》的時代就一直使用至今的,勇斗的必勝模式。
  第一次見到長槍戰術,左右翼的部隊又無法過來救援,敵人明顯地心生怯意。
  到了這一步,就算是一向小心謹慎的勇斗,也不由得稍微鬆懈下來。
  就在這時,對講機傳來令人不愉快的沙沙聲響。
  『父親大人!』
  「露妮!?怎麼了?」
  從吉可露妮的聲調中感受到不對勁,勇斗再次繃緊神經問道。
  她會發出這種充滿緊張感的聲音,是非常罕見的事。
  可以想見,前線肯定出了什麼非比尋常的狀況。
  『那些傢伙派出了驚人的東西!馬匹們都嚇到不敢動彈了!』
  「什麼!?」
  勇斗訝異地皺眉。
  馬匹是一種天生膽小的生物。
  但是騎兵部隊經常需要衝進敵陣戰鬥。
  所以,親衛騎兵團(穆思裴爾)駕馭的都是經過特別訓練,不會因為一點小事就驚慌的戰馬。
  能讓戰馬嚇到不敢動彈?
  「他們到底派出了什麼驚人的……哦,不用說了,我看到了。」
  勇斗的聲音也僵住了。
  映在他視網膜上的那東西,就算勇斗身經百戰,也不由得心驚膽顫。
  好巨大。大得不得了。
  第一次近距離看到馬時,勇斗也曾經因為馬的巨大而害怕過。但是那東西,就算從遠處看都覺得大到嚇人。
  光是巨大,就已經是強大的象徵了。
  只見那龐然大物灰色的鼻子一掃,裝備堅實的重裝步兵就飛了出去。
  這幅光景,自從虎心王史坦索爾之後,就再也沒見過了。
  總數大約三十匹的那種怪物,正打橫排成一列,以猛烈的速度朝這邊衝了過來。
  面對此等場景會嚇到腿軟也屬正常。
  「戰象……居然準備了那種東西……」
  哈哈。勇斗僵著臉,乾笑起來。
  戰象,如同字面上的意義,就是受過軍事訓練的大象。
  人類馴養大象的歷史,可以回溯到紀元前兩千年左右的印度河流域。
  原本是利用大象的力氣耕種,到了紀元前一千一百年左右,也轉用在軍事方面。
  以攸格多拉西爾的文明水準來說,要再晚數百年才會想到利用戰象才對。由此可見,厄特加爾的才能確實非凡。想法能夠如此劃時代,實在讓人不得不佩服。
  「嘖!根本沒聽說有這種東西啊!」
  勇斗苦澀地啐道。
  畢竟是位在極遠之處的氏族。
  而且時間有限。
  就算是克莉絲緹娜,也不是萬能。
  勇斗很清楚。理智上很清楚。
  但他還是忍不住如此抱怨。
  
  
  「啊哈哈哈哈!」
  厄特加爾坐在戰象揹負的鑾輿上,高興地雙腿亂踢,縱聲大笑。
  原本把《絹》軍壓著打的長槍兵們,如今站在戰象前瑟瑟發抖,如秋風掃落葉般被撞飛或踢飛。
  還有比這更精彩的表演嗎?
  從開戰起累積到現在的抑鬱,已經一掃而空。
  「太遜了!太遜啦,你們這些《鋼》軍!難道你們就這麼點程度嗎?啊啊?」
  厄特加爾冷嘲熱諷地笑罵著。
  不久之前的苦戰,完全從她腦中消失了。
  在自己的英明睿智之前,就算是由軍神周防勇斗所率領的軍隊,也同樣脆弱到不堪一擊。
  自己才是真正的軍神。厄特加爾沉浸在萬能的自我滿足之中。
  「呵呵呵,真是壓倒性的力量呢。想得出這種運用法,朕真是太可怕了。」
  她打從心底讚美著自己。
  瞧瞧這足以橫掃、踩爛士兵的突進力。
  原本井然有序的敵軍陣形,正逐漸潰散。
  壓倒性的力量。
  接著,從象背居高臨下地射箭。
  高處的視野不但良好,敵人也難以攻擊,還能拉長箭的射程。是最適合弓兵活躍的場所。
  而且,實際上,《鋼》軍也確實被從戰象背部發射的箭雨逼到不知該往哪逃。
  「戰車是最強的?戰車是戰場的明星?」
  那種時代早就過去了。
  「《鋼》最強的騎兵部隊『親衛騎兵團(穆思裴爾)』?哈!是在說那些看到朕的戰象(斯克里米爾)就怕到無法動彈的懦夫嗎?真是太好笑了,啊哈哈哈哈!」
  厄特加爾已經不是大笑,而是狂笑了。
  她原本就非常有自信,經過這場戰鬥後,更是確定了這個事實。
  還需要懷疑嗎──
  戰象(斯克里米爾)才是戰場上最強的武器。
  「就這樣一口氣踢散整個部隊,把周防勇斗拖到朕的面前!」
  

  
  
