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りの表 发表于 2016-8-16 12:32

[自翻][新井輝]ROOM NO.1301#短篇集4

本帖最后由 伪りの表 于 2016-9-3 13:49 编辑

ROOM NO.1301 Short Stories·Fou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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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ROOM NO.1301 # 短篇集4
作者:新井辉
插画:さっち
扫图:来自网络
翻译:伪りの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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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尴尬。之前不知道轻国一年前已经有人开坑了,自顾自地翻译完要发的时候才发现这件事。和那边已经沟通过了,真的非常抱歉)





    健一不由地问道。
    「怎么了?一副开心的样子」
    除内裤外只有上半身穿着白大衣的绫脸上挂着愉悦的表情。那副稍显色情的装束,让他联想起初遇那天自己被绫袭击的事。
    「小健你听说过催眠术吗?」
    说是色情或许有些过头,只是想和健一做个实验吧。健一半带玩笑地陪同,但不知为何自己却真的中招了。睡着时被脱下裤子,清醒过来后周围的状况变得很奇怪!?
    健一的恋爱模样、同健一分开后的萤子与其婚约者·圭一郎的某日、幽灵大楼的“管理员”刻也和家人的关系。谱写着舒缓旋律的少年少女们的日常,还将持续下去——。本篇中没有谈及的插曲,由健一和他的伙伴们的视点讲述的短篇集第四弹!




千夜子 CHIYAKO
「有点狡猾啊,明明人家在担心你」

萤子 KEIKO
「你给我察觉到啊——」


绫 AYA
「毕竟小健一旦开始做的话就会劲头十足嘛」


绘里 ERI

铃璃 SUZURI

金发碧眼。如同画中人一般的美人。
这样漂亮的人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目录

其一    我与绫与千人千夜子
其二    我与大小姐与眼镜顾问
其三    我与圭一郎与恐怖鬼屋
其四    我与绘里小姐与即使讨厌仍惹人注目的自己
其五    我与有马君与在医院的初见

后记



Main Characters<登场人物>

绢川健一KENICHI KINUGAWA
1303的房客。不知为何,接连不断地与女性发生关系。

桑畑绫AYA KUWABATAKE
1304的房客。不知道在哪有点脱线的艺术家。

大海千夜子CHIYAKO OOUMI
健一的同学。交往中,不过还没有H过?

