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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文库] [内田健]異世界超能魔術師 5[台/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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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2-11 21:2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kidcs1214 于 2019-12-23 22:17 编辑

  異世界超能魔術師 5
  ——————————————
  作者:内田健
  插畫:Nardack
  譯者:林珉萱
  圖源:腦子有問題的惠惠
  掃圖:風
  錄入:kid
  修圖:也許吧O狼
  輕之國度:http://www.lightnovel.cn
  天使動漫:www.tsdm.me
  僅供個人學習交流使用,禁作商業用途
  下載後請在24小時內刪除,LK與TSDM不負擔任何責任
  請尊重翻譯、掃圖、錄入、校對的辛勤勞動,轉載請保留資訊
  ——————————————


  內容簡介
  太一被傳喚至王都委內菲克斯以求阻止內亂,一行人成功擊退親王派貴族聯軍的襲擊,而太一與卡西姆的恩怨糾葛亦畫下了句點。太一等人在與親王派的前哨戰一役創下相當優異的戰果,將親王派逼至不得不出兵應對的境地。貴族們的動向間接宣告前哨戰的兩天後便是最終決戰的序幕。同一時間,有股陰謀正在隱隱醞釀,此事不僅是國王派,就連親王派亦未察覺端倪。最終決戰在不安定因素紛亂交纏之下到來。兩方軍隊展開激烈的攻防拉鋸戰,太一則為達成自身被賦予的使命而躍向無垠高空──


  作者簡介
  內田健
  現居日本千葉縣。為白領上班族的兼職作家。本文為出道作品。


  畫師簡介
  Nardack
  插畫家。《東雲侑子系列》、《紅炎のアシュカ》、《ブラパン!》等眾多輕小說的插圖皆出自其手。











  CONTENTS
  序章
  第九章 戰前
  第三十一話 一夜的沉澱
  第三十二話 沉默殺手
  第十章 麥沃爾特會戰
  第三十三話 戰端既起
  第三十四話 中盤戰
  第三十五話 元素之靈•希爾菲德
  第三十六話 凌空激戰
  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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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11 21:2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idcs1214 于 2019-12-11 21:22 编辑

  序章


  兩方軍隊合計超過兩萬名士兵,不免形成壯觀的景象。
  不是第一次面對大軍。然而先前所面對的乃是魔物大軍。如眼下這般與人類軍隊對峙則是西村太一與吾妻凜的初次體驗。
  「哇啊……真是壯觀啊。」
  「確實驚人呢。」
  站在城牆上俯瞰整個戰場的太一如此低嘆,站在他身旁的凜亦表同感。
  「哼嗯,很久沒見到這等光景呢。」
  一位身材修長的美人從後方走近並出聲應和,一邊將隨風飄揚的瀏海攏到耳後。
  來者正是兩人的師父,蕾米亞。
  「蕾米亞姐曾參與過戰爭?」
  面對太一的疑問,蕾米亞交疊雙臂,誇耀似地點頭。
  「哼哼,年輕的時候有過幾次。但跟那些當傭兵討生活的人比起來,不過是九牛一毛。」
  「原來是這樣喔。」
  身為混血妖精的蕾米亞已活了超過八十年,更是位國王也曾親自招攬,表示「會安排相稱之職位」的優秀魔術師。
  蕾米亞現以兼顧興趣與收益的魔術研究為業,更具備與博學程度不相上下的優異戰鬥能力。
  能到達今日今時之境,肯定有過各式各樣的經驗。
  「可是啊,太一。我越看越覺得你的武器實在古怪。」
  「嗯?這傢伙嗎?」
  伸手握住懸在側腰的刀鞘,大拇指抵住鐸,推開鞘口。
  喀鏘一聲,從中略為露出如鏡面般閃亮的刀身。
  「你說這叫做日本刀?跟你們的母國同名?」
  「對啊。非常相近。但意思不完全一樣。」
  太一讓刀滑回刀鞘內。清澈的敲擊聲在蕾米亞耳裡迴盪出舒適的震動。
  微彎的單刃刀身,比一般的雙手劍更薄的刃,以及卓越的銳利度。
  試砍過幾次便察覺其與眾不同的特徵。
  用來打造刀刃的材料雖是金屬的一種,似乎又與鋼鐵有所不同。根據軍方專屬的武器專家的鑑定報告,堅決表示絕對不是鐵。說到底,該位專家恐怕不具備足以辨別此刀材料屬於哪種金屬的專業知識。
  撇開這點不談,無論是否揚名世界,堂堂一個國家軍方專屬的武器專家認定它不是鐵,總不可能有錯。
  這把刀具備各式各樣的評論,包括一刀最多能砍三人。
  不過這兒可是異世界。日本普遍的論點很有可能不適用。甚至可能十之八九都與現況不合。不只是這把刀,過去已遇過好幾次類似的狀況。
  更何況,此刀本非用鐵打造。不難想像亦非遵照日本古有之精密製程,也不會使用鍛造日本刀所必須用到,名為「玉鋼」的鋼材。既非日本古有技術產物,倘若還能符合日本的常識,未免太詭異了。
  但也不難理解。所謂的常識即為多數方的意見,少數方的常識則是多數方難以接受的事情。這樣的情況所在多有。
  要認同並採納難以接受的事情確實相當困難。人的思緒運作並沒有單純到說一句「這樣啊,我懂了」便能輕易接納。
  在地球上本屬多數方的太一與凜不難理解那種感受。然而到訪這個異世界之後,兩人所獲得的力量之強大無疑屬於少數方。太一等人能輕易辦到的事情,對生活在這個世界的大多數人而言卻是不可能實現的神蹟。一路走來,如此案例已經發生過很多次。
  太一從未接觸過任何需要用刀的武術,最多就是單純認為刀劍很帥氣而有所憧憬這點程度罷了。
  現狀只是太一曾經閒來無事在網路上搜尋過劍術相關的知識,一邊回想一邊依樣畫葫蘆耍弄而來。再怎麼樣也無法自詡其為「劍術」。幸好太一擁有超凡能力,像這樣有樣學樣的結果已足夠讓人滿意。
  太一手持罕見武器試刀的光景引來許多好奇的士兵們圍觀見習,眾人均為其不尋常的銳利度而高聲驚嘆。
  至於性能如此優異的武器卻無人使用的理由,則是因為它的刀身厚度只有騎士團正式選用之長劍的四分之一至三分之一,給人感覺太不可靠。
  這也難怪,對騎士們而言,武器有如交付性命的夥伴。太一能認同騎士團的看法。
  再者,太一也是蒙此風氣才有機會獲得這把刀。
  「相當不一樣的一把劍呢。銳利度太驚人了。」
  繆菈凝視著太一側腰的物品如是說。繆菈親眼見證太一試砍,稻草人、木樁乃至青銅製鎧甲均被俐落劃開,因此產生了興趣,跟著稍微揮舞了幾下。
  除了訝異於其非比尋常的銳利度,繆菈在試砍第二次之後便確定她無法駕馭而將刀還給了太一。
  對用慣直劍的她而言,微彎的刀相對不穩定,下刀的手法想必也很難習慣。
  「太一,別忘了你隨便劃一刀就可能連人帶鎧甲都毀了喔。」
  凜發言提醒太一勿使用刀刃,太一點點頭。
  「我知道啦。攻擊人的時候我會用刀背。」
  「嗯。」
  凜的嚴正叮囑引發太一苦笑。
  「好啦。時間也差不多了。」
  蕾米亞望著升到正上方天空的太陽低語。
  我方軍隊與敵方陣營同時響起轟然鐘聲。
  此乃開戰的信號。
  「好,出發吧。」
  太一如是說,左手心頂在柄頭。
  「嗯。凜、繆菈。妳們兩個可別胡來喔?」
  「遵命。」
  「徒弟明白。」
  「太一也別鬧過頭喔。收點力氣。」
  「知道了。我會好好幹。」
  「那就好。……太一。」
  依著不同內容陸續提醒三人之後,蕾米亞的態度驟變。
  她直直凝視著太一。凜與繆菈也順著她的舉動,將視線投到太一身上。
  承受六隻眼睛關注的太一露出一道感覺不出一絲怯懦,充滿信心的笑容。
  「……知道。我會處理好。包在我身上。」
  「就交給你囉。這件事只有你辦得到。」
  「我曉得啦。」
  「各位!」
  從遠方傳來呼喊聲。
  轉向那頭,對上亞爾席娜喘著氣跑過來的模樣。
  理所當然地,她不參與戰鬥。並非因為她沒有戰力,只是她具備的技術僅限護身等級。未能達到適用於戰場的標準。
  以她的能力與立場來考量,照理身邊的人不會讓她跑到這種地方來。
  「哎呀。亞爾席娜小姐,怎麼了嗎?」
  難道有什麼狀況嗎?眾人默默看她雙手撐膝,調整呼吸。
  接著一次深呼吸,她將手放到還在起伏的胸口,望著太一等人。或許因為一路奔跑過來,表情莫名看似有些激動。
  「……抱歉在這種時候打擾。有件事無論如何都想告訴你們。」
  如此想來,今天早上都沒有見到亞爾席娜。
  一早醒來立刻被騎士領到前線,備戰至此。還以為直到開戰都沒有機會見上亞爾席娜一面。
  「嗯,那快說吧。要是被人發現妳在這,麻煩可就大囉。」
  被蕾米亞如是點破,亞爾席娜苦笑。
  「果然瞞不住妳,確實是這樣。只不過……對我來說這件事更加重要。」
  亞爾席娜閉上雙眼,再次深呼吸,呼吸已大致恢復平穩。接著猛地睜眼。
  「請各位,務必,平安歸來。」
  語畢更彎下上身致意。
  太一、凜與繆菈不禁面面相覷。
  若說凜、繆菈與蕾米亞,那還不難理解。即便能力非同凡響,好歹尚未到達非人的境界。也可能是被她們的外表所誤導。總之她們從沒考慮過自己戰死沙場的可能性。
  但是太一的情況就不同了。這一役當中,無論出現何種狀況他都死不了。
  因為太一的能力遙遙勝過其他人,足以讓人如此斷言。
  然而有人如此為自己的安危擔憂,依然令人開心。
  「嗯,一定會回來。我沒打算死在這種地方。」
  「就是啊。以為這點程度的戰爭就能把我們怎麼樣,那就錯囉。」
  「沒問題的。我早決定要壽終正寢。」
  繆菈、蕾米亞、凜陸續回應亞爾席娜。
  「就是這樣。我的話就不需要擔心了。就算被殺也沒想乖乖死掉,這種程度也弄不死我啦。」
  太一的發言嗅不出一絲退縮的味道。雖然程度有差,仍是與凜她們同調的發言。
  亞爾席娜聽完一行人的回答而放下心來,道了聲謝便離開。
  凜為首的三個人也陸續離去。
  「上場囉。」
  目送夥伴們的背影離去之後,太一緩緩將視線投向遠方。
  他默默凝視著離王都並不遠的高聳山脈之山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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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11 21:2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idcs1214 于 2019-12-23 22:19 编辑


  第九章 戰前

  第三十一話 一夜的沉澱


  在大戰中取得全面勝利的隔天早晨。
  太一撐著頭在陽台吹風。
  今日天氣不只是萬里無雲,尚且平靜無風。得靠陪在一旁的艾莉讓空氣流動。
  啜飲一口裝在杯裡的水,太一發出「嘔噁~」的呻吟聲。
  「喝太多了。」
  「宿醉得很厲害呢。」
  這次戰役的規模非同小可。
  昨晚舉辦一場簡單的聚會作為勝利的慶賀,
  太一得意忘形而在會上飲酒過度。
  這個世界沒有人會出聲責備飮酒行為應滿二十歲。
  因為這裡只要年滿十五歲都可以喝酒。
  「太一不擅長喝酒嗎?」
  「在我原本待的世界,我這年紀依法禁止喝酒。」
  「不是吧~」
  「不過大家或多或少都曾經私下偷喝過。」
  這樣喔~。艾莉輕聲應和。
  「太一?啊,你在這。」
  做著襯衫搭配長裙之休閒裝扮的凜從房內探頭。
  乍看之下,她也是酒氣未散。基於「入境隨俗」的態度而喝了兩、三杯,似乎沒有喝到爛醉的程度。
  凜基本上性格正經,但也沒有嚴謹且不知變通到身處異世界還堅守日本的常識。
  「嗨。」
  「怎麼了?宿醉?」
  承受同情的眼神,太一只能笑。
  「你真是酒鬼~」
  「真糗。」
  艾莉愉快似的聲調讓凜也跟著苦笑。
  「哪有什麼糗不糗的。都喝到吐了當然會這樣。」
  「慶祝喜事嘛。」
  「你想說這是順應氣氛嗎?你認為這也算是脫罪的理由?」
  「我沒這麼認為。」
  「很好。」
  「很好~!」
  凜與艾莉異口同聲地說。
  凜坐到太一身邊,一起仰望天空。
  萬里無雲的青天,與在日本所見一模一樣。
  那邊應該正值氣候舒適,穿長袖也不覺得熱的季節。
  艾莉則坐在兩人中間。
  「我傷害了人類。」
  凜漠然囁嚅道。
  天空開始浮現雲朵。看來高空中的風還不小。
  她想表達的感受,太一最能理解。
  「嗯。我也把卡西姆打得遍體麟傷。雖然我自己也被揍得蠻慘的。」
  「……你傷得挺重的呢。雖然現在看起來沒事。」
  「感謝魔法回復藥。」
  太一擊敗卡西姆並將其拘捕,連同一票人的背景報告交上去。同時告知曾有可限制指定對象之能力的咒具出現。
  關於此事,政府將待有餘力時盡快著手調查。當局似乎判定不可放任那類東西存在。
  「要是在日本,我們應該會以傷害罪被起訴。」
  「最多只會被列管輔導吧?」
  也對喔。凜答道。
  太一喝下一口水。
  「能夠不奪走任何性命,肯定只是運氣好。」
  凜的肩膀略為顫抖。
  單靠好聽大道理則活不下去的世界。太一與凜已具備足夠的知識以及些許人生經驗來明白這點。
  成人聽見這話或許會嘲笑才十五、六歲的孩子說什麼大話。
  「總有一天可能會下手吧……嗯,我很清楚這點。」
  「非常有可能啊。我們又這麼強。」
  表面看來或許像在自賣自誇,卻不是吹噓的語調。
  更像平淡描述事實的態度。
  「是不是該先做好心理準備呢。不對……應該要做好心理準備吧?」
  「絲梅拉將軍昨天也說會形成決戰嘛。」
  不僅如此,蕾米亞與繆菈也常把某句話掛在嘴上。
  活在這個世界,想貫徹不殺生之信念相當困難。她們是這麼說的。
  人的性命之重量在這個世界與現代化的日本天差地遠,把人當糧食啃的魔物在這裡比比皆是。一旦這樣的魔物餓著肚子並找上任一個村落,倘使缺乏自衛手段,村民們一眨眼就入了魔物們的胃。
  無時無刻面臨魔物的威脅,就連同樣長相的人類也會以外敵的立場脅迫,侵犯弱者、破壞、掠奪乃至痛下殺手。
  於此風氣之下還想討論人權或道德等日本社會的常識,簡直是無稽之談。毫無意義。再怎麼拚命主張,一貫搶奪弱者的人們只會一笑置之。
  保護自己不受侵害的辦法相當單純。就是變得比來犯的對象更強大。能把試圖侵犯自己的對象當作路邊的雜草一般,哼著歌踩扁的程度才是恰恰好。必須有能力一招擊退對手,讓對方知道膽敢出手恐將反過來喪失性命而夾著尾巴羞恥逃竄才行。
  太一與凜辦得到。實際面臨狀況時會不會出手還另當別論。但兩人的能力可以辦到,光是有選擇餘地便已足夠。做得到但選擇「不做」,與辦不到所以只能選擇「不去做」。字面相近但內涵卻是天差地遠。
  太一與凜則都期望自己能貫徹信念。
  「就怕不介意了之後再也煞不住車。」
  「嗯。也是。」
  凜形容得極端,但太一明白她的意思。
  一旦對殺人一事沒有任何避諱,恐怕無法再回頭。至少太一與凜均抱持這樣的預想。
  更要緊的是,說不定屆時心神已崩毀到無法回復的狀態。
  在日本時經常見到殺人案件的報導。原來那些兇手們的心境是如此非比尋常。這回實際親眼目睹生死交關的場面,感受非常深刻。
  「總不能永遠讓蕾米亞姐跟繆菈替我們收拾。」
  「說得也是……」
  今後勢必還會遇上需要殺人的情況。
  倘使每次都要交給蕾米亞與繆菈,就是持續把難題丟給她們。那樣的行為太不負責任,更何況還有可能在未一起行動時遭遇狀況。
  「總之,可以不用殺的時候就不必硬要下手。」
  「嗯。」
  遇到時再來煩惱。不否認只像推遲問題,但反過來說也無法妄下結論,然後更不希望自己變成為了適應殺人而積極取人性命。
  或許可以說幸好太一與凜均身懷壓倒性的戰鬥力,可輕易剝奪敵對之人的行動力。在能夠維持住此等優勢的期間都還不必多想。
  太一大口飲盡剩下半杯的水。
  「太一、凜,我有個想法。」
  原本默默聽著兩人對話的艾莉突然開口。
  太一與凜望著待在他們之間的精靈。
  「你們的看法都很了不起,能有那種念頭也很重要。但關鍵還是自己與自身周遭。千萬別忘了善待自己唷。」
  語畢,艾莉輕觸太一與凜的手。
  她說得很對。過度執著於貫徹信念而讓自己受傷就太荒謬了。不可本末倒置。
  「反正盡全力去做,還是不行的話再說吧。」
  「從太一口中聽到『盡全力』,總覺得怪怪的。」
  「好過分喔。」
  「噗!」
  三人的笑聲滲入藍天而消散。
  「喔,差點忘了。」
  「什麼?」
  凜喊住已經站起身子的太一。
  「我記得今天要參加皇女殿下的茶會。」
  「喔~好像有這回事。昨天過得太充實,都忘了。」
  太一尷尬地笑著如是說,凜也報以微笑。
  「衣服該怎麼穿好呢……」
  「嗯~……」
  手邊沒有特別正式的服裝。
  做冒險者打扮應該可行吧。早先謁見吉馬爾的時候就那樣穿了。
  考慮到自身的冒險者頭銜,或許那樣的打扮已經算是正式服裝。總覺得此解釋還算說得過去。
  「話說,我對那種場合的禮儀一竅不通耶。」
  「我也不懂呀。」
  「受到招待的有誰?」
  「太一、蕾米亞小姐、繆菈,還有我。」
  「嗯~會有什麼事呢。」
  「之前說是為了交流,要到現場才曉得主旨吧。」
  這樣說不無道理。
  不明茶會意旨的兩人感到困惑。
  茶會預定下午兩點開始。還有三個多小時的空檔。

  ◇◆◇◆◇◆◇◆

  百般思量的結果,最後選擇穿上在日本時的正式服裝,也就是學生制服。
  起初打算依預定穿上冒險者裝備,也就是於阿茲拜亞購入的普通裝備。以轉換心情為由重新買過好幾次,最終每每選擇廉價的裝備。
  手頭資金已經能夠更換上推兩個等級的防具。然而太一與凜在人較量高下並不受裝備左右,因此感受不到所謂『好裝備』的必要性。
  只有凜在對上如貝拉或帕索斯等級的敵人時,才可能需要買齊相應的裝備。蕾米亞曾經多次提及此事,更強調千萬不可疏忽。
  無論武器還是防具,目前兩人持有的裝備怎麼看都像新手至初、中級冒險者在用的東西。
  實力與裝備階級並未相輔相成的事情先不計較。
  相較於太一與凜,繆菈的裝備在某種程度上相對優良。她所穿的防具雖為布製衣裝,卻是由防禦力可比皮製鎧甲的特殊布料做成。
  更出眾的是繆菈的劍。即便稱不上最高級,業已是性能相當優異的武器。她手裡的這把劍便能讓大多數的武器相之遜色。堪稱名劍。
  好一陣子沒有穿制服,太一感覺穿起來比之前更鬆一點。想必是在未強化狀態下練習揮劍的訓練讓身體變得更結實了。
  久違接觸,明顯體會到縫製技術的差距。
  襯衫雖屬來自工廠生產線的大量出品成衣,然其膚觸與這個世界的衣物可有天壤之別。隔了一段時間穿上,更能感受到日本的紡織技術有多麼優秀。
  凜的學生制服裝扮亦是一陣子未見。是一般常見,中學與高中的設計僅有些微區別的制服款式。
  不僅如此,從日本來到異世界,經歷一段動盪且刺激的時日,兩人這番打扮給了彼此滿滿的懷念感受。
  這才想到原本制服才是標準打扮呢,兩人互相談笑。已把這個世界的服裝視為理所當然,加上每天的長時間相處,對所謂日常生活的印象已然轉移。
  至於為何兩人能在此時此地拿到制服,則全虧了蕾米亞事先把衣服塞進大量的行李當中。
  據她所言,日本的東西肯定全是高科技,萬一被偷走非同小可,這個世界的技術平衡將徹底潰堤。即便離開前已替藏身處設下難破的結界,但蕾米亞認為事無絕對,還是帶在身邊比較保險。
  保險起見的舉動以預料外的形式產生了幫助。
  太一只需換穿制服並洗把臉。凜也在整理且重新綁好頭髮便算做足準備。高中的同學當中並不乏習慣仔細化妝的女孩子,但是凜並沒有那樣大費周章的習性。
  反觀繆菈與蕾米亞似乎都自備正式服裝。兩人打扮得比平時亮麗許多。
  「難得有機會做這種打扮,這回真好運。」
  「確實如此。也不能穿這樣冒險或打鬥嘛。」
  「扯破就麻煩了。」
  以黃綠色為底,無袖設計且大膽露出整片後背的性感禮服襯托出繆菈瘦而結實的漂亮身材。
  「很適合妳喔,繆菈。」
  「……有嗎?稱、稱讚我也沒好處拿喔!」
  繆菈如是說且因害羞而臉紅的模樣與平日彷彿銳利刀刃的剛強風格形成反差,十分惹人喜愛。
  為他人擁有的特色而感到欣羨,也希望自己能夠擁有。稍微具備普通程度之慾望者,想必多少有過類似經驗。
  假如還活在日本,肯定沒機會穿上此等時髦服裝。即便能在婚禮喜宴之類的場合嘗試,也不會打扮到這種程度。這是因為價格昂貴,需要足夠決心才有辦法下手。
  反觀現況,只要有意願,想賺多少錢都能辦到。凜就在此時暗自下定決心,總有一天要買一件這樣的衣服。
  「你們身上那個,每次看都覺得裁縫技術很高明呢。」
  蕾米亞望著太一與凜,重新有所體認似地低語。
  「對我們而言不過是消耗性用品啊。」
  「不曉得有多少服飾專家想弄到這樣的貨色,真不懂得惜福。」
  假使現出日本手工訂製品牌的東西,無法想像她們會有怎樣的反應。太一不禁感到好奇。
  再者,要說不惜福,蕾米亞也是一樣的。
  身穿黑色禮服的蕾米亞散發難以言喻的妖豔氛圍。加上甚至可說緊抓男人視線不放的豐滿胸部。露出大片胸口肌膚的設計盡顯春光,難免讓人禁不住把視線往那裡飄去。
  據說女性對男性視線的敏感程度比男性普遍認知的還高。心想「已經做到如此自然,應該不會被發現」而加倍留意,實際上昭然若揭。這樣的情況所在多有。附帶一提,如果遇上的是對髮量抱持自卑感的男性,佯裝無意飄向該部位的視線同樣很容易被當事人看穿。
  這些都是聽來的,太一本人並不清楚。不過眼下的狀況似乎符合此理論所述。
  蕾米亞勾起嘴角笑。一切為時已晚。
  「你很介意我的胸部嗎?」
  被發現了,太一臉上擺明如此寫著。感覺有冰冷寒風從身旁的凜那邊飄散過來。
  凜那張面具一般的笑臉比太一至今遭遇過的任何強敵都令人恐懼。
  「太一。」
  「呃,是!」
  「你還是比較喜歡大胸部喔?」
  「呃,那個……」
  「你不否定啊。這樣喔~真抱歉啊,我的沒那麼大。」
  為了凜的名譽,必須強調她的胸部絕對不算小。只不過沒有在平均以上。
  不僅如此,凜的一句話還讓另一位精靈魔術劍士躺著也中槍,她將手放到胸前,露出明顯失落的模樣。
  太一全身僵直。
  「……笨蛋。……也……,……要是……的話。」
  「呃,凜大小姐?」
  凜的囁嚅糊在嘴裡聽不清楚,太一反問。
  沒想到凜的臉瞬間漲紅,高聲吼道。
  「我、我說笨蛋啦!笨~蛋!」
  「也、也不用連聲大喊吧。即便是事實。」
  不曉得是想開玩笑還是帶著自嘲的回答。看來太一頗為慌張。在謁見廳與三大國的國王談判的那個勇敢少年的模樣早已不復見。
  沒完沒了,好像該出面調解的時候。引發騷動的元兇以如此事不關己的態度輕聲說。
  「凜,妳不需要擔心。」
  「咦?」
  「我想誘惑太一的打算只有一點點而已。」
  「一點點!?」
  「哎呀,我表達得不好。應該只有細如髮絲的程度吧。」
  「依然有打算就是了!?」
  太一茫然眺望著無理取鬧……不對,已經變成胡攪蠻纏的凜,配上泰然自若打太極的蕾米亞。在一旁的繆菈則似乎受到預料外的沉重打擊,陷入極度沮喪。
  至於凜悄聲洩漏的內容均屬當事人打算帶進墳墓的秘密,依舊成謎。

  ◇◆◇◆◇◆◇◆

  「我們到了。」
  由亞爾席娜領路,一行人來到位於城堡中心的某個廣場。整個空間採庭園式設計,茶會用的圓桌就設置於當中一隅。
  今日天公作美,無雲天空傾注相對柔和的陽光。且不時有薄雲遮蔽太陽,帶來相當舒適的熱度。
  本次茶會有幸遇上好天氣。
  說起來,倘使天候不佳亦無妨,城堡內尚有其他適合茶會使用的空間。如果遇上下雨天自然會改在那些場所舉辦。
  茶會主召的愛芙緹雅與夏洛特已先行就座。
  兩人站起身子,接著舉止優雅地向太一等人行禮。
  「驟然邀約,承蒙各位得暇蒞臨,不勝感激。」
  「別介意,我們行程本來就是空的。」
  蕾米亞回應愛芙緹雅的招呼。算是禮節上必須的互相寒暄。
  「那就太好了。亞爾席娜,妳可以退下了。」
  「遵命。各位,恕我失陪。」
  收到夏洛特的指示,亞爾席娜行禮後便離去。
  確認亞爾席娜的背影已遠離,夏洛特才轉而面向太一等人,示意眾人入座。
  「你們不需要那麼拘謹。」
  眼見受指名召喚的太一與凜均預期必有要事而戰戰兢兢,愛芙緹雅以微笑安撫。能笑得如此溫柔絕非造假,正體現了她溫和的性格。
  「不敢說沒有目的,但我無意談論任何政治性話題。硬要說的話……只算是類似交流性質的聚會。省去綁手綁腳的細節,盡量放鬆就行。」
  貴為皇女勢必需要處理許多公務,不是常有閒餘之身分。
  但仍從中抽空開設這個交流聚會。對她而言,恐怕還是不脫公務範圍。
  凜的猜測正確。既以上賓身分請來太一與凜,便想藉這場茶會以求於兩人滯留王城期間誠心招待。
  加上絲梅拉已公開表示將面臨最後決戰,於是茶會也兼顧了自動被列入出征名單的太一等人的戰前酒目的。此外就是愛芙緹雅個人的期望,想跟難有機會接觸的太一與凜長談一番。
  「記憶中就只跟你們說過兩、三句話。難得有此機會,自然想跟來自異世界的兩位好好聊聊。純粹是我個人的希望。講明白一點就是基於好奇。」
  確實說得十分坦白。眼前這位第一皇女殿下還真是個直言不諱的人。
  既然人家那麼說,便無理由推辭。只要不牽扯到政治相關的話題,交流本身並不是壞事。
  愛芙緹雅立刻對表示理解的太一與凜報以燦爛的笑容。
  「那就盡快上茶吧。麻煩妳們了。」
  今日負責張羅的是夏洛特的侍女,緹梅爾與莉莎以及愛芙緹雅的侍女賽莉絲。三人能力之優秀自然不在話下。很快就將桌面擺得琳瑯滿目。
  「各位請用。」
  與立刻製造出敲擊聲的太一形成對比,愛芙緹雅與夏洛特無聲地執起茶杯,展現不愧對自身身分的淑女作為。美麗的皇女姊妹,如畫一般的悅目光景。
  反觀太一與凜卻是莫名地笨拙,但凜至少還比太一得體一些。
  蕾米亞的禮儀則是無可挑剔。
  看起來繆菈也很習慣類似的場合。面對皇女自然是沒得比,然一舉一動仍可窺知某種程度的練習與經驗。
  講明純為交流,太一自然有了享受茶會的心情。雖對於茶葉種類與滋味的分別並無研究,至少有能力從溫醇的茶香理解到肯定用了上好的茶葉。
  太一盡享鼻子聞到的香氣以及飲下茶水後喉頭留下之餘韻的當頭,現場無預警砸下一顆炸彈。
  「太一先生與凜小姐是夫妻嗎?」
  起手便祭出如此銳利難擋的招式,兩位當事人差點一同將嘴裡的紅茶全噴出來的模樣也令人莞爾。勉強壓抑住而沒當場失禮已經算是值得稱讚。
  「稱、稱不上夫妻啦……」
  「嗯,不過我想是比單純的朋友還要親近一點啦……」
  「這樣啊。看你們交情甚篤的模樣難免誤會。我覺得挺登對的呢。」
  凜的雙頰泛出紅暈,身旁的太一則游移著視線。舉止極度可疑。
  「也罷。在我看來也只是遲早的問題。那就靜候佳音囉。」
  「!?」
  或許純粹只想捉弄兩人。但從她採取不過度干涉之態度亦可窺見其手腕之高明。外柔內剛的類型。恐怕稍微沒穩住立場便會被她抓出語病。
  「聽說兩位的年紀都很輕,方便請教貴庚?」
  「呃,我十五歲。」
  「我今年十六。」
  「那就是比我小三歲囉。」
  回話的是夏洛特。她現在是十八歲。
  「比我小了十二歲啊……打擊好大。」
  哎呀呀,愛芙緹雅造作似地哀嘆,算起來是二十七至二十八歲之齡。但是外表怎麼看都像二十出頭。視情況說是十幾歲也會有人信。若為精靈還算正常,然而愛芙緹雅乃是正統的人類,卻天生長得一副年齡詐欺的模樣。
  據蕾米亞所言,愛芙緹雅尚為單身。太一沒有追問詳細,只曉得愛芙緹雅的對象乃是夠資格接任艾利斯廷魔法王國次任國王的菁英,只是基於諸多苦衷而未正式建立婚姻關係。這是蕾米亞的推測。
  太一偷偷瞄向另一邊,察覺到銳利視線的蕾米亞豎起手指,用力戳太一示意別看她。
  「……怎麼連句場面話都沒有。」
  很快從假哭狀態中復活的愛芙緹雅如此詔告。
  「那些平庸的場面話,公主應該聽膩了吧?」
  「平庸的場面話會讓我不開心,埋怨為何不能說得更體貼一些。但連平庸的場面話都聽不到的話也會因為沒受到安慰而不開心。結論就是有說總比沒說好。女人就是這麼麻煩的生物呀。」
  「……我會銘記在心。」
  嘴上這麼說,卻不像有一絲介懷的樣子。從愛芙緹雅輕鬆的笑容也能察覺到這一點。
  桌上的莓果司康餅已經吃掉大半,女僕適時追加補充。
  啜口紅茶,安靜幾秒之後。
  「太一先生,還有凜小姐。」
  輕緩吐口氣,愛芙緹雅接著說道。
  「方便的話,還請與我分享。你們以前居住的國家是什麼樣子?」
  要談這個的話不成問題。會對不同次元所在的國度產生興趣乃是人之常情。
  照理來說,並非可以大方暢談的內容。好歹是關乎太一與凜個人價值的關鍵要素之一。只是換個角度看,事情發展至此仍想隱瞞亦屬徒勞。凜已在稍早的防衛戰之中當眾使出電擊魔術,況且吉馬爾也是在徹底了解兩人價值的情況下親自聘僱。
  凜選擇從科學角度切入,以期簡單說明日本所在世界的文明實況。
  「就兩位認為,為何會有火?」
  這個世界恐怕沒人能夠回答這個問題。就連蕾米亞也耗費好一段時間才確實理解。
  凜豎起食指。指頭上方出現火苗。
  「我們本來的世界將這樣的現象稱為燃燒。詳細內容太長,在此先省略。若根據燃燒的原理……」
  於指尖處晃盪的火光逐漸轉為藍色,焰體亦更顯穩定。
  戲劇性的視覺變化。如此演示手法,說服力非凡。
  「也可以這樣。」
  火光又恢復成最初的橘色且搖晃不定。緊接著隨一道可愛的「碰」的聲音而飛散。
  「剛才所見的小規模爆炸同樣屬於燃燒現象。我們所生長的地球上的人們用理論解釋不論是自然還是人工的森羅萬象。」
  「慢、慢著。」
  愛芙緹雅唐突打斷凜的說明,像聽到某個無法消化的語詞。
  「妳說用理論解釋,意思就是說同樣也能說明例如上次戰役使用的電擊魔術是如何運作嗎?」
  「沒錯。可以。」
  這個世界的人對電擊這個現象有著基本的概念。
  然而若問電擊究竟為何物,可就沒人答得出來。
  「我聽說阿茲拜亞發生過據說不是單純的爆炸魔術,而是結合各種屬性所產生的大規模爆炸。那也能透過理論說明?」
  凜點頭表示肯定。
  並非艱深難懂的內容。只有從凜的知識來說是這樣。
  反正凜無意在此時此地做說明。即便說了,要想徹底明白亦非一朝一夕之事。
  身為皇室成員,接受過高等教育的愛芙緹雅與夏洛特不可能胸無點墨。
  只可惜不如日本人那樣自幼接受科學概念的洗禮,勢必需要一段時間才能理解。
  基於對方有意信服的前提,才有機會解釋且期待對方理解。假使彼此無心相互理解,對說明的人及聽者來說都是浪費時間。
  話又說回來。
  眼下這個場合的主旨亦不在此。
  「我們的世界並不存在魔術的概念,取而代之的是科學的發達。」
  「科學……」
  想必聽了也是一頭霧水。這也難怪。可以感覺豁然開朗才是有毛病。
  另一方面,身為盡受遊戲及次文化薰陶的現代人,太一與凜對所謂魔術幾乎可以說是理解過頭了。
  「用交通技術來比較或許比較好理解。例如可以在一個鐘頭之內,一口氣讓夏洛特公主殿下親衛隊五倍的人數移動從這裡到阿茲拜亞的距離呢。」
  「船隻不靠風力也能移動,也是這個道理?」
  「還有潛水艇之類的手段。」
  「啊,潛水艇是一種可以潛到海底超過一千公尺深的船。」
  一股勁扔出來的各式陌生詞句與令人難以想像的高水準技術,愛芙緹雅與夏洛特不禁失語。
  一個小時就能跨越三百公里的距離。
  可以潛入海底一千公尺以上深度。
  再退一百步也沒辦法回答「原來如此」的不尋常事例。
  但仍無從質疑。因為太一與凜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只像在平淡陳述事實。
  「你們的世界真是不同凡響呢……」
  夏洛特愣愣說道。
  太一與凜所具備的科學專業知識並不多,但已足夠供他們簡單說明。
  「有助於維持和平的技術同樣很先進。例如醫療方面幾乎面面倶到。」
  「醫療……例如受傷或生病的情況?」
  「沒錯。絕大部分的傷病都能治癒。」
  仍不乏無法醫治的疾病,想必都將隨著今後的技術發展而有所突破。
  如此想來,或許可說是相當幸福的國度。
  「我也常常覺得自己世界的人們確實了不起。」
  太一說得頗有感觸的模樣。曾幾何時,聽人說過高度發展的科學簡直就像魔法般不可思議,太一亦深有同感。
  好幾次透過電視或網路見證同個世界的居民拿出宛如魔法般不同次元層級的成就。
  用這個世界的狀況來比較,就像不具備特殊力量的普通人看蕾米亞或繆菈這類人的感受。
  「兩位在異世界過著怎樣的生活?」
  「睡覺、起床、上課、玩一陣子之後回家、吃飯、然後睡覺。」
  「未免太省略了。」
  大致上還是符合現況。太一所描述的可以說是高中生共通的生活,只不過仍嫌籠統過頭,於是凜忍不住表露微詞並補充說明。諸如學校課業內容、社團活動與學習才藝,乃至太一與凜不曾經歷但從朋友那裡聽來的打工經驗談。
  兩人原本正在準備考大學的期間,就職的常態,記憶可及的社會制度、經濟,世界的地理與歷史等等。
  若想徹底說明恐怕一、兩天也不夠用,只能粗略帶過。不僅是愛芙緹雅與夏洛特,對地球文化已經有些許掌握的蕾米亞與繆菈也聽得津津有味。
  凜與太一的分享告一段落的時候,女僕靠近愛芙緹雅,耳語報告。
  愛芙緹雅隨後露出遺憾的表情,轉向太一等人說道。
  「美好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很遺憾,似乎該解散了。茶會就到此為止。」
  聽聞此語,抬頭觀察太陽的位置,才發現也過了頗長的時間。
  「作為結尾,我替大家準備了一點東西。」
  語畢,夏洛特高舉單手示意。四名隨從捧著東西靠近。每個人手上都有一個用雙手也抱不住的巨大箱子。
  「謹以此慰勞諸位於前次戰鬥中的付出。」
  「……全都是高級貨耶。」
  蕾米亞低聲說。
  箱子裡裝滿各式各樣的武器與防具,無一不是冒險者所垂涎,價格高達幾千萬的精品。
  「耳聞貝拉推薦諸位重新打點裝備。請別客氣,每人各選一套武器與防具。」
  「感激妳如此周到,但似乎太破費了。即便貴為皇女,也無法輕易動用如此龐大的金額。」
  「不成問題。脫手幾樣我等的私人財產便綽綽有餘。還請別拘泥那些細節,盡情挑選。」
  「這樣嗎……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太一、凜,選自己喜歡的就好。繆菈也一樣。」
  一行人本對貝拉的建議耿耿於懷,此獎勵來得恰恰好。
  對於在與卡西姆的決戰中失去武器的太一而言更是雪中送炭。
  繆菈拿起一把短劍。
  「這把或許可以用作副武器。或在不方便使用目前裝備的劍的場合使用。」
  繆菈沒打算更換主要武器,但挑選了一把全秘銀打造且經過細心打磨,還附加了提升魔力、自動磨利的附魔效果,相當精良的短劍。
  手握武器的當事人繆菈亦讚賞道「雖然想拿副武器……其實這把做為主力也是綽綽有餘。」
  此外,繆菈還挑了一條具備「附加狀態異常對策」──也就是提升對麻痺或毒等效果之抵抗力的項鍊型護身符。整體而言沒有直接提升防禦值,但可增加應變能力、作戰續航力以及防禦能力。
  太一個人認為在能力方面最像主角的就是繆菈。本身相當擅長正面對峙的戰法,透過這次的裝備選擇又提升了不少纏鬥的能力。
  凜選取一把僅有前端部分為秘銀製的木質魔杖。價格與性能都比全秘銀製法杖略為遜色,不過當事人確認手感之後表示:
  「這把拿起來最順手。」
  看起來她相當滿意。比起近身戰專用的刀具或鈍器,魔杖類的武器更講究與使用者的契合度。世界最棒的魔杖不一定是世界第一厲害魔術師的最佳選擇,足見魔術師與魔杖的關係為何。
  不可諱言,裝備此杖總歸能讓魔力操縱性能等各方面的能力獲得大幅提升,依然可全方面強化作為魔術師的本領。判別方法則是使用者本身是否中意在施予魔力之後的感受。這是無法用理論解釋,只能靠感覺判斷的領域。
  為提升防禦力,凜所挑選的並非最新款的長袍或是服裝,她找出的是一種可提升防具強度的魔法藥劑。有了這樣的道具就不必變更早已穿慣的裝備,同時獲得防禦力提升的效果。畢竟曾經身為需要在各方面進行細微調整的網球選手,凜總比常人更忌諱感受面的變化。
  凜的選擇結果專注於整體能力平均強化。
  至於蕾米亞這邊。
  「……喔喔。這玩意挺稀罕的。竟然是戒指型。」
  她觀察著手裡的戒指高聲感嘆。
  考量到蕾米亞是何等程度的魔術師,她絕不可能從未持有戒指型的魔法媒介。
  不過據說她收藏的數量並不太多。理由誠如蕾米亞稍早所言,她只是看中稀罕度才會收藏。從性能面來看,假設以同樣材質與同樣的技術製造而成,戒指型的魔法媒介永遠比魔杖略遜一籌。但在失去魔杖的狀況下,作為副武器堪有十二分的表現。
  「我是沒有更新裝備的需求啦……但妳們都這麼有誠意了,我就收下這枚戒指吧。」
  蕾米亞本來的裝備已經很高檔,於是這回只選了一項作為收藏。看似相當滿意。
  最後。
  「這個是……?」
  太一幾乎情不自禁地伸手從箱中拿出一把武器。
  並非初見的設計,甚至也曾抱持憧憬。換一個帥氣點的講法可說是激發武士魂。現代日本人恐怕幾乎喪失殆盡,肯定尚存著些許引發太一眼下產生憧憬的心思。不敢說所有人都一樣,凡日本男兒或許都有過類似的心情。
  「日本刀……」
  太一喃喃說道。
  意料外在這個世界與其邂逅,根本想都沒想過。
  太一拉開鞘口,刀身滑出漆黑且做過消光處理的刀鞘。
  外露的刀身反射光線而發亮。
  明顯比雙手劍細窄且微彎的刀身為其最大特徵。
  雖然彎刀的特徵也類似,但太一絕不可能搞錯。這個世界並不存在日本文化,或許不該稱之為日本刀,但這把武器就是日本刀的模樣。
  太一用虎口握緊刀柄,推刀回鞘。



  「那把是由東方島國所鍛造的武器。」
  夏洛特靠近太一如是補充。
  「東方的……」
  新增的情報無一不與日本的特徵相符合。難道會是偶然嗎?抑或某種因果關係?
  「是的。根據國家專屬鍛造師的知識亦無法得知其素材與鍛造方法。但武器本身確實是相當優秀……」
  假使如此,早該落到某人的手裡。
  沒有被人看中並納為己有肯定有某種理由。
  「士兵們都認為刀身太細,感覺不夠可靠。」
  喔喔,原來是這樣。
  太一很能理解。
  例如太一現在掛在腰側的雙刃寬劍的劍身就比日本刀厚上許多。可以理解一般人無法信任日本刀的心態。
  但這樣的比較實與太一無關。
  畢竟他平時並不需要持劍與對手鏗鏗鏘鏘地打。
  說起來也難怪。
  「算是一種浪漫吧。」
  太一最後決定收下日本刀,並且沒有升級防具而選擇換成另一把單手劍。
  防禦能力方面,透過太一的魔力強化技能即可加強防具性能,現狀而言並未感受到提升的必要性。若為了一味地加強防具性能,而導致刻意保有的柔軟應變動作能力受到阻礙乃是本末倒置。
  至少在武器方面獲得令人滿意的品項。雖然刀的質地不詳,拿在手裡便能立刻察覺是一把名刀。所選的另一把單手劍也是一樣優秀。自己慢慢存錢也有機會買到,只是不免要花費不少時間才能存到購買此等級之物品所需的金額。
  依據國王吉馬爾的承諾,順利平定內亂之後,一行人便能獲得相應的報酬。
  那又為何要送出這些東西?或許已經察覺到一行人有如此疑慮,夏洛特主動開口說明。
  「這是我跟姐姐私人提供的報酬,為的是感謝你們讓超過千名的國民免於喪命。」
  雖然用金錢交換生命的做法本身就值得商榷……夏洛特慚愧似地補充。同時表示身為皇女的兩人能夠提供的回報也僅止於此。
  想要表達感謝,即便只能從物質面給予慰勞,最後提出了這樣的報酬。
  準備何種禮物不重要,重點在於感恩的心。
  「感激不盡,我們會善加使用。」
  出於「想要幫助人民」的心念而獲得的謝禮,太一認為接受無妨,甚至覺得理應收下。
  不想認為兩人憂國憂民的心思可能有假,是否過於理想化呢?
  同一時刻,絲梅拉收到偵查員的報告。杜托耶海姆公爵所召集軍勢的整軍進度已達六成。
  艾利斯廷的內亂即將進入結局前的大高潮。