  「喂喂……那種東西,到底該怎麼對付啊……」
  儘管對方離自己還有相當距離,但是那驚人的陣容,還是讓勇斗整個呆住了。
  被巨象的腳踢散的《鋼》軍士兵,看起來就像小嬰兒一樣。
  雖然這想法很不應該,但勇斗腦中還是閃過了「※看哪!人們就像垃圾一樣!」的知名臺詞。(譯註:典出動畫《天空之城》。)
  「哥哥大人,再這樣下去……」
  「我知道!」
  菲麗希亞求救似地開口,勇斗回應的聲音中,也帶著明顯的焦急之色。
  狀況就是如此險峻。
  勇斗曾在動物園中看過好幾次大象,因此受到的震撼還算好,但是對《鋼》軍來說,那是他們生平頭一次見到的怪物。
  前所未見的巨大怪物,正以猛烈的速度朝自己衝來。
  再加上從象背發射的大量箭雨。
  也許是平時訓練有素,也有可能是軍紀嚴明,還是對勇斗信任有加。或者以上皆是。
  目前,部隊整體還維持著鬥志,沒有陷入恐慌狀態,但是最前線的士兵應該非常混亂,而且膽怯不已吧。
  必須盡快想出對策才行。
  「咕!要是我們有鐵炮就好了。」
  勇斗不由得啐道。
  大象也是動物,面對那種火器時,應該還是會感到害怕吧。
  但可惜的是,勇斗率領的主力部隊中,並沒有鐵炮。
  由於先前的幾場大戰之故,火藥的庫存量原本就不多,所以隨軍帶來的少量鐵炮,全都交給從兩翼突襲的部隊了。
  因為那是最適合奇襲的武器。
  那道決定,根據當時的已知資訊,是毫無問題的,但如今只能悔之莫及了。
  「……這裡沒辦法上網呢。」
  勇斗掏出愛用的智慧型手機,顯示訊號強度的位置只有一個✕。
  這也是當然的。因為這裡沒有神鏡。
  而且現在是白天,就算有神鏡,一樣沒辦法與未來通訊。
  「呿!早知道就該先查過戰象的資料。」
  雖然說千金難買早知道,但勇斗還是無法不這麼想。那實在太出乎意料了。
  就算翻遍腦中的記憶,也找不到與戰象有關的知識。
  該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暫時撤兵嗎?
  但是,只要《炎》改善了糧食問題,《鋼》就沒辦法專心攻打東方了。
  不過再這樣下去……
  思路糾結在一起,繞不出迷宮。就在這時……
  勇斗的手肘突然撞到某種物體,發出清脆的聲音。
  「嗯?」
  他自然而然地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接著自嘲地笑了起來。
  「哈哈,身為總司令,要保持冷靜,是嗎?確實是這樣呢。」
  勇斗鼓勵自己似地說著,把手放在新的愛刀刀柄上。
  那是在先前的戰鬥中陣亡的,斯卡維茲的遺物。
  沒想到他還特地從瓦爾哈拉趕來點醒自己。
  真是太忠心耿耿了。
  當然,撞到刀柄應該純屬偶然。
  但是勇斗莫名地如此相信。
  他還在看著自己,所以不能讓他看到這麼沒用的樣子。
  一想到這裡,原本波瀾起伏的心湖霎時靜止了下來。
  「沒錯。連這種程度的小事都不能靠自己解決的話,贏不過那個織田信長。」
  勇斗用力一點頭,收起手機。
  上次那一戰,使勇斗深切地體悟到,信長絕對能使出勇斗意料不到的戰術。
  將來,與信長再次交手時,《鋼》軍仍然很有可能陷入信長製造出來的意外狀況之中。
  在分秒必爭的危機時刻,不可能有空慢慢上網搜尋對策。
  事先學習大量知識確實很重要,但是光靠那些是不夠的。必須有迅速確實的判斷力與反應能力,才有機會勝過那怪物。
  靠自己的力量思考,想出該怎麼做。
  因為,《鋼》軍的總司令,不是別人,正是勇斗自己。
  「吸──……呼──……好了,該怎麼做呢?」
  勇斗做了幾個深呼吸,集中精神,以冷靜下來的頭腦思考。
  瞬間,聲音變小了。
  士兵們的吶喊聲,刀槍的碰撞聲,地面的震動聲。雖然不是聽不見,但是一切都變得很遙遠。
  某種溫暖又熟悉的「存在」輕輕撫過心頭。
  影像突然浮現在腦海裡。
  最早出現的,是克莉絲緹娜的部下以數位相機的望遠功能拍攝的,這一帶的地形照片。
  接著,顯示我方部隊名稱的無數旗幟插在其中。
  敵軍的旗幟也接連出現。
  這是以經驗法則,根據至今為止接到的行軍速度、戰況報告等資訊推導出來的畫面。
  勇斗自己也不知道,但是這畫面,與目前兩軍的實際配置,幾乎一模一樣。
  當然也有不符合現實的部分,但是都還在可以容許的誤差範圍裡。
  這是非常難以做到的事。
  指揮官之所以難當,是因為在平地上很難掌握敵我雙方的正確位置。
  假如能從極高的高處俯瞰整個戰局,掌握所有部隊的動態……
  ──對所有指揮官來說,這是他們最想要,也最難得到的資訊。
  「露妮……在那裡嗎?露妮!妳先退下,繞到敵軍更後方!只要遠離大象,馬就還能使用!」
  『……啊,是!父親大人說得對。我真是……』
  勇斗大喊道,吉可露妮充滿迷惑的聲音從對講機的另一頭傳了過來。
  既然馬看到大象會害怕,就讓馬遠離大象吧。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不過,人類在碰上完全沒經歷過的狀況,而且攸關生死時,很容易腦袋一片空白,就算簡單的事也想不出答案。
  就連一向冷靜的吉可露妮也不例外。
  第一次見到戰象,而且是在戰場上見到,對她帶來的衝擊力一定非比尋常吧。
  「克萊斯小隊、阿拉里克小隊、蓋爾小隊朝左橫向移動一百步!席兒小隊、艾爾娜小隊、赫蘿恩小隊朝右橫向移動一百步!」
  勇斗接連地向各部隊做出指示。
  命令之細膩,使在一旁看他發號施令的菲麗希亞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不過她也立刻從結果明白勇斗的意圖了。
  「好、好厲害……」
  朝這邊猛衝的戰象們,穿過了部隊與部隊的間隙。
  就如同長槍不利於近身搏鬥,身體龐大的戰象也不容易轉彎。
  失去可以踐踏的對象,戰象的御者急忙調轉方向,但是並不怎麼順利。
  應該是才剛實際運用這種武器,熟練度還不足以對應各種突發狀況吧。
  勇斗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好,戰象失去速度了。趁現在攻擊象群的腳!」
  勇斗一下令,士兵們立刻朝象群湧了過去。
  儘管時間不長,但是他們已經非常清楚戰象有多可怕了。
  不趁機殺死這些大象,絕對後患無窮。
  這種恐懼感,使他們發狂似地對大象發動猛攻。
  就算象腿再怎麼粗壯,再怎麼皮粗肉厚,被這麼多人圍攻,也還是招架不住。
  咕咚、咕咚的聲音此起彼落地響起。
  戰象接連仆倒在地上。
  「很好!」
  勇斗緊握雙拳。
  他不知道,此時採取的策略,其實是羅馬將軍大西庇阿在※札馬戰役中,解決掉漢尼拔的八十匹戰象的方法。(編註:紀元前二〇九年的迦太基與羅馬之戰。)
  不過,大西庇阿是早已知道戰象的存在,並事先讓各部隊拉開間隙。
  至於勇斗,則完全沒時間做這些準備。
  他是臨時想到這法子,即時命令部隊修正位置的。
  