有马冴子SAEKO ARIMA
1303的房客。健一的同学。不H就无法入睡的体质。

绢川萤子KEIKO KINUGAWA
健一的姐姐。昵称萤火虫。和健一发生过关系,但被父母拆散。

锦织绘里ERI NISHIKIORI
从事主办美术相关行业工作的金发美人。自称是绫的经纪人。

八云刻也TOKIYA YAKUMO
1302的房客。健一的同学。被其他房客们称作管理员。

八云狭雾SAGIRI YAKUMO
刻也的妹妹。凡事都视为好意接受的乐观性格,但对哥哥有些严厉。

九条铃璃SUZURI KUJOU
刻也的女友。似乎从小学就开始交往。胸部堪比写真偶像。


伪りの表 发表于 2016-8-16 12:33

本帖最后由 伪りの表 于 2016-9-3 14:54 编辑

其一    我与绫与千人千夜子


    「啊,绢川,昨天看了没?」
    对绢川健一来说,一大早被这么莫名其妙地提问并不是什么突兀的事。倒不如说已经到了说是类似每天的惯例也不稀奇的程度。
    「总之问之前先说明下你指的是什么事吧」
    这样对刚抵达教室的他搭话的键原燕是个什么样的人,健一十分清楚。作为健一的同班同学,以及他的女友,大海千夜子的朋友,已经聊过很多次了。普通的对话不太讲得通这点也很了解。
    「说到昨天看了没,肯定是指那个吧?」
    所以会收到这样的回应也是预料到了的。
    「所以说,你这样讲我不明白啊」
    但是不好好传达“我不明白”的意思的话,之后又会被她发火。嘛,虽说告诉了也会发火,但比起装作知道然后擅自推进对话,最后仍旧会「那就早点说啊!火大!」,还是这样比较好吧。
    「千夜子看了吧?」
    燕却没有再回答健一的意思,把话题抛向和健一一起到校的千夜子。千夜子一副困惑的样子,看来也不知道。
    「……什么?电视节目还是什么?」
    即使如此,千夜子似乎仍努力地想猜出键原所说的是什么,于是健一也试着回想昨天有什么能够作为选项的答案。
    「电视节目么……」
    但记忆中也没有燕在期待什么节目的印象,而且健一几乎不看电视。这样的话对最初提问的回答就是NO了——正当健一这么想到时,燕摆出一副自得的样子开始说明。
    「催眠术噢,催眠术!弧光·秀树的节目有在播的吧?」(译注:原文「アーク·ヒデキ」,不知道是啥名)
    「……不,我又没看」
    话说弧光·秀树又是谁啊?——虽然这么想,但没有说出来,一定是非常有名的催眠师吧。
    「真的假的?千夜子看了吧?」
    先不管事实如何,从燕的表现来看,似乎知道才是理所当然的事。
    「……没看、呢」
    可千夜子貌似同样没看过也没听说过,说完,一脸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表情。
    「搞什么啦!有时间都用来打情骂俏了吗?」
    燕摆出很不高兴的脸色。嘛,这也是常有的事了,健一决定不一一计较。
    「……也没有打情骂俏,只是毕竟,我不怎么看电视啊」
    「呋嗯——这样啊。那,千夜子呢?」
    「我对催眠之类的不太感兴趣额」
    千夜子貌似也没能想到,能让燕恢复好心情的选项。
    「这样喔?我倒是很信啊。不觉得很厉害么,被催眠时把芥末想象成冰淇淋的话,芥末就会变得很甜哦?」
    「……该说是厉害么,那个」
    「什么啦!千夜子不信催眠吗?」
    「嗯……不太信吧」
    「为什么啊?」
    「真的存在的话,感觉很可怕啊,肯定会有人用来做坏事的」
    一直保持着自己步调的千夜子的思考回路,似乎另燕也不觉地有些赞同。
    「说、说的也是啊……」
    「如果真正的催眠术被那样在电视里介绍的话,一定会有人效仿吧?」
    千夜子的意见十分中肯,燕貌似也已经放弃反驳。
    「大概会吧……」
    「不过,燕觉得看催眠节目很愉快的心情,我也能理解哦」
    或许是预料到会变成这样吧,千夜子又出声替燕打圆场。看着这副场景,健一想,这两人的关系果然很好啊。
    「是、是嘛」
    「嗯,虽然不信催眠,不过如果去看的话,我会因为在意到底是不是真的之类的,担心得心怦怦跳。但是,果然因为是假的,所以感觉我也能开心地观看吧?」
    「怎么说?」
    「跟云霄飞车一样,因为其实并没有危险,才能放心享受那种惊险的感觉吧。我觉得,这种开心的谎言很好」
    「对对,就是那样啊千夜子。我就是想说这个啊!」
    燕顺势接过话,明明根本没有这么想吧。千夜子没有揭穿这一点,而是转而对健一露出小小的微笑。
    那是仿佛在说着『太好了,燕的心情变好了』般的笑容。
    「开心的谎言么……」
    不过,健一比起燕的心情,更在意千夜子的这句话语。

    〇

    这一天放学后,健一也照常朝幽灵大楼走去。
    「明天见了」
    「嗯,明天见」
    健一和千夜子正在交往,所以或许再多绕绕路,聊聊天会比较好,但有别的事要做时,两人都会老实地在放学路边的公园一带道别。
    虽然把这事跟燕说了之后,健一被燕责怪说没有身为男友的自觉,但千夜子也没什么意见的样子,于是就保持现状了。
    话虽如此,健一也并不是因为有什么事要做才去幽灵大楼,他因一些的缘由离家出走,现在住在那里。所以去大楼就是等于回家的意思。
    顺带一提幽灵大楼只是俗称,正确来说是有马第三大楼,外侧的墙壁上水泥已然脱落,阴天时看起来像是消失在空气中了一样,于是健一把它称作幽灵大楼。
    也不知是不是这个称呼的原因,本该是建楼共十二层的大楼上,存在着第十三层,健一就住在那本不会存在的十三层的1303号房间中,而且还与有着难言之隐的同班同学有马冴子同居着。
    明明有了女友千夜子,还与别的女生同居什么的无法不另人质疑,但由于是存在于本不会存在的十三层的事情,健一决定将其与现实分开作考量。
    而且,对健一来说必须与现实分开考虑的人也不止冴子。