  ◇◆◇◆◇◆◇◆

  離開茶會且稍事整頓之後,太一一行人踏入訓練場。正在監督騎士們訓練的帕索斯收到消息後,爽快應允一行人的請求。
  當天的全體訓練已經結束,目前只有想靠自主訓練磨練自己的士兵還留在訓練場內。不愧是可供數千名騎士與宮廷魔術師共同鍛鍊自身本領的場所,佔地相當廣闊。
  「哼嗯。不如也讓我們見習一下?」
  帕索斯如是說。
  身為統率所有騎士的長官,理當公務繁忙。既然全體訓練已經結束,應該還有文書工作需要解決才是。
  不過替年齡與經歷都很資深的帕索斯擔心這個或太多事了。這麼基礎的工作管理都做不到,別說站上騎士團頂點,恐怕連升職都沒機會。
  從太一等人的角度而言,也沒做任何需要躲藏的事情。
  明白一行人不會給自己帶來麻煩,因此帕索斯未有微詞,爽快放行。
  已經恢復平時輕裝鬥士打扮的繆菈將手添在腰間的短劍上。
  「太一,立刻來試試吧。」
  「好。」
  太一仿效繆菈,也把手放到佩劍的劍鞘上。
  太一手裡的是一把刃部約七十公分,外觀頗為中規中矩的單刃劍。做工並無特別細緻之處,單就武器本身的性能而言卻是遙勝以往使用的鋼製刀劍。銀質的刀身沒有半點暗沉,表面亮麗而均勻、宛如鏡面一般澄澈。
  而且這把刀的重量驚人,恐怕是鋼劍兩倍以上的重量。這是考量到太一與眾不同的臂力而在委託時要求刀匠適當摻入秘銀製作的結果。普通狀態下,沒有辦法揮動如此沉重的武器。
  太一從好幾把候補的武器當中選了拿起來感覺最重的這把刀。現在回想起來,這根本就是為了太一而準備的刀。
  總而言之,太一暫且施予兩成強化再嘗試下劈與撩砍等動作,重量感很恰當。沒有一絲以兩成強化揮舞鋼劍時體驗到的那種不穩定感。除了重量上的差異,採用被認為硬度更高的魔法金屬秘銀鍛造亦有其效益。
  另一方面,繆菈手裡的則是長度比被稱為「脇差」的日式短刀略短的單刃短劍。估計繆菈認為這武器足以全方面應付她所預期的用途。與繆菈的高強本事搭配起來,這把短劍甚至可以說是所向無敵。
  不光是操縱性與應變性優異,更使用武器素材當中最好的秘銀來打造。持著這把短劍擋住去路的繆菈,勢將成為相當棘手的對象。
  要給太一與繆菈選別的高強武器候補名單的訂定基準,則是參考了貝拉觀察兩人所得到的結論,以及絲梅拉與太一交手過後的感想。基於想惠賜兩人秘銀製武器的原則,特請國家專屬鍛造師、絲梅拉、貝拉等人,根據調查得知的特性共議遴選,在兩位公主可支配之國家預算與私有財力負擔範圍內購買。選項都是單刃劍也考量到需要使用刀背攻擊的不同場合需求。
  空揮的手感良好。下一步就是實際揮砍,確認使用體驗。
  眼見已經選好武器、動手準備稻草靶的太一與繆菈,凜轉而望向蕾米亞。
  「我們也開始吧。」
  「好啊。」
  甫入手的武器總該先掌握其性能如何。
  這就是一行人造訪此地的最重要目的,也有做為大戰前的暖身之意義。
  執起一把秘銀法杖的凜,在對武器灌注魔力之後立刻有所感慨。不出所料,感覺不到絲毫在使用慣用魔杖時會反饋至凜手中的牴觸感。嚴格來說,理應仍存在些許的牴觸,只因為兩者體感差距過大而導致凜產生毫無牴觸的錯覺。
  感受與稍早挑選時的第一印象相同。宛如吸附在手心裡的觸感,接納魔力的順暢度幾乎讓人產生此乃身體一部份的錯覺,彷彿像為了凜量身打造般的優異武器。
  「好厲害……以往用過的魔杖根本不能比。」
  「這還用說,那可是秘銀呢。怎能跟冒險初期奉送的便宜貨相提並論。」
  高舉魔杖的凜愕然眺望著。充沛的魔力在她身體周圍旋繞,撫動著她的髮絲與斗篷。
  「……真正誇張的是拿之前那種便宜貨就能釋放複雜電擊魔術的本事吧。」
  蕾米亞如是低喃,只是專注於魔杖的凜無心聽聞。
  凜的魔杖指向無人的空間,可運用範圍直徑有八百公尺。恰好用來練習遠距離攻擊。
  凜試著以全力施放魔術。
  憑空冒出的火焰球體在途中分裂為無數個。魔杖前端凝聚風力,凜以網球的反手拍要領擊出漂浮在腰側附近的火球。
  一不做二不休,凜還將空氣凝聚在火球外圍以期在擊中目標的同時產生爆炸,刻意追加能創造威嚇效果的聲音。
  磅的一聲清脆聲響,火球應聲飛往高空。順帶一提,以反手拍動作擊發並無特別的實質效益,追加音效也只是一時興起。
  順著拋物線飛行的火球在開始下墜時爆開。
  多發爆炸聲響接踵而至,目標座標附近隨之被燒個精光。
  「嗯、還可以。」
  「……」
  何止是可以,這一招從威力、影響範圍、射程來看均堪稱大絕招等級。釋放複數火球造成大範圍燃燒效果本身絕非新穎的攻擊手法,然而凜使出的魔力密度相當高,火球數量亦多於平均。目前的主流是盡量拉開每一發的間隔,以求盡力造成更大範圍的破壞。反觀凜剛才那招還兼具鎖定目標準確攻擊的效益。如此看來,沒有間隙的攻擊手法也還不賴。透過這次的見證,蕾米亞對本來就明白的道理有了更深的認知。
  地毯式轟炸,這是來自集束炸彈的構想。
  靈感來自與太一觀賞影片時見到戰機發射會沿路投放內藏小型炸彈之飛彈的畫面。就是因為其驚人的殺傷力與破壞力,這種飛彈已受國際公約限制而成為禁忌。
  當時他們都在太一房內,太一正在用電腦瀏覽影片網站,凜則翻閱平時沒接觸的少年漫畫。
  一般而言,可能認為放著客人不管很不恰當。不過兩人認識時間很長,各自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亦不覺尷尬。
  一邊看漫畫,偶爾也會從後方默默觀察太一在看怎樣的影片。這樣的情況所在多有,其中一次就見到了戰機轟炸的畫面。
  與太一被螢幕吸住的沉迷態度成對照,當時的凜僅僅疑惑著「真搞不懂男生的興趣」,沒想到最後會在如此場合派上用場。
  只不過實際的軍事行動本屬禁忌,凜也不太有意願用在人類身上。雖然魔術構造也僅止於飛散出許多小型火球而已。
  被包含太一與繆菈等訓練場內所有人的視線集中在身上,當事人的凜則毫無所覺。
  不管他人做何感想,但從凜自己的出發點就只有這點程度的認知。平時大家大多專注討論太一超凡本領,如此看來,其實凜的能力同樣非比尋常。
  「搞這麼大啊。好,我也來試試。」
  蕾米亞用小刀在左手食指輕輕一劃,將稍微被劃開的皮膚滲出的血滴到稍早獲得,目前套在右手中指的戒指上。接著將戒指朝向正前方。
  「風啊,呼應血之召喚。『夜魔女王的氣息』。」
  稍早凜扔下無數火球燒遍的區域,這次捲起暴風。
  風勢以掀起地面的力道毀壞大地。被凜施放之魔術弄得滿目瘡痍的地面又多了幾道傷痕。
  還在冉冉上升的黑煙剎那間被吹散,風所形成的漩渦捲著沙塵竄向高空。
  沒錯,這就是繆菈曾經施展過的戰略級魔術。產生暴戾無情的龍捲風,不論目標是什麼東西都會被殘忍蹂躪的大規模魔術。
  被蕾米亞的魔術掃過的地面徹底被破壞,慘不忍睹。
  當初就近目睹繆菈對著大群魔物施放,其壓倒性的破壞力與影響範圍之廣已經令人咋舌,如今再次見證到更加去蕪存菁且威力更大的規模。更何況本次使用的還是劣於同等級魔杖的戒指型媒介,前次需要三十秒的漫長詠唱也被壓縮至兩句話的時間。在在證明這回的效益明顯大於前次。
  「蕾米亞小姐的詠唱時間比較短呢。」
  「嗯。上次花了三十秒才發動,就覺得時間長到煩人。我稍做了改良,用其他方式代替詠唱。」
  「……真厲害。」
  凜的魔術威力與氣勢確實驚人,而蕾米亞的本事又凌駕於其上。同樣身為魔法師的凜最清楚這個人果然是值得師從的目標。站在徒弟的立場,同時產生青出於藍要更勝於藍的期望,以及恐怕無法輕易超越的心理準備。
  「凜。」
  蕾米亞笑得從容。
  「我承認在魔術多樣性是輸給妳的。」
  「……」
  「但就魔術師的本領而言,想跟我平起平坐可還早得很呢。」
  這是師父對徒弟下達的戰書。
  亦是蕾米亞正式認同凜為「足以威脅自身立場之能力者」的證據。
  性格使然,凜在聽聞此宣言後便進一步燃起鬥志。曾在全國性的競爭之中與人互較長短的經歷非空穴來風,若沒有一點不服輸的倔強,沒辦法走到那一步。
  「蕾米亞小姐,妳曉得嗎?站在被人追趕的立場可是很難熬的唷。」
  「是嗎?從沒被追趕過,不清楚哩。凜要讓我嚐嚐那滋味嗎?」
  「聽到後方傳來腳步聲的那種壓力,聽過一次就會上癮呢。」
  「感覺不是在開玩笑,真嚇人呢。不過很有意思。妳就跟緊點,別落後囉。」
  「正如我願。」
  實力相近的敵手可以成為督促彼此進步的催化劑。
  無關勝負,只求互相刺激,提升彼此的實力……表面上以此名義,實際上對方稍有鬆懈就會果斷追過並將其狠狠甩在後頭。兩人的笑容均帶著此等預期。
  「那邊好像玩得很開心呢。」
  「那兩個人出手也太重了吧……」
  太一未有多慮地傻傻感慨,繆菈回應的聲調則帶有大量無奈感。
  相對於凜與蕾米亞形成超有看頭之演示的魔術練習,這頭的情況顯得相當不起眼。純粹為確認武器銳利度與手感的訓練,當然不可能產生那麼誇張的視覺效果。
  「凜那傢伙竟然使出地毯式轟炸……嘿咻。」
  劃破空氣的劍刃軌跡形成一條銀線,捲成一束的稻草靶緊接著被斜切成兩半,上部緩緩滑落地面。
  「地毯式轟炸?」
  繆菈將短劍戳進被太一切割掉一半的稻草靶。咻啪一聲,幾根稻草噴飛。
  「嗯,在我們的世界被稱做空襲或對地轟炸。是一種從空中投射炸彈攻擊敵方陣營的手段。」
  算上這一個,已經砍掉三個稻草靶,藉此掌握住武器的銳利程度。
  接著改用刀背嘗試攻擊新的稻草靶。目標隨著一聲悶響彎成ㄑ字形。
  「聽起來好兇猛……是不分敵我的攻擊?」
  「應該會是先確認友軍步兵的位置。不過軍事方面我不熟,不敢確定。」
  紮穩馬步的繆菈,扭腰並將力道傳到手臂後,從彎成ㄑ字形的稻草靶另一邊砍出一擊。
  「太一你們原本待的世界真是不得了。」
  「我也這麼覺得。」
  不清楚來自地球的知識能有多少幫助。高中一年級程度的知識已經讓太一獲得助力,難以想像假如換做大學生將產生多少效益。至少可以遠勝現有狀態。尤其是一向認真念書的凜。太一很清楚自己極有可能還是玩樂度日,不敢說能跟凜有相同程度的提升。
  雖有如此認知,也不想永遠認定自己敵不過。即便身懷作弊級的超強能力,太一仍為充分發揮而毫不懈怠地累積大量訓練,這份努力依然值得對凜誇耀。
  這方面絕對不願落於人後。
  不斷用單手進行好一陣子的銳利度測試應已足夠。俐落收刀的太一接著沉下腰並把左腳往後移,握住日本刀的刀鞘並將其稍微抽出腰間,更用大拇指抵住鐸。
  「……太一?」
  繆菈一臉詫異地望著太一,後者的視線方向約莫五十公尺遠處,站了一具完好無傷的人形木偶。或許有誰認為剛好可以當作練習靶,還替木偶套上破爛的鐵製鎧甲。
  雖然破爛,畢竟還是鐵製,用刀劍隨便亂砍恐怕也會讓刀刃缺角。
  不過太一準備使出的招式並不需要擔心損傷刀刃。手裡這把日本刀沒那麼容易受傷,而且也沒打算直接砍上去。
  空氣瞬間緊繃。
  幾秒內,太一專注心神,讓魔力充斥於全身,逐步將意識集中到人形木偶。專注到幾乎產生視覺狹窄症的程度。
  緊接著一舉拔刀揮砍。
  「咻鏘」傳出一聲聽來澄澈舒暢的聲響。
  從太一腳邊延伸至人形木偶的地面立刻被劃出長達五十公尺的痕跡。
  產生裂縫的堅硬地面,線條俐落得宛如用刀劃開柔滑果凍。
  不消說,人形木偶已連同鎧甲被縱切成兩半。
  非比尋常的銳利度。
  專致於殺傷能力的這一招,攻擊力之大令繆菈深感驚愕。太一未多反應,只是讓刀柄在掌心反轉,動作俐落地讓刀滑回刀鞘。
  「……嗯,總要試了才知道效果。」
  目睹自己親手導致的結果且確認大致如預期,太一點點頭。
  旁觀的騎士們紛紛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這一擊威力的確驚人。
  從太一所站地點往前五十公尺處的鎧甲甚至沿途的地面都被一分為二的威猛一擊。假使這個範圍內存在人類、魔物或者其他東西,其後果不言而喻。
  不明白需要怎樣的條件、手法才能製造出那樣的效力。不對,多少可以猜到太一應該利用了風力。但是將風聚集在武器上甚至隨著斬擊動作揮出絕非易事,更不用提產生的威力可謂一擊必殺的程度。
  「……吶,太一。」
  「嗯?」
  「來場模擬戰吧。用全力打。」
  受到呼喚的太一,回頭對上表情充滿鬥志的繆菈。
  方才一番演示似乎點燃了繆菈的戰士魂。一旦演變成這樣的狀態,就非得讓她打到滿意為止。太一無從選擇,只能接受挑戰。
  「用同樣的能力,我可打不過妳呀。」
  「不如你強化三成左右?」
  「啊~嗯,那樣或許可以打平……」
  「不然三成五也行啊。」
  「三成五或許有勝算。」
  欲獲得能夠與拿出全力的繆菈匹敵之體能,需要強化三成左右。
  但是跟繆菈交手,這樣還不足以形成對等的戰力。
  當初向繆菈學基礎劍術時,繆菈展現出透過戰鬥學會的技術之高明已經讓太一咋舌。
  只有體能對等,技術上的差距勢必讓太一落於劣勢。
  唯一辦法就是提高整體性能以求彌補。
  若要對付具備在短兵相接時勝過騎士、以魔術互鬥時勝過宮廷魔術師之雙重能力的繆菈,太一需要足夠的強化才能跟她互別苗頭。
  截至不久前,強化三成便足以擊敗繆菈。如今她又有了長足的進步。畢竟繆菈累積的鍛鍊份量不容小覷,實力隨著時間而有所提升,說起來也算是理所當然之事。
  附帶一提,以現時而言,太一欲勝過凜需要施加三成五的強化。假如對手換成絲梅拉或者蕾米亞,能強化到四成才是理想。
  不只是繆菈,近來凜與蕾米亞的實力亦有格外提升。
  即便說到這個份上,一旦召喚出艾莉便能靠著蠻力碾壓過去,那些問題都不再是問題。就這點而言,太一異於常人的程度依然最讓人難以忽視。
  太一讓魔力流滿全身。依照所言,施加三成強化。
  太一將半身往後撤,擺出斜向持劍的架式。
  「繆菈,第一手讓給妳。」
  「那副瞧不起人的態度是什麼意思?……別光說不練,有本事就上吧。」
  手上握著短劍的繆菈,把慣用的劍收在鞘裡。
  繆菈最為擅長的便是封鎖住正以為能趁機反將她一軍的對手。沒有拔劍是因為很有自信?太一不這麼認為。不使用魔力的模擬戰經驗中,繆菈從未誤判先機。想必是打算在她熟悉的領域一決勝負。
  太一目前僅靠體能強化與繆菈整體戰力形成勢均力敵的狀態。
  實力對等情況下,勝機所在多有。假使繆菈出現一丁點失誤,等於將勝機親手奉送給太一。
  名義是模擬戰,實情卻是勢均力敵的一戰。
  尤其繆菈目前是打算用短劍。儘管太一若能善加利用攻擊範圍的差距便能取得優勢,反之則形成劣勢。就太一的觀察,短劍的攻擊範圍並不會對繆菈造成任何影響。
  短劍的攻擊範圍雖短,卻同時能製造出充分的靈活度。應當做好繆菈的應對會比平時更加難纏的心理準備。
  進一步繃緊神經的太一透過魔術強化全身。把太一「讓妳先來」的那句低劣挑釁照單全收的繆菈,首先在左手製造出兩顆火球。
  太一再度緊握劍柄的動作沒有逃過繆菈的視線,她暗自推測著太一現下可能施展出多少攻擊模式。
  繆菈可沒打算讓太一輕易抓到反擊機會。她集中強化腳勁,用力往地上一蹬。
  「喝!」
  繆菈大步一跳,朝太一逼近。隨著簡潔有力的吐氣,用右手裡的短劍從右下往左上挑砍。不出繆菈預想,太一將武器擋在她的攻擊軌道上,藉此架開短劍。太一經歷的鍛鍊早給他輕鬆閃過此等攻擊的能力,更何況太一的反應速度遠勝自己。
  於是繆菈接二連三使出預備好的招式。
  她輕輕側身閃避,並朝太一發射在身後待命的一顆火球。可以想見太一早料到這一招,因此繆菈以極短的時間差發射剩下的另一顆火球。除了兩顆帶著時間差攻向太一的火球,繆菈還緊接著揮下因先前挑砍而停在半空的短劍。
  三段式連續攻擊。
  「哇~天啊天啊天啊天啊!」
  高聲喊叫的太一以驚人速度後退,並且同時穩紮穩打地擋住來襲的火球。
  解決掉火球之後,太一與進攻的繆菈的相對距離已比剛開戰時拉大許多。
  乍看像為了重整態勢而拉開距離,實際上並非如此。因為太一做出了會伺機反擊的後攻宣言,繆菈因此主動遠離太一。主導權是在誰的手上不言而喻。
  繆菈用短劍未開鋒的部位拍著手心,笑道。
  「跟我想的差不多嘛~」
  「妳、妳也太認真了吧!想殺人啊!」
  「說什麼傻話?就算玩真的也殺不死你吧。」
  繆菈說得沒錯。太一只要在受擊瞬間展開最大程度的強化即可避免受傷,而且他也有足夠時間施加強化。
  太一找不到理由反駁繆菈的論點。
  「想抓我小辮子反擊,再等十年吧。」
  「年份也訂得太實際了吧……」
  「呵呵……來吧,換太一出招囉。自己小心,別讓我趁隙反擊囉。」
  專注壓抑懊悔心情並思考進攻手段的太一,終究沒能察覺繆菈的笑容展現的是她衷心感到愉快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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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11 21:2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idcs1214 于 2019-12-23 22:19 编辑

  第三十二話 沉默殺手


  「那位大小姐也真是的,塞了個燙手山芋給我。」
  將剛剛讀完的紙卷隨意甩到桌面,絲梅拉按摩眉心。
  目睹上司遇上棘手問題時便會顯露的反應,貝拉在旁皺著眉頭微笑。
  「能夠用這樣的構想引發電擊……的確是顛覆常識的高手。」
  「一點也沒錯。」
  即便是對魔術知識未有太多涉獵的帕索斯也大致能明白那幾張紙片所寫的東西有多重要的價值。對付魔術師的時候應該如何進攻、如何防守?欲得解答,專家的意見總是最值得參考。而長年與貝拉互通有無的結果,讓帕索斯也對魔術這檔事越來越有認知。
  絲梅拉從貝拉口中得知凜指點出的引發電擊之方法,亦下令貝拉準備一份「詳細」的解說內容。
  「聽聞此法時相當驚訝,演練之後還是驚訝。最讓我訝異的就是實際測試之後真的產生了電擊。」
  除了驚訝還是驚訝。誰能怪罪貝拉只能說出這樣的感想呢。
  畢竟能使用那種電擊魔術的人在這個世界可是史無前例。
  況且據凜表示,她還有更多原創的魔術。這點小把戲恐怕還只是開胃菜。
  「這資料公開之後不曉得會變成怎樣喔。」
  帕索斯提出答案心照不宣的疑問。
  「當然是亂成一團啊。能鎖在國內還算好的,很難阻止外人流傳。」
  「肯定會被要求交出想到這玩意的當事人吧。」
  「就是啊……」
  貝拉已針對該道魔術下達禁口令。除了親信之外,普通士兵應該都不曉得貝拉施放了電擊魔術的事實。這也是貝拉為什麼要找凜與太一,選在離軍隊較遠的地方演練魔術的緣故。
  總不好隨便讓人親眼見證儘管需要附加多種屬性,但實際產生電擊並不困難的這個事實。
  「我暫且建議她替換更適當的裝備,不過……」
  「妳繞的這個彎還真遠啊。關於裝備,她應該正在皇女殿下那邊選武器了吧。」
  「說實話,我還在猶豫……是否應該直接向她點明,一旦洩漏出去將有性命危險……」
  「草率行事難保只是徒增憂慮。」
  「再者,萬一反過來導致一行人對我等產生懷疑就麻煩了。」
  雖有自信已建立起相當的信賴關係,依然不想徒生枝節也是真心話。
  太一與凜並不像性格彆扭之人,但要是有個萬一,總不希望他們產生艾利斯廷王國這方有人意圖利用凜具備之知識的疑慮。
  難保屆時不得不承諾某些沒必要承諾的事情,就只為了化解誤會。
  不過太一百分之百會跟凜站在同一陣線的事實也讓此猜測顯得白費工夫。
  既知傾盡全國資源與力量也打不過太一一個人的事實,再怎麼樣也得避免與他意見相左。
  唯一慶幸的是太一並非難以溝通之人。從親眼目睹太一能力的立場來看,貝拉很確定太一確實是真心想與我方交好。
  「總之,此事最好僅限於我們幾個知道。」
  「說得也是。」
  「大家都沒有異議吧?」
  雖然明白當事人無意隱瞞,反過來恣意讓這種情報擴散出去亦非妥當的做法。最終只能得出這樣的結論。
  當事人恐怕怎麼也想不到,在自己不曉得的情況下,軍方三巨頭為此事如此暗自煩惱著。年輕人就是年輕人。
  「對了,帕索斯。」
  「在。想問上次那件事嗎?」
  絲梅拉點頭示意。
  「對方似有相當的準備,我方偵查兵難以深入。」
  「唔……」
  「再怎麼厲害也沒辦法與多名騎士交手啊,現在已經躲去避風頭了。」
  「就你看,對方目的何在?」
  「八成是那對少年與少女。」
  「那是當然啊。換做我是杜托耶海姆,既然有這一招,管它有沒有用,總想嘗試一次。」
  絲梅拉的論點令貝拉與帕索斯雙雙表示認同。
  理所當然的,做為願意體貼兩個年輕人的普通人,以及想方設法為求勝利的軍人,兩種出發點不能相提並論。
  在場的三人都沒那麼容易上當,畢竟他們都站在一有狀況時總要提防詭計或者執行詭計的立場。對這方面的戒備之強絕非太一等人可以比擬。
  反觀太一與凜又是如何?
  在與鬥爭無緣的環境下成長的異世界年輕男女會是如何?
  真有辦法抱持如自己這種程度的警戒心嗎?
  坐視以國賓名義請來的貴客遭人蹂躪,那可是國家的奇恥大辱。
  更多的是不忍心見到兩人年紀輕輕就失去剩餘大半輩子的生涯,近似父母心的心境。
  另一方面也覺得他們身邊還有蕾米亞這位賢者作陪,照理不需擔心這麼多才是。
  決戰之日將近,三人都認為若有動靜必在今晚發生。

  ◇◆◇◆◇◆◇◆

  「話說回來。奧魯多。」
  搖晃著手裡裝有琥珀色液體的玻璃杯,杜托耶海姆問向身旁那位堪稱戰友的管家。
  「老爺請您直說無妨。」
  後者一如往常地恭敬行禮。
  「你覺得那兩位年輕人有可能從我派出的刺客手下存活嗎?」
  「老爺,此等無謂議論還請適可而止。明日便是一決勝負之時。老爺年事已高,請您別再貪杯,盡早就寢才是。」
  批判言論接二連三。
  說嗆也確實夠嗆。
  管家尖銳的發言引來杜托耶海姆的呵呵乾笑。
  杜托耶海姆的身邊從來不缺盲目贊同他所言的應聲蟲。
  像奧魯多這般總是乾脆俐落、一針見血的人,才是杜托耶海姆想要的談話對象。
  「應該不成問題才是,那兩人本來就不是區區刺客就能解決的對手。」
  「正是如此。更何況他們的身邊尚有『落葉魔術師』從旁獻計。相信這是很有說服力的失敗原因。」
  沒錯。單論太一等人本身的實力,再如何低估也有A級冒險者的程度,遠遠勝過騎士或宮廷魔術師。
  相對於此,雖然刺客也算是本領高強,最多只到B級前段的程度。
  且誠如奧魯多所言,還有蕾米亞這位才學兼備的人物陪在身邊。怕是早已預期會遇上刺客,現已進入戒備態勢。
  抱著失敗的心理準備,選在可能警戒等級最大化的決戰前一天孤注一擲。
  根本不敢妄想能夠成功。
  只想做一點小動作,聊勝於無。
  在杜托耶海姆的觀感裡,本次行動的意義僅止於此。
  「也罷。不過是戲言。更重要的是,人你幫我找來了吧?」
  奧魯多有所察覺將要進入正題,同時回應「是」。
  「待老爺欲重斟杯中酒時,人應該就到了。」
  「這樣啊。」
  結果全如奧魯多預測。
  杜托耶海姆執著酒瓶,正要朝手裡空杯注酒的當頭。
  有兩個人影來到他的辦公室。
  順帶一提,杜托耶海姆在享用烈酒時偏愛自己斟酒。
  不假他人之手,依著自己的節奏,享受自己想喝的份量。基於身處之立場,平日事事交由他人代理,偶爾也想自己動手。
  這種時候,就連獲得他全方位信賴的奧魯多也不能插手,而奧魯多也很識相地沒有主動協助。
  閒話到此為止。
  咚咚,門板發出敲擊聲。
  「進來。」
  杜托耶海姆將酒杯舉到油燈前觀賞,一邊邀請來客入室。
  「……打擾了。」
  「奉命前來囉。杜托耶海姆公爵大人。」
  來者是一位剛步入中年,身穿藍色長袍的男人。另一位是僅以毛皮做成的衣物遮蔽胸部與下體,裸露度頗高的年輕女人。
  「嗯。來得好。密斯托佛斯、蘇索拉。」
  「我都聽說了。明天要參與內戰,盡量減少國王派的士兵人數就行了吧?」
  「可是人家被吩咐說最好別殺人耶。人家會努力啦,只是人家用的武器怎麼可能不殺人啊。先說好,別抱太大期望唷。」
  「這不勉強。盡力就好。太過堅持導致失去你們兩位的戰力,我可虧大了。」
  「呵嘻嘻。真感謝你的看重喔。」
  名為蘇索拉的女人得意地輕笑。
  男人沒有發表任何意見,看來他也覺得自己被看重算是合情合理。
  「兩位都是A級冒險者,我也希望能得到符合酬勞的效益。」
  「你可以放一百個心。自會拿出成果。」
  從兩人從容不迫的態度,可以想見他們在登上A級冒險者之位前闖過多少生死關頭。想必就是那些經歷構成現在的自信。
  對自身實力的認知以及長久以來累積之經驗與鍛鍊醞釀而成的強者光環。
  不像生來繼承了貴族血脈的杜托耶海姆。
  所謂的冒險者,嚴格說來算是相對野蠻的一群人。然而杜托耶海姆相當欣賞冒險者。
  尤其是正在與他進行交易的這類高等冒險者。
  公爵的頭銜僅授予兼具血脈與才略之人,也是貴族當中地位最高的。
  冒險者的A等級則是才華洋溢且能堅持超越常軌之努力者始可到達之非凡領域。幾乎可以說是超凡入聖的人才有辦法達到。
  路線不同,類型也不同。然而總有同樣居處高位者才能互相理解的意念。
  跟這樣的人談話果然很有意思──
  「我還想另外拜託你們一件事。」
  杜托耶海姆悠然道。
  「什麼事呢?」
  蘇索拉代表回應杜托耶海姆。
  「你們應該曉得國王派那邊也有四個高手吧?」
  形式上為問句,實質上僅為確認。
  言外之意便是「這點程度的情報,你們應該有所掌握」。
  不意外地,密斯托佛斯與蘇索拉也都注意到此事。
  收集情報的能力亦不失為擔任冒險者的必備條件。
  至今大部分的情況都沒拿來當作王牌手段因而未曾開誠布公地亮相,實際上所有個案都免不了一番事前調查。而所謂的情報通常要靠自己奔波尋訪而來,不過身為A級冒險者的兩人,八成光窩在據點裡面也有辦法接收到必要資訊。
  「當然曉得呀。謠傳出現了召喚術師嘛,簡直胡說八道。」
  「嗯。我這邊也接收到同樣的情報。」
  「這樣啊。那就省得我多說。」
  杜托耶海姆心滿意足似地連點兩次頭。
  事情談得快,委託自能順利進行。
  假如部下個個都這麼優秀,恐怕工作會輕鬆到欠缺成就感。反過來說,這類人才太少則會造成工作進度停滯不前。
  此等分寸並不容易拿捏。
  總而言之,這次前景樂觀。
  「我打算請你們個別阻撓四人其中的兩人。據傳為召喚術師的少年能力異於常人,身邊兩位少女也有與A級冒險者匹敵的能力。最後一個落葉魔術師就更不用提了。」
  杜托耶海姆的形容具有強大的說服力,令跟前兩位A級冒險者收起了游刃有餘的態度,轉而生起熱切的鬥志。
  「那又如何?……反正人家拿錢辦事。要解決誰就解決誰囉。」
  「好。落葉魔術師就交給我來處理。蘇索拉,這次我可不會讓給妳。」
  「知道啦。隨便大叔想怎樣囉。聽起來,我們大概動不了召喚術師小弟,人家就負責對付那兩個女的其中一人囉?」
  密斯托佛斯對落葉魔術師燃起執著,蘇索拉則不計較以誰為對象。沒莽撞到想挑戰強到嚇人的太一,只把目標放在被評為能力堪比A級冒險者的凜或繆菈身上。
  密斯托佛斯身為魔術師以及蘇索拉身為戰鬥狂的競爭心各自被點燃。
  不愧是一路爬到A級的能人,總有某處非常人可及。
  「除了你們兩位,我另外安排一名自小培養到大,能力與你們不相上下的騎士擔任游擊手。雖說他可能沒法對付召喚術師,總該能夠妨礙落葉魔術師為首的另外三人。」
  語畢,杜托耶海姆露出笑容。
  若說心底話,絕對不敢說這樣的安排綽綽有餘。
  只是身為召喚術師的少年在各種方面均超脫了常軌,就杜托耶海姆力量可及範圍,用盡所有資源也阻擋不了他的行動。
  既然如此,果斷放棄將心血投注在難以估算的對手身上,在勉強可及的範圍內傾注全力才是上策。
  「……話說回來,公爵打算怎麼應付最關鍵的那位召喚術師小弟?」
  不曉得是內心早有答案抑或純屬好奇。
  密斯托佛斯的提問直搗核心。
  「嗯。我打算不管他,有什麼意見嗎?」
  面對此等質問,杜托耶海姆帶著有些豁出去的態度,大方回答。
  反而讓人感覺果斷英明。
  「不管他喔?就是說隨便他亂搞囉?」
  「結果是那樣沒錯。怎樣?假如你們有辦法,我也願意委託你們處理。」
  「別開玩笑,有幾條命都不夠用。」
  「呵嘻嘻,這點人家跟大叔的意見相同。」
  「也只能隨他去了,短期決戰是我們唯一的出路。」
  杜托耶海姆如是說,中止關於太一的討論。
  畢竟這話題談得越多,只會令人更加萎靡。
  杜托耶海姆的如此判斷其實非常正確。
  「……公爵大人不是辛苦準備很久了嗎?」
  蘇索拉沒來由地如此詢問杜托耶海姆。
  「嗯,是沒錯。那又如何?」
  「在多年耕耘即將收成的節骨眼,卻因為一名少年而可能未開戰便前功盡棄。人家只是好奇,公爵大人真的沒有什麼想法嗎?」
  「呵呵呵,妳問得還真直接。」
  杜托耶海姆的笑聲像在調侃,正常而言此話應該很難問出口才是。
  確實是個毫無顧忌與體貼的問法。
  不過密斯托佛斯也沒發表任何言論,只當個聽眾。奧魯多則是從稍早便同樣板著一張臉站在一旁,沒有動靜。
  「沒有想法、一切勢在必行。事已至此,結果概括承受。確實為這一天準備很久,假使被來自異世界的少年一舉搗毀,或許別有樂趣。說不定可以在史書被記錄成襯托少年功績的角色,名留青史呢。」
  「真看得開呢。還以為這是你一輩子的夙願。」
  「是我為求實現不惜付出所有的夙願沒錯啊。只不過,縱有多麼強大的力量仍可能被無從抵抗的更強大力量無理壓迫,敗得體無完膚。這樣的例子在人類歷史上重演過好多次。明天或許我也會重蹈覆轍……那也不過如此。」
  「……明白。意思就是說你不是自暴自棄囉。」
  「得知召喚術師小弟的情報之後一直很介意。假如雇主有自取滅亡的傾向,人家就得考慮退出了。」
  「至今私下收集多方情報,我判斷自己有足夠的勝算。你們想必也有同感才沒有說要退出吧。」
  充滿信心的表情讓人感覺他是衷心這麼認為。
  而密斯托佛斯與蘇索拉也同樣有信心。以冒險者為職也得顧性命,自然不打沒勝算的仗。這兩人也是在仔細審視並分析自己收集而來的情報之後,認定有充足勝算才留在這裡。
  「一切全看明天。當我們收下勝利之時,將另外準備豐厚報酬感謝你們。敬請期待。」
  「那就期待公爵大人不是個太小氣的人囉。」
  「別忘了多準備一些,我會交出相當的成果。」
  直到最後依然大放厥詞的兩人隨後離開辦公室。
  「果然還是要跟那種等級的人來往才刺激。只會拍馬屁的點頭娃娃多無趣。你不覺得嗎?奧魯多。」
  「是。硬要說的話,儀態能夠再優雅些就堪稱完美。」
  「別要求冒險者要有多優雅啊。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
  「蒙如此美言,小的惶恐。」
  奧魯多這等百般正經應對調侃發言的態度,還有與冒險者來往的體驗同樣讓杜托耶海姆難以抗拒。
  決戰前夜。杜托耶海姆懷抱如此愉快的心思,戰意在體內逐漸高漲。

  ◇◆◇◆◇◆◇◆

  正當杜托耶海姆面對即將來臨的決戰滿懷期許之時。
  某個男人跪在祭壇前,上半身微微前傾。
  祭壇的最上層坐著某個人物。從勉強能觀察到的腿部可以判斷是為身材纖瘦的女性。
  抬起頭就能將她的容貌收入眼底。
  然而男人卻辦不到。
  如此失敬的舉止不被允許。
  「用來測試少年的最佳場面明天就要開始了呢,呵呵呵。」
  男人沒有回答。因為那不是問句而是自言自語。
  除了回答問題,不可多言。
  「也是多虧你大力煽動才讓開戰時間提前呢。你確實表現得不錯。」
  總算等到被女性搭話。現場沒有其他人,僅自己與她獨處。
  此乃允許自己照實回答的意思。
  內心為此榮譽而澎湃的男人開口回應。
  開口的同時努力集中心緒,以免自己顯露出連聲調都在顫抖的丟臉模樣。
  「承蒙美言,小的惶恐。」
  「嗯,前幾天交給你的東西怎麼樣了?」
  「是。現已分析完畢,也學會了其中奧妙。」
  「那好。真是名不虛傳,應該不簡單吧?」
  「確實費了些許工夫,但不是問題。」
  男人嘴上如是說,實情是那工夫花得可不少。一度還因此吐血,甚至差點走火入魔。
  不過男人並不打算說清楚細節,那樣做也沒意義。像她那樣的人,不必說到那個份上也能輕易揣測到。畢竟男人不過是她無數手下的其中一人。
  「這樣啊。你應該清楚做了之後會怎樣吧?」
  女性提問。
  「一切依您所願。」
  男人不假思索地回答。
  其實根本不需要問。經歷解析並轉化為自有能力的過程,男人已掌握被授予之資料為何物。
  無論實行過程會是怎樣的狀況。
  可能造成多大的犧牲。
  以及最後自己將有怎樣的結果。
  這些對男人而言都無關緊要。
  「我會耐心看著在你執行之後,那位少年會怎麼應對。」
  咚的一聲,女性離開了祭壇。纖細雙腿就在男人的眼前。
  腳下踩著響亮敲擊聲的女性在男人周遭繞行。
  「將少年逼入絕境,那孩子肯定會展現真實的面貌。而少年就會獲得至今無法比擬的驚人力量。就現狀而言還沒有可能,若能善用所得的力量,即便不達理想,好歹有高機率獲得良好的結果。究竟他會如何利用那股力量呢?」
  女性安靜了一會並呵呵一笑。
  「根據他的期望與實際的結局,之後我的決定也將有所改變。」
  女性滿懷期待地笑。
  男人也跟著露出笑容。同樣的笑容卻蘊含著不同的心思。男人純為自己有幸與女性所謂『今後的決定』扯上關聯而感到喜悅。
  「那孩子顯露真面目之後,能力至少可與你匹敵。說不定還會超過你唷。」
  而且屆時勢必將有一番龍爭虎鬥,女性補充道。
  這對男人來說不成問題。一切早有心理準備。
  「無須擔憂。我很清楚自己擔任何種角色。」
  「這樣啊……說得也是。你剛才也講了類似的話。」
  「是的。衷心期盼那位少年有能力阻止小的的行動。私以為,這也是您的期望。」
  「呵呵呵,確實如此。」
  女人繼續說道。
  「假使能在此時獲得那份力量,之於我,以及我們的計畫都是最有效益的進展。」
  「那就祈禱少年能不負您的期望。小的將竭盡全力完成自己的使命。」
  如此回應的男人依然微微前傾著上半身。
  「好,那就麻煩你豁盡全力達成身為一個棄子的使命。」
  「遵命。願賭上小命,務必讓您見到少年成長的模樣。」
  「呵呵呵,你辦事一向不含糊。我很期待你的表現。」
  「遵命。」
  「蒙你至今的優異表現,我不會忘記你的忠誠。」
  「感謝您的美言……」
  隨後,女性的聲音與氣息瞬間消失。
  男人茫然地滯留原地。
  生命結束之前堪獲此等美譽乃是無上的喜悅。
  成為她的助力,甚至為她獻上性命。
  對男人而言,這已是自身生命最具意義的付出。