  
  「像這樣……不只讓軍隊成為自己的手腳,而且像手指一樣靈活地運用……彷彿……就像……哥哥大人從高空俯瞰戰局似地!」
  勇斗調度之精確,即便菲麗希亞明白勇斗有多麼善戰,也不禁驚嘆。
  不過她的話說中了部分的真相。
  勇斗確實是由只能以高空來形容的視角觀看戰局的。
  這種說法會讓人以為勇斗具有和《槍》族宗主霍爾巴爾瑟相同的能力,但其實兩者似是而非。
  超一流的籃球或足球選手中,有極少數人,能夠以從上空俯視般的視角觀看球場上的動態。
  據說,某個有名的足球選手在電視節目的測試實驗中,分毫不差地掌握了球場上所有球員的位置。
  不用說大家也知道,就算是天才,只要是人類,都不可能從高空俯瞰地面。
  可是現實中,卻有選手能以俯瞰的角度得到球場上的資訊。
  其實,這是以演算得到的結果。
  無時無刻地蒐集整個球場上的情況變化,修正資料,根據戰術、個人思考模式、跑步的速度……等等各方面的經驗法則,在無意識的領域中計算、推導出極為正確的結果。
  勇斗也做到了相同的事。
  這是他在人類成長最快的青少年期,經歷無數次的調兵遣將而累積下來的成果。
  「我想,應該是託了莉法的福吧。」
  勇斗輕按著左眼,露出懷念的笑容。
  他也感受到了自己的急劇成長。
  菲麗希亞瞪大雙眼。
  「難道說……您身為英靈戰士的力量覺醒了嗎!?可是,您的力量應該被《縛魔鎖》封住了才對……」
  「沒錯,還是處於被封住的狀態哦。」
  直到現在,勇斗的雙符文仍然被《縛魔鎖》封印著。他能做到的,就是模糊地察覺神力的存在。
  因此他感受得到,沉眠在體內的巨大神力,被重重鎖鏈纏繞著,封印在深處。
  「不過,稍微流洩出來的力量,成為我做到這些事的契機。」
  勇斗凝視著手掌,想要握住什麼似地用力握拳。
  英靈戰士的力量,其實原本就沉眠在本人體內。在《妖精之銅》不可思議之力的輔助下,被激發出來。這是勇斗的推測。
  所以,這股力量原本就沉眠在勇斗體內,或者是在過去的人生中累積而成的能力吧。
  亡妻(莉法)的最後一推,使這股力量覺醒,開花結果。
  勇斗仰頭,朝著晴朗的天空說道:
  「莉法,謝謝妳。我確實收到妳留給我的禮物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絹》族大帝厄特加爾坐在愛象上,發瘋似地用力拉扯頭髮,像鸚鵡一樣不斷重覆叫著。
  直到不久之前,就算局勢對《絹》不利,也絕對不會消失的從容感,如今已蕩然無存,不只如此,她還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動搖之色。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朕的戰象(斯克里米爾)……朕的戰象(斯克里米爾)……居然全滅了!」
  就像她剛才不停重覆的單詞,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假如只有一、兩頭被殺,算是意料之內的損失。
  五頭的話,雖然覺得心痛,也還勉強能夠接受。
  可是,全滅。她的大腦已經無法,也拒絕去理解這個事實了。
  而且現在,《絹》軍正被重新排好陣形的《鋼》軍猛攻。
  也許是因為打倒戰象,激發了士兵們的鬥志吧,他們的攻勢比剛開戰時更加勇猛。
  原以為害怕戰象而逃走的騎兵部隊,也重整態勢,繞到《絹》軍主力部隊的後方進行攻擊。
  等到回過神時,《絹》軍已經近乎潰敗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厄特加爾完全無法理解。
  面對頭一次見到如怪物般的生物,《鋼》軍明顯產生動搖並慌亂。
  只差一點,軍心就會潰散,軍隊就會崩解。
  明明應該是那樣的。
  至少,看在厄特加爾眼中是那樣的。
  可是突然之間,《鋼》的部隊露出間隙,讓戰象直接通過陣地,趁著來不及調轉方向時,把戰象一一殺死。
  把剛才發生的事平鋪直敘的話,就是這樣。但是不管怎麼想,還是豈有此理。
  對於第一次見到的戰象,居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想出最確實的對應方法,這實在太不合理了。
  再說,面對那種會踩死人、踢飛人的龐然怪物,士兵不但沒有陷入混亂,而且還確實地照著長官的命令行動。這也完全不合理。
  在厄特加爾的想法中,人是非常脆弱的生物。
  瀕臨生命的危機,恐懼到極點時,人類就會陷入恐慌,變成烏合之眾。
  這是她的常識。
  究竟是什麼樣的訓練,究竟要多信任指揮官,才能建立起這樣的部隊呢?
  「難道他真的是軍神化身嗎……!?」
  厄特加爾渾身發抖,牙齒打顫。
  從出生起,她第一次領受到所謂的「恐懼感」。
  「怎、怎、怎麼可能贏過真正的軍神啊!」
  厄特加爾歇斯底里地顫聲尖叫。
  第一次發現世界上居然有遠比自己強大的存在,重重打擊了厄特加爾的精神。
  假如是品嚐過無數失敗與辛酸的勇斗或信長,在這種情況下,肯定會把失敗的經驗化作日後成長的糧食,矢志重新再起。
  但是厄特加爾不同。她憑藉天賦才能,即使不特別努力,也能遠遠勝過其他人。
  想做的事,輕鬆就能辦到。
  這樣的才能反而成了阻礙。
  由於不曾真正受挫過,所以她的精神極為脆弱。
  「撤……撤……徹……」
  舌頭無法自由轉動。
  心臟跳得飛快,痛得她忍不住揪著胸口。
  「呼!呼!呼!呼……」
  明明沒做什麼劇烈運動,呼吸卻急促不已。
  可是,不論吸入多少空氣,厄特加爾還是覺得喘不過氣。
  臉色慘白,嘴唇發紫,五官因恐懼而痙攣,原本漂亮的臉已經面目全非了。
  不過,她還是努力擠出僅有的意志力,用力大喊:
  「撤、撤、撤退──!」
  