    「啊,是小健!」
    在1301室这个十三层的房客们不知不觉便会聚集来的地方,今天,像是在等着健一的人,是桑畑绫。她是1304号的房客,貌似是世界级的造型艺术家,然而有着单凭头衔完全预想不到的年轻,只比健一大三岁。虽然一副邋遢的样子却是个十足的美人,并且有一对丰满的胸部。这样的人平时除内裤以外只穿一件白大衣,让人十分困扰。而且绫非常积极,甚至积极到以前袭击过健一,应该说,健一第一次H的对象就是绫。当然,这件事千夜子并不知道。
    「怎么了?一副开心的样子」
    健一不由地问道。绫的装束和喜悦的表情与相遇的那天重合起来。
    「听我说听我说」
    这样说话的绫突兀地给人一种幼小之感。
    「怎么了?」
    「小健知道催眠术吗?」
    「催眠……吗?」
    感觉是听过的事情。
    「嗯,昨天看了电视上的催眠节目,『哦哦!』地感觉好厉害!去了便利店发现有在卖叫『成为催眠师吧!』的书于是就买回来了」
    看起来绫所说的节目和燕看的是同一个,是叫弧光·秀树什么的著名催眠师的节目吧。
    「看了那本书就能当催眠师了吗?」
    「虽然不清楚,但我想试试啊。所以我就在等小健」
    笑嘻嘻的绫为了让健一看清手中的书本将其举起,封面上写着『成为催眠师吧!』这样的标题以及,该说是果不其然么,上面印着弧光·秀树的名字。
    「……也就是说,想让我充当实验者吗?」
    「嗯。嘛~虽然并不觉得只是看了看书后就能做得到,但感觉很有趣吧?」
    「会很有趣么……」
   健一对绫的话抱持疑问的同时,想着这或许也是千夜子所说的「开心的谎言」吧。嘛,说起来健一打一开始就不信催眠,而喊着想做实验的则是绫。健一没有想要积极参与的意思,但对绫说「没用的放弃吧」之类的也只会令她沮丧。那么,到打工时间为止就稍微陪绫玩玩吧。
    「不会很有趣吗?」
    「嘛,试试看倒也没什么」
    「可以嘛?」
    「虽然觉得先好好练习一下会比较好……现在就开始做吗?」
    「嗯!小健今天要打工的吧?」
    「是呢」
    说是出人意料或许有些失礼,绫也变得能够作出冷静的判断了啊,健一切实地感觉到。最初相遇时候的绫,应该是抱持着十分天马行空且不着边际的生活方式的。
    「那就马上开始了哟?小健你坐到那边的椅子上放松身体就好」
    「啊,好」
    「接着,请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
    绫掏出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前端镶着水晶的钟摆,使其在健一的眼前左右摇动。
    「你看着钟摆会感到困倦,困倦,困倦……」
    健一的视线追着晃来晃去的钟摆忽左忽右,感到绫的声音渐渐变得遥远。
    自己还集中着吗?连这种事都来不及考虑,健一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跟着钟摆缓缓摇晃。
    在察觉之前完全没有这种自觉。
    想停下却停不了,感觉并不单单是受到了影响那么简单。难道真的中了催眠?想着想着,眼皮变得很沉。
    「你会变得很~想睡,很~想睡……」
    或许是自我暗示吧,想着有可能会中,于是在不自觉的情况下真的中招了。然而,就算发现了这一点,健一也已经无法抵挡睡意。
    「啊、啊咧?……」
    然后健一似乎就那样真的睡着了。