  ◇◆◇◆◇◆◇◆

  「那些傢伙也差不多該有行動了吧。」
  在用過晚餐至就寢前的這段休憩時段說出這句話的蕾米亞,語調平和得像在邀人明天去採購般。
  太一與凜一時不知如何應對,顯見兩人仍缺乏危機感。接著被蕾米亞訓誡「不是說過要小心刺客嗎?」後,兩人不禁語塞。即便心裡有底,一旦事到臨頭又遲遲沒有現實感,足見兩人難免有些事不關己的心態。
  均做好出戰準備的太一與凜目前待在同一個房間。有句俗話說,送到嘴邊的肉不吃乃是男人之恥,然眼下實在沒那個心情。
  畢竟兩人處在隨時可能喪命的風險之下。且根據蕾米亞的見解,比起太一,凜更有可能成為目標。
  因為蕾米亞斷言,換做她是刺客的話,絕不會浪費力氣找上自己應付不了的對象。太一與凜,攻擊哪一方的成功機率較高可是不言自明。
  「……」
  「……」
  月光透過房間敞開的窗戶射進室內,想必有雲霧遮蔽,室內隨之變得昏暗。
  明日便是戰爭之時。
  單是讓人受傷便會陷入憂鬱的性情,如今卻要上場與人廝殺。
  不僅自己可能取人性命,還得越過不分敵我的眾多屍體前進。而現在更變成被刺殺的目標。兩個人沒有粗神經到在這種狀況下還睡得著。
  「唉,叫我睡,我也睡不著啊。」
  「嗯……」
  凜對太一的自言自語表示同感。
  「不過至少躺著比較好吧。」
  「嗯……」
  凜坐在床上陪伴躺著的太一。彼此之間的距離最多一個拳頭,可以說是相當近的距離。半夜在男性寢室,緊貼著男性而坐的凜。如此舉止直接顯現這兩人之間有難以言喻的感情與親近感。
  「還是應該躺著休息比較恰當吧。」
  「嗯。」
  稍早太一「實在沒那個心情」的心境所言不假。倘使場景換成太一在日本的寢室,他也不確定自己是否能抑制住衝動。
  太一尚未長成可隨時保持理性的成熟大人。
  即便如此。
  思及凜至方才為止提心吊膽的模樣,便怎麼也不願放任自己的欲望。正因為對象是凜,才不想做出如此趁虛而入的行為。
  「好啦,妳趕快睡。」
  「太一呢?」
  「我睡椅子就行了。」
  「不行。那我也要在椅子上睡。」
  「那才更不行吧。」
  雙方的主張沒有交集。
  認為不可放縱自己與凜睡在同一張床上的太一。
  認為不可睡椅子導致無法休養備戰的凜。
  兩方意見均屬正當而難以輕易推翻,只能大眼瞪小眼。
  具備強大能力也抹不去憂慮的凜想要待在太一身邊。明白這是任性的要求,只是認為與太一蓋同一條被子也沒關係。
  既形成僵持,只待其中一方說服另一方,始得解決。
  而比較擅長此類論戰的一向是凜。
  「你打算以睡不飽的狀態上戰場?」
  「……」
  「睡眠不足難道不會影響判斷力嗎?太一可能不用擔心受傷,但是會害別人受傷啊。」
  「……」
  無從反駁。凜並不是責難製造受害者本身,而是提醒太一可能因為腦筋不清楚而導致無謂的傷亡。
  「可是……那也不能蓋同一條棉被吧。」
  「為什麼?」
  「哪有為什麼……」
  朋友以上戀人未滿的老套形容恰恰能夠表示兩人的關係。
  「……」
  「只是覺得應該維持符合禮儀規範的清白交往……」
  要讓開始長篇大論的太一乖乖閉嘴,對凜而言可是輕而易舉。
  「身為男方應該主動替對方著想……」
  「太一不喜歡跟我睡?」
  「當然喜歡…………啊。」
  眼見凜已滿臉通紅卻仍直視著自己的模樣,太一不禁怨恨起自己老實的嘴巴。
  於此,太一覺悟自己敵不過。
  「幸好你沒說不喜歡。」
  「……」
  「太一不是要遵循男人該有的禮儀規範嗎?」
  被人用自己說過的話反過來訓誡,太一也只能默默承受。
  「那不就沒問題了?」
  找不到理由反駁。依然想做最後掙扎的太一再度發言抵制。
  「呃……這是單人床,有點擠耶。」
  凜肯定明白太一的用意。即便臉上紅暈進一步加深,畢竟是自己提出來的做法,已經下不了台。
  「那、那又怎樣……睡的時候靠近一點就好啦。」
  「……」
  結果太一掙扎不成,反而一腳踩中一個大地雷。
  就結論而言,兩人還是保住了貞操。太一靠著數質數的方法安全過關。至於他數的其實是奇數而不是質數的事情就暫且不問罪。畢竟當下根本沒有多餘心思注意到錯誤,冷靜的自己早已遠走天涯不知處。
  沒有足夠毅力與人面對面入睡的少年選擇背對著凜,側躺在床上。
  一邊聽著心中惡魔在耳邊的囁語,一邊認真思考怎麼搞成這種地步。想到最終還是被凜牽著鼻子走,為時已晚仍羞愧至臉紅。
  忍不住為與女孩子同床共枕的狀況而感到興奮的太一,感覺背上的衣物被凜輕輕揪住。
  霎那間心跳漏拍,但在察覺到那隻手傳來的戰慄之後,太一洶湧的思緒立刻冷卻。
  自己正受到性命的威脅。
  腦中浮現蕾米亞認真思考該怎麼應付如此沒真實感之狀況的模樣。沒有一絲嘲弄之意,認真審視該怎麼抓到刺客的方法。
  第一時間就開始考量要如何捕捉對方,這已間接顯示不需要多操心,但這也只是太一的主觀判定。
  太一不清楚凜如何看待此事,但身為當事人卻難以進入狀況。這是太一的感受。
  話又說回來,即便曉得有人準備刺殺太一,假設對方是人類,那太一也不需要害怕。從實力乃至更基礎的偵測能力方面來看,只要有心便能準確察覺到敵人所在位置,亦可搶在受到襲擊之前出手壓制。就算對方成功發動攻擊,太一也百分之百來得及展開反擊。
  然而這些事情對凜來說都很難達成……並非完全不可能,只是很困難。所以太一不會任意猜測,武斷認為自己可以理解凜的心境。
  那麼,怎樣的情況會讓自己產生恐懼?
  得知自己成為暗殺目標?
  不對。
  受到襲擊,反抗即可。
  其實不必想得太遠,答案顯而易見。
  那就是暗殺行動成功。
  也就是失去凜。
  下意識轉過身的太一與凜面對面。
  或許是翻身動作太大,凜愣愣眨眼回望。
  太一將手放到凜的頭上。
  「快睡吧。」
  「……」
  傳入耳裡的語調僵硬得幾乎不敢相信是自己的聲音,太一深感詫異。
  凜似乎也有同感,隨之定格。
  「好。」
  幾秒後凜微微一笑並點頭回應,接著她便閉上雙眼。
  擁有如此不尋常本領卻能維持理性至今,理由不言而喻。全因為凜平安待在自己身邊。
  倘使今後身邊不再有凜的陪伴。
  萬一某天必須面對失去凜的事實。
  太一肯定無法再看重任何事情。
  或許將不惜威脅整個國家只為查出主謀者所在之處,且隻身闖入敵陣並大肆破壞。威脅整個國家還算簡單,僅需揚言不給答案就掃蕩整個王國並隨便摧毀一個地方示威就能達成目的。反正這個國家裡也沒人擋得住太一。
  倘使事態發展成那樣,連太一都無法保證能秉持理性行動。
  真沒想到自己內心還藏著如此殘暴的一面。太一搔頭苦笑。原來無論怎麼解釋,他仍具備部分暴戾性情。反正也從沒打算當個聖人,只是想想應該無所謂吧。
  再者他相信只要凜平安無事,方才那番預想的狀況便沒機會發生。有凜陪伴帶來的穩定心神之效果甚至超越了太一現有的超群本事。只願自己在凜心中也有同樣的地位。



  ◇◆◇◆◇◆◇◆

  屏氣凝神躲藏在城堡天花板上方已有七個鐘頭。
  根據自己訓練有素的體感時間判斷,目前應是凌晨三點左右。
  完美的躲藏亦需要讓自己的氣息消失以躲過魔術的偵測,這需要相當的訓練才能辦到。鍛鍊的嚴格程度不劣於騎士或宮廷魔術師,不過達標之後自能完美達成任務──無論任務的內容有多麼不人道抑或需要冒著生命危險。不過就這方面而言,騎士與宮廷魔術師也得面對同等的考驗。
  悄悄將視線投向右方。
  約定的時間已過了十分鐘,夥伴尚未現身。
  八成是被敵方的情資單位給逮捕。可以想見夥伴正遭受亟需情報之軍方高層下令刑求折磨。
  或許可以說,艾利斯廷在這方面亦不負世界三大國之一的名聲。縱然在士兵人數方面略遜於另外兩國,王國軍隊平均水準與實力之高強便是艾利斯廷仍可排進世界前三的理由之一。缺乏計畫性的攻打只會觸發激烈反擊,自取滅亡。
  面對軍事能力如此高強之國家養出來的情報員,光是甩開他們就得費上一番工夫,想救出被他們逮捕的夥伴更是難如登天。明知可能下一個就輪到自己遭殃,但是男人絲毫不介意。
  本次的任務僅在於讓來自異世界的少年少女吃上一刀。
  能夠傷到其中任何一人即可。
  夥伴失足遭到逮捕的事情沒讓男人感到慨歎。自己同樣走錯一步就會被抓,也會不留情地抨擊夥伴行事不謹慎。
  更何況,早在初次打照面時便有過共識,必要時可能由其中一方擔任犧牲品,做為爭取時間執行任務的最後手段。其後兩人多次為交換情資而私會,亦有了決定。約定好的凌晨三點過後十分鐘仍未現身者,即刻視為已陣亡。
  十分鐘的時間無情流逝,在男人心中,夥伴已經死了。
  隱藏腳步聲與所有行蹤,前往目標所在的房間上方。
  本次的目標選定為相對容易應付的異世界雙人組的少女。
  雖說相對容易應付,實力仍堪比首席宮廷魔術師,想來還是太過勉強。但總比與強大到有如怪物般的對象交手來得有勝算。
  事前準備期間已經調查出目標房間的位置。男人一路到達目的地上方,用小刀在天花板開出一個小洞。透過施加強化的視力,迅速鎖定床舖上膨起的棉被。
  偵測到的魔力特性也與自己親自體驗過的印象相同。
  男人從腰側取出約有四十公分長的短刀、刀刃上還塗滿大量的綠色液體。
  刀傷加上猛毒的兩段式攻擊。即便無法一刀刺中要害也能靠著流入目標體內的毒性,成功取其性命。
  接下來只需要防範有人出來礙事。男人仔細觀察周遭是否有人。

  ◇◆◇◆◇◆◇◆

  (太一、刺客出現。)
  (知道。)
  夥伴提醒的話語直接傳進腦內,太一亦透過同樣途徑回應。
  關於太一偵測敵人的方法。
  首先請出艾莉提供協助,由她感應空氣流動。無論對方如何隱藏蹤跡、抑制魔力流動甚至努力不發出腳步聲也沒用。
  隨著身體移動產生的空氣波動絕對無法掩蓋。
  而對掌管風的上級精靈艾莉來說,獲得這點程度的資訊有如家常便飯。
  偵測範圍廣達方圓一百公尺。此等偵測能力的厲害之處就在於無論來者使用何種方法隱身,只要一有動作便難逃法眼。
  蕾米亞與繆菈已在與凜的房間相鄰的另一側房間內待命。蕾米亞設下有效範圍十公尺左右,有人踏入特定範圍內便於腦中產生警報的結界魔法。且魔法本身具備優異的隱蔽性能,闖入者很難察覺。雖無主動偵測效果,用做埋伏非常有利。
  已經向莉莎報備過可能會把房間牆壁弄出一個大洞。太一可沒打算像電視演的警探劇那樣老實地開門進入案發現場。他打算搗毀左右兩邊的牆壁,趁刺客來不及反應而當場逮個正著。
  此時,一聲悶響從隔壁房間傳入太一耳中。確定狀況之後他便悄悄溜出床舖。

  ◇◆◇◆◇◆◇◆

  刺中目標的感受傳到手裡,刀刃已完全捅進去。
  就算沒刺中要害,光是這麼深的傷口已足以致命。
  男人試圖拔出刀子,他期待見到刀刃上的毒液已經換成血液。
  「很遺憾,那玩意是假餌。」
  左邊的牆壁隨著年輕男子的說話聲炸開。

  ◇◆◇◆◇◆◇◆

  手裡拿著短刀、做著全身黑色打扮的人望著這頭。
  牆面爆開而產生巨響的同時便轉頭的反應速度之快值得稱許。誠如蕾米亞與絲梅拉所預測,對方派出的刺客本領確實不錯。
  只見刺客瞠目結舌。以為已經親手解決掉的凜,眼下卻毫髮無傷地站在太一身後。
  來者拔出短刀並翻開棉被,躺在床上的是胸前被刺傷的土製人偶。
  「那具人偶很不錯吧?」
  語帶嘲弄仍不失風情的美聲傳入現場三人耳裡,緊接著右手邊的牆面亦告碎裂。手持魔杖的蕾米亞與拿短劍擺好架式的繆菈現身。
  「你應該高興,表示你是個優秀的刺客才會被那玩意騙到。」
  因為人偶至今仍微微散發出與凜同調的魔力。刺客也是因此而認定人偶就是他要找的目標。
  正因刺客具備偵測且辨識目標魔力特徵的能力才會上當。
  男人緩緩退了半步。八成是想趁隙逃跑。
  「別想逃。」
  蕾米亞施展魔術的速度快得驚人,沒有定睛觀察恐怕無法察覺。也可以說只有太一等人才有可能察覺。
  幾乎連太一等人都只能勉強察覺的速度,一眨眼效果已然產生。
  鏘的一聲。
  「!?」
  男人手裡的短刀被彈飛。
  緊接著男人彎低雙腳。他一度將手伸向右小腿一帶,但很快中止動作、轉而瞪向太一等人。只見地上流著一灘以男人的右腳為中心,緩緩向外擴張的血。
  蕾米亞接連出招,奪走男人的行動力。
  連續兩次高速施展魔術,加上足以箝制優於應變之刺客的高超技巧。蕾米亞不愧為太一等人的師父。
  「乖乖束手就擒,你已經沒辦法逃了。」
  蕾米亞邊說著邊緩緩放下高舉的手。
  刺客一度懊悔似地咋舌,接著嘆口氣。
  放棄掙扎了嗎?蕾米亞如此判斷,打算從繆菈手中接過繩子,視線離開刺客的那一瞬間。
  刺客突然抬頭且起腳蹬地。
  或許可以說是垂死掙扎。
  也或許他根本沒奢望能成功。
  男人的眼光盯著凜。
  事已至此仍想貫徹最初的使命,態度非常敬業。雖然太一無法體諒更不可能贊同男人的職業與工作內容,但他的意志仍然出眾。
  不知覺間,男人手裡多了一把用來防身還嫌不夠力,刃長近十公分的小刀。這比較像不得已之時才會用來扔擲的備用武器。
  就算武器偏弱勢,搭配刺客的高強本領,平凡的小刀也能產生足夠的殺傷力。
  「嘖!」
  想必也察覺到男人的動向,蕾米亞不悅地彈了一下舌頭並立刻轉身朝男人伸長手。這種情況早在她預想範圍內,只是忍不住埋怨刺客不肯及早就範。
  帶有十分把握能阻擋才將視線抽離刺客。實際上也搶在刺客逼近凜之前便做好攻擊的準備。然而蕾米亞沒有機會施展魔術。
  因為太一早一步揪住刺客的手腕,抵住他的攻擊。
  僅僅兩步之遙。
  再多踏兩步,男人手裡的小刀就會刺進凜的胸口。
  先不論對象是人類抑或魔物,像這樣正面迎擊懷有明顯殺意的對象並非第一次。
  然而這次情況較為特殊。
  腦中無預警閃現床舖上的光景。
  短刀深深刺進人偶的胸口。
  假使被刺中的是凜,恐怕非死即傷。假使沒有照著蕾米亞的策略備戰,凜現在八成已經沒命了。
  若非有蕾米亞,或許阻止不了悲劇發生。
  太一這才意識到,所謂的萬一隨處都在。
  至今總有能夠預防以及得救的明確構圖,不曾想像過凜遭暗殺而喪命的畫面。
  但這次不同。
  躺在床上,胸口插著刀的替身讓太一聯想到凜受刺倒下的景況。
  思及此,太一反手將刺客摔向地面。男人的軀體彈高幾公分,受到衝擊的肺部擠出空氣,形成微弱的哀號。
  太一是用雙手抓住刺客的手臂並使出過肩摔。這是用遠勝過普通人類耐受度的強勁力道使出的攻擊,讓男人的腕骨碎裂、肩膀也跟著脫臼。
  刺客倒在雙肩隨著急促呼吸而大幅度晃動的太一腳邊,身下地板出現類似蛛網模樣的大片裂縫。
  凜、繆菈與蕾米亞只能愕然地呆立於原地。並非不願阻止,而是來不及阻止。
  太一方才這一招的出手速度遠遠勝過她們能夠察覺的極限。不誇張,發現的時候,刺客已經倒在地上。
  「呃……唔……」
  被那等力道摔擲,想必連脊椎骨都裂了。還沒斷氣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
  太一拾起稍早脫離男人手心的短刀,並往空中一揮。
  「太一!」
  「別做傻事!」
  凜抱住太一,繆菈也扯著太一的手臂。
  「……凜?繆菈?怎麼了?」
  太一停住動作,望著撲向自己的兩位夥伴。
  「你別衝動啊!」
  「太一,冷靜點。」
  太一看向腳邊。這才明白是自己搞出來的。
  「啊,喔……」
  他這才放下高舉的短刀。
  確定太一沒打算追擊,凜與繆菈這才肯放開手。
  此時,聽聞巨響而來的數名騎士湧入房內。帶隊的帕索斯緊緊皺眉。
  刺客倒在地上,狀似是由手持短刀的太一所制伏。
  這回軍方沒能派人守在一行人身邊。原本提議安排護衛,只是蕾米亞表示有把握自己抓住刺客,因此刻意降低守備程度。
  基於職責所在,不能就此放任不管。因此帕索斯帶著手下做好隨時出動的準備,不過趕到現場後還是發現狀況早已解除。
  「我還是來晚了。」
  「不,承蒙關照。」
  蕾米亞搖頭反駁帕索斯的發言。
  「那位賊人就交給我們處理吧。立刻替各位安排其他房間,請稍候。」
  「多謝你的體貼。」
  「來人,把他帶走。」
  隨帕索斯出動的騎士們把刺客五花大綁並將他帶離現場。
  轉頭對上呆站著的太一以及擔憂似地凝望他的凜與繆菈,跟蕾米亞不一樣,帕索斯看得出來兩人的眼神代表什麼意思。
  「天亮之後就會舉行出征的儀式。」
  「嗯、有聽說。」
  「今晚還是好好休息吧。」
  「我也這麼想。」
  帕索斯望著太一的眼神就像在看自己的孫子。
  「大半夜還來打擾,失禮了。明天早上見。」
  「祝好夢。」
  帕索斯敬禮示意,隨後轉身離去。
  蕾米亞目送帕索斯的背影走遠,接著回頭繼續觀察太一的狀況。
  時間從不會為誰停止流動。
  太一對自己無意識做出的行為感到相當震驚且遲遲無法平復。
  但已沒有選擇餘地,上戰場的時刻已然悄悄逼近。
  不知不覺間,月光已被厚重的雲霧給徹底掩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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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11 21:2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idcs1214 于 2019-12-23 22:20 编辑


  第十章 麥沃爾特會戰

  第三十三話 戰端既起


  阿爾帝亞曆四一三八年十月二十二日。

  舉凡史書、繪本乃至童謠均有提及的重要日子。父母轉述給兒子,

  兒子再轉述給孫子,

  歷經數載不斷傳頌。

  傳說在那一天,

  一位改變世界的大魔法師出現在歷史上──


  居高臨下俯視萬人規模的軍隊,景象著實壯觀。
  鑲嵌在劍身或魔杖前端的寶石折射晨光,醞釀出難以言喻的奇幻光景。
  戰事最終還是得拉開序幕,這個國家的未來取決於此役。
  阿茲托侯爵將手輕放在劍柄上,閉眼整頓昂揚的心緒。
  自我精神狀況的掌控能力之強,符合他做為高位貴族需肩負國家未來的自我期許。縱然年紀尚輕,不,或許正因為年輕,此等自制力更顯得重要。
  輕輕拔劍,隨後收入鞘內製造出啪鏘聲響。阿茲托刻意藉此聲響切換注意力。
  「伊尼米庫,報告現況。」
  「目前已有八成準備完畢。」
  「這樣啊。國王軍那邊呢?」
  「估計進度相去不遠,規模亦符合早先情報所述。」
  親信所言內容不出阿茲托的預想。
  鏗鏘的金屬摩擦聲以及緊鑼密鼓準備的嘈雜聲從外圍八方傳進阿茲托耳裡。
  同屬親王派的其他家族勢力想必都還在急忙進行其他備戰事項,或戰前的最終檢查。反觀阿茲托的陣營卻相當安靜。多虧心腹隨從伊尼米庫的能力優秀,另外還有好幾位受雇於阿茲托、同樣善於應付戰事的人才,作戰準備進行得相當順暢。
  「……真令人亢奮。」
  「請老爺務必謹慎行事。」
  「我曉得。」
  阿茲托手裡似能呼風喚雨的權勢不僅是克紹箕裘,更源於他在眾侯爵之中劍術首屈一指的一面。
  「萬一戰況陷入膠著,我還是會上陣。」
  聽聞阿茲托的宣言,伊尼米庫深深嘆息。
  「……那就沒輒了。屆時便由我陪同。」
  「何必?你又不是我的監護人。」
  「世上有哪個隨侍甘願送主公單獨赴死。」
  這男人總是這麼多話。衷心這麼想的阿茲托,也將不悅的表情完全顯露在臉上。如此交流展現了僅限於當事人之間的信賴默契。
  從未曾有過希冀他人理解的念頭。
  「可別誤會喔。不需要我上場的發展才符合我的預期。」
  「我明白。純為保險起見而言。」
  「保險起見。哼,真好用的一句話。」
  「承蒙美言。」
  掛著笑容的阿茲托直視前方。
  「伊尼米庫,更重要的是……」
  「老爺請說。」
  「你說過你有辦法對付那位少年。」
  「是的,我確實說了。相當明白老爺感到難以置信的心情,只是同樣的問題您已經問第五遍了。」
  「不能怪我,要怪你講話沒信用。」
  阿茲托的責難逼得伊尼米庫恭敬地低頭行禮。
  「這我明白。我必須強調此法肯定有效,只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百分之百勝利。這點還請您務必要有認知。」
  「可以。有效就夠了。你覺得可行,我自然放心交辦。但不准失敗。」
  「遵命,老爺。」
  「……很好。期待你的表現。」
  「是。」
  伊尼米庫低頭行禮,靜待阿茲托的背影遠去,沒人能察覺到他的嘴角偷偷掛上一抹微笑。了

  ◇◆◇◆◇◆◇◆

  「……公主殿下,您當真要去?」
  不顧緹梅爾誠懇請求主君三思的表態,夏洛特堅定點頭。
  「當然。倘使就此把大家逼上絕路,將是我皇族之恥辱。」
  「但是……」
  緹梅爾沒能說完後面的話。因為夏洛特嬌嫩的雪白食指貼上她的唇瓣。
  「沒事的。我會選在不會受到攻擊的地方。亂插手只會扯他們後腿,這點我很清楚。」
  夏洛特果斷駁回緹梅爾希望主君謹慎行事的心思。
  記不清有多久沒見到主君如此頑固的態度。
  只見她捨棄慣常的禮服打扮,換上重量輕且魔法防禦力高的長袍,外面再披上一件斗篷。
  左耳掛著具魔力增強效果,用彩虹火鶴羽毛織成的耳罩。
  夏洛特的戰鬥服裝採適合上戰場的輕裝風格,同時不失高貴。
  「別的不談,我出現在戰場上應該還能提升士氣。」
  這點毋庸置疑,緹梅爾也未反駁。
  之於戰爭,士氣乃關鍵要因之一。
  無論率領如何熟練的軍隊,無論坐擁多少強悍部下。假使士兵們士氣低落,自然很難打贏。
  前半句的兩個因素至關重要,而維持高漲士氣其實也同樣重要。
  出自絲梅拉的名言錦句,沒立場否定。
  「父王忙著號令全軍,皇姊加入醫護隊幫忙治療受傷士兵。怎能就我一個完全不採取行動呢?」
  愛芙緹雅乃是水屬性的高位魔術師。魔力量及魔力強度方面與同為水屬性的宮廷魔術師部隊隊長不相上下,資質優異。
  基於護身作用學了幾招戰鬥系魔術,然而卻最擅長藉由操作液體進行的治療術。
  並不是所有掌控水屬性者均能驅使此類魔術。
  必須在醫學知識層面上對人體具備相當程度的了解,否則不可能辦到。
  愛芙緹雅前往戰場提供後勤支援算是合情合理。
  反觀夏洛特呢?
  雖說她具備了強大時空魔術的操控能力,卻與一般的魔術師大相逕庭。
  時空魔術屬於扭轉常世道理的領域。無論魔術的內容為何,原則上都能釋放出難以想像的威力,只是發動過程相當費時。
  部分魔術只要擊中就能造成必殺效果。然而無論多麼單純的魔術,都存在需詠唱五分鐘才能發動的瓶頸。對上只要拉弓便能擊發的箭矢,或者一兩句話的時間便能釋放的「火球術」都無力招架。更不用提這次夏洛特還告誡大家在非必要場合均需極力避免殺害敵兵。
  於此前提下等於毫無能力抵擋來自敵人攻勢的夏洛特,根本沒有機會施展必殺等級的魔術。
  完全沒有察覺緹梅爾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公主進入對方攻擊範圍內的心思,夏洛特拿下裝飾於牆面,看似相當寶貴的一把法杖。
  這是一把長度約與夏洛特的身高相仿,鑲嵌著紫水晶、用白金打造的法杖。
  身為時空魔術師的夏洛特專用的施法媒介。
  「緹梅爾。」
  溫順的笑容隱含著威嚴。
  夏洛特不愧為繼承賢君吉馬爾血脈的皇女。
  「我做好出發的準備囉。」
  「……明白了。一切全依公主殿下的意思。」
  受其威嚴所震攝,緹梅爾下意識跪地向主君垂頭行禮。

  ◇◆◇◆◇◆◇◆

  睡覺、起床。
  以往經歷這個步驟就能平靜的心,如今仍騷動不已。
  太一仰起頭,遙望流過高空的雲霧。
  腦中揮不去的是昨夜發生在凜身上的暗殺未遂事件。
  自己因此一度失控,對站在眼前的刺客產生強烈憎恨之情並出手攻擊。
  所謂怒火中燒八成就是這麼一回事。
  曾有一段時期,新聞節目經常播出以不同標題命名,探討「暴躁的年輕人」的專題報導。
  當時太一總是不當一回事,心想著「跟我有什麼關係」。如今完全能夠體會所謂「暴躁的年輕人」是何心境。
  相信有些年輕人只因為遇到不如意的事情便隨便抓狂,肯定另有一部分人始於自己寶貴事物慘遭蹂躪才情不自禁理智斷線。
  太一相信人的價值觀可能彼此天差地遠。否則就不會產生「一種米養百樣人」這種成語。
  在A眼中毫無價值的東西可能是B人生當中最珍貴的事物。這種例子比比皆是。而太一眼下最看重的便是凜。從太一昨晚忘我的莽撞行為亦能導出同樣的答案。
  被凜與繆菈擋下,才曉得自己是如何冷眼觀望倒在地上的刺客與自己稍早的舉動。

  ──你怎麼不趕快去死──

  如此意念推動自己撿起短刀並高高舉起。
  同時也為這樣的自己感到詫異。
  嘴上說不願傷害任何人,卻有了不把對方搞死不甘願的心態。第一次察覺自己竟有如此面貌。
  即便如此。
  一想到可能失去凜,腦中瞬間一片空白。
  感覺一股寒意爬上後背。
  怎麼都無法原諒。
  並非就此肯定傷害他人的行為。
  只是為了守護寶貴事物,或許不得已這麼做。
  太一有了這樣的想法。
  幸虧在第一時間終結了刺客的行動能力,因此當晚沒人受傷。
  萬一逮捕行動沒有想像中順利,導致刺客狗急跳牆而襲擊某人──
  重要的夥伴恐怕已經受傷。
  說不定還不只是受傷這麼簡單。
  身懷壓倒性力量的太一,能力高強到就連蕾米亞都敢斷言國內沒人打得過他。
  最怕有此非凡能力仍保護不了誰。
  國內最強的威風頭銜恐怕只是浪得虛名。
  假使保護不了想要保護的人,那麼此等能力又有何意義?
  凜、繆菈、蕾米亞都一樣。
  在自己視野之內竭盡全力維持欲守護對象的安危。
  這是太一的真心話。
  然而堅定的決心卻可能淪為缺乏實質作為的空話。
  所謂的守護或許本就如此困難。
  無限的魔力量、超群的魔力強度。以及可借助高等精靈艾莉之力的召喚術師身分。
  被譽為稀世的高手,受盡推崇。
  或許因此而自以為是了起來。
  自己真有本事熬過這場仗嗎?
  隨時可能發生預料外的狀況。
  又不是照著劇本演的故事。
  即便繆菈評判凜與太一在人類中屬最強等級。
  依然免不了萬一。
  更何況,騎士與宮廷魔術師尚無人能及凜與太一的程度。
  八成將近距離目睹某人死亡。
  不管守護的意志多麼堅定,對於實行卻一點把握也沒有。
  太一受託負責的戰術也一樣。
  肯定是最具效率且有機會以最快速度結束戰事的一手。正因影響力甚鉅,太一挺身接下任務。
  非常明白完美達成使命將帶給我軍莫大的幫助。太一也有權自行應變調整。只求務必成功。
  默默糾結煩惱一陣子,太一果敢而慎重地站直身子。雙手拍打兩邊臉頰。
  不敢說已經想清楚了抑或徹底消化紊亂情緒,實際上在他胸口的愁雲仍未散去。
  終究不是能很快得出結論的議題,太一決定帶著這份煩惱往前進。
  想不通的不如暫且擱置。貿然憶起在日本聽過的這句俗話。倘使花時間思考就能得出最好、最適當且最棒的結論,人早就不必這麼辛苦。
  而太一掙扎的過程也全被艾莉蘊滿慈愛之情與某種決心的雙眼看得一清二楚。

  ◇◆◇◆◇◆◇◆

  艾利斯廷往南數公里處有個被稱為「麥沃爾特」的平原。
  絲梅拉現正站在蓋好的木造瞭望塔上。眼下是多達一萬人的軍隊。安靜無聲且整齊劃一列隊,代表士兵們有多麼出類拔萃。
  抬高視線,對上距離一公里處,同等規模的人群。
  不用說,那便是親王派軍勢。
  規模如此龐大的對戰絕非家常便飯。事態發展至此只有靠交戰解決了。唯一需要擔心的是近期少有戰端,士兵們大多顯得焦躁一事。
  怎麼說都是難逃一戰。只是因為有太一與凜加入國王軍的關係,比起絲梅拉一個月前預測的時間還早了許多。至少可以說幸好他們不是站在親王派那邊。
  感覺好漫長。待這場戰役結束,艾利斯廷還得走上重建之路。包括絲梅拉在內的高層幹部勢必面對數不清的任務,想到就頭痛。
  但那也是打贏這場戰之後才需要煩惱的事。
  打贏了才有機會重建。
  連打都還沒打自然用不著煩惱,絲梅拉將擔憂收進心底的抽屜並上鎖。
  此時感覺背後有人靠近,是一股令人無法忽視的霸氣。
  「陛下。有勞您了。」
  絲梅拉跪地向已然站在她身後的吉馬爾行禮。
  「嗯。」
  吉馬爾拔出腰側的劍並朝天高舉,絲梅拉替國王施加擴音魔術。
  「艾利斯廷魔法王國的諸位英雄!此刻你們已被賦予必需完成的使命!」
  充滿威嚴的聲音以及有力的話語震盪士兵們的耳膜,更鼓舞他們的榮譽心。
  「杜托耶海姆公爵為自己的私慾與仇恨,對他應該保護的人民痛下毒手!現在反問你們自己!各位精進武藝至此,是為了對付無辜民眾嗎!?」
  聽聞吉馬爾的詰問,騎士們熱切表達否定的答案。
  為此深感滿足的國王接著高喊。
  「沒錯!自然不是!絕對不是!諸位磨利手裡的劍,理當是為了站在人民前方,擊退逼近的威脅!而對面的人們卻命令騎士違背作為人民之盾的使命,反而對人民兵刃相向!令人鄙夷的叛國行為!可以肯定他們的勇氣,但絕不可容許他們胡作非為!吾等王國的諸位英雄!為人民獻上勝利!拿下勝利榮歸王都委內菲克斯之地,讓吾見識諸位的威風!這是命令!」
  喝喔喔喔喔,歡呼聲晃動大地,絲梅拉腳下的瞭望塔亦隨之顫動。令人滿懷信心的光景。
  吉馬爾連點兩次頭,動作俐落且精準地讓高舉的劍回到劍鞘裡。
  「絲梅拉將軍。」
  「在!」
  吉馬爾一個轉身,看著依然單膝跪地的絲梅拉。
  「妳全權處理。」
  「遵命。」
  假如可以,吉馬爾也想執掌所有指揮工作,親手鎮壓這場內亂。
  然而同時也很清楚最適任者並不是自己。
  關於軍事方面,吉馬爾自認自己的程度還遠遠比不上絲梅拉。既然有人在目標領域能力優於自己,賦予對方最接近自己之權限,提供充分發揮所長的空間才是上策。
  責任當然由吉馬爾來承擔。以勝敗之責任由自己來扛為前提,任部下自由發揮。
  吉馬爾配置的內政執行部門亦全數維持此等型態。
  「嗯。有勞了。」
  「是!必不負您的期望。」
  對可靠部下的回答點頭表意後,吉馬爾轉身甩動奢華深紅色斗篷,離開了瞭望塔。
  確認君主遠離,絲梅拉才站起身。
  視線掃過一遍下方值得信賴的軍隊。
  這場戰役的結局全取決於它們。
  「拔劍!」
  同樣施加了擴音魔術而高喊,聲音遠達最前方戰線。
  隨絲梅拉的號令,一萬名士兵一起拔出武器。
  「前進!」
  絲梅拉往前伸長右手。
  迅速且隊形準確地。
  全軍舉步前進。
  未有絲毫紛亂的萬軍攻勢。絲梅拉知道光靠這一幕便足以讓敵軍心驚膽戰。

  ◇◆◇◆◇◆◇◆

  國王軍開始進軍之後的三百零八秒整。
  配置在左翼且些微突出於步兵部隊陣列的親王軍騎兵隊,率先衝進以整齊步伐逼近的國王軍最前線,戰事就此展開。
  彼此交錯飛舞的魔術與鏗鏘震響的劍戟。以及兩軍士兵發出的怒吼與口號。所有現象混合而引發化學反應,戰場瞬間被巨響包圍。
  「絲梅拉果然厲害。」
  杜托耶海姆慨歎道。不得不承認就統率能力而言,親王派落後王國軍兩步以上。
  以密集陣形進軍的國王軍眼下正試圖將對方突出於最前線的騎兵隊誘導至一個半圓範圍之中。先承受攻勢再轉為包圍的戰術應源自前線指揮官的號令,判斷速度迅雷不及掩耳。
  再這樣下去,國王軍很快會取得第一回合的交戰勝利。只不過親王派這邊並不是毫無道理地讓騎兵隊先行衝鋒陷陣。
  「要漸漸加強力道了喔,我看你們如何抵擋。」
  兩軍短兵相接處再稍微後的地方,國王軍騎士們的頭頂降下大量魔術。畢竟只讓優於突擊戰的騎兵隊帶頭衝鋒實在太過浪費了,親王派這頭當然也安排了能將兩軍祭出的第一波攻勢打成平手的後援。這就是杜托耶海姆第一個目的。另外一個目的則須待稍後發揮。
  此時,兩軍的最前線終於正面交鋒。
  戰爭這才要開始。絲梅拉與杜托耶海姆的智謀較勁隨之開局。
  目睹不出預想的激烈交戰光景,杜托耶海姆緊握手裡的杖。
  「開始了。」
  「是的,老爺。」
  杜托耶海姆曉得站在他斜後方的能幹管家正恭敬地鞠躬。並非能察知管家的動作,單純藉由長年來往的經驗,他很清楚奧魯多肯定會這麼做。
  「這場戰爭……將改變這個國家,以及整個世界的未來。」
  「是的,老爺。」
  杜托耶海姆牽起嘴角,笑得愜意。
  「雖然我可能會受到後世的史學家嘲笑。」
  「沒錯。」
  「可能會被譏為傻子。」
  「沒錯。」
  極其不敬的回答卻讓杜托耶海姆滿意地豪爽大笑。
  「就是如此。我將以史上最愚蠢的公爵之姿,傳頌至後世。」
  「老爺想得一點都沒錯。」
  「但……這就是我要的。」
  「是。」
  「我從不期望有誰來理解。」
  「老爺。」
  「怎麼樣?」
  至此才回過頭的杜托耶海姆,看到的是奧魯多依舊對主公充滿敬意的模樣。
  「奧魯多不才,只求陪伴老爺至滄海桑田、天涯海角,直到老爺滿意為止。」
  「……你也笨得可以了。」
  「多謝老爺美言。」
  被奧魯多有些刻意的嘲弄所挖苦,這卻反而讓杜托耶海姆笑得更加愉悅。

  ◇◆◇◆◇◆◇◆

  「不愧是公爵。果然沒那麼好欺負。」
  戰況持續對峙。開戰後約過二十分鐘。當對方出了一招就反將一軍回去,反之亦然。彷彿只有兩個人參加的鬼抓人遊戲,不斷輪迴形成膠著戰況。
  無論從統率、指揮與狀況判斷等能力方面,絲梅拉均有不輸給任何人的自信。然而敵方的表現卻也不見遜色。
  不僅絲梅拉給自己如此評價,更是旁觀者眼裡的客觀事實。
  不論在哪一段歷史中,絲梅拉都能排進有史以來前十大名將。不可諱言,不可能所有歷史學家與軍事研究家都給她同樣超越常理的評價,自然免不了些許的批判,但卻無人對絲梅拉被譽為名將一事表達異議。
  二流者不被搭理,一流者飽受讚賞,超一流者則反而會受到批判。
  根據這個理論,絲梅拉毋庸置疑歸屬於超一流。
  如今杜托耶海姆與各方面能力如此超群的絲梅拉交手依舊打得難分高下,不得不讚嘆棋逢敵手。
  「左翼!陣形鬆散!誰准你們散漫了!」
  絲梅拉的大聲斥喝令前線指揮官發出近似哀號的聲音。
  嚴格說來,陣形尚未鬆散。只是絲梅拉藉由我軍與敵軍的動向,以及雙方最近一次的攻擊與防禦狀況來看,已經可以預見該處落後的狀況。
  這是絲梅拉以令人瞠目結舌的超高基準所執行的戰術,但無人表達異議。
  上自總司令官,下至前線指揮官、部隊長乃至一介士兵,無論把絲梅拉放在哪個位置,她都能做到全國第一的水準。正因她有此實力,一切推算與指令的說服力不言而喻。
  「哼、起步還算順利。」
  「確實如此。」
  負責統管騎士的帕索斯目前暫且遠離戰場,來到絲梅拉坐鎮的主帳內。
  他當然不是擅離職守,而是有事特意前來向絲梅拉報告。
  這一回合的作戰任務僅需絆住敵軍的推進。就結論而言,搗毀敵軍指揮系統才是取勝的捷徑,然就整體局面而言,只要不輸就算贏了。
  但如此消極的策略絕非絲梅拉所願,更不會是剛烈如火的她會採取的做法。
  「敵軍已經湊到J跟Q了嗎?」
  「是。根據偵察兵的回報,對方已經打出同花大順。」
  聽聞帕索斯的報告,絲梅拉點點頭。
  「很好。我們也是時候打出手中的王牌了。」
  「收到。我立刻安排。」
  敵軍行動相當敏捷。
  相對於樂見持久戰的國王軍,親王軍有必要想盡辦法突破現狀。
  接連出招,祭出波狀攻擊的手法全在絲梅拉的預想之內。
  等著見識對方下一步將如何調兵遣將。
  絲梅拉在腦中迅速切換意識,專注銳利到彷彿適才態度和緩與帕索斯談話的根本不是她。

  ◇◆◇◆◇◆◇◆

  「我該上場了。」
  確認夥伴們的氣息淹沒在大軍中沒多久,戰局正式開啟。
  眼下也到了太一執行任務的時辰。
  親王軍的主陣營設在何處?那兒便是太一的任務地點。
  「從這邊看不太清楚呢。」
  太一的視力藉魔力強化而大幅提升,可惜目標地點坐落在大軍後方,視野內的障礙物過多。
  這個問題能怎麼解決?
  還是用飛的最方便。
  借助艾莉的力量,太一一躍上天。
  「嗯。果然視野寬闊,瞭望無礙。」
  準確數字不敢肯定,起跳前預設高度約是離地兩百公尺。
  哪想得到自己有天能不藉任何道具飛上高空。
  多想成為天上的鳥兒,不受束縛、無憂無慮地翱翔。
  過去也不是完全沒有過這種念頭。
  只是實際真如鳥兒般飛上高空之後,說來奢侈,很快便把翱翔高空視為理所當然,感動程度亦愈顯微弱。
  「人真是現實啊……喔!找到啦。」
  親王派軍勢的最後方存在三個有如帳篷般的穹頂狀建築。
  第一眼看過去,不覺得有哪一座特別豪華。
  不過大小仍有所區別。中間那座不僅規模較大,人員出入頻率也高。
  據傳杜托耶海姆十分精明能幹。考慮到情資交流的效率需求,他很有可能就待在中間。
  太一思考至此。
  「就算他不在那裡也沒差,反正全掃光就好了嘛。」
  第一時間習慣性以現代基準考量,差點忘了這個世界不存在無線通訊技術。
  所得的情報需要仰賴傳令兵、傳令鴿或者其他可替代手段始可形成聯繫網。換作在地球,借助無線電或衛星通訊即可於剎那間轉達情資。未達竊聽無線通訊違法標準的灰色地帶,更是以許多普通百姓無法想像的高技術展開激烈的情報戰。
  一時以無線通訊技術存在的前提考量,實情是就算逐一搗毀三座帳篷,太一執行的速度依然無人能阻擋。
  首先以最有可能為主帳的中央帳篷為目標。
  「嘿咻。」
  就當事人的觀感可謂相當輕巧。
  只是對當事人以外的人可就不是那麼一回事。
  隨著落地的重擊,沙塵漫天飛舞。肆無忌憚地大動作著地。
  「什麼狀況!?」
  「所、所有人注意!備戰!」
  太一悠哉地體會周遭士兵手足無措的慌亂氣氛,一邊想著「真辛苦呢」。
  不僅是當事人更是造成混亂的元凶,不過此乃太一存心的。
  就是為了盡量擴大混亂情況。這個區域是親王軍的主陣營,不必造成實際的破壞,單是暫時麻痺此處的機能,對敵軍造成的損失已經不算小。
  總算等到煙塵散去,視野轉為清晰之後,映入太一眼簾的是被騎士裝扮的士兵們以三百六十度團團包圍住的自己。
  看到這副光景後太一笑得更燦爛了,朝相對較大的那座穹頂方向緩緩踏出一步。
  把指著自己的無數劍刃與長槍視若無睹的態度,讓閱歷豐富的騎士們都忍不住感到疑惑。
  最終與架著武器的騎士正面對峙。
  是將武器往站立不動的太一身上稍微一推就能刺中目標的近距離。
  但卻無人出手攻擊。
  或許該說沒辦法攻擊。
  因為他們早都聽說過太一這號人物。
  已經明白眼前的目標不屬於常理。
  太一用食指與中指夾住逼在眼前的刀鋒,輕輕一轉並從敵人手裡奪下。舉止相當緩慢卻不容抵抗。
  「杜托耶海姆在裡面嗎?啊,不用回答沒關係。我自己確認。」
  用手指把劍當筆一樣轉著玩的太一踏出一步。
  「還不懂嗎?借過。」
  騎士們文風不動,也不敢動。
  職責所在,不可能放任太一恣意行動。
  「可、可惡!!」
  其中一人從太一斜後方撲來並持劍揮砍。
  太一靈活轉身,架劍抵擋攻勢的同時扭過上身,隨後一把長槍以極近距離刺了過來。
  騎士們展開就算傷到自己人也在所不惜的攻勢,充滿為阻擋太一不計後果的氣魄。
  如此下去勢必形成混戰。
  太一可沒有閒時間一一應付如此為數眾多的敵人。
  「……讓開!!」
  太一以自己為中心,製造出掃蕩外圍的風。
  破壞力遠超越正常自然現象的劇烈旋風。
  首先有一股往周遭釋放擴散的劇烈魔力。
  緊接著發生一陣爆炸。
  不讓騎士們有機會站穩腳步,立刻彈飛他們。太一與騎士們之間出現了十公尺的距離。
  眾人全以不可置信的表情凝視太一。
  方才釋放的魔力已超越宮廷魔術師的程度,更掌握了僅將騎士們彈飛的分寸、沒有多大的殺傷力。騎士們遭彈飛的相對距離也不值得一提。然而…
  終究是無法抵抗。
  就算想抵抗也無能為力。
  儘管是一股威猛無比的能量,卻只用來讓騎士們在毫無招架能力的情況下被彈飛。
  倘使太一有意傷害他們,早就已經造成最壞的結果。
  究竟還有誰能與之抗衡?
  究竟還有誰能阻擋他?
  自始至終輾壓眾生的太一,騎士們圍成的人牆已經被一分為二。
  其後再也無人上前包圍,太一順利到達帳篷前方。
  剛步入老年的管家儀態嚴謹地站在帳篷前方。