  
  『父親大人,有一匹灰色怪物正在脫離戰場。那怪物的背上扛著相當豪華的座椅,我想應該是敵人宗主的座騎。』
  就在大勢已定,《鋼》軍即將獲勝時,無線電中傳來吉可露妮的報告。
  的確,也差不多是敵方總司令逃亡的時刻了。
  敵軍的動搖瞬間加劇了,應該是因為得知總司令逃走的緣故吧。
  是一舉打垮敵軍的絕佳機會。
  「好!追……」
  勇斗正要下令追擊,卻突然住了口。
  下令追擊撤退的《炎》軍,反而中了敵人的圈套,害斯卡維茲喪命。他腦中突然閃過這件痛苦的往事。
  勝敗乃兵家常事。勇斗本身也很明白這點。但這件事仍然對他的心造成極大的創傷。
  而且傷口很新,還沒完全癒合。
  再加上《絹》曾在前哨戰時佯裝撤退過,這也使勇斗疑神疑鬼,難以抑制不安。
  心臟劇烈跳動了起來,額頭冒出涔涔冷汗。
  「哥、哥哥大人!?您怎麼了!?」
  見勇斗突然出現異變,菲麗希亞緊張地問道。
  「呼!呼!呼……」
  呼吸變得紊亂,勇斗按住胸口。
  好可怕。
  假如自己判斷錯誤,說不定又會害死哪個至親。只要一想到這裡,勇斗就極度害怕。
  怕到只不過稍微回想起那件事,身體就出現異常。
  但是,絕大部分的戰功都來自追擊。
  可以說,要是不追擊的話,就沒有真正的勝利。
  因此,假如不能克服這種恐懼感,就沒有未來。
  勇斗用力握住愛刀的刀柄,大大呼出一口氣。
  他在丹田使勁,以意志力把膽怯的感情按捺回去。
  「我很好,沒事了。」
  說完,勇斗對著菲麗希亞嘻嘻一笑。
  剛才的不適,彷彿不曾發生過般消失了。
  勇斗再次集中精神,讓心沉入那個領域裡。
  他已經進去過一次了,大致抓到訣竅。
  這次,他很快就抵達了。
  雜念消失,感覺變得清晰敏銳。勇斗自己也明白這點。
  在運動員的世界中,精神極度集中的狀態,稱之為ZONE。
  吉可露妮的『神速境界』,就是那樣的狀態。
  「敵軍的聲音和表情都很混亂,而且驚恐。周圍狀況、人數、地形……嗯,幾乎沒有佯裝撤退的可能性。」
  勇斗自言自語似地檢驗著得到的資訊。
  他新獲得的能力,不只能從高空俯瞰全局的視角。
  那只是附加之物罷了。
  勇斗新能力的本質是:以清晰敏銳的感性擴大蒐集資訊的能力、以極度集中的精神高速整理、演算得來的資訊。
  蒐集其他人都沒發現的,或者是被忽略的所有細微資訊,加以整理、演算,推導出更加精確的結論。
  資訊量愈大,演算出來的精確度就愈高。
  以金字塔為例,底面積愈大的金字塔,頂點的高度就愈高。
  說得更淺顯一點,就是藉著進入ZONE狀態,把勇斗從過去經驗中鍛鍊出來的資訊蒐集、分析能力提升到極致。
  「好,追擊吧!露妮!絕對不能讓敵人的宗主逃走!我們等一下也會追上去!」
  克服了心理創傷的勇斗對吉可露妮做出指示。
  聲音中,已經沒有任何迷惘和恐懼了。
  只有近乎確信的自信。
  