    「嗯……?」
    健一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
    睁开眼睛的瞬间理解到的是,自己真的睡着了。还有绫想脱掉自己的裤子。
    「……干了啥啊!?」
    困意一下子被驱散殆尽。让人睡着,脱下裤子什么的……刚刚还觉得绫稍微变得有些正经了什么的,看来完全是自己的错觉。
    「因为~你看~小健都不跟人家做嘛~」
    「就算是这样,用催眠术让人睡着,趁机做了什么的……是犯罪吧?」
    「但是~毕竟小健一旦开始做的话就会劲头十足嘛,去了的话就是通奸了杂志上有写喔?」
    「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杂志啊……」
    震惊无言的健一拉上自己已经被脱下一半以上的裤子。他知道绫没有恶意,但不管怎么说她的言行让人不敢苟同。
    「哎?是骗人的吗?」
    「当然是骗人的啊!因为那种理由就决定犯罪什么的太糟糕了!」
    「这样啊……」
    「总而言之,出于那种目的而使用的催眠必须禁止」
    健一这么说的同时回想起来,也吃惊于自己竟然会真的中招。明明不信催眠的,但仅仅是绫做了像是那么回事的实验,自己就真的睡着了,冷静下来想想好像真的有些可怕。
    「哎!?明明还只做到了睡着阶段的!」
    「那之后的阶段做了的话才真要出问题了!」
    「唔嗯~~那就只做催眠,好不好?这样可以了吧?」
    「……直到刚刚都还在想着做奇怪的事的人,现在说这话可信吗?」
    「虽然不一定能遵守约定,但我觉得我是不会说谎的人喔?」
    「话虽如此啊……不对,遵守不了约定结果不还是一样的嘛!意思是虽然打算遵守只做催眠的约定,最后大概还是会忍不住做别的?」
    「是、这样嘛?」
    「这样铁定不行啊」
    「别这么说啦~这次会做让小健高兴的催眠啦」
    「一边这么说,一边会『小健一定会高兴的!』这样扑过来吧?」
    「不会喔~」
    绫一脸无邪的样子,但健一无法不向她投去怀疑的视线。毕竟是个就算没有恶意,仍然趁健一睡着时脱下他裤子的犯人。
    「日安……发生了什么事吗?」
    就在此时,十三层的房客之一出现了。健一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啊,有马同学,你好」
    声音的主人是冴子,看样子察觉到了健一和绫之间的微妙气氛,露出担心的神情。
    「日安,小冴子」
    「看来并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的程度呢……」
    但因为绫和往常一样的招呼,冴子似乎否定了之前的想法。
    「嘛,绫买了催眠相关的书想试试,于是稍微陪她玩了一下」
    健一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冴子之后的事,但从结果而言,冴子似乎先一步猜到了,然后也感到了困扰。
    「……被做了奇怪的事?」
    冴子羞红着脸问道。
    「嘛……就是这样」
    「然后,绫小姐说不会再这样了,希望能再多做一些催眠……是这样吧」
    冴子牢牢抓住了绫的行为模式,仅凭这几句对话就大致洞悉了事情的全貌。
    「对~!对~!不愧是小冴子!」
    「那么,让我来旁观如何?这样的话,绢川同学也可以安心了吧?」
    虽然说不上算哪边的程度,但今天的冴子似乎是绫的伙伴。面对这个提议,健一难以拒绝。
    「是这样没错……」
    「太好了~!那就继续~!继续~!」
    而且健一明白,绫真的只是想做催眠的后续而已,只是不能保证她不会脱线。
    「我知道了啦,还是从睡着那段开始吗?」
    「嗯嗯~要对睡着的小健施加暗示喔~」
    「……要做的话也别事先让我知道啊」
    「嗯。但是中了催眠的时候,小健应该也是清楚的,所以没关系」
    「嘛,说的也是」
    健一抱着听天由命的心态,开始盯着被绫摇动的钟摆。
    「你会变得很~想睡,很~想睡……」
    也许是因为刚刚醒来,意识还有一半仍沉浸在之前的催眠中吧,这次健一立马就睡着了。