  ◇◆◇◆◇◆◇◆

  戰爭是一種隨時可能致人於死地的非日常狀態,至少在凜以往生活在日本社會的觀念如此。
  坐擁國際尖端科學技術,位居世界先進國前段的日本。生活自由且不虞匱乏,若與意外、重病甚至倒楣捲入社會事件無緣,壽終正寢乃是常態的和平社會。
  相較於首都東京,太一與凜居住的城鎮自然偏僻了些,日子還算舒適。
  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才明白自己在故鄉的生活多麼豐饒富足。
  前往遠處的效率最高的交通方式是馬車、渡海只能利用船隻。雖有魔術的概念卻尚未建構在空中移動的技術,耗費大量時間在移動。
  醫療方面的差異更是顯著。有能力站在醫療領域的前線使出有效魔術的魔術師供不應求。醫療更是不能打折的技術,成本高得嚇人。
  取而代之普及的是藉助於魔法藥劑的治療。雖在降低疾病致死率方面產生顯著效果,就醫所要支付的費用依然昂貴。
  一旦爆發瘟疫,死亡人數往往以萬為單位飆升。
  就這個角度來看,日本的生活確實愜意。
  從生活在這個世界的人們看來,先進國家日本的居民可謂十分安逸。倘使太一與凜在兩手空空,沒有任何特殊能力的狀態下闖進這個世界,恐怕早就沒命了。
  況且這份能力更強大到無從置喙。
  所以才能如眼下這般,把戰場當公園一般悠哉漫步。
  稍早隨興與敵方騎士玩了兩三下,確定無危險性而採取如此態度。
  對凜而言不過像在跟小孩子打鬧。
  還沒有人嘗試攻擊凜。
  滿懷離譜的自信在刀光劍影的沙場上漫步,實際發動攻擊的騎士又在剎那間便告昏迷。目睹此等場面,任誰都能明白凜不是個好惹的敵人。
  面對如此強大的力量,戰爭取決於動員數、需要綜觀大局、後勤才是關鍵的各式論調反而顯得愚蠢。
  用超越常軌的力量,不耍心機、正面交鋒並一舉擊潰防守。目睹此景者無一不喪失抵抗的意志。
  束手無策。
  親王派手下的騎士們怎麼也猜不到敵軍竟會派出這等人物來對付只能在地上走的普通人。
  凜終究停住了腳步。
  「這兒就差不多了吧。」
  語畢,凜環顧四周。
  「在場的各位,你們知道海浪退去的力道其實很強嗎?」
  凜如是說著並讓手裡的杖緩緩站直。
  既然提到海浪,預期會是水魔術。現場沒人能猜到眼前這位把亮麗黑髮紮成馬尾的美麗少女究竟打算使出什麼招式。
  凜用右手手心對著敵方騎士眾。
  『解放詠唱。潮汐翻騰。』
  咻乓的巨響,約達成人膝蓋高度的浪潮襲向在場騎士。沒有刻意朝全方位釋放攻擊,不過被波浪打中的幾十名敵兵均無法站穩腳步。
  「只是海浪而已!強化後站定就不用怕!穩住陣線!」
  擔任隊長的男子大吼道。
  正常人都會覺得連膝蓋都沒淹過的海浪何必大驚小怪。只不過眼前的波浪並非自然產生的現象而是凜所施放的魔術,浪頭拍打與拉扯的勁道遠超乎想像。
  眼見騎士們面目猙獰地死命想撐住,凜噗哧一笑。
  「我強調的是『海浪退去』的力道唷?」
  浪潮的前進方向隨後反轉。受力方向改變,應對的姿勢與施力方法自然也不同。拍打的力道無預警反轉為拉扯,不少人就此失足被拉倒。
  「接著下一招。」
  凜這次換用左手朝前。
  『解放詠唱。震動波。』
  空氣開始炸裂。已經倒坐在地還來不及撐起身子的人們又因此滾得老遠,勉強撐住、沒被海浪拉倒的人們也已是強弩之末,跟著被震飛。
  原本看似密不透風的包圍網,其中一角空出一個大洞。
  欲達此等成果且不讓任何人受重傷,的確不是等閒之輩辦得到的。
  根據凜的實力,假使她有意攻擊,恐怕會造成不少傷亡。由此可見凜在執行戰術的同時依然刻意避免傷害敵兵。有那個意願的話,例如遭受第一波『潮汐翻騰』攻擊而失去平衡的眾多士兵,凜隨時能取他們性命。
  拿捏過分寸出招仍有如此驚人的成果。
  一般情況而言,在場士兵們八成頓失戰意。
  縱然如此,依舊未見有人退卻。
  宛如奇蹟般的現實,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亦可謂必然的結果。
  因為凜明顯忌諱殺生。雖有必要時將不得已傷人的心理準備,仍不肯定奪取性命之行為。
  既知沒有性命危險,自然找不到理由撤退。只是今後還得經歷多次嘲弄般的攻擊,恐怕自尊心嚴重受創。
  如此想來,如何不受挑釁,冷靜維持住陣線將成親王軍的重要目標。務必謹慎行事,避免讓她脫離部隊的箝制。
  確實是有些沒面子的策略,但只要纏住少女並任由她耍弄,還是能在某種限度限制她行動。假使有此非比尋常的魔術師在戰場上恣意妄為,恐怕得面臨親王派全軍被打得分崩離析的結局。
  輸了打鬥無妨,贏了戰爭即可。
  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
  「嗯~一直待在這邊無所事事也不是辦法。」
  凜定睛觀察周遭。
  敵軍依然以一定程度的距離包圍著自己。凜不覺得棘手,反而認為現況牽制住不少數量的士兵,如此效益還算令人滿意。
  凜使出的一連串攻擊,說實話很難稱為攻擊。
  單純牽制敵軍的效果是有,然而凜的任務內容並非如此。她心底依然掛念著尚未完成的使命。
  據聞敵方陣營當中有個騎士與宮廷魔術師難以對付的敵手,這才正面闖進敵軍陣線。然而深入至此仍未遇上目標。
  難不成目標待在別處?
  或者目標在遭遇凜之前變更了行軍方向?
  凜認真思索著。
  假使凜不能在此堵到目標,事後恐將造成國王軍不小的犧牲。
  凜受命必須在目標造成損害前,阻止對方的行動。
  如此一來該怎麼辦?
  「只好親手把人揪出來了。」
  凜緩緩把右手往前伸。
  騎士們見此動作而加強戒備,凜不屑一顧。
  凜的目標不在那票人身上。
  有樣學樣。凜決定試試之前太一施展過,以魔力來威嚇敵人的方法。
  以自己的軀體為核心,聚集並緊縮魔力。
  凝聚至超越極限的程度。
  能力遠遠超越普通騎士與宮廷魔術師的凜,因平時總有太一保護著而無須出手,但眼下凜所產生的氣魄亦是非同小可。
  從周遭士兵們大受震撼的反應可見一斑。
  「……找到了。」
  同理可證,不受此等威嚇影響,凌駕於一般標準的高強能力,並且未做騎士或宮廷魔術師打扮的人,就是凜要找的目標。
  不消多少力氣,目標蹤跡畢露。
  「真沒想到妳能弄出這麼強大的氣場。不小心就使力對抗了。早該假裝人家很怕才對。」
  一道女性的聲音傳入耳裡。
  女性身上穿著以野獸毛皮製成的全套裝甲,單手扛著尚在滴著鮮紅液體的戰斧。
  臉上有一道從左耳一路畫到右耳的紅漆,不細看還以為是某種花紋。從某個角度而言,五官還算惹人喜愛,舉止則背道而馳。
  身高略矮於凜的女性態度悠哉地單手舉起戰斧並使出一記橫掃,藉此彰顯其怪力。
  那把戰斧早已嘗過某人的血。絕不能任她繼續恣意妄為,導致更多性命的犧牲。
  只不過,在凜眼裡,那女性……
  凜很快甩開浮現於大腦一隅的負面情感。
  往前踏出一步深呼吸,接著高聲宣戰。
  「我來當妳的對手。」
  聽聞凜的宣言,女性大方鬆了口氣並笑答。
  「呵嘻嘻,這樣好嗎?妳跟人家打,退幾百步看還是不適合吧。」
  「我看得出來。總不可能天天都遇到擅長應付的對手。」
  確實如此。不愧是A級冒險者。根據自己的戰鬥風格,對擅長應付的類型有相當程度的理解。
  即便有此認知,亦無一絲怯懦之情。
  凜的話語透露出對『某方面』有所理解的訊息則進一步引發女人的笑意。
  「妳挺有意思的嘛。年紀輕輕卻這麼有膽識。人家自動報上名號,以示對妳那等氣度的敬意。」
  女性以將戰斧平舉,前端指著凜。
  「人家叫做蘇索拉。就像妳看到的,是個重裝戰士。冒險者等級A。主要從事傭兵或保鑣工作。」
  「洩漏這麼多個資,妳不擔心嗎?」
  「妳這話真沒道理,冒險者不是越出名越好嗎?」
  「好像也是喔。」
  在日本眾人斤斤計較的個資保護觀念與這個世界的冒險者八竿子打不著。名氣越大,委託越多,荷包滿滿。轉念一想,這才是理所當然的情況。
  「我的名字是凜。魔術師。冒險者等級C。」
  既然對方報上姓名,凜也同樣報上自己的名號。只見蘇索拉瞠目結舌。
  「真是太誇張了,都可以施展那麼多厲害魔術了呢。」
  言下之意,代表以凜的能力應該可以獲得更高的等級評價才是。單就能力評價,自認不會只有C,但凜並不在意這些因而不覺遺憾。
  「總是會有這種事嘛。」
  「不對喔,人家覺得妳是例外中的例外。」
  「是喔。」
  一丁點也不像隨時可能開打的閒聊氛圍於此無預警被截斷。
  「來打吧。」
  「……」
  蘇索拉擺出將戰斧扛在肩上、側著身子迎戰的架式。
  凜也拿起左手裡的秘銀法杖擺出架式,右手也一併緊握。
  說實話還是感到恐懼。
  被那把沾滿血的戰斧當作目標,稍有分心就會禁不住腳軟。
  但凜絕不能臨陣脫逃。
  想起昨晚未遂的暗殺行動。太一得知凜的性命受到威脅,霎時理智斷線。與太一認識那麼久的凜,這是第二次見到他如此失控。就各種角度而言,太一基本上善於控制自己的情緒,凜很久沒有見到他失去自我、無法抑制衝動的模樣。足見此事對他有多重要。
  太一為了凜而失控的事實多少讓人感到開心,同時也感到震驚。得知自己在太一心中份量如此,理當樂於接受。
  凜同時明白太一很有可能為了她而不惜弄髒自己的手。
  甘願為凜背負罪惡的意念著實令人感動,但也不願讓太一獨自扛起這樣的重擔。
  不介意受到太一的保護,不代表甘願永遠當個弱女子。
  凜希望能與太一維持對等的關係。期待自己成為一個擁有堅定自我的女性。
  為此,不可永遠躲在太一背後。
  幸虧凜還擁有高人蕾米亞都敢掛保證的魔術實力。
  雖對自己的能力不抱太大信心,至少願意相信蕾米亞的評價。
  「沒事的。我能贏。」
  凜低聲喃喃自語,沒有讓蘇索拉聽見。
  重裝戰士跟魔術師的對戰,最需要注意的是什麼?
  凜很快將絕大部分的思緒放在與蘇索拉的決戰上。

  ◇◆◇◆◇◆◇◆

  繆菈心平氣和地一步步引導敵人落入自己的陷阱。
  短兵相接的同時精準判斷敵人的視野的可見範圍,並在自己的左後上方生出火球。
  敵方騎士因注意力被火球拉走,同時在反方向產生些微的死角。
  接著繆菈將對方左腳附近形成死角的地面轉化為沙子。趁著騎士腳下不穩,身體隨之傾斜的同時,用劍重擊鎧甲。充滿力道的巨響之後,目標應聲倒地。繆菈長年慣用的劍相當堅固,就算直接敲擊金屬鎧甲也不用擔心磨損。不用劍刃攻擊則是因為刃部太過銳利,繆菈不想把對方連人帶鎧甲砍成兩半。
  稍早製造的火球對剛剛被打倒的這位騎士之作用僅限聲東擊西。實際上是為了從後方前來支援的另一位騎士而準備。繆菈刻意將『火球術』設定在常人足以應對的速度與威力,朝第二位騎士施放。
  來者用盾牌彈開火球。毫不打算確認往後方高飛之火球落點的繆菈,搶先鑽入騎士跟前。
  「嘖!混帳……」
  「慢吞吞。」
  繆菈只靠著膝蓋的彈跳力跳到騎士後面,以慢一拍的形式閃過對方預期繆菈會正面攻擊而採取的反擊。在制住背後破綻的同時轉身使力敲擊騎士的後腦勺。刻意避開延髓則同樣為了避免取人性命。確認目標倒地,即刻站穩腳步,轉而觀察周遭敵軍。
  繆菈僅以視線便成功牽制住眼前一票敵人。繆菈感覺得出來她那銳利而冷峻的視線甚至讓其中幾人當場失去戰意。
  一旦上了戰場,繆菈從不猶豫要不要殺人。只不過這次上頭吩咐盡力降低死亡人數,滿足客戶指定的條件也是冒險者的本分。
  但是繆菈甘願照辦的理由不只這一個。其實也不想讓某位少年見到自己身上染滿敵人鮮血的模樣。難以解釋與面對內心複雜的情緒,只好用「委託內容就是如此」的名義說服自己。
  繆菈不介意在可實現的範圍內盡量貫徹不殺害敵人的做法。
  劍術在不知不覺間有了長足進步,除了因此提升了不少自信,繆菈也開始向自己的師父看齊。



  坐鎮現場便能醞釀出壓制周遭的氣場,甚至能藉此封鎖敵人攻勢的師父。
  思及此,繆菈忍不住停下腳步望向那兩名替她施加了魔力活性化效果的上級魔術師。
  就繆菈所知,這是師父繼阿茲拜亞防衛戰後第一次全力以赴。也是第一次在與人類對打時用上這樣的狀態。
  假使不計入太一那個例外中的例外,舉凡人類、精靈、矮人,算上所有人型種族,蕾米亞的實力肯定還是首屈一指。
  繆菈就近見證過蕾米亞與魔物的戰鬥情況,因此有相當程度的認知。這樣的師父對上實力堅強的人類,又會怎麼做呢?
  繆菈對蕾米亞即將展開的戰鬥方式非常感興趣。基於後學的立場,希望有機會就近見習乃是人之常情。
  遺憾的是繆菈不能丟下手邊的任務。只要自己在此周旋,國王軍就能在這一區佔有優勢。倘使繆菈離開此地,不難想見親王軍將即刻反攻。她十分明白不該照自己的意志而任性妄為。
  再者,還有另一個原因讓繆菈絕對不願放棄此地。
  「久違啦。」
  一道混在眾多士兵之間卻仍無法徹底隱藏的氣息。
  沒有指名的一聲招呼讓那道氣息的主人一時詫異。
  「早就露餡了,不如盡快現身吧。」
  繆菈身體依舊面向蕾米亞所在的方位,意識卻集中在親王軍部隊當中的某個點上。
  方才一度產生動搖的氣息已經轉為平靜,看來是沒打算現身。
  那也無妨。就隨便我罵囉。
  「原來不只性格低劣,還沒膽面對現實喔。叛徒米格爾。」
  「叛徒?講話小心一點喔。況且我誓言報效的對象僅限於杜托耶海姆公爵一個人。就算國王陛下也收買不了我的忠誠。」
  「真敢講。公爵一被流放,你馬上就背叛他了。」
  「話不能這樣說。」
  一名騎士隨著鏗鏘的金屬摩擦聲走上前來。
  果然不假。
  那道氣息,還有體態都讓繆菈不陌生。
  「你有什麼好反駁的?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隨妳怎麼說,更重要的是……」
  米格爾拔出掛在腰上的劍,看來有意打一場。或許他原本計畫從繆菈背後偷襲。既然無法照計畫實行,就只能正面交手了。
  「真虧妳能找出我來。」
  繆菈爽朗地笑著。
  「你那卑劣的氣息,體會過一次就忘不了啦。」
  不留情地批判。
  就繆菈而言,等了好久就是為了這一刻。絕對要大罵特罵一番。倘使米格爾大為光火,表示他就那麼一點程度。話說回來,繆菈從沒期待過米格爾這麼簡單就被激怒。
  「能讓妳這樣的好女人放在心裡,甚感光榮。不用謙虛,做為發洩用的人偶,妳還算蠻有魅力的啦。」
  「很遺憾,這輩子只遇過一個值得奉獻純情的對象。像你這麼人渣的真的真的真的是比不上。」
  「是喔是喔是喔。等妳打輸我這個人渣,就只能乖乖讓我砍掉雙手雙腳,玩到妳變成一條臭抹布囉。」
  乍聽骯髒下流的嘴上較勁其實是在試探彼此的破綻。一旦顯露出一絲的憤恨情緒,立刻就會轉化為任人攻擊的弱點。
  動嘴抬槓的同時更專注心神,仔細觀察對方的一舉一動。內心先產生動搖的一方注定落敗。乍看不過是互相批判,有時候也會成為未戰先決的誘因。一言一語之間均不可掉以輕心。
  「呵呵,有本事就來啊。叛徒。」
  繆菈壓低身子,擺出斜著架劍的架式。緊盯著劍刃後面的米格爾身影。
  「誰怕誰啊,臭丫頭。」
  雙手持劍的米格爾擺出用劍尖指著地面的架式。
  繆菈擺出攻守倶佳的態勢,米格爾的動作則源自王國劍術的其中一種套路。
  鏗──
  緊繃氣氛蔓延。
  宛如空氣被劃過的銳利風切聲。
  相距不過數公尺的兩人一同散發出懾人的霸氣。
  「看我把妳大卸八塊!」
  魔力開始劇烈卻綿密地聚集。是強化魔術。
  繆菈直覺感受到其技巧相當熟練。雖然米格爾當了叛徒,堪任直屬皇室之職位所需的實力不假。
  「我會讓你後悔出生在這個世上!」
  這等程度做為對手反而正中繆菈的下懷。這是因為普通的騎士遇到繆菈跟本無力招架,而繆菈也很好奇米格爾究竟有多少實力。
  土屬性強化魔術流竄全身。親眼目睹這精準俐落得幾乎完美無缺的強化術式,附近的士兵徹底理解到繆菈到剛剛為止放水得有多嚴重。
  雙方視線相交,迸出火光。繆菈與米格爾眼中除了自己的敵手,再無其他。

  ◇◆◇◆◇◆◇◆

  凜、繆菈、蕾米亞等人被賦予兩道使命。

  其一是以游擊方式支援全軍。進軍路線早就固定,不需要刻意尋找戰力薄弱的地方。
  凜、繆菈與與蕾米亞分別行動,各自從不同的位置進攻。
  如果只是支援,著眼於趨於劣勢的地方不是恰恰好嗎?聽聞凜以一般人概念提出的疑問,帕索斯表示否定。
  關鍵在於第二道使命。
  根據情報所示,親王軍似乎將在這場戰役祭出王牌,而且據說是普通士兵難以對付、相當難纏的對手。假使帕索斯或貝拉出面或許最有把握壓制住,但是兩人基於指揮部隊的職責所在,無法離開各自的崗位。
  因此這個任務就落到了國王派手裡應變範圍最廣的強力手牌,也就是凜等人的頭上。於此情況下,最重要的便是臨機應變的能力。需要逆向搜索以求牽制敵方王牌,最終將其壓制。這就是絲梅拉透過帕索斯轉達的命令。
  包含蕾米亞在內,所有人均無異議。
  一行人本來就不是屈就於大部隊之內的料,給予自由發揮的空間反而更有效益。
  三人從坐鎮後方監控前線的總司令部出發,凜從面對敵軍偏右方前進,繆菈負責左路,蕾米亞則直衝中路。
  三人沿路撂倒敵方士兵,維持穩定速度深入陣形的表現讓敵軍的動向逐漸集中。
  可以想見敵方前線指揮官將面臨高難度的應變考驗。眼前的三名刺客可不是用平時對付普通騎士的辦法就能有所影響的對手。但也不能反向操作,消耗整個部隊的軍力集中攻擊一個點。誰都清楚幹練的國王軍不可能放過任何可趁之機。
  耳裡只聽見靴子後跟敲擊地面的聲音,在蕾米亞的周圍一片寂靜。
  連魔杖都還沒出場。只是像在誇耀自身優美體態般,儀態良好地走著台步。
  「搞啥啊,原來大家都認得我喔。」
  蕾米亞從附近隨便選了一個騎士做為目標,毫無戒心地靠近。
  稍微晃動手裡長劍就能劃傷那片細嫩肌膚的極近距離,但是受到青睐的騎士一動也不動。實在不怪他,連周圍的其他人也沒資格責備,因為他們也全都不敢輕舉妄動。
  「呵呵,小鬼。你說說看,我是什麼人?」
  「……落。」
  「落什麼?」
  「落葉魔術師……蕾米亞……桑塔克魯……」
  蕾米亞滿足地瞇眼笑答。
  「正確答案。今後請多多指教囉?」
  纖細的指尖輕輕一挑青年從頭盔外露的下巴。確認青年的冷汗已經從額頭流到臉頰,蕾米亞才收回指頭。
  「那就給你個獎勵吧,別忘了用心感受。」
  語畢,她便張開手心貼到青年的肚皮上。
  周遭響起爆裂聲,青年應聲飛遠。下一秒,只見他在落地點壓著腹部,一邊呻吟一邊將胃裡的東西吐得一乾二淨。
  不過是凝聚空氣並撞向目標的簡單魔術。
  由於術式相當單純,可以高速發動,是風系魔術師普遍用做主力的一種攻擊魔術。
  正常情況下,這道魔術不具有在單次釋放即可讓目標失去戰鬥力的威力,純粹因為今天的施術者不同凡響。就蕾米亞的情況而言,還是已經適度分散威力後才使出這招呢。
  不顧被自己打飛的青年,蕾米亞的視線投射在面前的敵軍小隊。
  「怎麼了?不是萬中選一的騎士嗎?這麼簡單的束縛,還不趕快解除?」
  這票人中的是廣範圍牽制魔術『梅杜莎的擁抱』。
  選取複數對象,降低目標體感溫度的魔術。有一說認為人類在偏低體溫下的行動較為遲緩,但嚴格說來沒有道理,純粹是感覺上的問題。
  這是懂得操縱水屬性的上級魔術師均可施展的一種魔術。
  一般而言,對魔術效果的期待僅止於降低目標的活動力。透過蕾米亞的手,效果自然更強。但終究無法徹底限制住行動。
  關鍵在於蕾米亞施展『梅杜莎的擁抱』期間散發出的強大壓力,她光是站在原地就能牽制敵方行動的理由也是如此。
  所謂的騎士,能力與一般的冒險者不在同一個等級。正因如此才更顯得戒慎恐懼。他們更能體會蕾米亞超越常軌的程度。
  「也罷。你們這麼沒幹勁的話,我就自己逛過去囉。」
  其實不是沒有幹勁,而是根本拿不出幹勁。當然蕾米亞自己也很清楚,只是故意這麼說。
  揮舞魔杖,蕾米亞開始詠唱。目的在於實驗普通人承受不住的強風有沒有辦法一舉掃蕩騎士團。騎士的實力不同於普通百姓,只是眼下受到『梅杜莎的擁抱』牽制,能力嚴重受限。
  抵擋不住而被強風吹倒者,用電擊魔術加以麻痺就能輕鬆解決。蕾米亞是這麼打算的。施展範圍大概會比上次狹窄一點,不過推估仍可一舉麻痺二十至三十人。
  此時,蕾米亞突然感受到一股強大的魔力奔流。是大多數冒險者難以比擬的猛烈強度。
  蕾米亞幾乎是下意識地分配力道施加魔法防禦,同時謹慎完成施展到一半的魔術。
  而她所釋放的魔術……
  卻在半途憑空消散。
  「……喔喔。」
  蕾米亞盯著自己被凍結的右手。
  凝神感受還留在自己身上的魔力,準確地分析出是在鎖定魔術釋放的前一秒被加以攔截。
  牽制住蕾米亞右手的冰並非源自單純的『凍結術』。應是以中斷魔術施放之阻礙魔術為主而構築的術式。
  藉由詠唱對應咒語以借助精靈之力產生效果乃是魔術的基礎構造。
  當施術者開始詠唱欲施展之魔術的對應咒語,附近的精靈自會現身。順利獲得精靈的允許,施術者就能以自身魔力的消耗換取魔術發動。
  例如『火球術』就會由附近的某位火之精靈提供助力。再者如俗稱鐮鼬的『旋風斬』(註:日本傳說中的一種妖怪,總是以旋風的狀態現身),則是由風之精靈現身回應召喚。似乎只要付出相對應的魔力,沒有精靈會拒絕幫助。滿足相應的魔力與咒語詠唱就能確實發動魔術。
  同時,也同樣存在阻礙所有魔術的反制魔術。
  蕾米亞對這方面也頗有心得,但不是大多數人都能學會。
  火、水、土、風四種屬性均能發動反制魔術,只是其難度之高,連蕾米亞也不得不另眼相看。道理非常簡單,阻礙方必須具備遠大於對手用在該魔術的魔力量以及魔力強度始得順利攔截。
  倘使對手實力本在自己之下,當然可以順利發動,但同時也沒有多大意義。面對能力劣於自己的對手,直接正面攻擊反而更快更確實。沒必要費心阻礙對手施術。
  與自己能力相近或者能力相當的對手交戰的狀況才是最適合施展阻礙魔術的場合。面對實力高下不明的對手才需要仰賴阻礙魔術來提高自己獲勝的機率。於此情況下,施展難度自然隨之提高。既然實力相近乃至不相上下,表示可控的魔力量以及魔力強度亦相去不遠。
  首先必須準確分析並預測對手將以多少程度的魔力量以及魔力強度來施放下一招,否則只是白白浪費自己的魔力。與實力相當的對手相對峙,總需要將自己手上所有資源最大化才有機會取勝。也就是說不能有一點閃失。於此前提之下,魔力的浪費自然是無論如何都該避免的損失。
  就蕾米亞的習慣,即便對手實力相近,非必要時刻不考慮使用阻礙魔術。而是加倍專注於抵擋對手釋放的魔術,藉此分析對方的攻擊模式並精準應對,這才是更有效率的辦法。
  總而言之,眼前的敵人是個膽敢對有『落葉魔術師』之稱的蕾米亞施放阻礙魔術,甚至還順利達成目的的強者。
  「別躲著,出來。」
  蕾米亞用鼻子哼笑,面向某群人。
  一名男子隨著溪流潺潺聲般的紛紛細語,從人群之中走上前。
  是個以藍色長袍包裹全身的人物。兜帽之下的下半臉蓄著鬍子,讓蕾米亞可以判斷來者為男性。
  「妳就是落葉魔術師?」
  「竟然施展了阻礙魔術,還真有看頭啊。」
  低沉而嘶啞的聲調傳入蕾米亞耳裡。刻意採取偏離提問的內容間接給予肯定的回答。
  「吾名密斯托佛斯。即將取妳性命之人。記清楚了。」
  「很遺憾,像這種不重要的訊息,我總是聽過就忘。」
  「……就讓妳瞧瞧真正優秀的魔術師是什麼樣子吧。」
  蕾米亞沒有回應,臉上依然帶著微笑。僅挑高造型優雅的眉毛示意。
  「妳的命我要了。」
  「是喔?原來如此。承蒙您的賞識。我就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吧。」
  「若有遺言,我可以代妳轉達。」
  「自我懂事以來的八十年裡,我可是用盡所有時間鑽研魔術。」
  蕾米亞將依然鑲在冰塊裡的右手往前伸,周遭生起強大魔力奔流,勁道之強彷彿肉眼可見。隨後魔力反向壓縮,轉化為一個漂浮半空的小光點。
  啪鏘一聲,蕾米亞用凍結的手將光點握進拳頭裡。展現出凌駕於阻礙魔術之上的魔力強度。
  緊接著構築足以吞沒一名成人的巨大水球,期間尚且持續洩出令人招架不住的猛烈壓力。水球內含的水量絕不僅止於肉眼可見的容積,裡面至少壓縮了十倍以上的水量。一旦炸開,恐將造成難以想像的破壞。
  理論上不可能未經詠唱生成,而蕾米亞卻像是一瞬間就製造出這個巨大水球。在旁觀戰的宮廷魔術師們無一不對如此遙不可及的雄偉之力感到驚愕不已。
  「那個叫做蜜絲佛陀還啥的傢伙。可別省力,大方出招吧。既然膽敢跟我決鬥,可別讓我太失望。」
  「……我會打到妳說不出話來。」
  「這樣就對啦。」
  雙方洩漏出的魔力密度逐漸提高。
  「快退開!」
  「小心被掃到颱風尾啊!」
  國王軍與親王軍,雙陣營部隊的隊長發出語調近似哀號的號令,兩方人馬連忙遠離兩位高手。

  ◇◆◇◆◇◆◇◆

  此時的太一正聽聞一句「承蒙貴客蒞臨,蓬蓽生輝」,話者是一位看似年齡剛步入老年的男人。
  男人有何意圖?
  太一無法從男人的表情察覺出任何跡象。
  只知道眼前的男人跟蕾米亞一樣厲害。豐富的經歷非太一可比擬。比武力可能有機會,要比心機,太一可是毫無勝算。
  既然如此,別跟人家玩心機就行了。
  採取毫無隱瞞的開放態度,徹頭徹尾以直截了當的真心話對談。
  敵人難免想從太一的思緒中翻找出「可能存在的」某種念頭。那麼只要太一不保留任何念頭,就不必擔心人家試探。反正對方怎麼翻找也不會有結果,自然不必多所介懷。
  「杜托耶海姆公爵人呢?」
  略過無謂的試探,直搗核心。
  男人行禮後應答。
  「老爺已在房內等候。請進。」
  原本封鎖住的帳篷入口已經敞開。
  男人默默佇立在入口旁。
  會是陷阱嗎?此乃最基本的疑心。沒有這點擔憂的人才是腦袋有問題。
  太一以魔力強化五感,做好臨機應變的心理準備,卻又在碰觸帳篷入口簾幕之前止步。
  「我不用交出武器嗎?」
  太一腰間插了一刀一劍,手裡還拿著一把騎士團的制式長劍。
  一般而言都該收走來客的武裝才是。太一老實不客氣地提問。
  「對召喚術師而言,有無武器並沒有差別,因此無須刻意沒收。這是公爵的吩咐。」
  「喔?無所謂,你們OK就好。」
  沒錯。確實不需要介意,介意也沒有任何作用。
  對方會怎麼想、怎麼說,都不在太一的控制範圍內。
  太一能控制的只有自己如何看待事物、怎麼想、作何發言乃至決定轉化為怎樣的行動而已。
  自己採取的行動或許有機會誘使對方改變立場。假使無效,就只能逼迫對方改變,那就是得來硬的了。
  說得好聽,其實全是從蕾米亞那兒現學現賣而來……太一如是想著並踏進帳篷。
  雖然是現學現賣的論調,太一個人也是相當信服。
  但是。
  那僅適用於雙方處於對等立場的情況。
  倘使像現在這樣處於戰場上的緊繃狀態之下,認為有必要強迫敵對者接受自己的看法或主張應該還算合情合理。太一暗自思索。
  這場戰役中,杜托耶海姆乃是引發戰端的一方。不清楚他基於何等主張或正義這麼做,可以確定的是他願意為了貫徹自己的信念,運用暴力扭曲對手的主張或正義,就算得奪取他人性命亦在所不惜。
  既然如此,假使太一用自己的力量搗毀他所謂的主張或正義也沒必要感到罪惡。又何必非得歸納出個道理或邏輯論調呢。
  「你就是杜托耶海姆公爵?我是來逮捕你的。」
  帳篷深處的圓桌旁坐著三名男子。三人均穿著高級的衣裝。
  太一以「適當」的禮節對著當中最具架勢與威嚴的男人打招呼。
  面對敵軍將領也只算是適當的禮節,若考慮對方公爵的身分可就十分不恰當了。
  杜托耶海姆眼前這位敵方士兵理所當然似地隻身闖進重要幹部聚集的陣營核心,沒把安排在帳外擔任侍衛之騎士們的妨礙看在眼裡,更毫髮無傷地踏進帳內。稍早感受到的魔力想必也源自於他。得知闖入者擁有那般強大的魔力,正常是該關心有否造成可怕傷亡,不過眼下感受不到任何血腥味,表示他沒有讓騎士們受到嚴重傷害。外頭那麼一大票人,無人流血勢必源自他有心的操作。
  此番作為恐怕連被譽為艾利斯廷最強單兵的絲梅拉也辦不到。
  太一判斷為杜托耶海姆的男人顯示出的存在感代言了他高了好幾等的身分地位。比喻起來就類似從吉馬爾身上感受到的氛圍,也就是王者的風範。
  假使以正常狀態對峙恐怕會被其風範或霸氣壓制住,瞬時有此理解的太一對自己施加強化,利用壓迫感對抗。
  「想怎麼抵抗隨便你。反正不惜打傷還是打昏都一定要把你帶走。要抵抗就別怪我鬧大。」
  太一不疾不徐地扔開手裡的騎士長劍。
  在空中旋轉的劍描繪出銀色的弧線,接著重重且深深地刺入圓桌中央。
  這個舉動並不是為了傷到任何人,純粹示威作用。
  一如太一所預期,另外兩個男人大受驚嚇。
  「……哼。控制風力不讓劍傷到人嗎?有那麼可怕的力量,還以為你喜歡玩得大一點。原來你也有細心的一面。」
  會如此評價太一,八成是看過上一次能夠撕裂大地之魔法的關係。
  規模如此龐大的魔法勢必需要付出相對的成本。常理而言是如此。
  常時操控大規模的魔力,因此自然認為太一習性如此。杜托耶海姆這樣的念頭也不難理解。
  假設以百分之一單位調整力道強弱。
  能量為一百的人,可調整的最小單位就是一。而最大能量高達一萬的人,以最小單位使力就有一百。
  杜托耶海姆八成就是這個意思。也有道理啦,太一接著笑答。
  「畢竟我的師父是『落葉魔術師』嘛。標準值超高的,很辛苦啊。不管學什麼技術都被迫學到徹底呢。」
  看來蕾米亞的名號確實夠嚇人。太一從現場氣氛感受到自己發言的說服力有所提升。
  不可諱言,剛才那話其實也有繞圈子表示「能熬過那麼痛苦的訓練,我也很強吧?」的自賣自誇意味。在蕾米亞手下經歷的修行確實不輕鬆。
  再者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理由。太一繼續說。
  「我只是藉此讓你們理解我有在支付魔力。真正消耗魔力並使出風魔法的其實是風之精靈,艾莉安爾。落葉魔術師也說過,想跟精靈比魔法控制能力就是不自量力到了極點。」
  根本沒得談。精靈可是比人類更高次元的生物。
  凡有生命者,毫無例外低於精靈的次元。就連太一曾經擊退的雙頭魔龍也是一樣。
  「呵呵呵。是嗎?說得也是。對象是精靈的話就沒得比了。」
  「我也是這樣想啊。不過如果你只想講廢話,那我就算要用拖的也要把你帶走囉。」
  語畢,太一往前踏出一步。
  聽來頗為粗暴的宣言,但就現況而言,理虧的是杜托耶海姆公爵這方。
  眼下雙方處於戰時。若不願就範就該抵抗,甚至毫不留情殲滅深入自方陣營的敵兵才合道理。
  既然一樣都沒做到,自然無從抱怨。
  太一沒準備武器,態度凜然地緩緩逼進杜托耶海姆落坐的圓桌邊。另外兩個男人早在太一移動到半途時便嚇得摔落椅子,並維持癱坐在地的姿勢往後退。太一僅僅瞥了他們一眼,隨後繼續盯著杜托耶海姆。
  假使那兩人也是高階貴族,能一併捉拿自然最好。不過優先壓制住杜托耶海姆才是上策。
  事物總有優先順序。擅自調動順序或者好大喜功很容易導致任務失敗。太一努力壓抑不禁分心的衝動。
  「哼,如果我說其實很想跟你談談,你會願意作陪嗎?」
  威嚴果然不同凡響。即便太一逼到跟前,仍感受不到他一絲慌張或動搖的情緒。聲調亦未顯露出焦慮。
  時間有限。杜托耶海姆此話究竟有何意圖?太一還是選擇一問。
  「不可能無條件聽你說啦。不如先捉起來,等回到我方陣營之後再談如何?」
  「這樣啊。不能給個方便,現在先談談嗎?」
  太一微微挑眉。
  「……我沒義務給你方便啊。非得在這裡談的理由呢?說來讓我考慮看看。」
  杜托耶海姆點頭示意後開始說明。
  「怕在國王軍陣營裡面沒機會與你單獨談。勢必免不了有旁人在場,即便他們不插嘴也一樣礙事。那樣就違背我意,我希望在無他人干擾的地方與你一對一談話。」
  「有差嗎?我把其他人都支開就行啦。反正不用擔心我會有生命危險,其他人應該會照辦。」
  「或許吧。倘使真如你所言倒是無妨。同時也有可能還來不及找你談話,我就被送進牢房。你也不能保證這樣的情況完全不會發生。不是嗎?」
  杜托耶海姆的說詞相當有說服力。確實可能演變成那樣。只不過即便如他所預料,僅須提出要求,國王派理當會看在太一的面子上應允兩人會面一段時間。太一認為這是可以預期的結果。
  只不過。
  太一還是盤算著實現杜托耶海姆的要求。
  見他好說歹說至此,或許真有必須在這個場合表達的意見。
  太一將空出來的椅子移到杜托耶海姆對面,一屁股坐下。
  「……好吧。那我就在這裡聽你說,但有條件。」
  「是嗎。多虧你如此明理。」
  太一悠哉地往前伸出手掌,手心向上。
  「有誰身上帶著懷錶嗎?」
  說的同時,先看了杜托耶海姆一眼,接著又瞥向奧魯多示意。
  見奧魯多將手伸進懷中,杜托耶海姆以手勢阻止,接著從自己懷裡拿出一個金色的懷錶,扔到太一的手心裡。
  從主體至鍊條均由黃金打造而成,未有複雜紋飾,但依然可見其精細做工與優雅品味。掀開上蓋一看,錶盤同樣省去豪華雕飾,呈現簡潔的風格。只在固定時針與分針尾端的錶盤中心處鑲有一顆紅寶石。
  普通百姓一般仰賴每天固定敲響數次的鐘聲來掌握時間。諸如貴族這樣的有錢人才有能力利用時鐘確認時刻。不過懷錶也僅限貴族當中的一小撮人士才有資格擁有,在這個世界乃是相當昂貴的物品。
  就連伯爵等級都難以弄到手的高級品,不過在太一眼中並不算稀罕。可以明白材質昂貴,但時鐘只是時鐘,並無其他特別之處。
  「哼,挺高級的嘛。」
  「製作那個錶的工匠性格簡樸。我另外還有幾個更高級的。我沒有要求,人家就自動送給我。」
  「比這還豪華豈不是太多餘了?我個人比較欣賞這種的。」
  揪著鍊條,甩動懷錶幾下。視線焦點從懷錶移向杜托耶海姆時,才發現他笑得頗愉快。
  「呵呵呵。原來你也這麼想,那我們算是志同道合。因為這樣,所以後來人家送的那些我沒有用,都珍藏起來了。」
  珍藏的遣詞感覺帶有些許挖苦的意味,太一不禁苦笑。
  「我懂你的心情。好吧,現在恰好剛過十一點。」
  懷錶的分針落在十二與一的數字之間。
  太一讓錶盤轉向杜托耶海姆。
  「這個長針走到三的地方就結束談話。我可沒打算讓你白白浪費時間。懷錶由我帶著,負責計時。願意接受這個條件的話,我就跟你談。」
  太一主動讓步,雖然只有一點點。現下不是可以計較對等條件的場合。杜托耶海姆也沒有立場爭論。
  現在開始約十分鐘出頭。
  這就是太一願意提供的時間。
  「可以,那就邊用茶邊聊吧。奧魯多。」
  「就快準備好了。」
  「真有你的。」
  他哪來的時間準備?難道是太一踏進帳篷前就開始準備了?
  無論管家或者女僕,辦事牢靠的隨侍人員總是能完美達成職務內容,而且還讓人搞不懂他們什麼時候處理好的。實在是不可小看的一群人。
  「……泡茶的時間也會算進去喔。」
  說好多少時間就是多少時間。
  意外的是杜托耶海姆認同似地點頭。
  「無妨。十分鐘已經足夠。你也喝嗎?」
  「……來一杯吧。」
  就算偷偷下毒,太一也能利用強化能力抵擋,搶在毒性蔓延全身之前服下解毒藥。這點小事難不倒他。
  不過這也是在蕾米亞監督下,反覆進行強化體內系統、服毒、解毒等步驟之訓練而來的心得。不可諱言地,起初也曾怨恨過蕾米亞竟然狠心要他服毒。但實際面對過類似現在這種可能遭受毒害的場合,內心就只剩下感謝。想到蕾米亞連此等場面都預想過,不得不為師父先見之明的神預測而感到背脊發涼。
  此外,透過方才幾句往來,太一相信杜托耶海姆不會事到如今還用下毒這種手段來對付他。說不出有力的論點,但太一心底莫名有此確信。
  懷錶的長針指向數字一之時,奧魯多完成了備茶的工作。
  杜托耶海姆啜了一口冒著熱氣的紅茶。
  太一面前也放著紅茶。執起茶杯喝了一口,甘醇香氣在口中擴散。
  「……好喝。」
  這是真心話。相比太一在王城內喝到的味道,奧魯多所泡的茶並不遜色。
  「承蒙您不嫌棄。」
  奧魯多態度誠懇地行禮回應太一的稱讚。
  「接著進入正題吧。也沒多少時間。」
  如是說著的杜托耶海姆放下茶杯。
  「話說回來,你對上位者的遣詞相當不敬呢。」
  「誰叫我們以敵對身分邂逅呢。假如你跟我站同邊,多少還是懂得表達敬意的啦。而且我也沒有刻意使壞嘛。」
  「確實。」
  杜托耶海姆大方認同太一的說詞。
  純粹基於在戰場上彼此敵對之立場而採取的態度,假如不是在打仗且非得分據敵我兩方,太一就不會這樣做。太一的解釋合情合理。
  「……你有那麼強大的力量,甚至不需要對吉馬爾陛下表示尊敬。只要你有那個意思,不是能直接用武力收下整個國家嗎?」
  「是沒錯。」
  太一毫無躊躇地對杜托耶海姆一針見血的言論表達肯定之意。
  等於是在宣告不只是艾利斯廷魔法王國,換成斯嘉特利斯皇國或加爾亙帝國都無法與太一對抗。
  太一本人是否明白他那不容懷疑的作弊級威力?
  「那你為什麼不下手?」
  不敢說所有人,但是大部分人的野心總是隨著能力而成長。杜托耶海姆想知道目前的太一抱有多少野心。
  「哪有為什麼。拿下一個國家只是多給我添麻煩而已啊。」
  「什麼……?」
  以能夠奪取一個國家為前提,嫌棄管控國家太費事的太一讓杜托耶海姆瞠目結舌。
  「取得之後就得負責任啊。肯定會忙到連睡午覺的時間都沒有。」
  「隨你自己的意思獨裁統治即可。」
  「我才不要哩。何必沒事找事做,還做那種給人家嫌棄的事。」
  那不就是有能力奪得國家者始得享受的特權嗎?
  不,更離譜的是。
  奪取國家的誘惑竟然輸給了睡午覺。
  這個驚人的事實慢慢滲入杜托耶海姆的思考中。
  確實理解的那一瞬間,杜托耶海姆放聲大笑。
  「哈哈哈……你真有意思。天選之人果然不可以常人論。」
  「不是那樣。」
  即便出場以來連續做出某個角度上相當瞧不起他人的發言,杜托耶海姆也沒傻到因此看輕太一,更沒有忽視太一說這句話時,臉色與聲調的變化。
  「喔?意思是?」
  「我……我們兩個在原本的世界都只是普通人。代表國家面對外界的險惡,這種事更是連想都沒想過。怎麼可能來到這裡之後突然就想當國王了。而且我們對現在的生活也沒啥不滿意的。」
  太一緩緩道來。
  「我有心理準備,如果之後遇上怎麼樣也無法忍受,也無力改變的狀況,或許就得自己想辦法。不敢說到時候我會不會產生自己建立一個國家的念頭。」
  「……原來是這樣。我就先相信你吧。」
  先不討論認同或不認同,至少展現出願意接納太一說詞的態度。
  接著經過不知幾十秒抑或幾分鐘,太一與杜托耶海姆雙雙維持沉默。
  太一瞥了懷錶一眼。
  幾乎沒談到什麼,就已經過了七分鐘。
  差不多是時候了。既然想要對方給出最終的結論,總該留點時間供人思考。太一如是想便主動詢問杜托耶海姆。
  「也該給我個結論了吧?杜托耶海姆公爵。」
  另一頭沒有思索太久,很快微笑並點頭示意。
  「我想問的都問完了。也不會再反抗。你想帶我去哪就去哪。」
  杜托耶海姆陸續扔掉佩在腰間的長劍以及藏在懷裡的短劍。
  此乃透過行動發表的投降宣言。接著只要將他帶回國王軍大本營,太一的使命就算達成了。而內戰亦將在同一時刻宣告落幕。
  想到自己能順利完成任務,太一感到安心而吐了口氣。
  取出麻繩的太一為了綁住杜托耶海姆而緩緩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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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11 21:2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idcs1214 于 2019-12-23 22:23 编辑

