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血蔷薇骑士 于 2012-3-19 22:43 编辑
太多第一话 玲奈变色龙 0. 快来啊,快来啊。 我就在这里,就在这里。 等着你唷。
1. 我的上司是一个奇怪的人。 不,这样说她一定会生气吧,她就是那种情绪强烈的类型。而且,在这里纠结辞藻不仅毫无建树,而且非我本意。如果用奇怪来形容她会生气的话,那换成奇妙也无不可。甚至说,无论是奇异奇特乃至奇谲诡异,用来形容她也都算合适。因此,我并没有非得在此字斟句酌的必要。 更何况,所有这些词汇都算不上恰如其分。非要套用在她的身上虽无不可,但是不管选了哪一个,我都无法摆脱如鲠在喉之感,到最后只能草草放弃。反正作为她的下属,我并没有非得穷尽辞藻来修饰她的义务。对她来讲,只要我能迅速地赶到现场,再安安稳稳地把她所希冀的东西带来给她,那便足矣,充其量再向我要求一个描述准确。至于擅自使用一系列的修辞、参杂个人感受这种事情,更是极大的禁忌。由此看来,或许正是因为她看中了我的不善言辞,我才得以留在她的身边也未可知。 不过,说到底,那只不过是细枝末节的东西,对于她——八佰川神奈子而言,这样的评价只会淹没在关于她的各种传说、谣言、讥讽、嘲笑、歧视、愚弄、杂论、风评、中伤、责难、非议、辱骂、诽谤、暴言,以及种种类似的捕风捉影之中。 而对于这一切,八佰川一概不予置评,甚至根本不予理会。 “何必理睬那些凡人呢,橘君?他人的言语既不能妨害我要做的事情,也不能伤害我本身。将思绪放诸于此才会劳心伤神。不予理睬,反而乐得自在。” 八佰川的想法大抵如此。对于这样遗世独立的想法,我虽感到敬佩,却暗自庆幸她虽然霸道,但也不至于强迫自己的下属与己相类。和整天足不出户、只期待那些奇异的事件找上门来的八佰川不同,像我这样的渺小凡人,一旦离开了社会,不出几日就会在贫苦中死去吧。 虽然站在她的身边,但我终究不是八佰川。 或许八佰川也曾这样叹息过吧。 我终究没有被人称为“带来灾祸的魔女”。
2. 我终于从梦中醒来了。 我并不是经常做梦的体质,或许正因为如此,我也不擅长记住梦中的情景。然而这份健忘却并不能帮我摆脱梦境带来的影响。现实和梦境中的情绪会变得混杂起来,难以分开。它仿佛凝聚成了一个有形的实体,盘踞在我的上腹。我感到我的胃中一阵沉重。 虽然我对我的梦境没有一丝一毫的印象,这反而加重了这种感觉:我无法将梦境和现实的感情割离开来,它们混杂在一起。我只能等着它慢慢消褪。 这实在不是一个惬意的过程。 我将视线移向别处。不远处的床上,八佰川穿着她那件幼稚得有些可笑的睡衣,此刻正睡得香甜。 如果我拜托八佰川,或许她有办法将这部分的记忆从脑海中唤醒,或者更干脆地将这部分感情从身体中剥离出来吧。虽然我从未见过她做类似的事情,但是她给人的印象简直是无所不能。这点事情又怎么会难得倒她? 我摇摇头,自嘲地笑了起来。不,这怎么可能。即使身为魔女,随意摆弄人心也实在太过离奇。 我说服自己忘记这些说法,从被当成睡床的沙发上坐起身。我尽可能举止轻柔,然而老旧的弹簧仍然吱吱呀呀地响了起来,打破了房间内的宁静。八佰川发出了一阵可爱的鼻音,坐起身来。 “抱歉,八佰川,吵醒你了?” 八佰川轻轻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算作回答。她茫然地环视四周,视线摇摆不定。 接着,她看到了我。 “啊,橘君——” 在我有所反应之前,八佰川就突然飞扑过来,一把环抱住我的脖子,悬挂在我的身上,就好像无尾熊抱在桉树或者别的什么上面一样。八佰川过于娇小的躯体甚至不能使我感到什么重量。 “我说,八佰川——” “不要。” 我试着开口,然而没等我说出具体的词句,八佰川就一口回绝了我的请求。 “人家昨天已经很努力了哦,当成是奖赏也可以。人家才不要放开橘君——” 八佰川撒娇一样的话语中带着浓浓的睡意。我叹了口气。