    「好!」
    健一冷不防地醒来,因为听到了绫拍手的声音,和随之而来的这句喊声……本该是如此。
    「……哎?千夜子?」
    然而睁开眼看到的却不是绫而是千夜子。
    「是么……是女朋友啊」
    果然还是像绫,衣服和说法方式都是绫的样子,脸和身形却是千夜子。
    「……发生了什么?」
    健一看着眼前像是绫的千夜子,忽然想起应该是在另一边旁观的冴子。
    「额……是有马同学?」
    然而,在那里的人同样很像千夜子。从状况来考虑明明应该是冴子,但衣着却和刚刚放学时的千夜子一模一样,果然只能说是千夜子。
    「嗯。但是在绢川同学眼中看来是别的人吗?」
    「嗯……是的」
    健一十分困惑,这样的说话方式确实属于冴子,声音听起来却像是千夜子的。没有刚才绫那样突兀的奇怪之处,但感觉非常不自然。
    「呐,小健,千夜子,是女朋友的名字吧?」
    不过,绫感兴趣的不是健一此时的心情,而是刚才他喊出的名字。
    「是,是这样没错」
    「那就放心了呢」
    「……话说,到底做了什么?」
    眼前的异常事态毫无疑问是绫的催眠所致,健一迫切想知道绫做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试着作了『把大家都看成像是自己喜欢的人』的暗示呢」
    「……哎?」
    「然后小健似乎把我和小冴子都看成了女朋友的样子」
    「……原来如此」
    虽然难以一一掌握全部的事态,但姑且听到了貌似是关键的部分。
    「也就是说小健好好地喜欢着女朋友呢吧?」
    「会是这样么……」
    健一听到绫的话不觉低语。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吃惊,被人说自己喜欢女朋友,对这件事感到很奇妙这点本身就很奇怪了,老实说他未尝仔细确定过这件事。
    就算对因为这样的暗示而出现这种状况这事没有自觉,潜意识似乎还是好好地理解到了喜欢着千夜子的事。
    「话虽如此,稍微……有点吃不消啊,这个样子」
    或许是因为疑惑被解开了于是放松下来了吧,健一开始在意绫的装束,以绫的样子来说当然是早已见惯的,但换做千夜子的话就不同了。
    「怎么了?」
    「问我怎么了……因为穿着上还是绫的样子啊」
    「这样啊,也就是说如果我脱了,就会变成女朋友的裸体了?」
    「……以防万一先说出口,请你别脱喔?」
    有种真的会看到的感觉,于是健一事先叮嘱。虽说和千夜子已经交往了不短的时间,但别说看见裸体了连接吻都还没做过,在这里看见她的裸体什么的,感觉会成大问题。
    「……不行?」
    「不行」
    「真的?」
    「真的」
    「那就,不脱」
    绫不知为何一副非常遗憾的表情,那副神色以千夜子的面孔表现出来,为何会这么让人有罪恶感呢?
    「你们好」
    这时又一人出现了,从这句问候不难想象,应该是二号室的房客,八云刻也。
    「……你好」
    不看声音的主人的话还是不够自信,随后,果不其然,这次看见的是穿着男生制服戴着眼镜的千夜子。
    「?怎么了?」
    大概是健一的反应之由,刻也似乎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那是……」
    健一不知该如何说明。
    「现在,绢川同学因为中了绫小姐的催眠,把大家都看得像是大海同学了」
    冴子在一边解释道。
    「大海君吗?看来连我也在效果范围以内呢」
    「……是的」
    语气是刻也,脸是千夜子,被千夜子的声音说着这样话,有种相当的违和感。
    「说起来,我还不清楚绫小姐有这样的特技呢」
    刻也对此抱有疑问。确实如此,健一如此想到的同时,绫开口了。
    「嗯。因为是刚刚才从今天买回来的书上稍微学到的嘛」
    「话说,快点让我恢复原状啊,已经玩得尽兴了吧?」
    「嗯。很厉害吧,催眠」
    「确实很厉害……话说,一直这样的话会出大麻烦的所以」
    健一以一副被逼急了的迫切语气请求道,与之相对的绫则一脸悠闲的样子。
    「会那样吧~肯定~」
    「但是不知道怎么解开呢」
    随后绫开始作出意想不到的发言。
    「哎?」
    「书上虽然写着施加暗示的方法,但没写解开的方法啊。果然是真的想让人中招才没写的吧」
    「真是尖锐又灵活的分析,然而这种事真希望在事前就察觉到」
    「唔嗯……虽然有发现,但想着反正不会中的所以没关系吧——之类的。大概,过一会就会自己恢复原状吧」
    「不,就算你跟我说过一会也……」
    「那么姑且,『解开暗示!』这样暗示一下试试看?」
    「……拜托了」
    就健一而言这不是姑且,而是非常认真地想要试一下,所以对此只能放弃吐槽,老实低下头作出请求。