  
  「嗚嗚!為什麼?為什麼朕非遇上這種事不可?」
  厄特加爾坐在馬戰車上,以布塊包裹身體,淚眼汪汪地嘆道。
  一離開戰場,她立刻從戰象的鑾輿下來,換乘這輛將校用的馬戰車。
  戰象太顯眼了,容易成為敵人的目標。坐在那種東西上,本來逃得掉的情況也會變成逃不掉。
  雖然那是從一出生就被她親手養大的愛象,不過就算再怎麼疼愛,也比不上自己的性命重要。
  戰象上有自己的替身。
  這樣一來,應該能多少爭取到一點時間。
  趁著敵人追捕替身時拉開距離,加速逃走。
  儘管厄特加爾因窮途末路而失去冷靜,但是這種天生的狡獪本能依然存在。
  「快一點!再快一點!」
  厄特加爾厲聲催促著御者。
  就算讓替身爭取時間,也不保證能成功脫逃。
  再加上《鋼》有騎兵部隊。
  當初沉浸在勝利的氛圍中,厄特加爾把騎兵部隊當成白痴,可是現在卻怕得不得了。
  總之,他們的速度非常快。
  論機動力,毫無疑問是攸格多拉西爾第一。
  只要一想到後方可能出現敵人身影,隨時可能被敵人追上,厄特加爾就覺得如坐針氈。
  老實說,她已經嚇得魂不附體了。
  「這已經是最快的速度了,再加速的話馬會累死的!」
  「無所謂!只要能撐到最近的城砦就行了!就算把馬累死,也要逼牠跑!」
  不論在什麼情況下,厄特加爾都是如此以自我為中心。
  不想死。
  絕對不要死。
  不管怎樣都要活下去。如今,厄特加爾的腦中只剩下這樣的念頭。
  「……噫!」
  目前最不想聽見的聲音傳入耳中,厄特加爾渾身發抖地蜷縮起身體。
  那聲音愈來愈近,愈來愈清晰。
  轟隆隆隆隆隆!
  是沉重又輕快的馬蹄聲。
  「對、對了!那是其他的馬戰車隊!一定是這樣!」
  儘管內心明白不可能,但厄特加爾還是自我催眠似地自言自語著,懷著一絲希望,稍~微掀開身上的布塊,往後方看去。
  然而,闖入她視野中的,是耀眼的銀光。
  「最、『最強銀狼』!?」
  偏偏出現的還是最糟的對象。
  這不是《鋼》裡戰功最彪炳、最厲害的獵犬嗎?
  厄特加爾也是英靈戰士,而且天賦極佳,對自己的武藝相當有信心。
  假如追上來的是普通騎兵,厄特加爾應該會立刻出手攻擊對方吧。但是在目前這種情況下,她完全不想與可能是全攸格多拉西爾最強的戰士交手。
  而且『最強銀狼』身後還跟著超過一百名的騎兵。
  自己這邊只有十幾輛親衛戰車。
  連一決勝負的可能性都沒有。
  「早就叫你要更快一點了!」
  「就、就算您這麼說……」
  「夠了!不需要你了!下去吧!」
  「咦!?哇啊!?」
  咚!厄特加爾猛然將御者推出車外,自己掌控韁繩。
  人類的體重,而且是成年男性的體重,是有相當份量的。
  少了一個人的重量,戰車的速度應該就能變快。
  厄特加爾已經無暇顧及顏面問題了。
  「你們快去殺了那個銀髮女人!把他們擋下來!成功的話朕重重有賞!」
  接著她轉過頭,對部下發號施令。
  這些人都是親衛隊員,身手特別優秀的士兵。
  但是,敵眾我寡。
  他們當然不可能勝過那『最強銀狼』。
  儘管如此,他們還是可以爭取時間,讓自己逃走。
  不過很可惜,她的如意算盤並沒有成功。
  「誰要聽妳的啊!」
  「我要投降了!」
  「我們再也不想聽妳的了!」
  部下們接連失去鬥志,乾脆地扔下武器。
  這也是當然的報應。
  誰叫她做了那麼多暴虐無道的事。
  把親衛隊當成出氣筒,根本是家常便飯。
  只要她一不高興,就可能誅連親友。
  而且,事到如今,她為了讓自己苟活,不但把御者推落馬車,還要部下當她的人肉盾牌,打算一個人逃之夭夭。
  這種殘忍自私的主人,有誰會真心對她盡忠呢?
  雖然說攸格多拉西爾的誓盃是絕對的,但仍有其限度。
  就在眾人的叛變之中,銀狼以驚人的速度逼近了。
  「哈!妳真是不得人望!和父親大人差太多了!妳的替身不但立刻投降,而且把妳換乘的戰車模樣、逃走的方向,鉅細靡遺地告訴了我們。」
  銀狼嘲笑似地叫道,把手中的槍朝厄特加爾扔去。
  長槍精準地卡進車輪的縫隙之間,強制車輪停止轉動。
  但另一端的車輪並沒有停止。
  戰車因此失去平衡,打橫翻覆,把厄特加爾摔到地上。
  「嗚!」
  厄特加爾勉強以防禦姿勢保護自己不受傷,但是失去戰車,還是很嚴重的事。
  面對這麼多騎兵,是不可能以雙腿逃離的。
  該怎麼辦?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同樣的句子在她腦中不停打轉,就在這時,銀狼已經翻身下馬,從腰間拔出造型奇特的劍,朝她走近。
  「呵呵,我等這一刻,已經等很久了。」
  銀狼說著,露出微帶寒意,但是充滿魄力的笑容。
  她的聲音裡,帶著難以壓抑的激烈怒氣。
  「妳竟敢,把父親大人說得那麼難聽。」
  銀狼以冷冽刺骨的聲音說道。
  有那麼一瞬,厄特加爾不明白銀狼在說什麼,但是馬上就意會過來。
  對了,自己曾經為了挑釁敵人,花了半個月的時間,讓士兵們輪番上陣,以所有想得到的汙言穢語痛罵周防勇斗。
  當時她還因無法奏效而憤憤不已,沒想到居然在這種時候生效,運氣真是背到極點。
  「來單挑吧。我早就發過誓,一定要親手宰了妳。」
  銀狼擺出架勢──
  厄特加爾注意到時,銀狼已經欺近她身邊了。
  「噫!」
  厄特加爾反射性地拔出腰間的劍,擋下攻擊。
  好重。
  厄特加爾才剛那麼想……
  劈啪!令人發毛的聲音已經傳入鼓膜。
  「嗚、嗚哇!」
  厄特加爾趕緊向後跳。
  仔細一看,她的劍身出現裂痕。
  「咦!?騙人……!?」
  怎麼搞的!?怎麼搞的!?怎麼搞的!?
  那武器是怎麼搞的!?
  居然有比神之金屬的鐵,強度更高的金屬!?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從煉鐵爐冶煉出來的鐵,強度比星鐵高多了。
  可是,自己的鐵劍卻一招就被破壞成這樣?
  厄特加爾的劍,是《絹》最有名的鐵匠使出渾身解數打造的。但是看樣子,最多只能擋住銀狼的兩、三記攻擊。
  而且,那隻銀狼,非比尋常。
  只交手過一回合,厄特加爾就明白雙方實力有多懸殊了。
  打不贏。
  自己絕對打不贏那種怪物。
  她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
  「結束了。」
  「不、不要過來!」
  厄特加爾把劍扔到一旁,抽出纏在腰上的鞭子。
  假如使得夠純熟,鞭子的速度可以比劍更快。
  但是,銀狼仍然輕鬆閃過了使鞭高手厄特加爾的攻擊。
  沒救了。厄特加爾絕望地想著。
  這隻銀狼果然是非比尋常的怪物。
  連一點破綻都找不出來。
  不過,命運女神的個性實在反覆無常。
  善人不一定有善報,惡人也不一定有惡報。
  這種事經常發生。
  現在,正是這樣的時刻。
  厄特加爾揮出的鞭子恰巧擊中為她牽引馬戰車的馬匹的臉。
  臉上的莫名劇痛,使馬匹發狂地衝向銀狼。
  「什麼!?」
  銀狼訝異地瞪大雙眼。就算是她,也料不到會有這種事發生。
  雖然如此,銀狼終究是名震攸格多拉西爾的戰士。
  只見她朝旁邊一躍,閃過了馬匹的衝撞。
  「嗚!不好!?」
  雖然躲過了馬的衝撞,但是手中的劍卻因此飛了出去。
  厄特加爾的嘴角醜惡地扭曲著,笑了起來。
  「啊哈哈!朕果然是受神明寵愛的人吶!」
  她當然也只能這麼想了。
  如此千載難逢的機會。
  厄特加爾趕盡殺絕地揮動鞭子──
  但是,她的幸運就到此為止了。
  其實厄特加爾應該做的,是趁著這個機會,騎到馬匹背上逃走。
  那麼做的話,說不定有可能逃離此處。
  但厄特加爾大錯特錯了。
  眼前這名敵人,就算手無寸鐵,厄特加爾也不是她的對手。
  「什麼!?不見了!?嘎!?」
  才發現銀狼從視野中消失,下一瞬間,自己的咽喉就被鎖住了。
  銀狼掃過厄特加爾的腿,把她放倒在地上。
  「白白浪費難得的逃命機會,妳果然不及父親大人的一根汗毛。」
  銀狼以輕賤的口氣說著,加重手上的力道。
  厄特加爾慌張地想拉開銀狼的手,對方卻紋風不動。
  死。
  自己將會死在這裡。
  驚覺到這個事實,厄特加爾的感情潰堤了。
  「饒、饒、饒命啊啊啊啊!不要殺朕!」
  淚水不停滾落,厄特加爾不顧體面地哭叫起來。
  這裡,已經沒有暴君了。
  厄特加爾把她的驕傲與自尊心全部丟光了。
  如今在這裡的,只是一名怕死的可憐女人而已。
  「呃!不、不要殺……朕、朕什麼都願意做……!」
  儘管呼吸困難,厄特加爾仍然拚命地不斷求饒。
  但是,她的敵人可不是會因此手下留情的人。
  在她討饒的期間,也毫不猶豫地愈掐愈緊。
  「嗚嘎……住手……不能呼……住……」
  厄特加爾的意識模糊了起來,聲音也愈來愈嘶啞。
  就在她瀕臨極限,意識變成一片空白時──
  「嗯?什麼!?」
  銀狼突然驚訝地大叫。
  「這傢伙,失禁了嗎!?」
  銀狼嫌惡地啐道。
  這麼說來,厄特加爾覺得雙腿之間好像有種溼溼熱熱的感覺。
  可是,意識太混濁了。現在的她,就算聽到那些話也不明白其中意義。
  她只知道──
  「這不是會讓人想起那小子嗎……害我失去殺意了。」
  接著,掐在脖子上的力道鬆了下來。
  不過,幾近窒息的身體,無法立刻恢復。
  厄特加爾的意識仍然墜入黑暗之中。
  