  第三十四話 中盤戰


  太一一行人正在對付同花大順的期間。
  設置於國王軍陣營最深處的野戰醫院沐浴在喧鬧與怒吼聲之下。
  受傷的士兵永無止境似地湧入。醫護隊人員不得停歇地來回奔波。割傷與刺傷不過是稀鬆平常。瘀傷、燒傷及凍傷症狀的士兵亦所在多有。甚有部分士兵手或腳不知去向。
  然而能被帶回這裡的士兵們全是幸運兒。
  距離野戰醫院約莫一百公尺處躺著竭力治療後仍回天乏術的許多陣亡士兵。
  打仗勢必有所傷亡。
  無人不是抱著這樣的覺悟而志願成為騎士或宮廷魔術師,或許此等結局也算如願以償。
  況且能在遺體放置處安眠的這些人已相當幸運。
  戰死沙場,屍體無人回收的那些士兵才是最不幸的。
  與那類人相比,能在遺體放置處受人弔唁已算是功德圓滿。
  看著負傷的士兵們,不,看著國民們如此模樣,夏洛特不禁咬緊唇瓣。
  縱然理智上接受,要讓情感也接受如此狀況仍屬高難度技巧。
  這種時候總忍不住怨懟起自己的時空屬性天賦。
  屬性不足為奇也無所謂。能像愛芙緹雅那樣上氣不接下氣、滿頭大汗地接連使用治療魔術為大家提供協助的屬性反而更好。
  此等念頭在在體現了夏洛特內心不夠堅強的事實。
  同時加倍懷疑,這樣的自己當真有能力達成自身背負的使命嗎?
  在那份使命面前,士兵們的死亡甚至艾利斯廷這個國家都微不足道。這是夏洛特應該要有的認知。
  理所當然,自己的性命亦不值得一提。
  隨時甘願奉獻自己的生命。只是沒料到自己以外的性命遭到犧牲是如此令人難以承受之事。
  「公主。還請稍事休息。」
  發現主人氣色比平時差了許多,緹梅爾如是諫言。
  「……我沒事。」
  「恕小的直言,您看起來不像沒事。」
  勉強編造的堅定卻立刻被看穿,夏洛特不禁苦笑。
  這位女僕恐怕是優秀過頭了,跟在自己身邊幾乎浪費才能。
  「不,我真的沒事。」
  夏洛特刻意用同樣詞句重申。
  「大家都得面對如此悽慘的狀況,怎麼只有我自己去休息。」
  說白點,還得先從夏洛特在場究竟能提供何種協助的問題開始檢討起。
  但夏洛特仍主動向傷兵們搭話,握手鼓勵他們。持續相信總有自己才能辦到的事情。
  即便明白這不過是自我滿足。
  即便明白這連贖罪都稱不上。
  「……一旦認定您太過勉強,小的無論如何都會讓您休息。」
  如是說的緹梅爾表示自己願意讓步。
  「緹梅爾,謝謝妳。」
  面對夏洛特衷心的感謝,緹梅爾深深行禮致意。

  ◇◆◇◆◇◆◇◆

  在瞭望塔上眺望戰場的絲梅拉看出戰況已然大幅傾向對國王軍有利。
  約二十分鐘前下令將攻勢從點擴展成面,現已產生實質效果。
  全軍齊心削減親王軍的分布範圍。
  能以最少損害熬過敵方攻勢,全屬退居前線後方指揮的貝拉之功勞。包括我軍陣線稍顯薄弱便立刻安排掩護的當機立斷,以及判斷優先順序的準確度等等。貝拉在指揮軍隊方面展現出的諸多才略,就連絲梅拉都不得不讚嘆。
  若非還有絲梅拉,以貝拉的能力被指定為王國軍總司令也不奇怪。
  帕索斯也相當有才華,只是比起指揮軍隊,前線指揮官的位置更符合他的性格。本來被認為擅長攻擊的帕索斯,目前亦以實際成果彰示他在專注防禦之前提下仍能充分發揮實力、準確執行戰術。
  假使讓絲梅拉站在同樣位置做同樣的事情,她也沒把握能順利執行。
  並非握有親王軍指揮權的貴族們無能,而是絲梅拉、帕索斯與貝拉在各自專業上表現更加優秀的緣故。
  「回報損傷狀況。」
  「報告長官!死者三百!傷者一千二百名!其中四百人重傷!以上均為概算!」
  「辛苦了。」
  「謝長官!」
  於本次戰役擔任絲梅拉之副官的士兵敬禮並後退了一步。
  「勝機漸明……是時候分出勝負了。叛賊們,覺悟吧。」
  這種時候最容易掉以輕心。日本的武將北条氏綱留給兒子的五條訓誡中,也有『勝利仍得繫緊盔帶』之名言。即『勝而不驕』之意。
  此話之於能力平庸的將領想必是金玉良言。但並不適用於身穿名為非凡之鎧甲的鐵血英雌絲梅拉。
  「傳令全軍,待敵軍中央被攻破之後,同時進攻。」
  「遵命!……敢問執行細節?」
  面對得不到具體指示而站在原地維持敬禮姿勢的副官,絲梅拉回答。
  「召集突襲能力優異的兵員三百與馬匹三百,當中五十名需為宮廷魔術師。」
  「是!」
  戰況發展至此,無須刻意選擇出奇不意之策。不如盡快分出勝負。
  絲梅拉最強悍的一點,便是能無所畏懼且充滿自信地執行任何人都想得出來的平凡手段。
  絲梅拉將手添在劍柄上,露齒一笑。
  身後的斗篷隨風翻揚。
  「這邊就交給你們。基本方針只有一個,就是加強穩固地盤。」
  「是!」
  交出現場管控權的意思就是。
  「我就是那個突破點。」

  ◇◆◇◆◇◆◇◆

  由三百人組成的騎兵隊伴隨震地巨響推進,逐一打散沿路接觸到的親王軍部隊。
  單從人數來看,相較於數千名的大軍團,三百人的部隊幾乎不值得一提。然而縱有十倍兵力,不可能全部集中在同一處。況且騎兵隊的最前面還有著一個足以輕易顛覆人數差距弱勢的因素。
  正是艾利斯廷魔法王國軍最高司令官,絲梅拉•格亞。放眼整個艾利斯廷魔法王國,對戰爭所有層面之應對能力首屈一指的女中豪傑。
  目前因隸屬陣營不同而分成國王派與親王派,其實所有士兵原本都是吃同一鍋飯的好夥伴。當中的騎士隊與宮廷魔術師單位更是窄門難進。連那些辛苦闖過重重難關才當上騎士與宮廷魔術師的人,在絲梅拉面前依然顯得蹩腳。
  「怎麼了!?竟連不過三百人的騎兵隊也擋不下來!?混帳東西!在我底下這麼久,鍛鍊到哪裡去了!?」
  由貴族管理的騎士與宮廷魔術師同時擁有兩個頭銜。一是貴族邊境游擊軍,另一個則是艾利斯廷魔法王國正規軍。這些人不只聽命於各自隸屬的貴族,同時也是為國家服務的士兵。
  騎士們優先接受隸屬之貴族門第的家主指揮與命令,同時聽命於絲梅拉這位長官。況且貴族雖握有優先指揮權,但並不代表貴族對這些士兵的權威在絲梅拉之上。
  基於此等背景,親王派陣營裡的騎士與宮廷魔術師實際上長年師從絲梅拉的訓練。目睹那群人受到如此斥責,跟在絲梅拉身後的士兵們無一不衷心同情起親王派的士兵。
  絲梅拉施展的雷擊,破壞力可比龍族。更沒有人情願跟她正面衝突。做為戰友讓人無比安心,變成敵人可就成了世上最難纏的對手。
  如此評價可非空穴來風,而是由帕索斯與貝拉掛保證。
  在雙方指揮相等規模之軍勢對打的模擬戰當中,絲梅拉VS帕索斯與貝拉聯軍打得不分高下。分別擔任後勤指揮官與前線指揮官的貝拉與帕索斯,不只本身能力優異,彼此更是配合得天衣無縫。與這兩人為敵,同時一人肩負後勤與前線指揮工作,尚可打得平分秋色的絲梅拉自是不同凡響。吉馬爾也在聽聞模擬戰結果之後,正色評道「絲梅拉為我國效命,乃是本國建國以來屈指可數的幸運之一」,且此評語聽起來一點也沒有言過其實。留下了一段佳話。
  「真丟臉,等這場仗打完,全部重新訓練。」
  絲梅拉跨坐在全身漆黑、頂著深紅色鬃毛的馬兒背上如此低喃。威武氣勢無人能敵,彷彿自成一景。親王軍這邊的士兵們則是有志一同地面色發青。
  若要替他們說話掛個保險,至少他們屈居弱勢的原因並非僅關乎於絲梅拉。縱有以一擋百之力,單槍匹馬對付的人數依然有限。主因還是隨後同時發動攻擊的國王軍士兵們受到絲梅拉勇猛表現的鼓舞,拿出有如乘勝追擊之氣勢。士氣高昂的國王派大軍以及很快察覺到自方弱勢的親王軍,雙方落差一目瞭然。
  「可別以為這樣就高枕無憂囉,你們也得參加。」
  女將軍一個轉身,如此宣告。
  真是值得同情……前一秒還懷著如此心思而將自己的義務束之高閣的國王軍士兵們,有人顯得困惑,有人甚而哀嘆。
  「送上來的一堆報告都是騎士跟宮廷魔術師的懶散搞出來的狀況。一段時間沒上場就這副德性。首先就請帕索斯跟貝拉把你們從頭磨練起。」
  「嘿啾!」同一時間,某處似有一位年高德劭卻溺愛孫兒的老大叔,因莫名惡寒而發出可愛的噴嚏聲。然這一幕的重要性微乎其微,就不在此贅述。
  矗立於戰場正中心,不分敵我地遏止全員之行動,甚至讓雙方聽聞自己的主張。也只有絲梅拉這等領導者胸懷尚可達此成就。
  「注意,要上囉。期待我軍都能展現出應有的骨氣。」
  絲梅拉如是提醒,並用周遭士兵們都能看見的動作重新握緊坐騎韁繩。
  「喝啊!」
  鏗鏘有力的怒吼成了戰局再啟的信號。絲毫不留情地持續推進的絲梅拉,國王軍的騎士們在她背後如雪崩般蜂湧而上。

  ◇◆◇◆◇◆◇◆

  蕾米亞•桑塔克魯。
  別名『落葉魔術師』。
  少數被推崇為當世最優秀魔術師的其中一人。
  『梅杜莎的擁抱』、『夜魔女王的氣息』。
  滯留於委內菲克斯期間施展的這兩種魔術均是蕾米亞本人原創。
  這類資訊並未特別隱瞞,倘使有心均有途徑取得,但蕾米亞將價格抬得頗高。
  由於買家都是沒把這點小錢看在眼裡的有錢人,導致她開出的價錢不知覺間就成了定價。世上的富豪並不多,顧客群自然小,不過蕾米亞還是藉此獲得了多養兩、三個人也無須拮据度日的財力。
  價格比前述類型更高的則是測定魔力量與魔力強度的魔術。
  於此之前,對於個體擁有多少程度的魔力與強度之判別系統並不完善。不僅如此,也只有諸如宮廷魔術師長,或者同等階級的魔術師等一小撮的高位魔術師具備此等判別技術。
  以往僅能以當事人殲滅的魔物或擊敗的對手之實力為基準,判斷其本領高下。
  如今,蕾米亞一手打造出判別準則。
  還能透過明確的數值,賦予高低不同的級別。
  蕾米亞不是貪財之人,只是絕不願意賤賣自己的魔術。
  這也是為了提升魔術師整體的地位。
  隨便從哪兒蹦出來,搞不清楚狀況的人都能看輕自己的話,感覺超級不舒服。別說蕾米亞,其他人也會有同感。
  蕾米亞替魔力測定魔術定下了超乎常理的天價。恐怕是冒險者公會分部或中階貴族負擔不起甚至拿不出來的金額。
  最終而言,消費群僅限於有錢有勢的貴族、累積莫大資產額的商人乃至國家政府。
  諸如艾利斯廷魔法王國、杜托耶海姆家、阿茲托家,以及其下各大侯爵家都是蕾米亞的顧客。不僅如此,更有斯嘉特利斯皇國與加爾亙帝國的尊貴人士跨越國境來表達購買意願。
  魔力測定魔術可不只是組織用來量化成員能力的工具。
  蕾米亞方才將紙張揉爛在手心的拳頭,揮向眼前這個滿懷敵意來襲的男人。這一拳頂多只會造成擦傷,但是拳頭外圍附帶迅速迴旋的風。
  男人被旋風給打飛出去。此魔術本非傷人用,只是藉此讓兩人彼此距離稍微被拉開。
  男人迴避攻擊的手段,以及在半空中便已調整好姿勢的技術相當高超。
  「原來妳也懂貼身戰鬥。」
  蕾米亞使出的格鬥技比男人預想的還要有模有樣。男人方才的反應確實優秀,而蕾米亞的動作無疑顯示出超越對手的熟練程度。
  身為魔術師難免會遇到與擅長近距離戰鬥的敵人對峙的情況。因此魔術師的基本訓練亦包含了事先提高迴避能力的項目,但很少人會修練到蕾米亞這個程度。
  「活了八十年之久,自然有時間學些魔術以外的才藝。」
  「原來如此。」
  蕾米亞將左手裡的杖扛在肩膀上。
  「大概三十年前吧,一個奇怪的大叔教我的,當做他跟我學魔術的交換條件。當初覺得划不來,但其實還挺有用的,不該看輕。」
  「妳利用時間的方式是人類辦不到的啊。」
  幾個月前示範魔力強化給太一觀摩的時候,蕾米亞刻意避免使用格鬥術。因為她認為讓太一明白即便沒學戰鬥技術依舊有辦法拿出驚人威力的道理,更能夠增加太一精進的動力。
  「我看看喔。」
  蕾米亞故作姿態地攤開方才揉在手裡的紙團。
  稍早那一拳不是想揍人。除了逼近對方進行威嚇之外,同時也進行了魔力測定。
  好奇蕾米亞攤開之紙張代表什麼意思,男人露出明顯的戒備態度。
  「魔力值兩萬七千,魔力強度兩千五百。挺不錯的嘛。」
  聽聞此語,男人瞠目結舌。哪料得到會在戰鬥中接受魔力測定。這下子彷彿所有底牌被看穿。
  數據顯示男人的能力之優異,假使以宮廷魔術師身分錄取,勢必很快便能嶄露頭角且大受重用。數值逼近繆菈,做為訓練對手或許恰如其分。這是蕾米亞的感想。
  繆菈可是道地的妖精,並還有許多成長空間況且天賦異稟。能力略遜於凜,但不是因為繆菈差勁而是凜能力異於常人。根據蕾米亞的預期,繆菈應該能在妖精種族滿十八歲成人的時候到達與凜相近的等級。
  附帶一提,假如拿太一出來比較,其他人全都會變得跟幼兒一樣弱,就不多討論這條無用情報了。
  「……魔力測定?還真有妳的啊。」
  明白此事對自己多麼不利,男人咬牙切齒。
  「別那麼生氣嘛。你這數字還算不錯耶。」
  看在得出的數值高過宮廷魔術師平均水準這一點上,男人其實能引以為傲。蕾米亞也衷心表達讚賞。
  「妳應該靠那個魔術撈了不少吧?」
  「怎麼樣?嫉妒嗎?男人還這麼小家子氣很難看吶,蜜絲佛陀。」
  「是密斯托佛斯!」
  「喔喔,對啦。唉,抱歉。就像我剛剛說的,不重要的事情我總是很快就忘記了嘛。」
  密斯托佛斯一度欲言又止的模樣,最終還是緩緩闔上張開的嘴,接著緊閉雙眼。
  不到兩秒的時間,再度從眼皮下出現的眼神已然恢復冷靜,表情亦相當淡漠。
  蕾米亞則在臉上寫著「啥啊,這樣就不吵了喔?」,百無聊賴的模樣。
  「差點忘了我的目標是何等人物。我可是主動提出挑戰的一方。」
  「真虧你能恢復冷靜。」
  「不愧是落葉魔術師,對於抑制魔術師能力的手法頗有心得。」
  明白多說不過是徒勞無功,蕾米亞不再回應。
  身為魔術師的最必要條件,說到底還是冷靜的態度。不可諱言,依然有些人憑藉怒氣發揮實力,但在魔術師的場合則大多呈反效果。就連蕾米亞都不時告誡自己保持冷靜的重要性,足見這是多麼關鍵的要素。
  「別玩慢慢磨光彼此體力的遊戲了,用盡全力打吧。」
  蕾米亞沒有漏看男人在維持冷淡態度的同時於眼底燃起的火光。
  「很棒的眼神。很好,我就接受你的挑戰。」
  不同於不惜同歸於盡的氣魄,顯露願付出自己所有力量之覺悟的眼神。蕾米亞很清楚,帶有如此眼神的人無一不是強敵,即便能力低於自己的對手也是一樣。
  「那麼。」
  密斯托佛斯高舉魔杖,隨後下揮。
  如此相對距離之下,依密斯托佛斯的實力,不使用魔杖也能發揮實力。但他仍選擇借助魔杖的力量,顯見他無意輕敵。
  無數碎冰隨旋風環繞。像是呼應他手裡魔杖的呼喚,多不勝數的碎冰出現。
  「接招。」
  大量冰彈同時朝蕾米亞靠近,但並沒有全部命中,有一小部分失準。
  (確實厲害……)
  並非男人鎖定得不夠精準,而是刻意藉此攔截對手閃避的動作。不僅如此,某個區塊的冰幕還刻意弄得比較稀疏,就像在引誘對手產生「這一區或許躲得過」的念頭。
  假使真躲到那個路徑上,恐怕正中密斯托佛斯的下懷。既然如此。
  「全部打下來就行了。」
  蕾米亞悠然轉正手中的杖,使勁插向地面。
  大地應聲碎裂,火舌同時自縫隙裡噴發而出。這是用來應付衝刺及水屬性防禦魔術的招式,名為『燃燒的大地』。密斯托佛斯釋放的魔術承受不住高熱,在轉眼間蒸發殆盡。
  待『燃燒的大地』效果沉靜下來,火焰沒入地底。同一時間,雙方眼裡所見的分別是施展水團的男人以及釋放火球的女人。
  雙方的魔術在彼此相對距離的正中央碰撞,冒出一股白煙後紛紛消散。
  相互抵消的火球與水團,盛大噴發出白煙與水珠。
  徹底消失前的最後一陣白煙被密斯托佛斯緊接著聚集的風力給吹散。本該透明無色的風,因密斯托佛斯注入的強大魔力而散發強烈的存在感。
  風團爆破分散後形成一把又一把,尖銳有如柴刀的空氣利刃。密斯托佛斯隨時都會解除對空氣刃的掌控,瞬間全射向蕾米亞。
  「『風月旋輪』,確實有一套。」
  此乃風屬性的上位殲滅魔術。一般認為有能力使用此種魔術者已可列名一流魔術師。
  順帶一提,蕾米亞也懂同類的魔術。她立刻開始思索太一構思的『旋空尖刃』與『風月旋輪』孰優孰劣。
  具備指向性能,直線前往指定地點的『旋空尖刃』。
  對上以無數風刃從多個角度攻擊目標的『風月旋輪』。
  比較兩者之特性與應用層面,怎麼看都是各有優劣。
  那性能方面又是如何呢?
  銳利度而言,『旋空尖刃』勝。
  較難迴避的是『風月旋輪』。
  攻擊速度較快的為『旋空尖刃』。
  至釋放為止的所需時間依然是『旋空尖刃』較短。
  尤其最後一個優勢的效益相當大。相對於構築後還得耗費時間分裂的『風月旋輪』,『旋空尖刃』一旦構築完成即可釋放。
  這點成了優劣關鍵,得出了『旋空尖刃』更有優勢的結論。
  「我看妳怎麼躲。」
  「感覺沒那個必要。」
  「什麼?啊……!」
  上半身出現大範圍的X型割傷,密斯托佛斯隨後吐血並雙膝發軟跪地。
  一旦中斷控制,尚在進行中的魔術效果便會即時消散,不再持續。若想讓對手停止控制,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施予攻擊。蕾米亞便是用這種手段阻礙了『風月旋輪』的釋放。
  站得直挺挺,並擺出揮動右手姿勢的蕾米亞映入密斯托佛斯的眼簾。
  密斯托佛斯嘗試用沒握著魔杖的那隻手檢查傷口。傷得很深,是致命傷。
  用僅存的精神力壓制想要就這麼倒臥在地的頹喪,死瞪著蕾米亞。
  「咕嗚……呃!妳……做了什麼……?」
  蕾米亞凝視伸在前方的右手,接著握緊拳頭。對一如預想的成果感到滿意。
  「你知道有個來自異世界的少年召喚術師嗎?」
  「……」
  蕾米亞將他的沉默視為肯定回答。
  「剛才我用的魔術就是他想出來的。我要他教我,並做了些許改編以符合自己的需要。」
  「改編……?怎麼可能……」
  用說的很簡單,實際上改編魔術絕非易事。
  而蕾米亞做得到,這也是她被譽為『落葉魔術師』的原因之一。
  「魔術名叫『旋空尖刃』。困難點在於得把風刃調整到比『風月旋輪』的效果還要小上許多倍。」
  「……說這麼詳細……真不懂得保密……」
  密斯托佛斯刻意調侃蕾米亞毫不在乎地揭露魔術結構的舉動。蕾米亞用鼻子哼笑。
  「無所謂,這附近又沒人。」
  為避免在蕾米亞與密斯托佛斯對峙期間受魔術效果牽連,原本在附近的士兵不分陣營全都退到一定距離之外。就算有人利用魔術從遠距離偷聽兩人的對話,蕾米亞也有把握立刻察覺到。
  「面對一個即將死去之人,說再多都不覺得會出問題。」
  「……這樣啊。」
  可能是蕾米亞的主張讓密斯托佛斯卸下心中大石,只見他表情和緩許多。
  「不曉得……能不能在不知覺間死掉呢……?」
  「假如那是你最後的遺願,我可以替你實現。」
  蕾米亞並沒有冷酷到無視將死之人最後的願望。
  右手朝天高舉。
  身體周圍有火焰亂舞。
  蕾米亞的服裝與髮絲隨吹起的焚風飄揚。
  與火焰共舞的美女。
  在一名魔術師,更是男性的密斯托佛斯眼裡,無疑是相當美妙的景象。
  「不用擔心。我會讓你感覺不到任何痛楚或煎熬。」
  出現在蕾米亞右手上方的是一個直徑超過兩公尺的巨大火球。
  密斯托佛斯只聽過這道魔術的名稱。
  焦熱地獄,別名『煉獄』。
  那不是普通的火球,灼熱的業火將燒得目標屍骨無存。
  難度與破壞力都是最高等級的稀有魔術之一。
  「『煉獄』……果然厲害……太難超越了……」
  「早就提醒過你啦。」
  蕾米亞的右手心面向跪在地上的密斯托佛斯。



  熊熊的火焰剎那間便吞噬了他的身體。
  火舌反覆膨脹、爆破。
  翻攪大地、焚燒地面,以密斯托佛斯為中心,地獄般的熱度無情蹂躪附近一帶。
  明明未達日落時分,周圍已經染上一片橘色。魔術釋放出難以置信的破壞力,彷彿一度凍結了時間。
  想必密斯托佛斯早已被燒得不留半點殘渣與痕跡。
  爆炸產生的黑煙冉冉而上,聚集成蕈狀雲。
  正面承受強風吹拂的蕾米亞微微瞇眼,接著轉身。
  只見她朱唇微啟。
  「……都過八十年啦。」
  背後如紅蓮的熾火連天,蕾米亞無表情地喃喃自語。

  ◇◆◇◆◇◆◇◆

  蕾米亞施展出的煉獄業火朝四面八方釋放衝擊,連繆菈也感覺到腳下的震盪。

  警覺地觀察周遭,發現不遠處升起一巨大火柱。
  「……肯定是蕾米亞小姐。」
  藉由與太一、凜的相處過程而對此類場面習以為常,否則該像眼前米格爾般驚訝才算正常。
  就普通人的體驗而言,可能一輩子也不會遇到一個像蕾米亞這樣的人。
  方才的效果應該是『煉獄』。威力驚人不在話下,但蕾米亞厲害的還不只如此。可怕的是使出那麼大規模的魔術,她本人卻一副不足為奇的模樣。如此態度才是最讓繆菈覺得驚恐之處。
  「簡直難以置信……竟然有人能使出那樣的魔術。」
  「可能是你太小看落葉魔術師了。」
  這頭的兩人暫且凝望燒到半空中的火焰,接著同時將視線拉回對手身上。
  「似乎是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會反省。」
  「還挺坦率的嘛。」
  「……我大概知道妳是怎麼看我的了。」
  第一印象最是關鍵啊,米格爾喃喃自語。不過從他表情毫無變化這點來看,其實一點也不在意繆菈會如何評價他。
  對於這點,繆菈也是一樣想法,就算扯平了。
  「也罷。那種事無所謂。馬上進行第二回合吧。」
  「來吧。」
  繆菈的左腳往後踏穩並拿穩手中的劍,劍也像在呼應繆菈的動作發出「鏘嘰」的細微金屬聲。米格爾也跟著執起劍。
  第一階段的對峙,就結果而言算打成平手。
  雙方的攻擊都被彼此擋下。
  行動迅敏的米格爾對上以最小限度動作迎擊的繆菈。
  兩人毫髮無傷地結束第一回合。說是結束,其實是中途被蕾米亞施展的魔術奪走注意力而自然中斷。
  兩人都沒有趁隙攻擊則是因為彼此都很清楚小小偷襲並不會有效果。
  「放馬過來。」
  「不用你說。」
  繆菈用藏在身後的左手聚集魔力。
  「那我就出招囉。」
  使勁扭腰,同時伸長左手朝米格爾施放魔術。
  隨著一陣爆炸聲,無數的火球往米格爾那頭飛去。
  雖說每一發火球的威力其實不足掛齒,但聚集成彈雨之後便破壞力十足。
  就在大片火焰散彈即將命中米格爾的時候。
  繆菈用火焰纏繞劍身,接著揮劍放出一道火焰斬擊。這招不僅速度極快,更附帶追蹤性能。若只打算命中,也可以用來對付凜。
  選擇迴避的米格爾,以讓劍尖朝地的架式靠近繆菈。無視其他火球,集中注意力鎖定火焰斬擊採取應變行動。
  根據米格爾的能力,繆菈判斷對方將成功閃避,於是在火焰斬擊上追加機關。現在的火焰斬擊沒有切割能力,取而代之的是碰觸任何物體即刻爆炸之性能。
  「!」
  火焰斬擊在接觸到米格爾舉起的劍同時爆炸。力道雖小,仍足以將劍彈飛。
  不顧被自己招式製造的爆炸波及之風險,繆菈抓準一瞬間的空檔往前衝刺同時拔劍。繆菈並不是使用無刃的那邊。逼近目標的秘銀劍刃一旦命中將有機會造成致命傷。宛如蜜蜂螫人般的銳利攻擊。
  不浪費時間出聲,米格爾剎那間已將盾架在繆菈的突刺路徑上。米格爾利用高明的使盾技巧,讓倘使肉身擋刀恐怕會被卸掉整條手臂的猛烈攻擊僅僅擦過盾牌表面便告終。
  成功擋下幾乎讓人來不及換氣的兇猛連招,米格爾得意一笑。繆菈也跟著露齒而笑。
  至此的交手狀況都在繆菈計畫內,否則她沒必要刻意使出會被擋下來的攻擊。
  「咕嗚!?」
  一切都是為這一擊鋪路。繆菈左手製造出來的岩石劍深深陷進米格爾的腹部。對付一個身穿鎧甲防禦的對手,繆菈不期待能有多大殺傷力。只要能夠給予衝擊與敲擊的傷害即可。
  可惜目標果然沒這麼容易對付。只見米格爾主動往後跳,試圖緩和所受傷害。那繆菈該怎麼應變呢?
  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立刻跟上追擊。繆菈讓岩石劍崩解爆炸,用飛散的碎石射向米格爾。
  第二波攻勢則靠繆菈自己。趁著對方腹部所受衝擊仍未消退之前進行貼身肉搏。
  「嗚、喔……別小看我!!」
  米格爾在退後的同時下揮手裡的武器。繆菈感覺背後竄過一股涼意。
  咻磅,大地應聲碎裂。米格爾使出了『空斬劍』。威力頗為強大的這招與繆菈方才施展的『炎擊劍』同為魔術劍。然釋放如此力道勢必伴隨相當程度的反作用力。身為同樣會用魔術劍的戰士,繆菈立刻分析戰況,選擇間不容髮的閃避。
  比較大地裂縫逼近的速度與自己的速度,推算時機。於千鈞一髮之際使勁扭過身子閃避。左臂稍微被劃到但無大礙。確定行動不受影響,根據身體狀況判斷,避開可能使衝刺力道衰退的方式,善加利用反作用力並維持原本的速度,朝著動作稍顯遲鈍的米格爾接連使出踢擊。
  「喝呀!」
  「唔喔喔!」
  為了應付繆菈的猛攻,米格爾反擊的強度亦逐漸提高。
  單次攻擊的威力由米格爾佔優勢。速度不相上下。技術方面則是繆菈居上風。
  繆菈判斷繼續比拚力量只會形成不利的局勢,便將目標切換為纏鬥並奪取米格爾的劍。
  每每接觸米格爾的武器時,繆菈都會藉由複雜的軌道繞著劍身打轉,試圖逼迫米格爾放鬆握住劍柄的力量。察覺繆菈企圖的米格爾則連忙收劍。然而於此時機暫停攻擊,等於讓自己的身體暴露在繆菈如狂風暴雨的攻勢之下。
  眼見繆菈無懼於彼此力量差異的態勢,米格爾一邊感到戰慄,亦毫不停歇地揮劍應戰。
  繆菈回顧自己的經歷,早多次體會過與對手之能力差距比這還懸殊的訓練。
  曾有一次與強化四成的某人對打,光是為了跟上對方速度就快耗盡全部心神。同時還得面對讓人懷疑防禦也沒用的強大力量。明知不過是訓練,依然讓繆菈心生恐懼。
  或許繆菈該好好跟沒有一絲排斥甚而積極自願擔任假想強力魔物,從侍精靈的少年道個謝。
  近來繆菈有著令人刮目相看的成長,便是因為長期與用盡千方百計仍難以造成傷害之敵手對峙的實戰訓練。
  普通的攻擊毫無效果,稍微用心點還是會被打趴,使出渾身解數才能賭個機會命中。面對實力如此懸殊的對手,「只差一點」等於毫無用處。
  而太一的反擊永遠都是同一招。用左手或右手揪住繆菈的脖子。被像這樣反擊無數次依然能不斷重新來過,若不是訓練而是正常的戰鬥狀況,根本不可能這樣反覆進行。
  事先與太一商量過「假使看到我打得很不像話就出招威脅」。因為這樣才能讓自己加倍警惕。繆菈不希望因為知道永遠可以重來而養出怠惰的心態。
  待繆菈來到能撐過一分鐘至兩分鐘的程度時,每次遇上不過十幾秒就落敗的狀況,太一便會施以威脅。
  明知太一不會傷害自己仍本能地感到恐懼,禁不住眼眶含淚癱坐在地,引來太一手忙腳亂地連聲安慰。成了繆菈不得不塞進內心抽屜最深處並掛上好幾個鎖的回憶。雖然嚴格說起來也還沒有久遠到堪稱為回憶。
  說實在的,與那些經歷相比,米格爾的能力不足一懼。
  繆菈與米格爾的武器不斷反覆一有接觸便迅速分開的情境。但也不代表戰況平穩無波。
  狂舞飛竄的銀線與尾隨其後的斬擊,以及為讓銀線描繪出如此走向的身體動作。身著輕裝的繆菈看起來尤其像踩著劍舞的步伐。
  彼此的斬擊高速衝撞。每一次的力道或許不值得一提,反覆堆疊之後仍可形成相當程度的衝擊力。
  兩人腳邊的草皮隨波起舞,稍遠處的低矮樹叢葉子也跟著擺動。
  倘使再稍微提升速率會如何呢?畢竟用同樣速度延續攻防戰也難分高下。思及此,繆菈進一步鞭策身體,提高速度。
  結果使戰況產生戲劇性的變化。米格爾明顯開始跟不上。繆菈這頭也因為稍微脫離強化魔術的安全範圍而產生副作用。
  不過主動踏入險境的繆菈與被迫踏入險境的米格爾,立場上還是截然不同。
  「唔喔喔!」
  「哇啊,啊……啊啊啊啊!!」
  繆菈本能察覺再繼續下去可能導致自己喘不過氣。搶在接觸米格爾武器的前一秒將強化效果全數灌注在力量上。
  讓人難以想像只是劍刃相互衝撞的猛烈敲擊聲響起。米格爾被往後推了十公尺遠。過度專注於纏鬥,沒能跟上繆菈的能力轉換。
  也就是說,米格爾的極限只到這裡。與繆菈之間的差距看似微小實則巨大。
  「呼……呼啊……」
  「哈啊……哈啊……哈……!」
  周圍只剩下兩人大幅晃動肩膀的激烈喘息聲。聲音很快又被風帶走。
  「……呃!」
  米格爾懊悔似地咬牙切齒,顯見他也察覺到現實。佔上風的是哪一邊已經一目瞭然。
  「……可以結束了吧?」
  「可惡……沒那麼簡單!」
  「不,我會親手結束掉。」
  開戰以來第一次雙手握劍,繆菈擺出把劍舉在兩眼前方的架式。火舌開始以愛劍為中心旋繞。
  『魔術劍•焰狐』。
  集中所有能量來提升出招的威力,被蕾米亞稱為頭重腳輕之術。
  她甚至告誡過,這招可能不符合繆菈戰鬥型態。
  但蕾米亞同時肯定這招不失為一個性能優異的必殺技。
  雖對必殺技的說法有所介懷,蕾米亞則是老實不客氣地說「不就是命中之後就必定能殺人的招式嘛,有啥好介意的?」,總之攻擊力之高無可挑剔。假設對手實力相當,除了閃避便無其他方法應付如此駭人的殺傷力。
  綜觀至今以來的戰鬥,繆菈深感攻擊力不足,便為彌補而拚命學會此招式。也是她的技能清單裡攻擊力最高的一招。
  先不考慮太一與蕾米亞,現狀依然隨時可能落後凜。繆菈的自尊不允許自己與戰友們的差距越來越大。
  「米格爾,我會在這裡解決掉你。這場決鬥將以我的勝利收場。」
  「少說大話了!」
  繆菈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出言挑釁。幸好對手老實被激怒。其實繆菈自己的狀況亦正逼近臨界點。
  本來認為正常實力比拚而取勝自然是最好。這次還把壓著不用的密技都祭出來,可見繆菈確實被逼急了。
  這壓箱寶的副作用不容小覷。本來不希望在深入戰場的情況下施展,畢竟萬一失敗便會形成相當大的破綻。繆菈相信正常對峙終究可以取勝,只是不難想像將成一場消耗戰。估算取勝之後的消耗程度,與使用密技造成的耗損似乎相去不遠。
  既然如此,還是盡快分出勝負為上策。
  就結果而言,交手初期便祭出這招壓箱寶才是最佳選擇。還真諷刺呢,繆菈不禁如是想。
  繆菈一邊感嘆自己在這方面的判斷力與洞察力仍嫌不足,同時積極解釋為自己尚有成長空間。往前看去,米格爾正在手中武器周圍聚集強大風力。他打算正面迎擊『焰狐』嗎?
  不對。身為一名魔術劍士,理應能一眼看出能力相當之魔術劍士使出的招式有多厲害。也就是說,米格爾選擇的必定是能與繆菈的攻擊相抗衡的招式。
  假使密技沒能命中,恐怕慘死的會是繆菈。無從抵抗,任由對手蹂躪的駭人結局近在眼前。只是喪命還算好,就怕連身為女人的尊嚴都將受到踐踏。而繆菈幾乎可以肯定勢必會發生那種情況。
  米格爾的腳朝地面一蹬,往繆菈這頭衝刺。
  與『焰狐』的正面交戰。
  繆菈的劍與米格爾的劍猛烈碰撞。
  能量交纏爆發,掀起狂風。
  「唔、唔喔喔喔!」
  「呃嗚!」
  使出全力。
  背水一戰的短兵相接。
  互相較勁的兩把劍,後方便是米格爾咬牙切齒至牙齦外露的面容。
  繆菈把威力加到最大所使出的招式,米格爾頑強抵抗。
  先不論做法是否妥當,單就劍士的資質而言仍值得尊敬。戰況發展至此,繆菈坦率認同對手的能力。
  戰局陷入膠著。
  不。
  不過一瞬間。
  米格爾忽然轉動手中的劍,這使得繆菈的劍被擊飛。
  暗暗浮現笑意的米格爾,對上瞠目結舌的繆菈。
  『焰狐』被擊潰,火花在四周飛散。
  「好機會!!」
  散成帷幕的火焰一度遮蔽了繆菈的身影。
  但米格爾不以為意。難得達成擊飛技術卓越之少女之武器的成果,對米格爾來說乃是千載難逢的機會。看不清模樣又如何?
  米格爾朝著火幕以及其後方的繆菈,使勁揮下武器。
  威力而言確屬一擊必殺的程度。倘使命中,繆菈應該會當場死亡。
  劍尖猛烈敲上地面,並且在大地上造成了約十公尺的裂縫。
  足以與繆菈的『焰狐』匹敵甚至抵銷之的驚人威力。
  然而。
  說到底。
  沒命中的話便毫無意義。
  只有一道疾風撫過米格爾。
  方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繆菈不在揮下的劍尖前方。
  她到哪去了──
  才剛生起這個念頭,米格爾的脖子感受到熱氣。
  下意識低頭看。
  空中染滿了紅色。
  如花開般驟然擴散的鮮紅帷幕。
  米格爾的喉頭被俐落割開。
  「怎……麼會……」
  就站在米格爾斜後方的繆菈,維持反手抽出短劍的姿勢。
  這一幕瞬間映入米格爾眼簾,隨後他便感覺身體急速脫力,緊接著意識中斷。
  這是繆菈以根本無法察覺的速度使出的致命一擊,米格爾手裡的劍應聲落地。
  緊接著往前倒下。
  「我就說吧……這場決鬥,將以、我的勝利、收場……」
  僅用意志力壓制住因嚴重受損而發出哀號的肉體,繆菈甩掉沾在短劍上的血,挺胸如此宣告。

  ◇◆◇◆◇◆◇◆

  只拉開相對距離不過是繼續無謂拉鋸。凜如此判斷並製造出彈幕順便閃避。
  她以後墊步的方式往後跳,緊緊盯著慢慢逼近的蘇索拉,接著將左手食指往天空上指。
  為不讓凜能展開攻勢,蘇索拉進一步加快速度。這樣下去凜很快就會被追到,必須在那之前製作出彈幕。
  隨著震盪耳膜的劇烈爆炸聲,一道閃電劈在凜的指尖上。失手打到自己?不,沒道理。像凜這麼厲害的魔術師,怎麼可能到戰況發展至此還犯下低級錯誤。蘇索拉藉由至今為止的戰鬥情況而有此等認知。
  『閃光球』。
  凜在自己跟前的空中弄出了三個電球。發出啪滋啪滋音效的同時朝周遭放電。
  「攻擊!」
  凜的右手一甩,施放魔術。蘇索拉正想出手擊落沿著複雜軌道逼近她的電球的當頭,便感受到一股強烈的不祥寒意。
  無法用理論解釋。蘇索拉追隨以冒險者身分闖蕩大半輩子培養出來的直覺判斷,間不容緩地用盡全力讓正往前衝的身體往後跳。
  電球落地點被炸碎。目睹地面被挖出一個半圓形的凹陷,確實理解到凜施放魔術的用意不只於牽制作用,更是為了一招定勝負。
  為拉開兩人相對距離而後跳,最終導致彼此遠離超過二十公尺。
  徹底形成有利於凜的局面。
  「哈啊…………哈啊…………」
  凜調整紊亂的呼吸,一邊凝神觀察,不敢錯過蘇索拉任何一個細微動作。
  用來迎擊的『閃光球』沒有收到成效。全面提升麻痺效果而構築的魔術不幸讓蘇索拉發揮優異直覺而成功閃避。
  蘇索拉厲害得非比尋常。把太一屏除在外,再扣掉蕾米亞、絲梅拉、葛拉米等人,蘇索拉可能是凜至今遭遇過最強悍的對手。
  目前為止的戰況來看,雙方還算勢均力敵。實際上可能還稍微偏向對凜有利,只是做為當事人,她沒有餘力深入分析出這個結論。
  「……呼唔。」
  需要調整氣息這點,蘇索拉也是一樣。她靠在直立於地的戰斧上並嘆了一口氣,某個角度聽起來似有倦怠。
  「傷腦筋耶。人家只好收回前言囉。妳比預想的還強呢。」
  「那真是多謝喔。」
  「尤其是應付對手試圖演變成近身戰鬥的技巧很優秀。竟然讓人家無法如意靠近妳。」
  與其說凜慢慢學會這樣的應對方式,即便不想也被迫學起來的說法比較正確。
  畢竟訓練的對手可是太一與繆菈。
  感覺根本不需要自己多費唇舌,任誰都明白。
  蘇索拉所言絕非諂媚。一眼就能看出她發自內心那麼想。從這方面來看,或許她的性格還挺直率。
  「最後那招要是打中了,人家可就沒命囉。」
  「妳拿那麼大一把戰斧追著我跑,我也挺害怕的啊。」
  「一碼歸一碼啦。」
  「哪一碼?」
  彼此都在休息中,才有機會如此閒話家常。
  但凜一直不忘觀察是否有可趁之機,或者對手有否顯現任何漏洞。想必蘇索拉也在做著同樣的事情。乍看像在小憩,心神的專注程度不改。彼此精神上的負荷均越來越大。
  當中僅止一點能稍微緩解精神的負擔。
  那就是凜深信自己做了正確的抉擇。
  蘇索拉在遠距離甚至近距離戰鬥時均不忘維持警戒,都是因為凜在第一手就選對了招式。
  開打之前,望著蘇索拉高舉武器矗立且毫無可趁之機的架式,凜認真思索過該如何進攻。
  (那般堅固的防守,若照以往習慣,攻擊勢必將全數被擋下。)
  做為一名魔術師,再考量當下的相對距離,理所當然該選擇施展魔術。
  同理,想必蘇索拉亦早有應付魔術攻勢的心理準備。