    「……好像没用」
    但是忍耐并没有等来结果,试着解开三次,但全都失败了。也就是说,绫看起来还是像千夜子。冴子虽然表示担心,但仍旧是千夜子的脸在看向自己。刻也因为一直很忙碌,大概是再次出门了,想想这也许是不幸中的万幸。
    「唔嗯~这表示我有催眠的才能,却没有解开的才能喽?」
    「就算你问我这个……」
    「那可能是小健你其实自己在心里不想恢复原状?」
    「是、那样嘛……」
    虽然没这么考虑过,但说到心中的事的话也存在无法完全否定的部分。说到底喜欢的人是千夜子这件事本身就让他意外。
    「嘛~过一会就会自己解开啦,一定」
    「……明明是自己干出来的事,真敷衍啊」
    健一低声抱怨,除了祈祷外别无他法。
    打工的时间快到了,在此之上对绫抱有期待也没用。
    「好好睡一觉就会忘记了,会不会这样呢」
    冴子仍一副担心的样子,虽然这或许只是安慰的话,但她还是说出口了。
    「说的、也是呢」
    于是健一决定暂且忍耐。虽然变成了满是千夜子的世界,但应该没有什么实际危害——直到出门以前,健一都是这么想的。

    〇

    但这个想法实在太过天真,健一此时深切地感觉到。
    「欢、欢迎光临」
    健一打工的地方是家咖啡店。对咖啡店的店主变得像千夜子这事感觉还不那么难以接受的健一,看着客人、变得像千夜子的来客们,却觉得心脏都有些受不了了。
    而且不知为何明明平常几乎不怎么来客人的店里,只有今天来客络绎不绝。并且尽是些穿着奇特的人。
    一会有护士小姐进店,一会又有看起来像空姐的人似乎是跟着乘客们进来了。这对这家咖啡店而言,或许不是那么特别稀奇的光景,但这些人全部——都是千夜子模样的这幅场景则相当光怪陆离。

    身着华美的袒胸礼服的千夜子对着穿西服的千夜子在说话。幸好这家店是禁止吸烟的,否则的话可能还会看到千夜子吸烟的样子吧,健一甚至萌生这样的不安。
    「绫现在不会在脱衣服吧」
    更恐怖的是,不论是杂志封面上还是别的什么上,眼里能认知到的所有人全部都,看起来是千夜子。
    很容易想到,不小心一点的话,在便利店前走过时都可能会酿成大祸。因为要是瞄到工口杂志的封面的话会对心脏非常不好。
    「……绢川君,脸色很差呢?」
    连这样因为担心而向他搭话的声音听起来都是千夜子的,大脑理解到这应该是店长古西早苗,但果然还是有种在被千夜子担心的错觉。
    「没、没关系」
    所以健一不由得想表现得比平常更令人安心。然后,察觉到自己这个想法的健一明悟到,他比自己想的要更加珍视千夜子。
    话虽如此,消耗太过剧烈也是事实。一回到自己的房间身体的力量就被抽空了什么的,还是初次体验到。
    「欢迎回来」
    然而,又听到了千夜子的声音。
    「打工,我去代一下班也许会比较好吧」
    健一马上就理解到,说话的人是冴子。
    在同一个地方打工,在同一个房间生活,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看到自己软弱的部分,并且在那个时候,支撑着自己的,都是冴子。
    即使声音、样貌都是千夜子,也绝不可能无法认出她。
    「不,没关系的。今天本来就是我轮班」
    明白是冴子后,健一感到稍稍恢复了精神。
    「但是,你看起来明显状态很差呢」
    但那也只是稍稍,一走到起居室的沙发那里,健一立即就像要倒下似的一屁股坐下,把身体埋进了沙发里。
    「我……被你担心了啊」
    健一一面等着冴子坐到自己身边,一面低语道。然后,他脱力地依靠在冴子身上,闭上双眼。感觉之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健一想到。软弱的自己好几次这样依赖着冴子。
    「只是我在自顾自地担心而已,时间一多出来就会想些多余的事情,这种感觉也是久违了」
    冴子的话,让健一想起她刚搬来这个房间的时候。以前频频陷入无法入睡的夜晚的冴子,只能默默忏悔自己犯下的过错,以度过那无眠的黑暗。
    冴子一个人的话就无法入睡,原因并不清楚。而且,这也并不就是说只要身边有另一个人在便能解决。
    『我、大概是性爱中毒患者』——冴子这样说过。『所以在这里也待不下去』『不想再给人添麻烦了』——这样说着并打算付诸行动的她被健一阻止了,即使那意味着,需要在必要时与冴子身体重合。然后,在那之前,冴子请求健一和她做一个约定。
    『请绝对不要爱上我——』。健一不明白冴子为何要特意提出这个请求,但他知道不作回应的话,冴子真的会就此离开。
    「但是,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我吧?」
    健一感到自己稍稍被拯救了。
    冴子所说的久违或许是指,因为她久违地有这样考虑过、期望过这件事,所以最近看起来真的变得有精神了吧。
    不过冴子没有回应他的问题和想法。
    「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我能够忘掉,曾经那样一直思考着、深陷着的事情呢。但是仔细想想的话,又觉得不是那么不可思议了」
    冴子只是这样诉说道。
    「是这样吗?」
    「我,大概过着相当快乐的生活呢,不只是在这里的生活,在外面的也是」
    健一靠在冴子身上闭着眼,无法看到冴子此时的表情,而且就算能看见也只会是千夜子的脸。
    然而健一却似乎能感觉到冴子的神情,脑海中浮现出一副有些困扰,却又有些开心的,属于冴子的独特笑容。
    「是么……」
    还真能浮现出来啊……健一的心情变得有些欢快。
    「?为什么笑了?」
    冴子似乎以为她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没有,因为,我这样闭着眼都感觉能看到有马同学的脸……」
    「所以笑了?」
    「对」
    健一老实回答道,但冴子却变得有些不冷静了。
    「……绢川同学真是H呢」
    不知想到些什么,冴子轻声呢喃道。偶尔会从她口中听到的话语,此时本应该会由千夜子的声音演绎出来,但这一瞬间传入耳中的,确确实实是冴子的声音。
    看来冴子以为,健一是联想到自己和他重合身体的时候总要关灯的事了。
    「虽然可能确实有那个原因……不过,今晚打算怎么办?」
    这句话自然是在问睡觉之前H或不H。
    「哎?那个……只是一天不睡没关系的,所以……」
    「我应该没问题哦,有马同学介意的话倒是算了」
    「我会介意?为什么?」
    「因为现在的我会把有马同学看成千夜子啊」
    「我会介意你把我当作大海同学来做、的意思?」
    「我没有这个意思,但被这么认为的话也是没办法的事,不是吗?」
    「我不会这么想,而且,也看不见的吧?」
    「说的也是呢」
    实际上因为声音都是千夜子的,所以不是说看不见就毫无问题了,但健一想,如果说出口的话,冴子大概就会拒绝吧。
    「问题是绢川同学很累了吧?」
    即使没说,但还是拒绝了。冴子总是会选择牺牲自己的那个选项,所以健一总是被她救赎,却难以成为她的力量。
    「我已经恢复精神了」
    所以健一决定不再说示弱的话了。
    「……绢川君真的是很H呢」
    虽然,冴子似乎只将这话理解为了这层意义上的。