直到她彻底清醒,我只好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她虽然是我的上司,但是却像小孩子一般任性。从来不好好听人说话,总是由着自己的性子做事,毫不顾忌他人的感受。如同在现代都市街道上呼啸的过山车,把整个社会的规则搅得天翻地覆。 对我来说,她简直是不能理解的别种生物。 然而在这个世界上,偏偏只有我与她最为相像。 我们就好像一张牌的一体两面,我是能融入牌组的背面图形,而她是独一无二的Joker。她是如此强大,然而却不得不依赖着我的支撑。 我不由得苦笑。随手抚弄起八佰川黑色的长发。娇小的少女好像感到惬意一般,喉咙里发出猫一样的咕噜声。完全不在意身上只穿着单薄的丝绸睡衣,八佰川紧紧地依偎在我的怀里。 究竟这种信赖感是如何养成的呢? “嘛,大概是看穿了你的胆量才放心的吧。” 不知道何时醒来的八佰川依旧坐在我的怀里,用双手环住我的脖子,在我耳边说道。 “请不要擅自读取别人的内心。” 我推开越贴越近的八佰川,她咯咯地笑了起来。 “什么嘛,橘君这么闷的性格,不用读心,鬼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橘君哪里听到一句真心话。” “这还真不错,我也想学学这个技术呢,我都快想不起来上次听到神奈子的真心话是什么时候了。” 听了我的话,八佰川神奈子“咯咯”笑着,终于放开了双手站起身。 “其实也没什么难的啦,只要心意相通就可以做到。” 她走到床边,拉上了百叶窗。 明明睡觉的时候都不在意窗外的,偏偏起床后注意到这点,简直是本末倒置一样的行动。 ……不过,心意相通么? 我望着八佰川的背影,努力集中精神。 “……不对等等,既然心意相通,为什么我没办法知道你的想法?” 八佰川的背影突然停顿了一下,接着,她突然弯下腰去。 “……八佰川小姐?”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急忙绕到八佰川的前面蹲下。然而,出现在我眼前的并不是如同想象中的痛苦表情,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忍耐、脸和耳朵都憋得通红,全力不让自己笑出来的样子。 “……” 我无言地盯着她,她却没有丝毫反省的意思,仍然笑得直不起腰来。 ……我就知道。怎么可能有心意相通就能读取内心的事。 “抱歉抱歉,我也没想到橘君居然会相信这种说法。” “反正我就是少根弦、天然呆啦。” 不,即使是我应该也没有天然到相信只要满足契机就能使用这种超越常识的力量的程度……我会相信八佰川的话,大概是因为我的心中有希望这样的事能够成立的因素吧。 “好啦,你到底要笑多久?再不快点换衣服的话,可就来不及啰?” 听到我这么说,八佰川这才停止了嬉闹。她站直了腰身,换成了一直以来的营业用的无表情脸孔。 “那么,今天的委托人是谁?” “是你也认识的人,八佰川。” 我浏览着记事本,做出确认。 “是柏木君哦。柏木森也警部阁下。” 发出“诶~”的感叹,八佰川绚烂地笑了起来。她一边维持着这绮丽的笑容,一边解开绑在胸前的丝带。丝质的睡衣从她娇小的身体上滑落,露出下面无暇的少女躯体。我急忙移开视线,却换来了八佰川“咯咯”地嘲笑。 “不行哦橘君,在这个时代还这么纯情,是交不到女朋友的哦。” 这个娇小的、黑色的、不详的少女并不避讳在我面前更衣,这让我很是难堪,却也没有什么办法。八佰川就是那种不考虑别人意见的人。我试图回击,视线却无法从八佰川毫无遮挡的贫瘠胸部上移开。意识到这一点的我不由得面红耳赤。八佰川的笑意更深了。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起来。这简直是救世主一样的声音。我放弃了第一千零一次教导八佰川羞耻观的机会,捡起滑落在地板上的睡衣,飞也似地逃了出去。 “别忘了向我替柏木前辈问好哦,橘君。” “先把衣服穿上再说啦!”