  
  「妳就是《絹》族宗主厄特加爾嗎?」
  勇斗拄著臉頰,低頭俯瞰著被親衛騎兵團五花大綁的少女。
  她的年紀和自己差不多。
  就算稱她為美少女,也絕對不成問題吧。
  與其說是可愛型,還不如說是美豔型。
  但是,也許是被先入為主的想法影響吧,勇斗總覺得厄特加爾的表情會滲出惡意。
  「噫!」
  厄特加爾哀號一聲,縮緊身子。
  雖然懷疑是不是故意演戲引發他人的同情心,但是又不像。
  她全身簌簌發抖,似乎真的非常害怕。
  「不、不要殺朕!不要殺朕!」
  她以可憐兮兮的悲痛聲音重覆著空洞的哀求。
  完全看不出是鎮壓內亂、征服鄰國,甚至一度讓勇斗率領的《鋼》軍陷入危機的豪傑。
  也看不出是心高氣傲、殘虐無道的暴君。
  勇斗還特地擺出了不被對方看扁的高壓態度接見她,結果卻大出意料。
  「朕、朕什麼都會做。不管是冶鐵的方法、戰象的調教法,還是絹帛的製作法,朕全都可以送給你!所、所以……所以……不要殺朕!」
  「唉……」
  實在傻眼過頭,勇斗忍不住嘆了口氣。
  厄特加爾剛才說的,全是《絹》的最高機密。
  明明《鋼》什麼都還沒開口,就主動說要全部奉上,根本是談判的大外行。
  「啊,對、對了!對了!女人怎麼樣!?我國有很多皮膚又白又嫩的美女,不管你要幾人或幾百人,朕全都送給你!」
  似乎被勇斗的嘆息聲嚇到,厄特加爾趕緊追加新禮物。
  應該是因為聽說過勇斗好女色的傳聞吧。
  不過,遺憾的是,如今的他已經無法否認這一點了,總之就無視這個提議吧。
  「妳真的是自私自利到極點耶。」
  勇斗打從心底傻眼,除了乾笑,根本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自己什麼都不肯犧牲,但是為了保全性命,可以毫無愧疚感地拱手送出國家與人民。
  完全不配擔任宗主。
  實在很想叫她稍微向為了保護氏族,不惜挺身獻出自己的黎芮兒看齊。
  「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大失所望的勇斗,再次深深地嘆了口氣。
  他聽說《絹》族宗主厄特加爾非常精明能幹,實際交手過的感覺,也確實非常強。
  儘管她暴虐的態度大有問題,本性也只能以卑劣形容;但是身為王者,應該要有清濁同流,連這樣的人物都能加以使用的器量。
  雖然說王者該有那種器量,可是這個少女真的不能用。
  「噫!朕、朕是英靈戰士,而且是神明特別關愛的優秀英靈戰士!朕和那些普通人不一樣!一定比那些沒用的廢物有用很多!朕、朕、朕什麼都肯做,要舔您的腳也沒問題。所、所以,所以!所以不要殺朕!」
  勇斗那番話與冰冷的眼神,似乎讓厄特加爾更害怕了,她愈發地以哀求的眼神看著勇斗,卑微地磕頭求饒。
  真的非常自私自利。
  勇斗當然也很重視自己。
  他也不否定人們會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想法。
  因為人類就是這樣的生物。
  可是,至少,還是該有作為人類最低限度的尊嚴。
  像她這樣,可以輕易出賣氏族和國家機密的人,實在不能用。
  勇斗當然不知道,不過這些話,和當初厄特加爾對《虎》的叛國賊夏基說的話是一樣的。真是諷刺啊。
  「啊啊,原來如此。她沒有做好覺悟呢。」
  往事如天啟般閃過勇斗腦中。
  那是勇斗剛來攸格多拉西爾時,吉可露妮對他說過的話。
  原來如此。當時自己在氣頭上,無法理解。如今,總算能理解吉可露妮的心情了。
  雖然當時的自己應該沒有這麼誇張,但終究是不能用的人。
  『記住了,小夥子。決定成敗的,決定生死的,不是智力、暴力、權力或財力。那種東西不過是次要品罷了,最重要的是……無論如何都要堅持到底的強韌意志力。』
  同時,勇斗也想起了已逝的誓盃之父法布提的話。
  就像法布提說的。
  厄特加爾徹底缺乏這種堅持到底的意志。
  「假如我那時候沒受挫,一路順遂地坐上宗主之位的話,說不定也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回憶起當年的自己,勇斗不由得自嘲地笑了。
  這女孩,也許是在人生分歧點走上不同路線的自己吧。
  這麼一想,就覺得至少該給她改過自新的機會。
  他做好覺悟了。
  「好吧,就饒妳一命。」
  「真、真的嗎!?謝、謝謝你的大恩!」
  厄特加爾用力低頭道謝。原本因恐懼而慘白的臉,一下子有了生氣。
  不會被處死,真的讓她很高興呢。
  「但是!」
  勇斗潑她冷水似地大聲說道:
  「就只有饒妳一命而已。從今天起,妳的身分是……奴隸。好好體會一下過去被自己踐踏、欺凌的人們心情吧!」
  「咦!?怎、怎麼這樣!奴隸……!」
  看樣子,一確定能活下來,她立刻多出其他的慾望了。
  我才不要當奴隸。厄特加爾臉上寫著這幾個字。
  身為宗主之女,從小到大衣食無缺。成為大帝後,更是過著要什麼有什麼的奢華生活。
  她肯定覺得自己沒辦法過奴隸生活吧。
  正是因此,所以勇斗才覺得值得一試。
  「這件事沒有討價還價的空間。」
  勇斗斷然說道。
  成功戒酒或戒賭的人中,許多人曾經有過「墜落谷底」的經驗。
  也就是說,正因為體會了跌落人生谷底的經驗,覺得這樣下去不行,因而產生強烈的「改變自我」的想法。
  不少人因此認為,這種經驗是戒除成隱症的必備因素。
  至於這個厄特加爾,勇斗也以自身經驗,認為把她推落谷底是必要的。
  能不能因此自我反省,重新做人,或是直接在谷底腐爛,就要看她本人的造化了。
  未來如何,全掌握在厄特加爾自己手裡。
  幾年後,再視她的更生狀況,考慮該怎麼處置她吧。
  對她,勇斗沒有別的話可說了。
  勇斗起身,高聲宣布:
  「好!進軍《虎》的族都迦斯特洛普尼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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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12 02:18 | 显示全部楼层
  EPILOGUE
  