  (……不對。招式被擋下還無所謂……就怕我的攻擊反而被她用來反擊。)
  身為魔術師的凜,在戰鬥時維持特定程度的相對距離方可發揮實力。也該認定蘇索拉已有預期凜會採取遠距離戰鬥。畢竟凜連裝備打扮都是典型的魔術師路線。
  雙方的底牌都已經亮出來的情況下,該怎麼做才好?
  關鍵就是先前所述,在第一手打出適當的牌。當然還有其他辦法,不過凜選擇了這一個。
  要在第一時間就祭出絕招嗎?不,蘇索拉一旦察覺,勢必會做出應對。大招難免需要大規模的準備。
  於是凜裝腔作勢地詠唱咒語,緊接著卻朝著蘇索拉奔馳。怎麼也料不到一介魔術師會主動縮短距離的蘇索拉,剎那間因意料外的發展而呆若木雞,而凜也沒忘了把握這個機會。隨即解放準備好的咒語。那是四發水彈,這類魔術時常被用來削減對方反擊招式。凜不希望水彈被擋下來,於是將魔術設定為難以閃避,且遭防禦時仍將具有相當程度殺傷力的強度。而蘇索拉也一如預期地擋下水彈。靠的不是技術,而是用她本身的怪力直接抵銷水彈。力量之強大確實驚人,不過這點凜早有預期。若非對力量抱有高度自信,不會選擇戰斧這種武器。眼下戰斧矗立在凜的左手邊,對蘇索拉而言則是右手邊。
  蘇索拉隨手將戰斧舉在腰間,而同一時間凜也展開全面強化性能之護盾。
  靜默只有一瞬間,護盾隨著一陣玻璃碎裂似的聲響而破散,蘇索拉的戰斧也被震開。自認施加不小的強度,沒想到僅能撐過一擊。不過這樣已經足夠。
  在護盾的碎片中穿梭的凜隨後鑽入蘇索拉身前。所謂先下手為強,凜為了在第一擊便能造成大量傷害而伸長右手,卻在碰到蘇索拉胸口前遭遇一條手臂阻礙。
  被擋下來也無妨。從這麼近的距離發動招式,已經逼得蘇索拉必須想辦法防禦威力毫無遞減的魔術。凜一口氣壓抑猶豫的心情,緊接著施展『震動波』。
  威力與先前想讓騎士們失足所放的『衝擊波』不在同個次元。於極近距離承受此攻擊的蘇索拉被打得老遠。
  凜沒有急著追趕,而是用能力所及最快速度詠唱『火焰之槍』並即刻施放。這招也順利命中,成功在剛開打的階段便給予蘇索拉不小的傷害。
  雖然蘇索拉很快重整旗鼓,引導戰況至相互抗衡的狀態,凜的先發制人策略總之是奏效了。
  實際上凜認定而選擇的好計策幾乎可稱為奇策,就結果而言同樣令人滿意。
  能夠形成眼下如此有利於凜的傾向,全靠贏在起跑點的操作。
  接下來呢?凜把重點放在獲得更多紮實效益。倘使強力的魔術命中或許可以一擊取勝,然而對手沒那麼容易中招。既然如此,只能一步步製造優勢並推進戰況。
  就這方面而言,凜沒能察覺自己已經佔上風這個事實反而是幸運。
  凜真心認為倘使不幸被那把戰斧擊中一次就會落敗。正因如此,不敢容許一絲怠惰產生。
  「這樣打下去會沒完沒了呢。人家也要豁出去囉。」
  該說是守規矩還是懂禮節呢?蘇索拉突然如此宣告。當然未講明具體打算如何,想必將使出不同風格的戰鬥。要改變風格的是蘇索拉,凜加倍集中戒備,希望善加應對且不容蘇索拉扭轉局勢。
  凜沒有察覺到,蘇索拉此話等於認定她乃是真正的強敵。戰鬥前的莫名抬槓,蘇索拉本來以為純粹源於彼此的條件差距。
  實際交手幾次之後才明白原本的認知有多麼膚淺。帶著成見看待對手而未給予正確評價,蘇索拉打算依照經驗上修評價。那句話實則還兼具認錯與宣告調整評價的用意。
  誠實面對自己的人勢必成為強者。不僅關乎於戰鬥力,更包含精神力與內心意志的強度,這些都是評價個人整體實力時的參考要素。
  於此前提下,所謂誠實面對自己並非順從慾望而採取行動之意,而是坦率認定自己正確的思想或行動。反之,犯錯的時候也坦率承認並反省,更迅速轉為行動以求改善。
  聽來簡單卻不容易做到,但蘇索拉這個女人依然身體力行。
  「就看妳會怎麼應付人家接下來的攻擊囉。」
  一邊單手旋轉戰斧的蘇索拉笑著如是說。斧刃最前端至握柄尾端的全長接近三公尺的巨大武器被不斷揮舞著,空切聲發出咻咻的聲響。
  被那般巨大的利刃接近的狀況依舊令凜心生恐懼。但於此同時,蘇索拉的身上亦出現了死角。身為A級冒險者,想必對自己慣用武器的缺陷,以及相對應的數種彌補方法均有所心得。視情況肯定還能用死角來設陷阱,轉變為引誘敵人自己送上門的策略。但是綜合戰鬥力想必依舊低於適當相對距離的情況。凜思索著應該閃避蘇索拉的攻擊且拉開距離應戰,抑或再次挑戰近距離纏鬥為佳。就在這個當頭。
  「喝啊!」
  短促一喝之後,蘇索拉高高躍起。粗估高度應有十五公尺左右。蘇索拉在半空中揮舞著戰斧,是想利用墜落的速度出擊嗎?也罷,那般漏洞百出的攻勢,光靠閃避就解決了。反正待在半空沒辦法水平移動。如是想的凜利用『火球術』在靠近地面處撒下大量火球,順便使勁往後跳。如此一來,縱有意外也不怕吃到蘇索拉這一招。
  此時,凜才發現一件不自然的事情。
  別說有意外,以蘇索拉跳躍的角度以及兩人稍早的位置來計算,從一開始就不可能擊中凜。
  那不是以擊中凜為目的而採取的行動。
  才思索至此,蘇索拉在接觸到『火球術』前一秒於空中踢了一下,藉由此方式提昇墜落速度。
  蘇索拉使出的是風屬性魔術『騰空疾跑』。凜也學過,但很少有機會用在實戰裡。見蘇索拉使用才有了更深刻的理解,照她那樣的話,也能大幅縮減躍入空中之後出現毫無防備的時間。
  「看招!小心囉!」
  蘇索拉以雷霆萬鈞之勢揮舞戰斧,猛烈敲擊大地。
  只見沙塵高高捲起,緊接著無數火柱從地面噴出且朝凜逼近。
  稍早的行動就是為了釋放魔術。回想起來,至此蘇索拉只向凜施展過火球或風刃等相對普通的魔法攻擊。
  沒有對蘇索拉會使出此等魔術做好心理準備乃是凜自己的缺失。
  火柱噴發的力道強勁,每一發的威力都等同小型爆炸。逼近的速度亦快得不尋常,凜不夠時間展開護盾。
  無計可施之下,凜只好切換成魔法防禦狀態並採取迴避行動。但遺憾的是蘇索拉沒有漏看凜的意圖。待忙於閃躲火柱的凜發現蘇索拉以超高速來襲,沒有時間確認狀況,當下便憑直覺判斷往旁邊跳開。
  以間不容髮的距離閃過戰斧的攻勢,但沒來得及應付從腳下噴射而出的火柱。
  「……呃!」
  雖然非出在身體正下方,最多擦過左腳的位置,噴發的衝擊力依然給凜帶來不小的傷害。凜忍著爆炸帶來的傷害,努力重整態勢。就算被炸飛出去仍接連用魔杖敲打地面以期藉此支撐即將倒下的身體,盡力站穩雙腳。
  凜面有難色。侵襲左腳那股穿刺般的痛楚逼得她眼角浮現淚光。
  仔細一瞧,傷勢確實不輕,左腳從膝蓋以下均沾滿血。還能勉強行動已經夠幸運了。若非施加了魔法防禦,恐怕左腳早已不翼而飛。
  凜從來沒有體驗過如此程度的劇痛。差點忍不住想抱著腿在地上打滾。然面對蘇索拉這等對手,自然不容許絲毫的鬆懈。凜用自己的身體驗證了「女性對痛覺的耐受性相對高」這個道理。雖然比較希望別透過這種情境理解。
  忍耐痛苦而下意識咬緊的唇瓣已然裂開,嘴角滲出血絲。
  暫且拋開諸多無謂的細節,優先詠唱魔術同時抬起頭。一如預想,蘇索拉已經起步往這頭靠近。
  在這個情況下,想奪回主導權恐怕相當困難。但凜不認為自己辦不到,畢竟她自知還有許多手段還沒用上。
  拭去因過度痛楚而從眼角滲出的淚珠,凜用魔杖指著蘇索拉。
  『凍冰槍』!
  總數兩百發。佈滿了左、右、上三個方位,要是隨便迴避則難以平安脫身的龐大數量。
  假使對方防禦失敗仍無法藉此決定勝負,但至少必將承受超越凜左腳傷勢的傷害。本次設定的數量與威力均遙勝上回在阿茲拜亞對魔物施放之時。
  一腳負傷導致機動性受到剝奪,就有必要提升攻擊力與攻擊次數。
  眼見冰柱靠近的狀態,蘇索拉判斷無暇採取迴避行動。第一時間判斷並捨棄閃避的選項,轉而擺出防禦態勢。凜未再移動,於原地開始詠唱咒語。察覺此動向的蘇索拉放出『旋風斬』並稍微割傷凜的右肩頭,而凜未受動搖。絕對不能錯過阻礙蘇索拉動向的大好機會。魔術從發動至釋放為止都在施術者的掌控之下,期間施術者基於承受攻擊等原因而鬆懈掌控,將導致術式中斷而取消。反之,魔術一旦擊發後便無法取消。如果尚在施術途中,想辦法中斷詠唱即可達成目的。
  凜的右手生出火球,接著用魔杖使勁將火球打上高空。太一把這招命名為『紅毯』。在聽過造成地毯式轟炸效果之魔術的細部架構之後提出幾個選項,凜從中挑選並選了這個名稱。另外尚有幾個被提為候補的稱呼,諸如種族滅絕、緋紅女巫等等,都是凜沒那個恥力喊出的稱呼,自然沒有入選。
  火球於半空中分裂,接著從蘇索拉頭頂傾注而下。
  陸續從前方以及上空來襲的兩段式攻擊令蘇索拉大開眼界。
  兩者之攻擊範圍都十足寬廣,來不及閃避。走投無路的蘇索拉終究被迫選擇加強防禦,隨後遭受冰柱暴雨加上上空灑落的無數火球。形成大量冰柱戳進接連不斷的爆炸當中的光景。
  遲遲不見蘇索拉逃脫爆炸的模樣。凜總算成功爭取到時間,於是往後跳以期確保適當相對距離。高捲的塵煙緩緩散去。
  承受冰與火之波狀攻擊而遍體鱗傷的蘇索拉從中現身。身上的防具覆滿燒焦痕跡,右肩與左大腿還插著冰柱。蘇索拉腳邊還落著幾根沒能命中目標的冰柱,但這些冰柱也同樣為她帶來難以忽略的傷害。
  「唉……被整慘啦,八成是命中妳一次就鬆懈的關係。」
  蘇索拉嘴上這麼說,實情是凜在負傷狀態下施放的魔術夾帶的威力遠遠超乎她的預期。
  「……不,不對呢。失敬,是妳很厲害。就只是這樣而已。」
  「真虧妳、願意給人家、這麼高的評價啊。」
  毫不遲疑地拔掉右肩與左大腿上的冰柱。沾血的冰箭被扔至一旁。
  蘇索拉確認凜還沒有意識到,便替戰斧附加魔術並解放技能。若不如此費事則無法直接命中,凜的戰鬥力之高讓蘇索拉有股接近戰慄的感受。已經很久沒在與人類戰鬥的場合有這樣的感覺,證明本能透過五感認識到敵手的強大。
  別的不用提,蘇索拉已經有好幾年沒被人類打傷了。
  (呵嘻嘻……真好玩,太好玩啦!都快忘記勝負結果難以預測的打鬥原來這麼有趣呢!)
  爆炸直接命中造成的傷勢,以及衝擊波造成的全身跌打損傷。多方面受創的凜卻在反擊時採用至今不見她使用的廣範圍攻擊魔術。少女所展現之深不見底的能力令蘇索拉自然流露笑意。
  以目標為基準來設定範圍的魔術,基本上威力劣於瞄準單一目標的魔術。理由相當單純,因為同等的魔力還需對應攻擊範圍而分散。假設使用一千的魔力擊出單發火球的威力為一百。擊出兩發就是每發五十。擊出十發就變成了每發十的威力。基於此理,範圍攻擊魔術很難在物理面上突破目標的防禦。
  (呼……腳真的很痛……但跟她對打本不該期待毫髮無傷。)
  另一方面,凜也刻意將範圍攻擊魔術保留至今。想法跟蘇索拉差不多,計畫在對手忘記範圍攻擊魔術這個選項的時候才使用。
  在戰鬥初期就派上用場當然也有效果,但用在後半的戰鬥讓對手思考或許更好。這是凜的想法。留待之後才出招的策略,勢必造成無法使用王牌的受限狀態,至少得等到戰況不相上下的時候才能祭出殺手鐧。因此她是以受到壓制便不惜祭出所有法寶之心態為大前提面對這次的戰鬥。
  不幸比敵人先受了傷,便失去了自己選擇時機的空間。既然要和人決鬥,自然難以盡如人意。不論過程如何,最終能收到值得滿意的成果亦不失為實力的一環。如是看破的凜得知自己施放的魔術達成特定程度效果,已相當滿足。
  「繼續吧。雖然彼此都受傷了。」
  不顧肩膀的傷口仍在持續滲血,蘇索拉再度舉起戰斧。彷彿在表示這點程度的傷勢根本無力構成停戰的理由。
  「是啊。」
  緊張的情緒蓋過痛覺。與蘇索拉對峙哪有時間喊痛呢。
  「總不會這樣就打完了吧?」
  「如果妳願意撤退,現在就可以結束了。」
  「不不不。絕對不可能。」
  「嗯,我想也是。」
  「打得這麼開心,人家怎麼捨得早早結束呢。」
  「哇,簡直是戰鬥狂。」
  「……不是很明白妳這話的意思,感覺不是什麼好話呢。聽起來。」
  怎麼可能會是稱讚。
  就在凜做好覺悟要毫無保留地與蘇索拉戰到山窮水盡的當頭。
  另一邊,國王軍的總司令終於現身於最前線。除了太一與蕾米亞外,號稱艾利斯廷王國最厲害的女人親自擔任突破點,奮勇殺敵,替國王軍製造絕對性的優勢。
  麥沃爾特會戰眼看就要進入最後的階段。

  ◇◆◇◆◇◆◇◆

  多虧有艾莉陪伴才能察覺到狀況。
  艾莉開口。
  「那邊好像有怪東西。」
  她這麼說。
  這時候的太一才剛上路,準備押送杜托耶海姆至國王吉馬爾跟前途中。
  太一從艾莉的語調中汲取到些許的焦躁之情,立刻中斷押送行動。
  改變目的地,前往夥伴指出的地點。
  「太一。奇怪的感覺是從那邊傳過來的。」
  艾莉小小手指的前方,有兩名男性帶領著一個中隊。
  「……那應該是阿茲托侯爵與他的隨從伊尼米庫。」
  或許本身視力良好,加上一行人已經拉近好一段距離,杜托耶海姆從兩人的服裝與舉止看出其身分。
  「是喔?侯爵喔?是說艾莉,妳覺得他們之中哪一個奇怪?」
  「嗯……那邊那個。」
  心電感應的訊息傳入腦中。艾莉覺得『奇怪』的不是阿茲托,而是伊尼米庫。
  太一透過魔力強化即可獲得比普通人類靈敏數百倍的感官,依然比不上精靈的感受性。聽聞夥伴的指名,太一專注觀察伊尼米庫,這才看出他周遭泛著一股不可思議的力量。
  「……咦?」
  散漫的心思被拉回現實。
  太一進一步深入觀察,也更加一頭霧水。旋繞在伊尼米庫身邊的竟然不是魔力。
  不是因為他是魔術師?
  那麼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就太一貧乏的知識,無法導出解答。
  順勢前進的太一,極其自然地降落在阿茲托與伊尼米庫跟前。
  「唔……杜托耶海姆公爵!」
  繼承國家皇室血脈的男人眼下雙手被綁在背後,任太一像行李般扛在肩上。
  這一幕已經代表了所有的結果。
  毫不掩飾懊悔神情的阿茲托瞪向太一,一段時間之後還是嘆氣著放鬆力道,也捨棄了手裡的劍。
  「哎呀?挺識時務的嘛。」
  「你不就是上次那個召喚術師少年嗎?想從你手上救回公爵是不可能的。絕對辦不到……也就是說,勝負底定。」
  「這樣啊。也好,不抵抗我也比較輕鬆,樂於接受。」
  太一僅僅暗自欣賞阿茲托果斷放棄抗拒念頭的態度,表面上還是考慮現場狀況,選擇看似不在乎的表達方式。
  因為還有一件比這個更重要的事情。
  自然是艾莉所言的『怪東西』的真相。
  她還說了伊尼米庫就是當事人。太一到達這裡之前亦已確認無誤。
  簡單與阿茲托說了幾句話,太一轉而看向伊尼米庫。
  發現太一的眼光離開自己,阿茲托便隨著太一視線而回頭。
  兩人對上的是擔任阿茲托隨從的伊尼米庫正在專心一致詠唱的光景。
  「他啊?聽說他好像有計策可以對付你。我就交給他全權處理……只是你的行動速度好像比他快上一萬倍呢。」
  阿茲托露出苦笑。
  「伊尼米庫夠了,勝負已定。是我們輸了。很遺憾,你的計策恐怕也沒有機會實現了。」
  然而伊尼米庫沒給阿茲托任何回答,更沒有絲毫反應。
  看起來甚至連主人的話有沒有傳進他耳裡都讓人存疑。
  「……伊尼米庫?」
  阿茲托不禁詫異地皺眉反問。
  另一頭的太一則對目標不尋常的狀態產生不知名的憂慮。
  「喂,艾莉。那到底是怎樣?」
  「……」
  艾莉沒有回答,太一感到疑惑。
  根據以往經驗,艾莉永遠都會回應太一。太一所認識的精靈女孩,無論聽到多無聊的話都會情緒亢奮做反應的舉止。相較之下,現在只有強烈的不尋常感。
  由於等不到回應,太一以稀奇眼光投向艾莉,才發現自己做了錯誤的選擇。因為太一從沒見過她表情如此嚴肅。
  艾莉明白怪東西是什麼來頭。
  「太一!那個!快點阻止他!馬上!」
  正想問艾莉是否知道那東西,就聽見夥伴滿臉急迫地如此告誡。
  看來情況真的非常糟糕。無暇深入思考,即刻行動的太一靠近伊尼米庫。心裡盤算著乾脆一拳打飛他好逼他閉嘴。然而。
  「慢了一步囉。」
  揮舞的拳頭即將命中前一秒,伊尼米庫如是說。總之先讓已經停不下來的拳頭把他揍飛。碰的一聲,伊尼米庫已經躺在地上。
  「……」
  仰躺了一下子之後,伊尼米庫緩緩撐起上半身。用握拳的手背擦過因被揍而受傷的嘴角……笑了。那是嗤笑,也像嘲笑。
  如此悠哉,仰賴的是什麼?
  「艾莉!」
  毫無根據的不祥寒意逼得太一連忙讓艾莉現身。
  精靈徐徐舞落,同時釋放出大量魔力。強勁的氣壓逼得附近的小石離地浮起。
  艾莉依然表情嚴肅,直直瞪著癱坐在地的老人。
  「立刻取消你剛做的事!」
  伊尼米庫看似受到威嚇,但仍然左右搖頭。
  「沒用的。一旦發動,就連我也阻止不了。」
  「你怎麼可以這麼做……!」
  艾莉咬牙切齒的激昂模樣幾乎給了太一聽見她磨牙聲的錯覺。
  雖不清楚詳情,仍然能夠明白事態正在往壞的方向發展。
  「喂,侯爵大人。你有什麼可以透露的嗎?」
  伊尼米庫可是阿茲托的隨身侍從。總該知道自己的手下在做什麼吧。太一懷著此等念頭提問。
  「……細節我也不清楚。他說有辦法封住你的行動,我就交給他去辦。如此而已。」
  觀察阿茲托回答的態度,太一看得出來他沒有說謊。
  面對眼前諸多不尋常狀況,他的思考還沒能跟上。從本以為性格懇切的伊尼米庫態度驟變,到上級精靈艾莉現身且對周遭釋放不尋常的威嚇感,再加上高過人類次元之種族且位居上位的精靈臉上險峻表情給人的不祥聯想,在在讓人難以消化。
  「老爺不必擔心。我所承諾的,封住這票人的行動以及替貴族帶來勝利,都能夠實現。」
  「……伊尼米庫,你到底打什麼主意?」
  伊尼米庫依舊掛著那張彷彿戴著面具的僵硬笑臉,沒有回答阿茲托的疑問。
  眼下伊尼米庫仍持續往外釋放著某種非魔力的力量。
  太一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是從皮膚接觸空氣傳來的感受讓太一明白那絕對不是好東西。
  「……艾莉。這到底是……?」
  「太一,這東西叫做妖氣。」
  艾莉先以眼神環視周遭,接著正面對向太一。
  「藉妖氣施展的術法就叫做妖術。最近一次看到已經是兩百年前。沒料到竟然還會遇上。」
  感覺超差的。艾莉厭惡似地補上一句。
  「我對這種妖氣的擴散方式有印象。喂,你,還有你。你們曉得距今兩百年前發生,加爾亙帝國與斯嘉特利斯皇國的大戰嗎?」
  艾莉的眼神依序掃過杜托耶海姆、阿茲托。
  真沒想過能有機會與精靈面對面交流。公爵與侯爵暗自想著這件事,紛紛點頭回應。
  那是一場遺臭萬年的戰爭,名譽排行絕對在後段班的一段史實。
  當年造成雙方士兵合計五萬人,以及兩國國民總計七十萬人喪命的慘烈戰爭。
  單看戰爭規模已經夠嚇人,更恐怖的是後世給予該場戰役的俗稱。
  別名,血腥狂想曲。
  根據當時的文獻記載,至少上萬名同時來自軍方及民間的好戰人士,敵我不分地引發多次暴力事件,完全不受控制。
  不僅留下一個晚上數以千計的無辜國民慘遭毫無理由虐殺的紀錄,也曾發生精悍部隊轉為暴徒,殘忍殺害民眾達數千人之事件。
  此乃保留在各國高層人士及一小部分權威史學家手裡的史實,對外一律解釋為史無前例的長時間激戰才導致如此駭人的犧牲。
  雖然兩國的交情至今仍稱不上良好,仍基於兩百年前之大戰留下的慘痛教訓暫且擱置無法退讓的問題,彼此在外交上相互妥協,盡力不讓關係冷卻到特定程度以下。
  身為其他國家也要敬畏三分的重量級人物兼上級貴族的杜托耶海姆與阿茲托,在立場上有機會掌握百姓無法得知的隱匿真相。
  「所以那場戰爭又怎麼了?」
  不明白此時提出兩百年前他國之間的大戰做何用意,阿茲托坦誠反問。
  「知情人士都以為那時不論軍人或百姓進入狂戰士狀態,全起因於戰時產生的壓迫感導致精神失常……其實不是那樣子。」
  「喂,艾莉,難不成……」
  不只是杜托耶海姆與阿茲托,太一腦中也浮現不祥的猜想。
  伊尼米庫一連串的舉動。艾莉對他說的話。妖術。以及血腥狂想曲。
  若將所有要素用同一條鍊子串在一起。
  「真正原因是一道名為『心蝕』的術式造成的效果。術式種類……就是妖術。」
  太一手臂上的雞皮疙瘩迅速擴散。
  只是很難確定觸發此反應的是聽見艾莉串起所有要素的一番發言,還是看見親王軍士兵們模樣驟變的光景。
  投在太一、艾莉、杜托耶海姆、阿茲托身上的眼神全數失去了意志,變成狂暴嗜血的野獸之眼。
  至今仍會讓名列世界最大國之加爾亙帝國與斯嘉特利斯皇國高層人士膽顫心驚的噩夢,在跨越兩百年的時光後,即將再度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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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11 21:2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idcs1214 于 2019-12-23 22:23 编辑

  第三十五話 元素之靈•希爾菲德


  擊敗米格爾後,收回愛劍且一度退至後方休養體力的繆菈很快又回歸最前線,以龍騰虎躍之勢打擊親王軍。
  即便是騎士或宮廷魔術師,也少有人能與繆菈在戰鬥中的英姿匹敵。親王軍的士兵們也在目睹繆菈展現實力之後,舉動也明顯顧忌許多。
  這也難怪,世上沒幾個人情願跟確定實力比自己高上好幾級的人對打。縱然繆菈明顯極力避免奪取他人性命,但米格爾的屍體明白訴說著,一旦她認定有必要仍將毫不遲疑地白刃相向。精準穿過鎧甲縫隙而對米格爾造成致命傷,繆菈準確無比的劍術輕易在眾人心裡形成威脅。
  好幾名親王軍士兵一起包圍了繆菈一個人。說不上卑鄙,只因為不做到這個程度便擋不住她,此乃必要措施。打仗就是為了贏,繆菈也無意對敵兵們的行動多做批判。
  與多人交戰的繆菈,卻唐突地透過肌膚接收到空氣中一抹詭異,緊接著發現士兵們的模樣與稍早截然不同。
  眼前身為正規軍成員的敵人們,對於實力不敵年幼繆菈的事實產生叛逆心,方才也將此情緒轉化為原動力,打算奮力對抗繆菈。
  使出渾身解數與繆菈交戰的士兵們都心知肚明,眼前這個人不是好對付的,需要懷著相當的毅力與決心交戰。
  繆菈計畫在士兵們露出破綻時便不留情地趁隙攻擊,因而持續在可行範圍內細心觀察,不漏掉敵方士兵們任何一個微小舉動甚至眼神。
  應付對手攻勢的工作留給會自行做出反應的本能,將大部分的意識放在觀察上。因為這樣,繆菈察覺到某些極細微的變化。
  即便進展得相當緩慢,繆菈還是發現士兵們的行動顯得越來越呆板。最終眼神也逐漸失去理智。
  怎麼想都不是正常人的反應。一般而言,騎士們使用的王國劍術不虛張聲勢,注重的是準確且紮實。簡單說就是正統派劍術,沒有特別值得一提之處,相反地也找不出什麼紕漏。
  無論與哪一類的敵人對峙都能獲得特定程度以上的成果,不可諱言的,確實是十分優秀的劍術。
  繆菈也認為王國劍術有數個特點值得參考效仿。所謂正統派劍術的優勢。艾利斯廷境內首屈一指的王國劍士絲梅拉便是支持此論點的重要證據。
  成為騎士的條件除了需具備魔術天分外,還得修習王國劍術。照理已將王國劍術練得爐火純青的他們沒理由做出如此魯莽且荒唐的舉動。
  附近一帶似乎只有繆菈一個人察覺到異樣。
  躂,繆菈輕巧後跳。拉開約十公尺的距離。
  「怎麼了?繆菈小姐。」
  負責統管附近區域之國王軍的部隊長詫異地靠到繆菈身邊。基於對繆菈實力的認同,秉持敬意以待。
  「親王軍的士兵不對勁。」
  繆菈以最簡短的語句轉達最低限度的必要資訊。
  不明白繆菈言中之意,至少清楚她不會毫無理由突然拉開距離。部隊長望向親王軍的方向,立刻看出原因何在。
  「……那眼神是怎麼回事……」
  儘管率領的部隊規模不大,好歹仍是名需對下屬性命負責的專業軍人,觀察力非常優異。
  最早注意到的是繆菈。
  接著是部隊長。
  之後經過幾十秒的時間。
  如今周遭的騎士們身上產生的變化已經劇烈到一眼便能察覺。
  親王軍士兵們的雙眼明顯失去神采,一個個佇立原地,僵直不動。
  若說毫無防備,乍看確實是漏洞百出的姿態,但依舊無人出手攻擊他們。眼見如此明顯不對勁的模樣,反而不知從何下手。
  該怎麼應付呢……試著再次拉近一點距離吧。
  正如是想的當頭,感覺有東西正往這邊高速接近。試著思索來者何人,很快發現對方是繆菈非常熟悉的人。
  很快地,熟悉的身影已經緩緩降落在繆菈等人距離親王軍的中心點。
  「蕾米亞小姐?」
  無暇招呼繆菈,蕾米亞幾乎還沒落地便把空著的右手掌伸向親王軍的隊伍。
  「風啊!」
  詠唱內容極其簡短,卻有一陣疾風猛然襲擊親王軍,位於最前線的騎士們無從抵抗,全數被吹走。
  雖然只是單純的風,風力之強勁卻是言語無法形容。
  「……繆菈。事情不好了。」
  聽起來令人萬分不安。尤其還出自蕾米亞之口。
  對繆菈而言,眼前這個人說的話帶有絕對的信用。
  「什麼意思?」
  依繆菈本身的知識,無法推導出實際發生的狀況。
  「前陣子不是有一群人攻打王都嗎?」
  「是。」
  繆菈馬上就曉得蕾米亞指的是利用魔術石侵襲王都的千名左右敵軍。
  「又發生了類似那時候的事情。」
  「……到底是怎麼回事?」
  蕾米亞點頭。
  「對喔。好像沒跟妳提過。時間緊迫,我簡單說明。總之疑似有人使出精神控制的手段。」
  繆菈震驚得彷彿感覺全身血液瞬間被抽乾。
  屬性魔術做不到精神控制。別說火、水、風、土等基礎四屬性,即便是光、闇等特有屬性也沒有那個能力。
  也就是說,敵方可能用了魔術以外的某種方法。
  說起來非常缺乏可信度。還以為那只存在於謠傳之中。
  「蕾米亞小姐曉得是什麼方法嗎?」
  自己的聲音於耳裡清晰迴盪,這才發現周遭已被包覆在一片靜寂之中。
  「也只聽過傳聞。不過如果斷定那純屬謠言,就沒辦法解釋這些傢伙的變化了。」
  言之有理。繆菈也不再詢問。
  「當心了。就算被風給吹倒了,對他們來說不痛不癢。」
  聽聞蕾米亞如此叮囑,繆菈將視線轉回親王軍士兵身上。佈滿血絲、渾然忘我的目光早已失去人類該有的思想,讓人忍不住懷疑世上有什麼事能讓一個人變成那種模樣。
  士兵們發出宛如野獸咆吼的叫聲,開始靠近這頭。
  「不想讓所有人一起死在這裡就努力防禦!他們的力道肯定與剛才完全不同!」
  蕾米亞的忠告傳進耳裡。凝視敵兵們帶著與普通騎士天差地遠的威嚇感逼近,握緊武器的繆菈擺出反擊專用的架式。

  ◇◆◇◆◇◆◇◆

  整個戰場同時產生變化。
  親王軍的士兵們全都化身為狂戰士。
  並且展現出脫離常軌的力量。
  他們理所當然似地釋放連用來抵擋的盾都會應聲斷裂的猛烈攻擊。
  戰場陷入一片混亂。
  親王軍士兵以似要吞沒一切之勢一擁而上。
  長官的命令也充耳不聞。
  如此危機,是否真有辦法屏除?
  艾利斯廷魔法王國正面臨難解之危。

  ◇◆◇◆◇◆◇◆

  吉馬爾使勁搥打桌面。
  桌子隨著啪嘰聲劃出裂痕。
  以帕索斯名義回傳的報告表示親王軍士兵全數進入狂戰士狀態。雖然極不願意相信,然情報來源者的身分令吉馬爾不得不信。
  「怎麼會這樣……!」
  吉馬爾並非完全不知情。
  他也聽過兩百年前的血腥狂想曲故事。
  當年不也弄出了一大堆狂戰士嗎?最終造成軍隊徹底毀滅,甚有數十萬名百姓死於非命。
  創下近代史中短期內最高死亡人數紀錄的時期。
  記得沒錯的話,當時幸虧狀況爆發在加爾亙帝國與斯嘉特利斯皇國之間的國界附近,因此造成的犧牲還比已經擴展至廣大範圍的戰火殘害來得少。
  換做今天的情況又是如何?
  事發地點緊鄰著人口約莫三百萬的艾利斯廷魔法王國的首都•委內菲克斯。吉馬爾根本不敢想像倘使讓那些怪物闖進委內菲克斯境內,將造成多麼悽慘的景象。
  不敢去想人民的臉孔將染上多麼沉重的絕望與恐懼。
  「……父王。」
  「夏兒。」
  聽聞愛女擔憂的語調,吉馬爾依然沒有回頭,僅以口頭應答。
  照這氣氛看來,夏洛特也略知詳情。
  「愛芙怎麼樣了?」
  「她累了。現在在休息。」
  「是嗎……連續使用魔術那麼久,難為她了。」
  夏洛特點頭表示同意。
  魔力並非源源不絕,且術式需要細心架構,將造成嚴重的精神疲勞。恐怕早就斷斷續續小憩過很多次了。
  「父王……今後……這之後,您打算怎麼做?」
  夏洛特捨棄迂迴的說詞。
  終究無從閃躲或敷衍過去的話題,勢必得有個結論。
  該如何才能突破這個瓶頸?
  雖然此外還有堆積如山的問題,眼下必須優先解決的事情只有一項。
  假使不能在此將他們斬草除根,艾利斯廷就完蛋了。
  「沒辦法了。大不了就是在這裡同歸於盡。」
  「……」
  就算同歸於盡也在所不惜,這是哪門子的胡扯?夏洛特忍不住仰天深呼吸。
  「務必把這個狀況限制在艾利斯廷裡。萬一波及至其他國家,將犧牲難以計數的人命。」
  這麼說或許有些極端。但假設艾利斯廷魔法王國的國民均不幸喪命,死亡人數就是兩千萬人。既然起因是自己國內引發的內戰,這還算是應當有所覺悟的損失。
  假使影響到此為止,結局只是一個國家滅亡。要是任由魔爪伸到他國境內,犧牲者人數恐將成天文數字。
  身為一個執政人士,吉馬爾有義務阻止那樣的事情發生。
  「不過啊,吾可沒打算輕易送出這條命。」
  「父王,我也是一樣的想法。」
  「嗯。還沒見到妳跟愛芙出嫁的模樣,吾死也不瞑目。」
  「呵呵。無論如何都得先幫姊姊找到好對象才行呢。」
  「就是啊。見她氣度非凡就沒催促,結果還真的拖了那麼久。」
  吉馬爾的眼光投向戰場。首先得請絲梅拉發揮實力了。所謂寧可玉石倶焚不過是最後不得已的手段,能不用則不用。
  同時做好心理準備,倘使統率全軍的絲梅拉下令要大家同歸於盡,吉馬爾也打算全面支持她的決定。
  體內流的高貴血脈令自己想上戰場也不被允許,吉馬爾一邊不甘願於現實,專注將戰場的狀況銘刻在心。

  ◇◆◇◆◇◆◇◆

  「這次跟剛剛不一樣囉!」
  蘇索拉打算一口氣揮下高高舉起的戰斧。
  仿效魔術劍的定義,凜暫且將蘇索拉的招式命名為魔術斧。想必會跟先前一樣,帶著撕裂大地或其他的魔術效果往凜這頭襲來。
  這招最駭人之處在於出招時的速度之快。明顯比蘇索拉施展的其他普通魔術都要快上許多。
  雖然受限於需以戰斧為媒介以及無法連續使出的條件,高速的優勢仍遠足以彌補這些缺陷。無法連發純為凜自己的推測,畢竟假如能夠連發,蘇索拉早就那麼做了。手裡既然握著好牌,沒道理不打。
  畢竟那逼著凜必須盡全力才能勉強追上的高速,表示對手實力深不可測。
  反過來說,很少有人能讓凜打得這麼刺激。幾番交手之後,凜已經大致推測自己與蘇索拉的對決很有可能將以平手收尾。雙方實力旗鼓相當,彼此的關鍵一擊又都沒能奏效。再這樣拖下去只是浪費時間,一直打到兩人都無力再繼續下去。凜猜測結局恐怕如此。
  如是思索的期間,凜也完成了自己的魔術準備。
  要對付在地面爬行的魔術,就破壞整個大地吧。
  結合火屬性與土屬性的融合魔術『酷熱榴彈』,簡單來說就類似熔岩彈的效果。
  嘴上說起來簡單,但至少得具備對手同等或以上之能力方可使用此技能。也就是說,要先有凜這等才能與實力尚可實現。
  高速詠唱順利完成。接著配合蘇索拉出招時間釋放魔術即可。
  兩人之間一剎那的沉默之後。
  「!」
  彼此發出吞嚥聲的時機幾乎重疊在一起。
  蘇索拉出招的目標方位。
  凜釋放魔術的目標方位。
  也都在同一時刻唐突轉向。
  蘇索拉的魔術斧把一大群逼近的親王軍士兵打飛。準備好『酷熱榴彈』魔術的凜則用水彈沖走那些士兵。
  兩人雙雙觀察起周遭……意料外的光景駭然得令人屏息。眼見又一波親王軍士兵靠近,彼此在轉身後同時往後墊步,最終變成凜與蘇索拉背對背站著的狀況。
  「這是什麼東西!?」
  「人家可是什麼都不曉得唷!?」
  雙眼充血、嘴角冒泡的眾親王軍士兵映入兩人的眼簾。
  不尋常的光景驅動兩人的警戒心。凜基於自己經驗不足的自覺,蘇索拉則是因為經驗豐富而來的判斷。雖然背景不同,分析狀況之後仍得到相同的結論。
  「不曉得?不是親王軍搞的把戲嗎?」
  「他們沒跟人家說會玩這招呀。」
  蘇索拉斷然表示不知情。
  四面八方被包圍得水洩不通,緊密得連螞蟻都無法穿越。彷彿隨時可能撲上來的親王軍士兵。沒料到自己過度投入與蘇索拉的打鬥,竟然到此田地才察覺不對勁,凜不禁暗自懊悔咋舌。但發現蘇索拉也抱持同樣想法並咒罵自己不小心,凜就此放寬了心。
  「不管怎麼想,應該還是親王軍下的手比較合理吧。」
  「那個論點滿實在的唷。」
  親王軍全軍陷入瘋狂。凜沒有見過杜托耶海姆,不清楚他的為人。
  至於絲梅拉,就其性格而言不可能採取這樣的手段。
  如此一來,會是哪個陣營的人搞鬼?
  從凜自己的想法出發,差不多可以直接斷定答案了。
  「現在這樣子,我們暫且休戰吧。」
  「才不要……雖然想這麼說,不過這樣真的沒辦法繼續下去了耶。」
  凜首先確認現有戰力。體力和魔力差不多都已經用掉一半,腳上的傷更是礙事的枷鎖。
  總結,狀況不如人意。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有了蘇索拉。突然要與前一秒還打得你死我活的對手並肩作戰,心態上或許一時難以接受,但相信蘇索拉也不在萬全的狀態。單槍匹馬突破眼前這個障礙肯定很費力。眼下聯手對抗共同敵人才是上策。
  「反正人家跟妳一樣不想死嘛。可以啊。就跟妳互相照應囉。」
  「……妳不是杜托耶海姆請來的嗎?契約條款怎麼辦?」
  凜認為有義務事先釐清,沒想到蘇索拉嗤之以鼻。
  「先不講人家是不是故意搞砸的啦。既然都有性命危險了,人家當然只能違約囉。性命很珍貴的。」
  這點凜不能同意更多。所有事情都要四肢健在、身體健康才有得談。
  既然如此。凜靈機一動並老實說出心聲。
  「不然妳跟我簽約吧?」
  「啥?」
  第一次聽見蘇索拉如此吃驚的聲調,儘管身處緊張情境,凜卻還是忍不住呵呵笑。
  先前與蘇索拉對戰時就這麼想了,凜其實不討厭這個戰鬥狂熱女。
  「我完全沒打算死在這種地方。相信妳也是一樣。委託內容很簡單,就是跟我並肩作戰。完成條件則是活下來。如何?挺不錯的吧?」
  蘇索拉儘管頓時傻眼,但她很快理解凜想表達的內容。這回換蘇索拉笑了出來。
  「呵嘻嘻嘻……妳真的、真的是個有意思的人呢。好哇,就接受妳的委託。報酬就用我的命抵銷吧。」
  「哎呀。那樣我就不能討價還價了。」
  「那還用說。但人家可以承諾讓妳四肢健全的回家。」
  還沒開打就承諾生還或許有些大言不慚,不過像這樣互相誇嘴並彼此鼓勵,感覺還不賴。
  畢竟對手可是狂戰士。不難想見他們很快就會不顧自方人員的損傷,如海嘯般湧上。毫無顧忌、用盡全力的攻擊,即便是凜與蘇索拉也需要加倍留意。
  越是認真思索越會削減士氣。
  來回幾句的挖苦恰好可以打起一點精神。
  「總之我們先跟太一會合吧。」
  「召喚術師少年嗎?那樣感覺更有機會存活呢。贊成。」
  感覺到壓倒性的魔力奔流,想必太一已經召喚出艾莉。不必搜索亦能鎖定太一所在方位。想找錯人還比較難呢。
  凜的雙手握住魔杖,蘇索拉則用戰斧奮力敲擊大地。
  「人家負責前面唷。」
  「我負責支援,同時維持後方安全。」
  擺明失去了理性,卻令人厭煩地還殘留些許智能。眼下親王軍士兵們步伐整齊地開始縮小包圍圈。敵我的距離一下子縮短了三成。
  「這場打完一起吃個飯吧!」
  「紀念我們的生還!」
  拉高音量以提振士氣。
  為了增加存活的可能性,兩人聯手執行戰略,目標是到達本戰場上握有最大戰力的少年身邊。

  ◇◆◇◆◇◆◇◆

  無論怎麼擊退。
  無論打趴多少。
  親王軍士兵的人數規模依然不減。
  太一召喚出艾莉並施加強化。道理與強化魔術相同,只是效率與效果是強化魔術遠遠比不上。
  將大部分強化效果分配給速度,將力道強化至不會奪取性命為前提的最大數值。
  一般情況下,這樣的分配便足以應付。
  無論是具備理性的人類抑或魔物都不足為懼。
  速度加強到肉眼幾乎追不上的程度,毆打的打擊力甚至能穿越堅固鎧甲,毫不留情地對其下的肉體造成衝擊。
  通常顯現出此等非凡實力,就能讓對手喪失戰意。
  以肉眼追蹤不到的速度在戰場上來回奔馳,經過多數趴在地上的騎士。
  目睹我方陷入如此狀況,再不願意面對的現實也得承認。
  這一次,同樣的手段不再有效。
  只能勉強支撐一段時間。
  「還好吧!?」
  太一大吼關心在附近揮舞長劍的杜托耶海姆與阿茲托。
  「勉勉強強!」
  「我也沒事!」
  很快收到回應,兩人依舊平安的事實讓太一鬆了口氣。
  面對諸多盲目得奮不顧身來襲得騎士們,假使杜托耶海姆繼續維持行動受限的狀態,太一沒有自信能保住他。
  既然當事人懂得使劍,太一便暫且鬆綁並隨便從一位騎士手裡搶來武器,交給了杜托耶海姆。好讓他多少為了保護自己的性命出一些力。
  耗費一番工夫才捉到,現在不得不替他鬆綁,說實話是讓人十分火大。只是實際開打之後就沒空在乎那些細節了。即便他想溜也溜不走。目前杜托耶海姆與阿茲托背對背,互相配合以求減少死角,同時盡力閃躲攻擊。兩人的劍術造詣都算優秀,阿茲托的行動看起來實力略在一般騎士之上,杜托耶海姆則很有可能已經接近絲梅拉的程度。
  若論單一的戰鬥力,杜托耶海姆與阿茲托都不輸對手。然而敵方人數實在多得離譜。
  杜托耶海姆與阿茲托毫不留情地能多殺一個是一個,反觀太一則頻頻讓對手昏迷甚至施加僅止於受傷程度的攻擊。
  嚴格說起來,有在協助減少敵人數量的是杜托耶海姆與阿茲托。
  就結果而言,太一採取的手段一點用處也沒有。
  況且伊尼米庫也趁著眾人忙於應付突變的親王軍士兵,不知溜到哪去了。
  忘我攻擊的親王軍士兵,彷彿早已失去了痛覺,無論承受怎麼樣的重擊還是會再次爬起來。
  雖有杜托耶海姆與阿茲托幫忙在敵人還沒站起來之前,搶先給予致命一擊。相對於逼近他們跟前的眾狂戰士,這點戰果不值得一提。
  陷入如此窘境全怪太一沒有給予對手致死攻擊。
  太一自己也很明白應該毫不猶豫地殺死對方的道理。事態發展至此還在忌諱殺生,太一相當厭惡這樣的自己,但就是跨不過最後那條底線。
  刻意以強化過的狀態承受敵方攻擊,實驗結果證明太一不會死在這些人手下。
  沒錯。就算所有人都死光了,太一八成還是能存活。
  搞到最後,自己還是什麼都沒想通。
  一直說要反省,無數次為自己的天真想法而懊悔,給出來的答案還是這副德行。
  這全是馬後炮。
  確定自己有能力守護。
  現在只差下定決心。
  同樣的一句話,隱含的意義迥然不同。
  不能只是嘴上說說,只在言語上有所覺悟。太一需要的是伴隨執行力的覺悟。
  針對太一不殺死敵人的做法,杜托耶海姆與阿茲托隻字未提。
  因為兩人根據常識判斷,站在敵對立場的太一自然沒必要在乎兩人的性命。最糟情況下,只要能保住杜托耶海姆的首級,太一的任務就算達成了。
  理所當然地,兩人還是期待太一可以幫忙殺掉親王軍士兵。
  只不過。
  多虧有太一挾著驚人速度連續擊倒敵人,自己才能多活好一段時間。這個事實無從否認。
  再考量到太一任由兩人自生自滅的可能性,現在還能受到太一保護都算相當幸運。
  理智上十分明白不該再多所要求。
  起碼的要求。
  依然貪心期望太一能善用他的神速斬殺敵兵。
  雖然沒有說、沒有表露在臉上,甚至不用態度表示,但杜托耶海姆與阿茲托打從心底有這樣的念頭。
  情況沒有變化,親王軍士兵的攻擊仍舊排山倒海而來。雖然是敵人,還是想幫助他們,無法眼睜睜看他們死在自己眼前。
  與凜距離相當遙遠,得盡快趕過去才行。
  蕾米亞與繆菈的所在位置還在更遠方。得盡快帶著阿茲托等人與凜會合,接著立刻去找她們。
  倘使太一那麼做,這一帶的國王軍士兵會怎麼樣?
  太一一個人負責對付的親王軍不計其數。假使他離開這裡,這一票士兵勢必立刻開始往他處搜尋下一個獵物。
  最慘的就是他們還分得出來怎樣的對象屬於獵物,而哪些人不是。如果太一這個頭號獵物消失,國王軍士兵就會是他們的下一個目標。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保護太一重視的人,就等於間接放生被保護名單以外的所有人。
  腦子轉來轉去,念頭瞬息萬變。