3. 气氛有些凝重。 柏木——柏木森也警部坐在来客用的沙发上,恶狠狠地盯着摆在眼前的杯子,让我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紧张。他铁灰色的头发根根倒竖,眉间的皱纹拧成了深深的沟壑。这样的人在你面前死死地盯着刚刚端上来的茶杯,你就会努力思考到底是什么地方做错了事情。难道是黑色的漆器让他感到压抑?或者是新春的玉露不符合他的喜好?我拼命地猜测着可能的原因。总不会告诉我,这个相貌古朴的男人其实是红茶派吧。 “那个,请问……” “啊啊,是!” 对方的声音就像印象里那样低沉,浸透着深深的焦虑。我不由得挺直了脊背等待聆听,然而男人却皱起了眉头,犹豫起来。 “……可以给我一杯咖啡吗?” 我一下子泄气了。这男人小心翼翼地就为了说这件事吗? “不,抱歉……八佰川小姐不喜欢咖啡,故此本馆并未准备……” 我试着向对方说明原因,对方立刻摆出一副“早知道会这样”的表情。 “嗯,说的是呢。抱歉,是我僭越了。” 男人摆出了相当的低姿态,郑重地向我低头道歉。 “不,您这是哪里话,招待不周,是我应该致歉才对。” 忙不迭地客套着,我也低下头去。说实话,这样一开始就放低姿态,明摆着就有求于人的类型我着实应付不来。我用眼角瞥了一下内堂,希望八佰川赶紧出场,把我从这种尴尬的局面里挽救出来。 这没用。当然。我早就知道的。如果八佰川会亲自出来接待客人,从一开始就不需要我在这里招待。我悄悄地吸了口气,抬起头来。 “那么,在八佰川小姐更衣的这段时间里,可不可以请教您的来意?” 柏木盯着我,稍作沉吟。我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努力想要表现出自己的诚恳和值得信赖。这并不容易,那双眼睛中透露出的强大魄力压迫得我几乎不能呼吸。然而过了片刻,男人就移开了视线。 “啊,不好意思,不知不觉就露出了这副表情。明明是在下有求于人,见笑了。”柏木婆娑着自己寸长的短发,晒笑着说道,“本来在下也不想劳烦八佰川小姐出面,但是,实在是遇到了棘手的情况……” “是连警方都需要来寻求帮助的事件吗?是已经需要‘魔女’出面的程度了吗?” 我打断对方的话头,并且提出了相当失礼的问题。对方却好像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只是一味斟酌着自己的措辞。 “呃,说是事件……不是那么大的事情,只是有朋友拜托我个人帮一个忙而已。那人和我交情不错,又对我说,‘除了在做警察的你,我实在想不出还能拜托谁了’,我这才接受下来。我当时还想着,只是寻找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女孩罢了,即使不这么兴师动众地寻找,过一段时间之后,她也自然会回去。可是没成想……” “没成想,即使警方介入,仍然没有找到对方的下落?” 柏木瞟了我一眼。那眼神相当怪异,我不好说那是表示肯定还是表示否定,只好闭上嘴,安静下来等待接下来的故事。 “本来我只是以个人的名义接下的这桩请托,想着只要下班后去对方可能出没的地方转一转就会有所收获。我向委托我的朋友打听了小姑娘的一切爱好,又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来仔细研究附近的地图。到了周末,我便带着满满一笔记本的资料和标满注解的地图开始了侦探的工作。 “我只花了两个小时就在一间商店里看到了她,同时她也注意到了我。我曾经造访过她家数次,即使被认出也不奇怪。就在我分开人流、试着赶上她时,她突然在我面前消失了。 “是的,真的消失了。 “我本来也考虑过是不是被其他人挡住才从我的视野里消失的。但是后来类似的事情又发生了数次,甚至有一次我几乎都要抓到她了。我这才觉得不对劲。 “哈,你现在的神情,就和当时的警视阁下一样。 “回到警视厅我便向警视说明了这个情况,警视阁下却呵呵大笑,直斥这件事情荒唐透顶。我一再坚持,他才允许我动用生活安全课的部分警力进行调查。他当时还拍着我的肩膀,笑着对我说‘柏木,没想到你居然也会老啊。’ “然而后来发生的事情完全没有出乎我的意料。即使对方只是个还在念高中的小女孩,完全没有反侦查或者别的技术,她仍然从我们的包围圈中逃走了——就在我的眼皮底下。 “这件事后来被反馈回警视那里时,警视阁下才真正开始正视这件事情。 “然而这毕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件。即使最后仍然无法找到,一个小女孩也不会对公共安全造成什么影响。在数次失败之后,这个事件也就不了了之了。 “……虽然很对不起委托人就是了。 “当我将警方最后得出的结论——认定失踪——告知给对方时,对方的反应出人意料地很平淡。‘特意来拜托我却没有帮上忙真是抱歉’,‘说哪里话,柏木君你这么努力,我们才是没有脸面再麻烦您’。以这样的客套结尾,双方都放弃了搜查。 “本来我已经快要忘了这件事情,然而变故就这样发生了。 “三天前——也就是女孩失踪后的第十天——我的委托人被发现死在家中。 “致死原因是出血过多,而出血是因为被利刃贯穿了后颈。没有厮打的迹象,没有盗窃的痕迹,甚至没有任何迹象表现出这里有第二个人曾经来过的痕迹。我当时就产生了不详的预感。 “是的,你想的没错。 “不断消失、最后被认为失踪的女孩,她的指纹就印在凶器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