  
  「「「「「神帝萬歲!!神帝萬歲!!」」」」」
  來到迦斯特洛普尼爾的《鋼》軍,受到民眾熱烈歡迎。
  不過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虎》的人民已經受夠《絹》的殘暴統治了。
  所有的錢財、糧食全都被奪走,住家被破壞。只要是年輕女性,不論已婚未婚,全都會遭到敵軍凌辱。
  雖然說這是戰敗國一定會遭遇的場面,但是他們當然不可能因此不痛恨《絹》,累積了大量的憤怒、不滿與怨氣。
  就在這種時候,出現了把暴虐無道的《絹》趕走的正義之師。
  而且那正義之師還非常守規矩、有禮貌,甚至會把糧食分給飢餓的老百姓。
  如今,統率正義之師的神帝,來到了族都。
  迦斯特洛普尼爾的人民當然是齊呼萬歲。
  不只如此,還出現令他們大呼痛快的畫面──
  「太慢了。」
  咻!啪!
  「呀!」
  坐在駕駛席的克莉絲緹娜揮著鞭子,打在《絹》的前大帝、現為奴隸的厄特加爾屁股上,使她發出像小狗般頗為可愛的哀號聲。
  厄特加爾正獨自拉著搭乘了勇斗、菲麗希亞、克莉絲緹娜的馬戰車走在大街上。
  假如是普通女孩,應該拉不動馬戰車吧,只能說真不愧是英靈戰士。
  拉動戰車,對厄特加爾來說不成問題。
  有問題的,是她的心。
  「妳這傢伙,朕可是大帝!妳竟敢這樣對待朕……呀!」
  厄特加爾回頭,以反抗的眼神瞪視克莉絲緹娜,正想出言抱怨,但是又吃了克莉絲緹娜一鞭,被迫閉嘴。
  「夠了夠了,不要只會耍嘴皮子,要好好拉車啊,呵呵。」
  「嗚~~~~!」
  厄特加爾的臉因屈辱而變形,但還是只能默默拉車。
  因為她已經學到了,反抗的話就會挨鞭子。
  只是,不久之後她又會忘記,再次反抗克莉絲緹娜就是了。
  「要手下留情哦。」
  勇斗以厄特加爾聽不見的音量,小聲地提醒克莉絲緹娜。
  雖然勇斗也覺得厄特加爾該得到報應,必須讓她吃點苦頭,可是他沒有欺負女孩子的興趣。
  既然如此,又為什麼要這麼做呢?是為了表演給百姓看。
  讓前任支配者穿著破爛的衣服,拉動載著現任支配者的馬車,在百姓心中留下「改朝換代」的印象。
  再說,暴君厄特加爾淒慘落魄的模樣,不但能抒發百姓心中的憤懣,對新支配者產生好感,更能讓他們明白,反抗新支配者會有什麼下場。
  可說是一石三鳥的做法。
  「呵呵,我當然有哦~技巧在手腕,所以聲音雖然很大,但其實沒有那麼痛喲。」
  「是、是這樣啊?」
  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克莉絲緹娜說的那樣呢。
  可是,勇斗不敢多問。
  腦中的警報器告訴他,不可以太深入那個領域。
  「是啊。這麼上等的玩具,一下子就玩壞了豈不可惜?我在她身上感受到同類的氣息。狠狠重挫那種人的銳氣,呵呵呵,光是想像就興奮到渾身發毛呢。」
  雖然是不到十五歲的少女,但克莉絲緹娜卻露出了喝過酒般的恍惚神情,愉快到渾身發抖。
  勇斗不由得仰頭。
  該讓厄特加爾吃點苦頭──基於這樣的想法,勇斗把厄特加爾交給克莉絲緹娜管教。但是,這說不定是個錯誤的決定。
  勇斗在心中雙手合十,為厄特加爾的將來表示哀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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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12 02:18 | 显示全部楼层
  EPILOGUEⅡ
  