  那個辦得到,這個也辦得到。
  做了那個,就做不到這個。
  選擇這件事,就得放棄那件事。
  說不定,無論太一選擇哪一邊都不會有人責怪他。
  周遭的人們均以太一還只是個孩子的前提在與他相處。
  想必大家都會表示太一不需要獨自承擔。
  就是這點令人感到苦悶。
  不如乾脆點破口大罵。
  假使把映入眼簾的敵人一個不留全殺光呢?
  相信那麼做必能提早結束戰爭。
  但逃不掉的現實,有太一能拯救的人,自會有他救不了的人。
  當然行動總勝於空談。
  但是……
  說到底,太一雖為當事人,卻老是置身事外。
  還是抱持著被害意識,認為自己無辜受牽連。
  「召喚術師又怎樣……」
  沒什麼了不起。結果就只是個幼稚的男孩。
  自己反思自己都這麼覺得了,在他人眼裡想必更是如此。
  八成一直認為自己很強,自己是特別的。
  這點本身沒有誤會。太一確實很強,也沒人能夠否定。
  問題在於自己沒有正確的決心,在必要時刻全數貢獻自己有幸獲得的這份強大力量。
  此時不就因為這樣而陷入無計可施的狀態嗎?
  無論從自我分析或者客觀評價來看,太一確實很厲害。只是自認萬能而得意忘形的心態,於此時受到懲罰。
  「等著瞧……」
  會不會為時已晚呢。
  不。無論是遲或是早,都等事後再檢討。
  已經花夠多心思煩惱了。
  即便太遲也任它去吧。
  會變成這樣都怪自己。
  就該在自己最大能力範圍內,好好負起責任。
  太一拔出日本刀。
  他決心要用這把刀殺出一條生路。
  誓言大力削減親王軍士兵人數。
  敵我雙方人員混亂交戰,不能仰賴艾莉的魔法。她沒有辦法替魔法設定辨別敵我的細節。這把武器就是太一唯一的依靠。
  親王軍的騎士從正前方逼近。發狂的眼光鎖定太一。
  斬殺這名騎士。
  對太一而言,這將是實質的開戰儀式。
  握緊刀柄,傳回來的手感提升信心。
  太一高舉手裡的刀。
  「──────!?」
  懸至半空的刀刃未如預期揮落。
  正確來說,是被攔住了。
  因為艾莉張開雙手阻擋在太一眼前。
  不明白夥伴如此舉動有何意圖,太一下意識僵住動作。
  立於哀號與喧鬧聲四起的戰場之中,只有太一與艾莉周圍的景象變成灰色,宛如時間被奪走一般。
  聽不見任何聲音。
  感覺不到一絲氣味。
  視野裡的騎士們一動都不動。
  眼前有兩位騎士。一是喪失理智而陷入瘋狂的親王軍騎士,另一方則是以視死如歸之勢正面迎擊的國王軍騎士。雙方的武器只差一點就要碰在一起了,兩人的樣子就像在電視裡被暫停的畫面。
  這會是錯覺嗎?
  以往某位創下輝煌紀錄而被視為偉人的打擊手曾用「球看起來就像停在半空中」,來形容他專注到極限時的感受。
  因為太一下定決心才進入這樣的狀態嗎?
  果真如此,那就是個絕佳的機會。不可錯失。
  「……艾莉,麻煩妳讓開。」
  艾莉搖了搖頭。
  再這樣下去,事情會變得無法收拾。
  誓言拯救眼前的人。太一好不容易要實踐下過的決心。
  太一與艾莉之間有強力的羈絆。艾莉應當也有感受到太一堅定的信念化為強烈的願望。
  然而她還是擋在太一面前。
  斟酌了許久才下定決心,難道艾莉寧願白費太一這份覺悟嗎?
  她到底抱著怎樣的想法?
  「太一,沒事的。我現在直接進入你腦中對話。你應該感覺像時間停止了吧?實際上,現在時間確實幾乎沒有在流逝。」
  如是表示的艾莉露出一道困惑的笑容。
  她說的是怎麼一回事?太一無法理解分毫。
  直接進入腦中對話?
  時間流逝變得非常慢?
  完全抓不到重點。眼見太一陷入混亂,艾莉繼續說。
  「不明白道理也沒有關係。反正我也沒辦法說明。不會有事的。等這邊結束也不會經過多少時間。所以……你懂的。相信我。聽我說……拜託……」
  太一詫異不已。
  因為艾莉在流淚。
  流著淚又掛著微笑的艾莉。
  給人憂傷感受的表情莫名讓太一心中湧起一股詭異的不安。
  甚至無暇抹去不斷滾落的淚珠,艾莉總算張開那對惹人憐愛的唇瓣。
  「……對不起太一……」
  艾莉剛才說了什麼?
  如果太一的耳朵沒有壞掉,好像聽到她說「對不起」?
  「艾莉,妳為何要道歉?」
  「因為!我……一定要、道歉……」
  越來越不懂艾莉的意思。平日一直受到艾莉許多幫助。不知有多少狀況全靠她的幫忙才能平安度過。
  她沒任何理由謝罪。
  太一衷心這麼想。然而。
  「不是的……我必須對太一、說聲抱歉……」
  艾莉堅定表示,不肯退讓。
  兩人互相凝視。
  看著艾莉潸然落下的無數淚珠,太一只覺得不想再看她繼續哭泣。
  「好,我知道了……那可以告訴我道歉的理由嗎?」
  艾莉或許有她自己的原因,只是太一覺得自己沒理由接受道歉而已。
  想也想不出答案,就只能用問的。
  「嗯」艾莉點頭回答。盈滿淚光的雙眼與太一四目相交。
  「其實……我現在這個模樣……不是我真正的樣子。」
  「啊?」
  不明白艾莉所指何意,下意識發出呆愣的語調。
  「這是偽裝的模樣……我對你說了謊。」
  「說謊?」
  艾莉沉重似地點頭。
  即便表明說謊,太一仍舊毫無頭緒。
  「假如我……更早讓太一認識我的真面目……現在這種狀況,早就能阻止它發生了。」
  「咦……」
  早就可以阻止?
  難以置信。
  艾莉說過她光是本身魔力營造出的壓力就夠嚇人,不能亂用。太一也因此沒有要求她這麼做。而艾莉現在進一步表明,換做她恢復真實面貌,甚至還能阻止這場噩夢發生。
  「就是這樣。對不起……我很害怕……因為你的力量太強大,無法想像我用原本的姿態,再把能力借給你之後會變成怎樣。萬一控制不了,想必難保你平安。所以……」
  艾莉一邊啜泣仍持續表白。太一不知道如何回話,只能默默聽著。
  「可是……沒想到會讓你這麼痛苦……這不是我想要的!太一!真的對不起!」
  艾莉終究忍不住放聲大哭。
  就是說,她因為某種緣故而沒能道出事實真相。所以一直對太一有所隱瞞。
  若非如此,早在開始前就能阻止這場噩夢發生。
  艾莉方才一番獨白總結起來就是這個意思。
  不用說,太一根本無意責難艾莉有所隱瞞的這件事。
  反而感到開心。
  因為得知這場噩夢確實有辦法解除。
  還有淚流滿面,衷心對太一謝罪的艾莉。
  最高興的便是明白對方有多麼看重太一。
  「艾莉。」
  她被嚇到似地抖了一下肩膀。
  真是非常嬌小,單薄的肩膀。
  卻也暗地裡背負著人類無法理解的龐大壓力。
  「啊……」
  太一用指尖輕撫她的眼角。
  「謝謝妳,艾莉。」
  「你不生氣嗎?」
  艾莉雙手揪住太一的手指,惶恐似地反問。
  答案只有一個,「那當然」。
  「剛才妳說的事情,沒有一條能讓我生氣的啊。」
  「可是……」
  「沒有可是。」
  太一再一次抹去艾莉的眼淚。
  「如果妳說妳沒做好覺悟,我怎麼樣也不該責怪妳。要是我能更振作一點,就不會演變成這樣。沒有艾莉,我只是個路過的屁孩。」
  「太一……」
  艾莉臉上浮現的表情,應該算是哭中帶笑吧。
  太一也再次體認到,對男人而言,女孩子的眼淚乃是毀滅性武器。
  「我會不擇手段結束這場戰爭。一定要解決掉。所以呢,艾莉。」
  「嗯。」
  太一先行深呼吸。接著向艾莉低頭。
  「給我妳的力量。」
  低頭請求,但他用的卻是命令語氣。
  此乃對精靈提出要求時的必要態度。
  只是從個人角度而言,太一並不想命令艾莉。
  真心與話語形成矛盾的結果。
  艾莉自己擦乾眼淚,但眼眶中的淚珠旋即又滾落而下,她勾嘴一笑。
  「……我很樂意。」
  得到最棒的回應。
  太一高興得抬起頭。隨後不禁全身僵直。
  因為發現艾莉的身影逐漸淡化。
  「艾莉……?」
  「沒事的……即便換了一種樣貌,我還是我。」
  艾莉露出溫和的笑容。
  感覺沒有插嘴的餘地,太一只得沉默凝視。
  「吶,太一。」
  「嗯?」
  「別忘了我唷。」
  「不用擔心啦。想忘也忘不掉。」
  「呵呵,好開心……」
  艾莉的身影越來越淡。
  「告訴你我真正的名字,以及召喚的方法。」
  「好。」
  「我真正的名字是──」
  一則訊息無預警竄入太一腦中。
  原本灰濛濛的世界急速恢復成原本的色彩。
  哀號與怒吼重新衝進耳裡。
  聞到血的氣味。
  周遭宛如暫停畫面的騎士們同時有了動作,繼續進行戰鬥。
  是一場夢,還是幻覺呢?
  哪一方都無所謂。
  環望四周,杜托耶海姆與阿茲托都還在奮勇殺敵。
  太一用左手接住某個失去理智之騎士衝過來揮舞的劍,右腳一抬把他踹飛。騎士飛過半空,落進杜托耶海姆正在應付的士兵群之中,漂亮地全倒。
  杜托耶海姆與阿茲托詫異地回望這頭。
  動手吧。結束這一切亂象。
  「太一!!」
  凜的聲音自背後傳來。轉身一看,喜歡的女孩正拖著重傷的單腳,狼狽又拚命地朝這邊靠近。
  身邊還有一位手持戰斧的女人。她應該就是事前情報所提及,敵方雇來的A級冒險者。看來她跟凜有過一場精采的激戰。
  不清楚她們有過怎樣的討論,不難想像是為了脫離眼前的困境而選擇並肩作戰。
  太一對那位A級冒險者生起感激之情,凜能平安到達這裡全虧有她。
  接下來該太一上場了。
  好歹該彌補一下至今躊躇不決而浪費掉的時間。
  「真的很謝謝妳,艾莉。」
  太一對已不再回應呼喚的夥伴,再度道謝。
  並非太一與她永遠訣別。
  才剛經歷一番壯烈的告別又馬上見到面,想起來讓人有點害羞。不過太一非常想念她,只得拋棄顧慮,把她召喚出來。
  太一對奔跑過來的凜與戰斧女報以微笑,接著朝天伸直左手。

  「依循契約,聆聽我命──」

  太一所有的魔力集中到左手掌。

  「──召喚。元素之靈•希爾菲德。」

  ◇◆◇◆◇◆◇◆

  從戰場的中心至外圍,各處同時產生現象。
  任誰都能感受到,波濤洶湧的魔力。
  不分敵我,所有人都明白它源自這個少年召喚術師。
  流竄整個戰場的無上之力。
  隨後在剎那之間收束。
  有人不禁高喊「發生什麼事?」,也有人詫異於唐突消失的魔力奔流,擔心起主人的安危。
  整個戰場上唯一不需要擔心自己會喪命的少年。
  懷疑是否出現一位足以對少年造成威脅的人物,國王派與親王派人士紛紛屏息。
  假如真是這樣,那麼親王軍士兵發狂的狀況將不再值得操心。
  不知該說幸抑或不幸。
  這份思慮最終僅止於杞人憂天。
  因為有一股更加強大,狀似來自那位少年的力量,包覆了整個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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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11 21:2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idcs1214 于 2019-12-23 22:24 编辑

  第三十六話 凌空激戰


  全速奔馳的腳無預警停住。
  看到凜連忙放慢速度,蘇索拉也跟著煞車。
  一行人附近看似貴族的幾位年長男性也瞠目結舌地凝視著太一。
  元素之靈•希爾菲德──
  如果凜的耳朵沒問題,太一確實是這麼喊的。
  那個與太一感情好到偶爾讓凜嫉妒的上級精靈艾莉又去哪了呢?
  從太一本身釋放出來的魔力比起以往感覺衰弱許多,顯示他暫時沒讓艾莉出場。凜沒辦法猜到理由為何。她不是召喚術師,人也不在現場,無從判斷。但想必有某種苦衷。
  既然要召喚,為何不找艾莉呢?就凜所知,太一能夠召喚的精靈就只有艾莉而已。
  假設換與別的精靈締結契約,太一會隻字不提嗎?別說是凜了,也不可能瞞著繆菈與蕾米亞。
  即便太一瞞著大家這樣做,難不成會在戰爭途中與別的精靈締結契約?
  陷入思考迷宮的凜其實極度接近正確答案,只是她毫無所覺。
  太一將聚集強大魔力的左手高高伸向天空便靜止不動。仍有親王軍源源不絕襲向他,只是接近到特定距離時自會像被球棒擊中的球一般飛出去。
  看來有一個驚人的力場保護著太一。
  「那是怎麼弄的啊……」
  在一旁感嘆的蘇索拉,八成跟凜一樣毫無頭緒。
  「我也不曉得……」
  第一次見到那樣的光景。倘使召喚了艾莉或許可以輕鬆辦到,但是眼下太一身邊並沒有精靈的蹤跡。
  也就是說,單是召喚過程便足以發揮那等程度的能力。
  凜莫名感到一陣戰慄。
  總覺得即將發生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感覺自己可能即將目睹某種驚世駭俗的景象。
  「……可以嗎?」
  無預警地,太一朝空中扔出一句話。會不會是那裡待著一名凜等人看不見,只有太一才能溝通的精靈?
  「知道了。」
  幾秒後太一再度出聲並點頭示意。
  太一還伸在半空的左手握拳,再緩緩放下手臂。
  「於我面前現蹤。希爾菲德,現身。」
  凜的預感成真。
  淺綠色的光芒覆蓋了世界。
  「!!……!」
  蘇索拉全身僵直,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
  她會有那種反應亦屬難免。凜非常能理解她的心境。
  凜也曾經那樣過。
  太一釋放的力量不尋常到難以言喻的程度。
  一股無形的暴風。若是硬要用言語形容,凜可能會如此回答。
  實際上並沒有風吹的感受。凜的長髮絲毫沒有飄動。
  從太一身上感覺不出半點敵意,甚至可以汲取到幾分慈悲,隨著這股無形的暴風,傳遞四面八方。
  那為什麼又給人雙腳快要站不穩的感受呢。
  難以用言語表達。或許就像可憐的青蛙對上天敵毒蛇的時候,總會接近本能反應地當場僵硬而無法動彈。
  腦中一隅冒出如此念頭,凜突然開竅。
  沒錯。這就是出自本能的反應。
  藉由生物本能的驅使,下意識想五體投地臣服。
  凜接著思索,本能如此反應確實有道理。
  一名女性從空中輕飄飄舞落。
  理當稱之為少女的外貌。推測年齡與正值青春的凜、太一、繆菈等人相去不遠。
  凜從不曾像今天這樣懊悔書到用時方恨少。
  因為她想不出任何語詞來形容飄舞於空中的那位少女。
  人類無論怎麼整形也無法呈現的美貌。恐怕連優雅脫俗的精靈都比不上──雖然拿精靈來比較有點不尊重高等種族。
  摻雜翡翠色,一路延伸至膝後的銀髮相當素雅。
  體態勻稱且纖細。類似絲質的綠布輕柔包裹著她的身體。
  而她的容貌也讓人不陌生。
  不會錯的,那張臉就是……
  「第一次以這個姿態跟你見面,太一。」
  兩人互相凝視的表情宛如兄妹久別重逢。
  凜感覺胸口像被細針戳了一下。
  「嗨,一陣子沒見了。艾莉……不對,希爾菲德。」
  「嗯。」
  沒錯。她就是艾莉。
  所有事情全串在一起了。凜佯裝無視在心底成長的那根細小卻尖銳的刺,示意蘇索拉與她一起過去。不知不覺間,空氣中那股壓力已然消失,行動也恢復自由。感覺不需要慌張,因為親王軍士兵們均害怕發抖,無法動彈。看起來只有凜跟蘇索拉脫離箝制。
  「太一。」
  凜再一次呼喚他。
  「凜……」
  太一轉過身,回應時看似打從心底感到安心。
  緊接著,凜體會到何謂一輩子最狼狽時刻的感受。
  「咦?咦?」
  「對不起。都怪我蠢,讓妳受傷了。」
  現在這是什麼狀況?
  透過衣服布料感受到一股自己以外的人類體溫。
  大腦花了好一段時間才明白自己被太一擁在懷裡。
  雖然耳裡聽見後方陸續傳來「喔~喔~好熱情呀。不愧是年輕人~當眾曬恩愛喔~」的挖苦以及「哼……」的不悅發言,凜下意識將那些聲音全部揉起來扔進腦中的垃圾桶資料夾。
  同時對自己身處狀況有了自覺,感覺臉頰比患流感時還要熱。
  「太、太一。很多人在看啦。」
  「再一下就好。」
  「呃……!」
  再一下是什麼意思啊?到底什麼意思嘛?
  感覺臉熱到快要燒起來,希望太一盡快鬆手,但是分開的時候想必又會捨不得。自覺內心有著如此現實的一面,更加速羞恥心的累積。
  憶起發生刺殺事件的那一夜。當時自己還相當主動。沒想到由太一主動靠近的時候,自己會如此沒有抵抗力。
  「妳沒事就好。真的太好了。」
  「呃、嗯……」
  終於等到太一滿足,只是抽回身子的他依然用兩手揪著凜的雙臂。
  總覺得周遭人們紛紛投以略帶非議的擁護眼光,莫名令人手足無措。
  即便如此。
  凜依然如自己預想而感到不捨。加上對目前身處狀況的認知,以及被太一擁抱的事實,腦中一片混亂。綜合起來導致凜無法直視太一。
  「呵嘻嘻,今晚恐怕會是不合季節的熱帶夜囉。」
  「蘇索拉!!」
  「喔喔,人家好怕唷。」
  蘇索拉笑得戲謔。
  凜的平安無事想必多虧了她的扶持。
  「多謝啦,蘇索拉大姊。」
  「唉唷,人家也不想死嘛。是說,『大姊』是啥意思?」
  「呃,就覺得應該這樣稱呼。」
  「喔。隨便啦。」
  蘇索拉散漫地揮揮右手,用肢體語言表達無須道謝之意。
  「杜托耶海姆公爵跟阿茲托侯爵怎麼了?」
  太一轉身望向兩名約莫壯年的男人。
  「啊,嗯……我沒事。」
  「我也平安。」
  兩人陸續給出回應。
  冷靜觀察可以發現兩人雖有輕傷但似乎無大礙。確實顯露疲態,這也難怪,畢竟經歷了一場激戰。
  「話說回來,年輕人,你不照顧一下那邊正在鬧彆扭的美女沒關係嗎?」
  「咦?」
  聽聞此語才回過頭。只見希爾菲德鼓著臉頰,把頭別開。
  「希、希爾菲德。」
  「哼~」
  另一頭只用嘴型無聲抗議。
  太一情不自禁露出微笑。
  她也是原本的她。
  內心確實還留著原本的她。
  太一的笑意來自開心情緒。
  「好像不需要我了嘛。」
  「沒那回事。」
  「可是沒人要理我耶。」
  「就說沒那回事了。」
  希爾菲德鼓起的雙頰未消。
  「簡直花言巧語……」後面這句汙名化的詞句,太一選擇當沒聽見。
  凜接口表同感的「就是說啊……」也決心佯裝沒察覺。
  「希爾菲德,別不開心嘛。」
  「……」
  「有人在嗎~?」
  「……希爾芙。」
  「嗯?」
  希爾菲德依然對著別處,如是說。
  太一腦中湧現強烈的既視感。
  「稱呼。我不喜歡人家叫我希爾菲德。」
  「啊。喔……那『希爾芙』可以嗎?」
  「……」
  「希爾芙。」
  「嗯。」
  被改用希爾菲稱呼的她顯得羞赧。元素之靈可以這樣喔?原來還是少不了孩子氣的一面呢。這是太一直率的感想。
  「吶,太一。方便做個說明嗎?」
  好不容易收拾起至今為止的浮躁心緒,凜如是要求太一。
  不過發問的當事人大致已能猜到。
  從元素之靈的字眼。
  還有希爾菲德這個名號。
  這兩個單字加上她凌駕於上級精靈艾莉之上的莫大存在感。
  這些都是凜拼湊事實的參考要素。
  「她是希爾菲德。四大精靈的其中之一。」
  「……!」
  蘇索拉、杜托耶海姆以及阿茲托紛紛忍不住屏氣凝神。
  果不其然。
  早就猜到了。要說明白,確實是明白。
  至少在全身散發不尋常氛圍的這個女孩肯定不是普通人這點上有所理解。
  四大精靈。
  阿爾帝亞的世界由四大元素組成。
  同時也是現代魔術基礎的火、水、風、土四屬性。現代魔術的使用無一不仰賴向該當屬性精靈尋求協助的步驟。世界上存在著無數的精靈,其中所在位置最為靠近施術者的精靈將回應其需求。
  凜至今為止施展過的各種魔術亦受到同樣的原理驅動。毫無例外,也不受施術者之種族、魔力量、魔力強度等條件影響。
  雖然不曾認識精靈魔術師,至少知道精靈魔術比現代魔術受限更多,但威力可有天壤之別的道理。
  除了特有屬魔術師,所有魔術師均與精靈有著深厚的連結。魔術師們常時懷抱這樣的意識,即便當事人沒有自覺也一樣。
  而至於元素之靈。
  就像個別管束該屬性之所有精靈的王。
  火屬性有沙羅曼妲,土屬性為諾姆,水屬性的王就是溫蒂尼。
  在日本常能透過遊戲認識到的著名精靈。
  而眼前這位便是四大精靈當中,掌管風屬性的希爾菲德。
  一位站在所有風屬性精靈之頂點的少女。
  直到現在才像面對普通人般交流。本人存在感之大,大家稍早都體會到了。
  剛才那樣或許還只是牛刀小試。
  畢竟太一只是把她召喚出來並且具像化而已。並未施展任何魔術。
  「……人家怎麼也想不到,有生之年可以遇上四大精靈。」
  毫無創意的詫異言語表達也算理所當然。沒有比這更實在的感想。
  蘇索拉默默成為這個世界第一個邂逅四大精靈的人類。
  「這也是我第一次見到人類呢。不過若是喚回艾莉的記憶就算不上了。」
  「妳跟艾莉是什麼關係?」
  第一眼看過去還以為就是艾莉。在想像中艾莉要再成熟一些,然後長成接近人類的體型,大概就是她現在的模樣。
  「這個嘛。之前的我,把自己的部分力量與人格封印了起來。所以才呈現出那麼年幼的外貌以及迷你的尺寸。」
  為什麼需要封印?緊接著的追問只得到她「就是,有一些苦衷……」的敷衍回應。看來精靈也難免要面對某些複雜的事情。既然不想說,還是別再追問下去的好。
  「現在的我是艾莉但也不只是艾莉。雖然維持著她的人格與記憶,我跟她還是不一樣的。」
  希爾芙越說明越顯疑問的模樣。或許連自己在說什麼以及能否正確傳達意思都不是很有把握。
  不過隱隱約約還是能理解她想說的重點。
  「凜。根據艾莉的記憶,我們彼此熟識。妳跟艾莉如何相處就怎麼對待我,這樣就好。」
  既然當事人不介意,凜打算照辦。
  只不過。
  「不知道怎麼說。不過以一個位居風之精靈頂點的精靈來說,妳挺親民的。」
  這點凜也有同感。就地位而言,希爾芙擺明高了一個次元。但細想方才一番交流過程,怎麼說感覺都只像在跟同學或朋友講話。
  「又不是我喜歡讓人家推崇,是人類自己要這樣想的。我個人偏好更輕鬆的往來,尤其是像現在這樣可以面對面講話的場合。」
  越是崇拜反而越讓人不知如何反應嘛。聽見希爾芙如此喃喃自語,三個人不約而同表示理解。
  「來吧希爾芙,該解決事情了。」
  「好啊,太一。」
  對話到一個段落,太一接著提議。
  凜與蘇索拉這才恍然大悟。差點忘了自己正在面對親王軍士兵全數化身狂戰士的狀況。附近一帶都在希爾芙的力量控制之下,整體而言,戰場現在變得更為寬廣,不像剛剛那般密集。因為親眼目睹希爾芙這般超現實的體驗而一時忘了,眼下情況依然相當急迫。
  相較於突然憶起現況而慌張的凜與蘇索拉,太一與希爾芙則異口同聲表示不用擔心。
  「怎麼可能不用擔心……那是什麼意思?」
  「希爾芙已經掌控住全局。」
  太一態度彷彿此事平淡無奇。
  掌控全局?
  所有親王軍士兵嗎?
  自己周遭的騎士們確實都停止了動作。
  面對如此壓倒性的威嚇,自然不難理解,然而太一與希爾芙的意思卻是「全局」。
  「所有人都停住了?」凜如此詢問,太一回答「對啊。」
  難以置信。天曉得這個戰場範圍有多大。
  「以具備指向性的方式進行威嚇。僅限親王軍士兵的行動受到凍結。」
  「威嚇……?」
  「只有親王軍士兵……?」
  「嗯。他們基本上只靠本能驅動,所以就針對本能施行威嚇。」
  太一講得似乎稀鬆平常,但他應該明白這是多麼誇張的事情。
  ……不,恐怕不是很明白。因為辦得到所以就做了,八成只有這點程度的認知。
  「接下來只剩洗淨妖氣了。」
  「嗯。」
  太一將左手伸向希爾芙。
  希爾芙則用右手對向太一。
  親民僅限於態度。
  一旦兩人開始進行魔力交流,希爾芙周遭立刻捲起彷彿能將旁人捏碎的能量奔流。
  這就是四大精靈。
  也是風之統御者的力量。
  凜很清楚。希爾芙使出的力量甚至不及一半。太一賦予希爾芙的魔力強度約在三成上下。
  單以現在的狀態而言,已經遠遠超越以七成力道召喚出來的艾莉。可以說是壓倒性的差距。
  用凌駕於人類之上來形容還太保守。
  怪物?
  不,怪物長得沒有那麼可愛。
  這簡直就像……
  「這道妖術確實出色,但我三兩下就能解除。」
  如是低喃的希爾芙把右手往天空高舉,畫了一個半圓,接著指向戰場中心。
  原本包覆在希爾芙周遭,閃爍綠光的能量以猛烈速度往外蔓延。淹過下意識擺起架式的凜與蘇索拉,氣勢銳不可擋。
  急風暴雨般的能量激流。實體觸感卻相當柔軟,甚至蘊含著一股溫度。
  「這是……」
  「好溫暖……」
  不分親王軍士兵、國王軍士兵,覆蓋萬事萬物的溫柔力量。
  或可比喻為不製造實際損害的龍捲風。似乎是完成了任務,感覺力量越來越薄弱且逐漸散去。
  凜與蘇索拉茫然凝視著一片奇幻的光景。不只是她們兩個,同一時刻,所有維持正常意識者無一不是如此反應。
  而戲劇性的變化還不僅止於此。
  「咦?」
  「我剛剛在做啥?」
  遠近各處傳出困惑的發言。出聲的當事人全是到不久前仍陷入瘋狂狀態的親王軍士兵。
  「恢復正常了……?」
  不知何人洩漏如此詫異的低喃。



  無論誰說的都不重要。更重要的是這場噩夢已然結束,就是如此而已。
  「我沒說錯吧?輕輕鬆鬆。」
  希爾芙此話並非想對誰誇耀。就結果而言,成了帶動淹沒戰場之歡呼聲的口號。
  「結束啦!結束了呀!」
  「得、得救了!!」
  國王軍的士兵們亦為地獄光景不再而歡欣鼓舞。
  而親王軍那方的士兵們似乎對化身狂戰士期間全無記憶,眼見眾國王軍士兵們毫無防備歡天喜地的模樣,紛紛不明就裡而感到困惑。
  雖然先前屈居劣勢,目前依然尚存不少戰力。然而敵對的國王軍卻在眼前興奮得宛如已經打了勝仗一般。
  他人衷心感到快樂的模樣總能引人自然顯露微笑。凜與蘇索拉也不例外,大方緩頰而笑。稍早發生的諸多狀況彷彿就像一場夢。
  「太一,這樣就結束了嗎?」
  「嗯?對啊,結束了。」
  最終成了一場無所謂勝負的戰爭。舉目可及之處全是國王軍與親王軍士兵不分敵我,一起開心得手舞足蹈的光景。
  少數沒有加入歡慶行列的親王軍士兵們看起來也失去了戰鬥意志。
  太一確實達成了一樁不得了的偉業。
  「總之那傢伙搞的術式已經被撤銷了。接著進入第二階段。得請真正的元凶負起責任。」
  「咦?」
  事已至此,還有需要處理的嗎?
  不懂太一打算做什麼。只見他心無旁騖地再度向希爾芙送出魔力。
  「我決定不再顧慮了。」
  「……」
  「當然,我無意事事都要插手。只是我既然有能力在這種場合發揮功用,就應該好好利用。我是這樣想的。」
  這就是太一得出的結論。
  他的力量確實能輕鬆辦到許多常人不可及的事情。
  差距遙遠得幾乎讓人無心憧憬的壓倒性力量。只有太一才能導出的答案。
  凜正面對上太一的視線。
  「我會站在你這一邊。」
  帶著輕柔笑意宣告。
  「咦?」
  「你不是有答案了?」
  「嗯、是啊。」
  「那我也會支持你。」
  凜可以想像,他心中尚有許多未解的心思。即便如此,太一的表情依然相當豁達。想必私下經歷了許多凜無從得知的苦惱。雖然太一沒找自己商量的事實令人沮喪,不過就太一的觀感,恐怕很難對他人開口。
  凜自己也暗自懷抱著類似的煩惱,所以沒資格埋怨太一沒找人商量。
  慰勞經歷苦惱的太一才是眼下最優先事項。
  「我是太一的盟友。」
  「嗯、嗯……謝謝。」
  太一羞赧似地搔著後腦。多虧他的反應,凜更能壓抑住自己的難為情。
  「我會站在你這邊。如果有我能幫忙的,你儘管說。」
  「就拜託妳了,凜。」
  「嗯。」
  「動手吧」太一低聲說道。
  接著唐突抬頭,仰望高空。
  視線前方有道人影。
  現在開始才是重頭戲。
  「……那是……」
  凜順著太一的舉動而看向高空,茫然地說。
  看不見目標的容貌。但從太一的表情便可略知一二。
  那個漂浮在半空中的人物肯定就是導致親王軍士兵們荒唐行徑的幕後黑手。
  「沒有錯。那傢伙就是起因,是兇手。親王軍就是因為他使的小手段而狂暴,但也多虧有他搗亂,我才能認識希爾芙。」
  終究無法原諒這惡魔般的邪惡行徑。
  但就結果而言,差點為太一有幸與希爾芙邂逅而產生感激之情,這讓太一的內心多少感到混亂。
  不過那也僅限於一瞬間。
  希爾芙懷抱的憤恨亦對太一帶來影響。
  那傢伙做的事情絕對不可原諒──
  太一紮穩馬步,接著平靜而輕柔地。
  「希爾芙。」
  呼喚她的名號。
  元素之靈•希爾菲德點頭回應後,消失了蹤影。
  在那之後,太一沒再說過一個字。
  周遭的人們跟著默不作聲。
  全場被一片寂靜籠罩。
  無預警地,太一的身影消失。
  同一時間,來自高空的不尋常爆炸聲灑落附近一帶。
  「!?」
  「呃嗚!?」
  凜禁不住摀起耳朵。蘇索拉則發出哀鳴。
  隨後,自高空某處擴散而出的衝擊波輾過地面。
  抬頭一看。
  映入眼簾的是一道人影以雙臂交叉胸前的姿勢承接太一出拳之光景。
  「竟然擋得住……太一的攻擊……?」
  正因對太一非常熟悉,這一幕特別令人難以置信。
  凜呆愣著自言自語。
  太一攻擊的威力之猛烈絕非正常人類可以接得下來。
  就算只經過普通程度之魔力強化也一樣。艾利斯廷魔法王國首席戰士絲梅拉,以及人類最頂尖的魔術師蕾米亞對上帶有四成魔力強化的太一,也得竭盡全力才能平安承接他的攻擊。以此事實為標準,凜想的也沒錯。
  而現在的太一還借助了四大精靈之一的風之希爾菲德的力量。
  太一的夥伴還是艾莉的時候已經夠嚇人了。
  能力恐怕已經來到人類無法估算的程度。
  如此狀態的太一使出的招式被擋下來。
  無法形容這狀況有多麼非比尋常。
  說不定是凜在這個異世界體驗過最不正常的狀況。
  「太一……」
  輕聲呼喚同鄉的少年。
  太一沐浴在來自地面的無數道視線之中。
  而他正打算收回抵在伊尼米庫身上的拳頭。
  艾利斯廷魔法王國自內戰以來的一連串事件,終於走進最後階段。