  
  「大人,《鋼》已經打敗《絹》了。」
  「是嗎?不過這也是應該的。」
  信長以無趣的表情點頭,張嘴咬下手中的麵包。
  假如是《鋼》軍如何戰鬥、如何獲勝的詳細報告,就另當別論了。但是單純的勝敗報告,對信長來說毫無意義。
  比起那種事,填飽肚子更為重要。
  肚子餓,就不能打仗。
  「哼,老身果然不喜歡這種叫做麵包的食物吶。」
  吃完麵包後,信長無奈地搖頭嘆氣。
  這麵包絕對說不上難吃,但是對於在日本出生長大的他來說,還是懷念白米飯的滋味。
  「唔,說到這個,根據那個小娃兒的說法,在這攸格多拉西爾以東有名為歐羅巴(歐洲)的大陸吶。」
  他想起勇斗的話。
  「是,我也記得有這麼回事。」
  「假如那話為真,只要往東一直走,就能到日本。呵呵,等到統一攸格多拉西爾後,往東一路攻打到日本,也挺有趣的吶。」
  信長心中,沒有停滯這個詞。
  朝著自己決定的野心直衝,是他的生存方式。
  「這樣也很好呢。我也想在死前再享受一次白米飯的滋味。」
  「是嗎?總之,為了吃到白米飯,首先要收拾掉《鋼》才行。」
  為了達成遠大的夢想,必須把眼前的課題一一完成。信長從經驗中明白了這點。
  「想趁著咱們動彈不得時,併吞約頓海姆,壯大勢力?別以為可以那麼順遂哦?」
  他露出惡作劇般的笑容。
  笑容中完全沒有《絹》族大帝厄特加爾的那種陰險。
  要形容的話,就是孩子王的笑容。
  「而且咱們還有祕策吶。」
  信長說著,摸了摸坐在一旁的小女孩的頭。
  那女孩似乎還不到十歲。
  她正津津有味地吃著麵包。
  這女孩,是信長來到攸格多拉西爾後生的女兒,焰。
  「有什麼事呢?爸爸大人?」
  她搖晃著遺傳自父親的黑髮,仰頭看著信長。
  浮現在雙眸中的符文,正發出妖異的金色光芒。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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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12 02:18 | 显示全部楼层
  後記
  
  
  上一集的後記真是對不起(滑跑下跪)。
  一開頭就說這種話是什麼意思?也許大家會這麼想吧?不過,「怎麼可以在那樣的劇情之後,用那麼嗨的態度寫後記!」,我是等到上一集印刷出來後才發現這件事並反省的作者。
  好久不見了,大家好。
  要說藉口的話,就是輕小說的製作過程中,後記是在確定書本的總頁數之後,從其中撥出頁數填寫的,不是寫完小說就立刻動筆。
  而寫上一集的後記時,剛好是正式公布動畫化的時期,所以我非常激動。
  所以真的是拿到印刷好的書翻閱時,才發現事情不妙,我還因此嚇得臉色慘白呢。
  假如有人覺得那篇後記破壞了結尾的餘韻,我再次向您道歉。
  我今後會更加小心,不讓那種情況再次發生的。
  
  
  好了,沉重的話題就到此為止。接著來聊些開朗的話題。
  ※應該是本書出刊的一週之後吧?(編註:以下所指皆為日方出版情形。)
  就是百鍊的動畫首播日期了。
  我也有在第一集裡插花,飾演路人角色。
  名字也會出現在片尾的名單之中。
  要是有人覺得「這傢伙的演技怎麼這麼差」,那就是我。
  請當成搞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過我吧。
  話說回來,聲優果然都是職業級的。
  就算是即興演出的路人角色,大家也都能流暢地說出臺詞。
  至於我,則是腦中一片空白,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還有,本人的說話聲與角色的聲音完全不一樣,這種落差也非常驚人。
  下集預告的部分也是。只有文字,沒有畫面可以配合著看,卻要在十五秒內把文字說完。就算如此,還是能不NG地一次收錄完畢。
  真是太厲害了。
  每個部分都讓我感受到職業聲優的厲害之處。
  還有,雖然大家很容易只注意到聲優,不過動畫製作組也很厲害哦!
  從導演提出的各種問題,可以知道他把原作看得非常仔細;許多分鏡也讓我有種「原來如此!」的感覺。
  音響監督也是,在連原作者都不覺得有什麼問題的部分,非常仔細地指導聲優,重新配音後,確實比之前更有感覺呢。
  身為外行人的我,內心極為震撼。
  能夠有這麼難得的經驗,真是非常感謝大家!
  
  
  接著是慣例的謝詞。
  責編U大人,這次也趕在最後關頭交稿,真是對不起!
  雖然截稿日在即,卻跑去工作室參觀配音現場,真是對不起。
  我要在這裡懺悔,雖然心裡也覺得該乖乖在家寫作才對,可是又覺得這種機會以後不會再有了,所以求製作小組讓我參觀。對不起。
  負責插圖的ゆきさん大老師!這集的封面實在是太棒了!甚至讓我稍微修改了本集最高潮部分的劇情。
  除此之外,還要感謝各相關業界的大家!
  本作之所以能夠動畫化,都是有各位在幕後默默支持的緣故。我打從心底這麼認為。
  今後也要麻煩多加指教。
  我也真心感謝讀者大人們!
  雖然有點贅述,但本作之所以能夠動畫化,都是多虧了讀者大人們肯捧場購買的緣故。
  希望大家能一起欣賞螢幕中會跑會跳的勇斗等人。
  期待下集能再次相會。
  
  鷹山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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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12 02:1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zyc_nn 于 2019-12-14 22:08 编辑

書籤1



書籤2

 楼主| 发表于 2019-12-12 02:19 |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9-12-18 07:06 | 显示全部楼层
工作辛苦了
发表于 2020-1-7 21:23 | 显示全部楼层
辛苦了,辛苦了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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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与人数 1轻币 -1 收起 理由
chikongkit -1 灌水,请不要再犯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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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11 14:29 | 显示全部楼层
算是正统的后宫作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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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11 14:30 | 显示全部楼层
插图够色气 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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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11 14:31 | 显示全部楼层
动画真是毁原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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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31 15:13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工作辛苦
发表于 2020-2-1 00:50 | 显示全部楼层
工作辛苦了
发表于 2020-2-13 01:22 | 显示全部楼层
轻文轻小说关了之后,终于在轻国找到新的一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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