  「哇~竟然接得住。伊尼米庫,真有你的。」
  收回拳頭並稍事遠離,太一甩甩剛命中對手的右手,大方笑著。
  在這之前,從來沒有人可以受得住太一的攻擊。只有那隻雙頭魔龍勉強可以進榜。但是牠也在太一開始使用艾莉的力量後便再無計可施。
  再看看剛才這一招。
  還沒有用上全力,但威力好歹可比當時將雙頭魔龍打趴在地的那招腳跟下劈。
  而這一招不僅被伊尼米庫接下,甚至沒能讓他後退幾步。可以說相較於太一至今對峙過的敵人,伊尼米庫的實力截然不同。
  如此思索著的太一。
  他的表情霎時變得嚴肅。
  接著朝著伊尼米庫伸出手掌心。
  咚嗡一聲,空氣,不對,是大氣引起震盪。
  從地面都能看出高空中的空間產生的劇烈扭曲。
  太一這次施予的壓力難以估計。只見方才被揍了一拳仍紋風不動的伊尼米庫,如今被迫退後了幾十公尺。看起來同樣用雙臂交叉的姿勢防禦,想必承接了非同小可的衝擊力道。
  「沒有任何話要說嗎?絲毫不打算反擊嗎?」
  一邊放下舉起的手臂,太一如是說。
  「你要那樣的話也無所謂,那我就繼續囉。」
  語尾方落,太一弓起身子。能用的格鬥術全是有樣學樣而已。太一只是選了一個方便使出飛撲攻擊的準備姿勢。
  伊尼米庫依然維持被打退時的姿態。
  「呵,呵呵呵……」
  「……」
  總算等到了。
  伊尼米庫終於願意出聲。
  太一未解除攻擊架式,但暫緩撲向敵人的打算,觀察情況。
  他究竟有何打算?
  太一認為對方並無特別用意,縱然他打算辯解,太一仍將繼續攻擊。只不過若想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麼,也只有對話溝通一途。
  理所當然地,太一不期待伊尼米庫會老老實實全盤道出。但是沒有嘗試溝通便毫無機會得知分毫。
  「厲害,非常好。太優秀了……」
  伊尼米庫笑得彷彿衷心感到愉悅。
  只是有種奇妙的感覺。
  不知肇因於方才的強風突襲抑或其他,伊尼米庫嘴角流著血。於此狀態下的微笑,看起來實在讓人感覺不太舒服。
  「沒想到不過踏出一步便能獲得如此驚人的能力。效果大幅超越了預期呢。」
  「……?」
  伊尼米庫還是維持笑瞇瞇的模樣,並用食指比著太一。平常或許是讓對方感到不悅的失禮動作,不過太一來到這個世界後可謂閱歷豐富,這點小動作還沒辦法攪亂他的心思。
  「事實擺在眼前。你終究是踏入了我等的領域。」
  「什麼領域……?」
  伊尼米庫雙臂大張。臉上盈滿了喜悅。看起來打從心底感到歡欣的模樣。
  「你剛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主人立刻明白你的天賦不假並有了興趣。得知你與風之精靈•艾莉安爾簽下契約之時,主人便對你抱持深厚的期待。」
  太一沉默聆聽男人的獨白。
  「……而現在呢…你的表現證明了你的能力確實不負主人的期待。呵呵呵……哪裡還有比這更值得慶幸的事情呢。」
  「……主人?你主人到底是誰?」
  這男人還知道些什麼?
  太一尚在備戰姿態,躊躇著是否該發動攻擊。
  畢竟事出突然。聽聞如此超乎意料的話,思考難免打結。
  「哎呀真抱歉,不是故意要讓你感到混亂。我沒有資格再跟你談得更深入。雖然對你很不好意思,但我沒辦法解決你的混亂。」
  「……」
  緩緩放下攤開的雙臂,伊尼米庫雙手合十。
  「今後待你到達某個里程碑的時候,自會有我等這方的人前來拜訪。」
  「……!」
  伊尼米庫的同夥。這個男人可是一手重現血腥狂想曲之歷史,且看似未感一絲缺憾的喪心病狂人物。得知未來將面對此男人的夥伴之可能性,內心洶湧難平息。反而是從希爾芙身上感受到的憤怒令太一恢復冷靜,更激發了戰意。
  他揚言到達里程碑時自有人來訪。
  「里程碑?什麼叫做里程碑?到底是什麼意思!」
  太一的語調顯得暴躁不安。
  然而伊尼米庫一如他「無資格多談」之宣言,緊閉雙唇沒有講話。只是維持著那道微笑。
  「……!」
  早有預感他不會開口,果然如此。太一情不自禁氣得咬牙切齒。
  此時。
  太一唐突感受到一股不祥的寒意,即刻加強警戒。
  起因是伊尼米庫本在人類範疇內的魔力突然開始急速增長。
  很快已經遠遠脫離了正常人類的領域。
  這也證明了眼前這個男人並非常人,又或者是與太一同樣情況的人類。
  「屆時來拜訪你的夥伴肯定會是比我還厲害的高手。」
  「!你說什麼!?這到底是……!?」
  隨著啪哩啪哩的刺耳音效,伊尼米庫的皮膚產生無數裂痕。
  膚色的人類皮膚唰啦唰啦地片片碎裂、剝落。
  顯現出其下藍黑色的肌膚。
  「你確實比我強大,認真打起來我肯定會輸。不過假使連我都能讓你陷入苦戰,之後出現的夥伴恐怕一招就能弄死你喔?」
  屬於人類的表皮終於徹底離開他的軀體。
  如今站在太一眼前的是身高接近兩公尺,皮膚呈藍黑色的肌肉壯漢。瞳孔為金色,對照人類眼白的部分則呈現大紅色。背上長出兩片蝙蝠翅膀。
  「若想得知後續,就得提供讓我的夥伴甘拜下風的資訊。辦不到就會沒命。不想死就盡全力提升技術吧。沒有第二條路。」
  「……惡魔……」
  太一終究捨棄備戰態勢,不禁喃喃自語。
  原來惡魔真實存在。
  既有魔術更有魔物,惡魔存在的可能性相當大。
  只是怎麼也想不到會從人類體內現身。太一終究沒能料到這個狀況。
  「你這樣放鬆沒關係嗎?我要上囉。」
  鏮!
  伊尼米庫宣告的同時,猛烈揍向太一。
  爆炸似的巨響響遍高空。
  「咕嗚!?」
  漂亮的一記直拳。才剛把對方打到彈飛幾十公尺,這次換太一被打飛得老遠。
  騰空轉了幾圈之後重新站穩腳步。
  「可惡。」
  定睛一看,剛收回手的惡魔帶笑凝視著太一。
  實在沒面子。雖然在講話,好歹依舊處於戰鬥中。如此不注意簡直愚蠢透頂。
  被伊尼米庫漂亮命中一擊。凜、繆菈以及蕾米亞肯定都看見了,平白讓她們操心。
  既然有幸獲得希爾芙的協助。
  四大精靈中,元素之靈•希爾菲德的力量。
  不管對手是惡魔還是別的東西,能夠操控如此力量的太一沒道理鬧出這麼丟臉的狀況。
  太一在全身灌注強大力量。
  絕對不讓對方再得逞一次。
  倘使與伊尼米庫那個惡魔形成苦戰,等於無力對付他之後才會出現的同夥。那絕非太一可以容忍的狀況。勢必以最快速度收拾像伊尼米庫這種小嘍囉。
  「就當是回敬你先前那一拳吧。兩不相欠囉。」
  「正合我意!!」
  太一奮力重新擺好架式。
  眼見此景,惡魔愉悅似地笑。他把右手往前伸,左手則靠在側腰。
  彼此都不耍小心機的赤手空拳,近身肉搏。
  很有意思。看我怎麼把你打爛──正當太一下此決心的當頭。
  『太一!!』
  「!?」
  聲音唐突鑽入腦中。
  太一不禁睜大雙眼。
  他認識這個聲音……就是剛才面對面講過話的精靈聲線。
  『冷靜點!你這樣就沒辦法善用我的力量囉!!』
  「希爾芙……」
  『剛剛他不都說了,之後你會遇到更厲害的對手!倘使如此,這點程度的惡魔不是應該當作家常便飯消滅掉嗎!?』
  希爾芙焦急主張。
  太一抓到她想表達的重點。
  就是說啊。
  如果那傢伙說的是真話,之後還得對付加倍難纏的強敵。
  雖然無法肯定伊尼米庫的話有多少可信度,假設這個惡魔說的都是事實,而太一完全沒有準備好應變策略的話,恐怕會被下一個出現的同夥給殺死。
  反過來假設是謊言的話,也只代表不必背負他說的那種風險,沒多大差別。最多被對手搞得很緊張,那實屬難免。就結果而言,沒發生狀況自然表示純屬杞人憂天,依舊值得安心。
  可怕的是,所言不假的話,可不是一笑置之。倘使僅限太一受到傷害或許無妨,但感覺起來事情不會那麼簡單。
  既然如此,就該以惡魔說的是真話為前提進行戰鬥。
  並且意識到自己與這個惡魔的苦戰就等於未來恐有萬一的現實。
  『你明白了嗎?所以拜託你冷靜下來。那樣就不需要苦戰了。』
  「明白了。希爾芙,多虧有妳的提醒。」
  『嗯。』
  每當面對這等時刻,搭檔的陪伴總讓人充滿信心。
  察覺太一恢復冷靜,伊尼米庫擺出衷心感到遺憾的表情。
  「真是的。我還想說你越是不能冷靜,我的勝算也會更大。看來光是這樣還不夠力。」
  果然方才的交流全在惡魔的戰略計畫之內。
  「那要不要放棄,把勝利讓給我呢?如果你乖乖就範,我會很感激的。」
  一改方才的焦躁心緒,太一雙腳著地,以穩紮穩打的態勢待命。
  「哪可能呢。我不會放棄。又不能肯定哪邊比較有勝算。」
  沒錯。太一也這麼認為。
  即便對手實力高過自己,也可能因為一瞬間的輕敵而導致勝率降低。倘使再加上善用這一瞬間的適當對策,就能製造出好機會。
  「是嗎?那就只能打囉。真是的。不肯放棄的對手最難搞啦。」
  「呵呵呵……我會好好回敬你的。等著瞧!」
  惡魔仰天大笑,俐落展開背後的雙翼,朝著太一加速衝刺。
  「你想得美!」
  太一準備迎擊。
  沒打算任由他演變成長期抗戰。
  懷著輕視出手而被逼入死角,自暴自棄甚至自找死路之類的結局,太一絕對承受不起。
  勢必靠著身上這股壓倒性的力量,在引發那等心境之前一舉擊敗對手。
  以千鈞一髮的時機閃過惡魔飛撲而來的攻擊。
  「!?」
  預期命中的招式落空的現實令伊尼米庫瞠目結舌。
  從他的角度來看,八成就像打中一道殘影。
  獲得希爾菲德的力量之後,太一在速度方面產生了莫大的信心。
  方才也證實自己能在最後一秒看穿攻擊。更有了足以在原地等候而以餘裕態度順利閃避的高連。
  「嘎……!」
  咻咚的悶沉音效響遍周遭。
  隨後,伊尼米庫的臉孔嚴重扭曲,嘴裡吐出血沫。
  太一鑽進對手懷中給予的腹部重拳深深嵌進藍黑色的肌肉盔甲。
  緊接著攤開手掌往上推,拍擊伊尼米庫的下顎。
  與軀幹重擊命中時不同,傳出輕巧而響亮的一聲「磅」。
  「嘎啊!!」
  幾顆牙齒從伊尼米庫嘴裡噴出。
  漂亮地拿下一手。堪稱完美命中。
  「絕不手下留情!」
  太一如是咆吼。
  他雙手攫住伊尼米庫的兩隻腳,使出在職業摔角中可以看到的巨人迴旋。
  「喝啊啊啊啊!!」
  「嗚喔喔喔喔喔!?」
  之後順著離心力將伊尼米庫扔擲出去。將近兩公尺的巨大軀體夾帶高速,轉眼間飛遠。
  太一則在原地旋轉的同時,於手心裡製造出風團。
  「別忘了打包甜點啊!!」
  順應施展巨人迴旋留下的作用力,將手裡的風團往飛遠的伊尼米庫扔去。
  用巨響還不足以比喻的狂暴炸裂聲,並且產生幾乎肉眼可見的衝擊波。地面上的騎士們眼下想必都壓低身子忍受著。
  感覺有些過意不去,然而太一沒有多餘心思衡量分寸。
  絕對不能讓眼前這個敵人佔一點上風。因為有著今後將面對更厲害強敵的前提。不僅如此,已經獲得伊尼米庫本人宣告證實太一的能力較強。倘使他這些發言均屬實,太一就有必要從這人手裡拿下壓倒性的勝利。
  伊尼米庫的翅膀在承受這波猛烈至極的空氣爆炸後出現好幾個破洞,身上也遍體鱗傷。
  他難受似地咳了幾下,從嘴裡吐出血沬。
  看來這招給他的傷害分外嚴重。
  成仰躺姿勢的伊尼米庫彷彿就快抵擋不住重力的拉扯而墜落。他的眼神根本沒辦法對焦。
  很顯然地,方才那一擊令他難以再次振作了。
  但太一不會因此網開一面。
  現在正是乘勝追擊的好時機。
  發現太一出現在自己的上方,伊尼米庫雙眼睜得老大。
  巨人迴旋加上方才那道無名的強力風魔法已經讓伊尼米庫遠遠離開太一。絕非可以輕易在剎那間逼近的距離。
  然而太一已在眼前。
  (……未免太快了!)
  沒有誇大成分,伊尼米庫衷心這麼覺得。早先的預想根本毫無用處。就連超越常識的比喻都不足以形容如此超脫常軌的狀況。
  與艾莉安爾締結契約後已有一段時日,然與元素之靈•希爾菲德訂約的時間卻不過剛才的事情。
  照理說還沒習慣。過度強大的力量,在習慣之前總是難以掌控。理當需要一段時間才能上手。這是伊尼米庫的預測。
  然而實際面對的時候。
  面對徹底消化了新力量的太一,伊尼米庫擺明成了專門挨打的沙包。
  至於太一本身的狀況。當事人承認自己具有作弊級的威力,夥伴們也都這麼說他。
  這樣的太一竭盡全力、絲毫不留情地對付與實力低於自己好一段差距的敵人,轉瞬間便能分出高下不外乎是理所當然。
  已經用風在手腕周圍形成漩渦的太一。
  「喝啊啊啊啊!!」
  拳頭瞄準伊尼米庫的臉揮出。
  「咕哈!」
  猛烈的一擊讓伊尼米庫往地面高速墜落。以大幅超越自由落體的極高速逼近大地。
  即便如此,太一仍無意收手。
  他立刻追上高速墜落的伊尼米庫。
  誠如先前的計算,伊尼米庫的預測落地點為中心,周圍半徑一公里的範圍內不見任何一位騎士,也沒有任何人影。
  確認過後便無需顧慮。
  「看我宰了你!喝呀啊啊啊!!」
  隨著這聲宣言,太一乘風高速落下。伊尼米庫被賞了一記飛踢,而且還以更快的速度朝地面降落。
  在高空劃出宛如一道閃電的軌跡,穿過大氣之牆。夾帶此轟然氣勢、腳踏伊尼米庫的太一衝撞大地。
  壓倒性的威力震碎方圓數百公尺的大地,甚至引發地震。
  咚的一聲著地,同樣從高空衝撞地面,太一卻毫髮無傷。
  太一理所當然平安。仔細想想,跟希爾菲德締結契約的召喚術師哪有可能因為自己使出的招式而受傷。假使太一再亂來一點或許難講,至少這點程度還稱不上亂來。
  幾乎可說是用力過度的連續攻擊,然而……
  「別裝死好嗎?我知道你還活著啦。」
  太一俯視嵌進地面而毫無動作的伊尼米庫,如是挑釁。
  體型巨大的惡魔咕呼一聲,又吐了一口血。氣若游絲地微微睜眼。
  「呼……呼……沒想到會是這麼的……我完全……想錯了……」
  伊尼米庫露齒而笑。
  並非至今表露之帶有深意的笑容,只有發自心底的歡喜。
  「我也嚇到啦。原來可以做到這種程度哩。還以為習慣之前會很慘呢。」
  太一表達直率感想。與艾莉契約的期間也免不了認真訓練之後才開始懂得如何使力。太一原本預測換作希爾芙這等高深莫測之力,勢必需要更紮實且繁重的訓練。與伊尼米庫的戰鬥等於是臨時抱佛腳。太一早做好覺悟,必須背負著一邊作戰一邊習慣新力量的劣勢。
  然而實際開打之後又是如何?
  卻像驅動自己手腳一般順暢操縱著力量。
  這是為什麼呢?
  稍作思考,立刻就能得出結論。
  有所變化的是希爾芙那方。
  肯定是她主動變化成最適合太一的型態。太一想不出其他理由。
  「既然能做到這個程度……就算之後我的夥伴來找你……也不怕你一下子就……被打垮……」
  那就太好了。太一露出安心的笑容。
  「我還是不敢使出全力啦。差不多只用了六成力,單是這樣就能做到這個地步,等我多熟練一些,還可以更厲害。」
  「……竟然只有……六成……」
  伊尼米庫只得目瞪口呆。這也難怪。
  眼前這個少年不過用了一半多一些的力道,就把伊尼米庫打得落花流水,體無完膚。本想報個一箭之仇,結果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
  「好啊,也該收工啦。我不曉得你有什麼目的,但是你施展的妖術害得很多人喪命。我必須讓你付出代價。」
  太一的正前方卷起魔力奔流。
  當少年提到妖術兩個字的時候,惡魔也注意到自己正被希爾芙以嚴峻的眼神瞪著。
  他八成打算施予致命一擊吧。既然如此,好歹做些垂死掙扎。
  「哼……就憑你……我看是……下不了手…………殺人……」
  「……」
  太一沒有回答。
  嚴格來說,無法回答是比較正確的說法。因為太一當真無話可說。
  然而。
  「這次是不得已。總不能平白放走你。就算抓起來,除了我以外,又沒人可以對你怎樣。」
  太一的主張完全合理。
  直接承受太一使出的連續攻擊還能苟活的對象,太一之外的人類又怎麼可能對他產生影響呢。
  既然如此,不如現在斷他後路還更輕鬆。
  更重要的是。
  「誰叫你不是人類,偏偏是惡魔呢。而且還幹了壞事。很遺憾的,我對殺人這檔事並不忌諱。」
  「……這樣啊。」
  倘使能讓太一因為這個話題而亂了陣腳,或許可有扳回一城的感受。可惜這招對太一沒效。伊尼米庫只得嘆息。
  所有的希望均被抹滅。伊尼米庫負傷之重,已經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雖有自體再生的能力,遺憾損傷速度遠大於恢復力,怎麼也追不上。
  「馬上就結束了。」
  方才太一擲出的風彈完全無法比擬的駭人能量開始聚集在一處。
  不斷集中壓縮的魔力發出啪茲啪茲的聲響,彷彿隨時都會爆炸。
  面對如此岌岌可危的狀態,太一仍舊一臉稀鬆平常,進一步凝聚魔力。
  會是因為與希爾芙簽下契約的緣故嗎?旋繞的強烈魔力影響大氣,製造出巨型塵暴。
  任它繼續增長下去應該可以形成龍捲風吧。感受到的風力就是這麼強勁。
  如此剛猛的能量全數凝聚在一起。
  「那我要出手囉。你不會感覺到痛苦,放心吧。」
  「是嗎……感謝你這麼慈悲啊……」
  太一確定聚積了足夠的魔力之後,莊嚴且凜然地揮下手臂。
  藍白色的亮光占據視野,眾人反射性閉上雙眼,摀住耳朵。



  二十秒。藉由空氣急速升溫而爆出的巨響讓眾人明白太一扔向地面的是一道閃電。
  這就是與四大精靈簽下契約之絕世召喚術師主要使用,更讓後世津津樂道的雷屬性魔法『雷神之鎚(Thor Hammer)』第一次出現的歷史性時刻。
  威力難以名狀,據傳一擊便能擊墜龍族。
  光幕退去之後,太一跟前多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大地洞。
  大洞邊緣燒得熾熱發紅,釋放無法估計的高溫。
  伊尼米庫的身影不復見,沒有留下一絲蹤跡甚或微弱魔力。
  「……伊尼米庫、沉默。」
  「……確定了嗎。這樣一來,真的可以算是結束了吧。」
  縱然大多數的史書均收錄了這一幕的敘述,但是沒有一本正確記載了施術者太一此時面帶苦澀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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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11 21:2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idcs1214 于 2019-12-11 21:26 编辑

  尾聲


  天邊泛起魚肚白。
  仰望萬里無雲的廣闊天空。
  昨天剛經歷一場大規模戰爭。
  此時卻已像在懷想往昔,或如做了場夢的感受。迎接一如往常的異世界晨光。
  站在房間附設的陽台上眺望外頭。
  腳下的中庭裡,任職於城堡內的各方人員忙碌奔走著。
  即便甫經歷那般驚世駭俗的戰爭。
  不,正因有過戰爭,他們加倍忙碌。
  一個個忙於處理比前一天多上好幾成的工作量。
  試著將視線投注遠方。
  一路延伸至遠方的街景。
  側耳聆聽便能接收到街上的嘈雜聲。
  杜托耶海姆公爵引發的內戰宣告終結。以吉馬爾名義的諭令即刻發布,待天明之後,眾人都能放心恢復以往熟悉的生活。
  市民們的動向相當積極。
  想必肇因於長時間閉關在家,累積了許多鬱悶。或者純粹因於太多人的聲音交錯。總之鎮上的朝氣蓬勃到能傳播至距離如此遙遠的王城。
  戰爭順利結束真是太好了。太一衷心這麼想。
  「太一。你已經醒啦。」
  蕾米亞現身陽台。頭上頂著剛睡醒而亂翹的髮絲,用來當睡衣的裙裝也是衣衫不整。
  絲毫不介意正值青春之少年視線的豪爽膽識,一如往常的狂野。
  「嗯,就醒來了。凜跟繆菈呢?」
  「她們還在睡。畢竟肉體上與精神上的負荷都很重啊。讓她們好好休息吧。」
  「也對。」
  凜的腳傷在昨天便已康復。全虧優秀魔術師的技術展現。傷口癒合得很漂亮,不留一點疤痕。
  「蕾米亞姐,多謝妳。」
  「這是幹嘛?你昨天就跟我道過謝了。」
  太一把握機會,再度對將全身體重靠在欄杆上的落葉魔術師表達謝意。蕾米亞揮揮左手表示不介意。不過這種謝辭應是說再多遍也無妨。
  「我都不曉得蕾米亞姐也懂治療魔術。」
  「沒受傷就用不到啊。」
  再者,她繼續補充。
  「我的治療魔術不成氣候,例如骨折之類的嚴重傷勢就沒辦法處理了。」
  目前蕾米亞能夠治療的包括擦傷、燒傷、刺傷、割傷等等,而且僅限於其中程度較為輕微的狀況。
  這就是治療魔術的缺陷。若是施術者可應對範圍之外的傷勢,無論施予多少次治療魔術都不會有效果。
  倘使凜的傷再重一點就超出蕾米亞能力所及。就連蕾米亞都免不了受此限制。足見治療魔術的門檻有多高。
  「讓我體認到加速精進乃是當務之急,即便只是二流也無所謂」,蕾米亞仰望天空如此說道。
  這才明白恢復魔術與治療魔術的普及度未達太一原本的想像。或許該是優先進行研究的一個議題,太一有了這樣的念頭。
  坦率道出內心想法之後,蕾米亞嗤鼻一笑。
  「魔術可沒你想的那麼萬能。能夠使用治療魔術的僅限於部分水屬性魔術師以及光屬性的特有屬魔術師而已。現況是供給遠遠趕不上需求。也不是所有傷勢都能彈個指頭就恢復原樣。」
  舉例而言,一旦失去手臂便無計可施,也有些傷勢將一輩子留下疤痕。太一對類似的環境有所認識,那就是日本。
  日本雖擁有高度醫療技術,但仍遠不及萬能。
  「話說回來。我活了這麼久,從來沒有那麼驚訝過。」
  蕾米亞認真凝視著太一。後者只是聳聳肩。
  「怎麼料得到有元素之靈現身呢。你真的總是輕易超越我的想像。」
  「又不是我要求這樣的。」
  「這我曉得。」
  與元素之靈,也就是風之希爾菲德締結契約絕非太一目標清單裡的既定事項。不過是因為原本與上級精靈艾莉安爾有契約,然後發現其姿態純屬偽裝,真面目是希爾菲德。如此而已。
  「希爾菲德……不,應該叫她希爾芙對吧?你召喚她出現之後,身上的魔力深厚得令人難以置信。」
  「我猜也是。從希爾芙身上感覺到的魔力,說穿了,艾莉那時候的情況根本沒得比。」
  在艾莉聽從太一指示的那段期間,已展現凌駕人類所有智慧的力量。艾莉揭穿自己真實身分之後,凌駕人類智慧、超越常軌之類的字眼已經不足以形容。
  可能輕鬆轉化為恐怖暴力的力量。別說龍捲風了,甚至感覺只要自己肯努力,倘使今天目標是製造颱風或許也真能辦到。
  一根指頭就能引發天災地變。眼下太一手裡掌握著此等能力。
  「吶,蕾米亞姐。」
  「怎麼了?」
  從太一的語調察覺出嚴肅的意味,蕾米亞一邊調整心態而回應。
  「我是不是做錯了?」
  「……」
  漂浮高空的雲霧遮蔽些許陽光。待雲朵隨著風飄著,陽光再度灑落。
  「都怪我拖拖拉拉的,才讓那麼多人陣亡。早該盡快收拾掉。我明明有能力辦到。」
  太一握著欄杆的勁道變得更強。
  太一做錯了嗎?或者事實並非如此?
  從蕾米亞的角度來看,太一並沒有失當之處。
  太一確實有能力迅速阻止戰爭,假使那麼做,相信犧牲會更少。
  然而倘使有人為此責備太一,未免太不合道理。只能說是看不清事物的本質,視野過於狹窄。
  追根究柢,原因出在艾利斯廷魔法王國沒能盡早鎮壓內亂。而太一徹底忽視了這一點。
  更慘的是艾利斯廷政府還為了突破與反叛軍的拉鋸狀況,不惜召集來自異世界的無關人士。實在不成體統。
  吉馬爾與絲梅拉等人或許對此事有所認知。
  今日稍晚安排了謁見。理論上他們已經做好應允太一所有要求的心理準備,即便不會是無條件接受。拒絕只是百害而無一利。至於為什麼……若連這個都想不通,那也不需要浪費力氣多談。
  但另一方面,蕾米亞覺得太一還是乳臭未乾的小子。
  針對環境如何抱怨都無法使情況好轉。
  太一自己決定接受委託。
  那就應該立刻採取行動並深入思考。偏偏太一辦不到,難怪會煩惱。
  再怎麼不情願,仍該假設萬一辦不到的情況,接著想像該怎麼行動才能避免遭遇那般結局。僅此而已。這是只能靠太一自己處理的事情,況且不難實踐。
  最關鍵的就是他覺悟不足的這個態度,恐將在往後影響到凜,或者其他太一想要珍惜的對象。可能性而言不會是零。
  考量到太一的性格,那些對象總該包括自己吧。發現心底湧現奇妙的感受,蕾米亞連忙將所有情緒暫且壓進心底。
  「別撒嬌啦,小兔崽子。」
  蕾米亞選了完全不同角度的詞句。
  唐突承受嚴厲責難,太一禁不住發愣。
  「做錯了又怎樣?已經有結論的事情何必再問我?」
  「……」
  「假使活了不過十五、六年就能判斷所有事情的善惡,世上就沒人會選錯路啦。」
  「或許是那樣沒錯。」
  「該怎麼做才對,你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不管有什麼樣的理由,選擇不採取行動的是你。代價就是那股糾結,乖乖接受吧。」
  「……呃!好嚴格啊。」
  「我個人秉持教育不可驕縱的原則。不過雖然這麼說……」
  補上笑容的蕾米亞,胡亂搓著太一的頭。
  「人不是完美的。比你多活一倍歲數還走錯路的大有人在。例如一個年紀超過你一倍以上,不肯承認自己沒出息,把所有事情都怪罪在他人頭上甚至施予暴力,全心全力只顧著自保。也有這樣沒氣度的人嘛。」
  前半還無妨,具備後半部分特質者,毫無自覺這一點最是惡劣。蕾米亞滔滔不絕地用力批判。
  此外又舉了好幾個例子。
  比方站在安全不受危害的場所並唆使攻擊他人才能肯定自己的人。
  嘴上說的冠冕堂皇,實際行動形成矛盾卻毫無所覺的人。
  用縱容的低標準要求自己,卻毫不寬容地用高標準批判他人的人。
  一路聽下來,個個全是太一絕對想避免的丟臉的大人姿態。
  想當個怎樣的人,你心中肯定有個理想的形象。蕾米亞如是說。太一點頭同意。
  「那就好啦。把自己不希望成為的形象當作反面教材。專注觀察理想的對象,老實傻氣地朝那個目標前進。現在還沒到達,之後再努力實現就行了。不管失敗多少次,最後能達成目標就是你贏了。懂嗎?」
  太一望著地面,佇立不動。
  「只不過嘛……你的情況比較特殊。但我覺得所謂當下最該做的事情,通常單純得讓人意外呢。」
  「是這樣嗎?」
  「那當然……噗呼。」
  恰有惡作劇般的陣風,蕾米亞的幾絲柔順黑髮甩到臉上。她用指尖收攏髮絲並勾到耳後的動作散發難以言喻的妖艷風情,令太一禁不住心跳漏拍。
  「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好介意的?只要誠實做自己就行了。」
  「……」
  「隨心所欲。老實面對自己的心。不斷思考想怎麼做、想變成怎樣的人,總有一天能找出屬於自己的正確答案。」
  幾隻鳥兒擦過城堡屋瓦飛過。太一無奈搔頭。
  這場戰役中,尤其親王軍士兵化身狂戰士之後,國王派的士兵們想必很難手下留情。
  精確的統計數字還沒出爐,兩軍加起來估算約有三千人左右死亡。
  難怪太一會有如此深刻的煩惱。無論是否僅限於表面,好歹他相當努力補救。
  就所知情報判斷,太一的表現可圈可點。能順利把損傷狀況壓到最低限度無疑是太一的功勞。
  如果當事人無法苟同,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他人再怎麼苦口婆心,都不如本人自己咀嚼事實並想通之後的心態。
  過去的事情沒辦法抹除。
  能不能成長全關乎於他自己。只是想至少引導他避開不得不自力從絕望深淵爬出來,或者走錯一步就可能變成廢人一個的狀況。嘴上說不抱持縱容主義,腦子卻反其道而行。
  何時變得這麼溫和啦。蕾米亞暗自回顧自己的變化。
  「走吧。吃早餐去。今天也閒不下來喔。」
  「也是……雖然沒啥食慾。」
  「塞進去。」
  「惡魔!」
  餓著肚子就沒辦法打仗。接下來還得參與一場迥異於昨日的戰爭哩。

  ◇◆◇◆◇◆◇◆

  時間回溯到前一晚。
  杜托耶海姆以雙手與雙腳分別被鎖在封印魔力之枷鎖裡的狀態被帶到吉馬爾面前坐下。
  自建國以來,無論憂患抑或和平時日均全力支持艾利斯廷魔法王國的公爵家終究邁向凋零之時。
  「陛下願意聽信叛徒的說詞嗎?」
  身陷此等境地,杜托耶海姆仍不改其充滿自信的表情。
  放眼整座王城,僅限一小撮地位崇高者始得進入的一處。
  絲梅拉、貝拉、帕索斯以及多位重臣陪侍在後,吉馬爾坐在屋內擺設的椅子上,緊盯著杜托耶海姆。
  兩者之間醞釀起沉重的靜默。眾人幾乎禁不住屏息之時,吉馬爾大呼一口氣。
  「你是在測試吾……不,是想考驗艾利斯廷王國吧?」
  至今不論提出怎樣的問題仍一貫保持緘默的杜托耶海姆,有那麼一瞬間在臉上顯現動搖之情。
  「你無時無刻關心著國家。若有必要不惜對前任國王,也對吾提出諫言。你的發言與行動無一不是為了艾利斯廷著想。」
  吉馬爾直直盯著杜托耶海姆。總算等到四肢行動受限、甫邁入老年的這名男子滿足微笑之反應。
  「此乃臣的夙願,陛下。」
  杜托耶海姆只用一句話簡短回答。吉馬爾搓揉眉心數次,滿面遺憾之情。
  「你的家族聲譽將帶著無法磨滅的傷口,直到後世。」
  「臣從未妄想有誰理解、有誰贊同,沒有過此等念頭。臣為祖國而生,亦將為祖國而死。若這還不是夙願以償,什麼才算?」
  吉爾馬只剩最後一句應當賞賜給他的話。
  「……好。叛徒杜托耶海姆公爵,就算只有吾一人,必當銘記你如何貢獻一生。這是吾的承諾。」
  「承蒙聖恩。」
  抱持此等覺悟而引發的內亂。若想盲目捍衛他的名譽,反而是貶低他的行為。流傳後世之重要時刻的話語,不該有任何虛偽。
  縱然如此,仍當正確記憶他的生涯經歷。務必給予正確評價,不受個人情感左右。至少有吉馬爾一個人這麼做也好。
  「之後就是吾的工作了。待冥府重逢時,再替你講述精采故事。」
  「臣當準備最好的葡萄酒,恭候大駕。」
  吉馬爾抬起手。
  絲梅拉以俐落動作拔出腰側佩劍,走到杜托耶海姆身邊。
  等她揮下這一劍,戰爭才真正畫下句點。不消說,堆積如山的事務不會隨之消失。今後必須優先處理的自然是戰後的整頓與復興。
  國內另有專責處死的人員,絲梅拉從不曾接觸行刑相關的工作。只因為對象是杜托耶海姆,她才自願擔任。
  「陛下,可否容小的最後一句?」
  「辭世的詩句嗎?」
  「不,不是的。臣想提的是關於阿茲托侯爵隨侍管家的事情。」
  就是伊尼米庫。吉馬爾對他並不陌生。於自身職務上表現優異,記得是幾乎可與奧魯多匹敵的難得人才。
  根據召喚術師少年的回報,他更是這次重現血腥狂想曲的元凶,真面目則是堪與召喚術師少年正面交鋒還能暫時打得不可開交的強力妖魔。
  「誠如陛下悉知,該人乃是相當優秀的人物。然而近兩個月,此人顯現了異狀。」
  「……繼續說。」
  「難以具體形容如何變化。但仍免不了察覺到此人開始散發出與以往不同的氛圍。」
  「接著?」
  「是。於是臣私下派人調查。發現他與某個組織有關連。」
  基於對方的謹慎,無法掌握更進一步的情報。杜托耶海姆如是報告。
  「陛下。務請多加留意雷加教的動向。」
  當場氣氛掀起波瀾。
  杜托耶海姆從不無根據貶抑他人的處事方式,不只是本國,連在他國都為人津津樂道。這樣的他卻指名提出如此忠告。不必深入思考也能明白這代表什麼意義。
  而且被指名的竟是鼎鼎有名的雷加教。總在百姓們陷入窮困的時候,積極伸出援手的那個雷加教。
  如此慈悲的宗教遭絕不出言不遜的杜托耶海姆親自點名,要人不驚訝才是難如登天。
  「臣沒有其他要說的了。」
  杜托耶海姆了無遺憾的心境寫在臉上。吉馬爾與杜托耶海姆又互相凝視了幾分鐘。直到杜托耶海姆閉上雙眼,開始冥想。
  舉止與態度充分顯現他對現世已無眷戀的心境。
  面對即將來臨的死期,面容依然安詳。世上有幾人能辦到?
  「吾確實收下你的忠告。」
  杜托耶海姆不再回應。吉馬爾此次發言亦未期待任何反應。
  「永別了。杜托耶海姆公爵。」
  吉馬爾抬起右手。站在杜托耶海姆身邊待命的絲梅拉替自己全身施加所有可行的強化。以求釋放足以一刀兩斷的威力,相較之下,人類的脖子變得如枯枝般脆弱。
  此乃對舉世最深愛祖國之偉人最基本的慈悲。

  ◇◆◇◆◇◆◇◆

  當太陽從正上方開始往西邊斜降之時,太一等人來到一間會議室。
  會議題旨想必主在關於戰爭的討論,以及報酬的協調。
  傭兵本是拿錢辦事的行業,沒什麼好猶豫的。
  座位安排方面,最上座理所當然是吉馬爾的位置。夏洛特與愛芙緹雅分別坐在他的兩側。絲梅拉、帕索斯與貝拉則直挺挺地分散站在皇室成員們後方。
  此外尚有多位重要人士齊聚一堂。太一一行人則被領到上座對側的位置。包括意外已習慣受到注目的太一、多次跟部分與會者比試網球的凜,以及本身就不甚介意他人眼光的蕾米亞與繆菈均一同列席。縱然面對眾貴族與權力核心中樞人士,太一等人的態度依然莊重穩健。
  「首先感謝諸位的努力,我們總算平安打完這場仗。」
  談話從吉馬爾此等中規中矩招呼開始。太一等人亦遵循艾利斯廷的禮俗,簡單予以回應。
  自稱為小老百姓而不多所顧忌的凜,發言本身並無失當。無論身懷多大能力仍在面對更具權勢者時優先選擇以謙遜態度應對,幾乎可以說是日本人的民族性之一。
  「進入正題前,先處理一些瑣事。關於報酬,以吾人格保證,將依照事前約定支付你們開出來的金額。」
  「……咦?」
  太一發出有些出乎意料的聲音。
  正以為會聽到推託的理由或藉口,卻遇到吉馬爾如此果斷地宣言,是面對徹底出乎意料之情況的標準反應。
  「很意外嗎?」
  吉馬爾饒富興味且戲謔似地反問。太一坦率點頭附和。
  「吾從來不撒謊,說到做到。在他國還被揶揄成『老實的吉馬爾』呢。」
  「父王。我怎麼第一次聽說這個稱號啊。」
  「因為剛剛才編出來的嘛。」
  「……請勿捏造情報。」
  愛芙緹雅語帶嫌棄地告誡。
  從這段對話,不難理解這次的謁見實質上不怎麼嚴肅。蕾米亞還特在事前提醒太一務必多方留意,以免鬧出某種差錯而留人話柄。看來原則上氣氛並不如初次造訪王城那天的緊張。
  「玩笑話到此為止。先替各位說明那之後的進展。」
  所謂那之後,自然是指戰爭結束之後。
  據知這場戰役製造出不少傷患與犧牲者,但還是比原本預期的少了許多。所謂原本的預期當然也包括假設太一等人拒絕參戰的情況。雖然伊尼米庫的陰謀額外增加了不少傷亡,同樣多虧有太一等人在場才沒讓災難進一步擴大。太一表達自己沒能第一時間阻止陰謀的懊悔,但也同樣遭到反駁並要他不必多所介懷。另外提出國家今後將竭力重建軍事能力。
  以杜托耶海姆公爵為首,參與反叛之侯爵以上的貴族全數遭處死。杜托耶海姆公爵已然辭世,之後將依序處決其他侯爵。
  至於那些加入杜托耶海姆公爵之陣線,且身分階級在伯爵以下的人們亦被課以非常嚴重的刑罰。理論上那些處罰會讓貴族們面臨幾乎難以延續門第的困境。
  擁有高貴身分卻圖謀叛國的罪責十分嚴重。
  那些人原本享有的權力轉瞬間徹底消失,勢必連帶導致整體國力的顯著下降,然而例外處理只會造成更加承受不起的後果。
  此外也掌握了伊尼米庫與雷加教有聯繫的情報。眾人的驚訝之情溢於言表,卻也莫名可以理解。信仰同樣的教義卻產生迥異主張的狀況在地球上也是屢見不鮮。世上隨時能找到某處正因此引發流血戰爭。
  即便是現在,仍有國家處於無政府狀態。還在日本生活的時候,得知那類來自地平線另一端的消息,總讓人非常沒有真實感。
  縱然擁有許多面相的宗教終歸為了拯救信徒而存在,在現實中卻成了鬥爭的火種。於現代日本土生土長的太一與凜或許難以體會,但至少可以理解。
  「對了,太一。聽說你現在可以召喚元素之靈……是真的嗎?」
  「當然囉。對吧?希爾芙。」
  「你說什麼?」
  聽聞叫喚,希爾芙輕巧似地從太一頭髮底下伸出頭。
  「……妳躲到哪裡去啦?」
  太一往上看。
  「我隨處都在啊。有空氣的地方就是我的居所。」
  還真豪爽的住家啊。即便是國家等級的組織框架,在她眼裡依然微不足道。聽說精靈各有自己的勢力範圍,一般不會踏出這個範圍。然而來到元素之靈這種等級,那些框架也不再有意義。真正隨風而行,四海為家。
  「希爾芙……」
  「縮小之後……?」
  「簡直就像艾莉……?」
  聽聞凜、蕾米亞與繆菈依序接出的句子。太一這才想起自己還沒跟她們報告過。
  「對啊。聽說她可以依照自己的意思變幻成不同大小。」
  有夠隨興的呢~太一說得彷彿事不關己。同時感受到一陣難以言喻的頭痛,三個人決定不再搭理或追問此事。若要為了太一搞出來的事情逐一感到驚訝,沒人受得了。
  「不過要拿出真本事的時候就得變成跟我們一樣尺寸才行。」
  「現在沒那個需求嘛~」
  語畢更慵懶地趴在太一頭頂,態度極其悠哉。給人類似小貓的印象。
  「不過,可以的話還是不太想化身成真實姿態呢。」
  此時希爾芙又從太一頭上飄舞而出並如是主張。
  「嗯?為何?」
  「因為……」
  她偷偷瞥了太一一眼。雙手食指來回互頂。
  「?」
  「有夠遲鈍的傢伙」在場不知有多少人這麼想。
  「反正不用操心。這個狀態該有的能力還是存在,就跟我之前說的一樣。」
  「我記得妳說這個狀態的控制能力特別強大嘛。」
  「正是如此。再者,假如太一希望……」
  希爾芙當場轉了一圈,全身立刻被強光包圍,與人類同樣尺寸的希爾芙就此出現在眾人眼前。
  「隨時都能變成這個樣子唷。」
  永遠看起來惹人憐愛的少女,模樣美得令人難以置信。
  沒錯,只有模樣給人這樣的感受。
  希爾芙不過是顯現真實姿態,未從太一身上獲取一絲絲的魔力。
  就只是矗立在原地。
  卻讓在場所有人都產生想跪地膜拜的衝動。不分人類、精靈抑或混血等不同種族,更無關乎當事人的地位高低。
  這是因為希爾芙本身存在於遠凌駕人類或精靈之上的次元。不能以感情或理性而論。
  而是在潛意識裡根深蒂固,銘刻在本能裡的肉體反應。
  「這便是四大精靈的威嚴……」
  同時也是個魔術師的吉馬爾感嘆低喃,他感覺得出希爾芙並未釋放威嚇。
  說穿了便是不同次元的存在。而這位元素之靈•希爾菲德則公開宣告將遵循太一的意志行事。
  太一所在領域已是皇族甚至國家均無法觸及。
  不僅如此。
  「那麼,太一。有件事想委託你。」
  吉馬爾如此切入要旨。
  太一略感詫異,思索些許後回答。
  「要視內容決定。」
  太一這麼說。
  已經幫忙過一次,沒有義務再答應另一樁。
  「那是當然。內容就是希望你以非全勤形式列名我國軍方。」
  「……軍方?」
  「是的。」
  從沒聽過有非全勤形式軍職的太一深表疑惑。不,或許本來就有這樣的制度,只是自己不曉得而已。太一轉頭用眼神詢問凜。以為凜應該比較了解那方面的事情,沒想到後者還是搖頭給予否定答案。
  「如你所知,眼下本國國力嚴重衰弱。唯恐他國趁此機會舉兵侵略。希望你能協助吾等渡過這段非常時期。」
  吉馬爾毫無隱瞞地明釋。國王也認為兼具試探作用的迂迴說明並無太大意義。
  「就我一個人嗎?」
  「太一自然是最優先。但個人認為後方三位的條件也是相當有魅力。」
  「嗯~……」
  我可以自己決定嗎?
  太一瞄向凜,凜看繆菈,繆菈又轉而對上蕾米亞。三個人都沒說話。就像在說全權交給太一決定。
  只見蕾米亞沉默點頭。想必是在說「隨你高興」。
  既然這樣的話。太一直接說出內心所想。
  「接受我的條件,我就答應。」
  此要求合情合理,因此吉馬爾即刻首肯。
  「有何條件?」
  「承諾實現我方提出的要求,條項數量由參與人數乘以參加次數得出。如果願意接受,契約就成立了。」
  「嗯……」
  這招確實高明,吉馬爾暗自大方表示肯定。既是國王陛下這方主動提出的委託,倘使不願接受報酬條件,太一只需要拒絕就好。
  況且王國方面確實該對內亂的引發負起責任,無論此事基於何等背景都一樣。太一等人既已達成最初委託的,協助鎮壓內亂的任務,本無義務接受追加的委託。
  相對於委託內容,報酬還算對等。只是太一沒有提出訂定準則。也就是說隨他開價。極有可能提出不合理的代償。然而吉馬爾仍無法一口回絕。畢竟考量到雇用可召喚元素之靈的召喚術師可能帶來的好處,某種程度的高價或許都不算過分。
  更重要的是,從整個國家的角度來看,怎麼也不該就此與他斷了合作關係。能夠繼續維持良好交流自然是最上策。
  倘使對象換成普通人,或許還能透過些許的威脅話語來談判。但對太一那麼做,後果可是不堪設想。
  根據報告,太一施展的雷屬性魔法『雷神之鎚』在地面留下一個直徑約一百公尺的大洞,邊緣俐落地像用模具切開的麵團。雖然太一曾弄出長八百公尺的大地裂縫,說穿了,兩者製造出的威力截然不同。
  吉馬爾可沒傻到去威脅一個有能力在霎那間輕鬆施展出那種魔法的對手。
  「順帶一問,萬一違約的時候,本國將遭受怎樣的懲罰?」
  就吉馬爾的性格而言,應該不會發生那種狀況。八成純粹好奇而問。
  太一試著思索適當答案的當頭,希爾芙從旁扯動太一的衣角。
  「怎麼了?」
  「你聽聽這樣如何。就讓艾利斯廷魔法王國其後一百年都培養不出風屬性魔術師。」
  除了太一與希爾芙,在場人員無一不感到詫異萬分。
  「可以那樣做嗎?」
  「不難啊。我跟所有風之精靈打聲招呼就解決了。」
  縱有微詞,想必沒有哪個風之精靈膽敢無視希爾芙的命令。
  還真沒有事情難得倒妳呢。聽聞太一如此稱讚,希爾芙誇耀似地挺起胸膛。反觀吉馬爾為首的所有王國人士全面性的臉色發青。果真那樣的話,魔法王國恐怕就此顏面掃地。無法編組風屬性部隊之現實衍生出的弊病恐怕遠超過本次內亂造成的損害。這下子吉馬爾不得不全面承諾太一所提的條件。
  「……不過是一時好奇,實在不該問的。無妨。太一,吾接受你的條件。」
  太一點點頭。萬一對方要求得太過分,屆時臨機應變即可。這是契約談判,沒必要刻意讓步。不講情面只是剛好。
  其後又閒聊了一陣子,直到日落西山之時,太一等人才離開王城。
  離開前從吉馬爾手上接過卡片。雖為非全勤形式,好歹還是國家軍隊的一員,便依照規定發給通行證。提供的等級還不僅止於王城,就連委內菲克斯大門也能憑證通過,免除盤查。卡片為金色,即是所有通行證種類當中最高等級。甚至有權召集擔任國家重要職位的各方人士。一舉顯現出國家如何看重太一等人。吉馬爾最後還表示沒事隨時可以回來逛逛。

  ◇◆◇◆◇◆◇◆

  染上夕陽色調的雲霧隨風游移,四人也往同樣方位前行。
  一行人預定在委內菲克斯再滯留幾天,接著便乘坐馬車返回阿茲拜亞。之前忙得焦頭爛額,正好趁此機會觀光遊玩,放鬆一下心情。
  「……總算結束了。」
  終於能夠卸下肩上重擔,繆菈輕聲嘆息而如是低語。
  「嗯。幸好大家都平安。」
  凜開口附和繆菈。
  「好久沒體驗到這麼大規模的戰爭啦。訓練的準備相當充足,但是實戰的手感生疏不少呢。看來要重新鍛鍊了。」
  蕾米亞回顧自己的表現並作下總結。
  心思各有不同,但是三個人的感想相去不遠。總算平安熬過這場仗。
  默默跟在三位夥伴後方的太一沒有加入對話,只是低頭走著。
  太一有句話無論如何都想說出來。不管夥伴們聽了之後會怎麼想,光是表達便有其意義。
  「繆菈、蕾米亞姐……還有凜。」
  太一的話讓三人同時停住步伐,轉過身。
  夥伴們默默凝視著太一,還在好奇他如此嚴肅會有何事的當頭。
  「謝謝妳們的幫忙。」
  語畢更彎下腰鞠躬。
  無預警受到感謝而面面相覷。不明白太一此舉的用意。
  既然不明白,就只能問了。
  「太一。你這是怎麼了?」
  凜開口發問。
  「本來只需要我一個人上戰場就好,根本不需要讓妳們一起冒險。」
  這就是太一的意思。
  提出來也沒有討論空間的一句話。無論過程如何,大家已經平安脫身。凜、繆菈乃至蕾米亞都沒有介意分毫。
  「那種事……」
  那種事根本不需要介意啊。繆菈打算說的這句話被蕾米亞打斷。
  說的極端一些,人類對人類的戰場之於太一並無性命危險。換作凜、繆菈或者蕾米亞可就說不準了。
  「我接受你的感激。」
  蕾米亞這樣回答。
  「蕾米亞姐……」
  「我相信這是你認為自己該守的分寸。」
  是嗎?繆菈如是反問並望向太一。受此眼神質問,太一點頭表示肯定。
  「其實我本來想道歉。但是妳們都抱持相當的覺悟才踏入戰場,道歉反而是侮辱了妳們的決心。我再怎麼笨也懂這個道理。但是我沒辦法接受自己沒有任何表示。說穿了只是自我滿足罷了。」
  「太一……」
  就繆菈自己的想法,無意否定這場戰鬥。
  甚至反過來感恩有此機會,獲得很棒的經驗。多虧參與了戰役,繆菈又挖掘出更多自己可行的發展性。
  「繆菈。妳也是我非常在乎的人。如果妳能接受我的謝意,我會很開心的。」
  「……!」
  面對太一眼神極度認真的表白,繆菈不禁屏住氣息。內心思緒翻攬得非比尋常。
  然而眼下的氣氛根本不適合表達這樣的感情。
  眼前來往的人潮無一不避開一行人前進。
  幾乎讓人產生只有四人圍起這一圈空間的時間凍結的錯覺。
  試著閉眼一秒以求鎮定心神。接著直視太一。
  「我明白了,太一。我也收下了。」
  「謝啦。繆菈。」
  太一鬆了口氣。表情強力訴說著他發自內心的感激。
  「太一。我應該跟你說過。」
  「嗯、妳說……會站在我這邊嘛。」
  太一說得有些羞赧。
  「嗯。你的謝意我收下了。下次就別再顧慮,直接跟我商量吧。」
  「嗯嗯。我發誓,絕對找妳談。」
  內心變得豁達的太一仰望天空。日落與夜晚交界時分的天空染上漸層色彩,美得難以形容。
  第一顆星星已在深藍色的區塊點亮閃光。
  道過謝之後,太一才真正在心中替這場戰爭畫下句點。
  「好啦。快走吧!我肚子餓了!」
  「這麼快就轉變心情了喔!」
  太一大方無視來自夥伴的挖苦。
  眼裡只有不遠處零落設置,販賣簡單點心的攤子。
  一旦感覺放心,空腹感隨即襲來。
  沒人曉得之後還會遇上什麼狀況。至少現在好好享受一段休憩時光也無妨吧。
  眼見太一興奮在前頭跳躍著,三位夥伴相視而笑,追上他的腳步。

  〔『異世界超能魔術師』6待續〕

评分

参与人数 2轻币 +170 收起 理由
z2063890 + 156 工作辛苦
siumonmon + 14 工作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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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2-12 01:04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謝樓主分享
发表于 2019-12-12 06:22 | 显示全部楼层
感恩剛看完4 就看到5了  謝謝大大收錄
发表于 2019-12-12 09: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卷翻译卡了好几年之久,没想到现在这么快就又出了第五卷
发表于 2019-12-12 10:15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看这部小说的评价貌似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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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20 0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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