    〇

    好好睡一觉就会忘记了——冴子说的这句话果然是没有根据的奢望。
    到了第二天,健一的世界里仍满是千夜子。
    「呜哇……」
    然后健一发现自己正面临不同于打工时的困窘。
    向健一就读的比良井高中进发的学生们,理所当然地都穿着同样的校服,男生姑且不说,要分辨众多女生和千夜子之间的差异实在是困难异常。
    于是健一决定默默在公园等千夜子。就算沉默着不说话,对方也会过来向他搭话的。
    健一忽然想到冴子的那句话。『时间一多出来就会想些多余的事情』。
    「那个真是很不妙啊……」
    虽说是为了冴子的睡眠着想,但果然声音是千夜子的所以各种不妙。在黑暗中触摸到的肌肤确实是冴子的,然而作为眼睛看不到的代替,对声音的感知变得异常清晰敏感,回想起来真是干了件不该干的事啊。
    明明跟真正的千夜子都还没有做过,就已经不禁开始想象她是不是真的会发出那种声音了。
    「早上好,健一同学」
    想得正出神的时候,耳边传来千夜子的声音。
    「……早上好」
    健一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该说理所当然么,那里站着的是千夜子的身姿。健一马上就明白了这是千夜子本人。虽然声音都是一样的,但这个『健一同学』的称呼还是显得那么羞涩。
    然而重新看看四周,果然仍旧满是千夜子,也满是千夜子说话的声音。
    「怎么了吗?」
    「没……那个……有个小小的请求,可以吗?」
    于是健一带着不安,下定决心向千夜子求救。
    「嗯,我能做到的话什么都可以」
    「今天,能牵着你的手一起去学校吗?」
    虽然这并不是至今还未做过的事,但由健一提出来,或许真的是第一次。
    「被这样正经地要求,感觉有点害羞呢,但是,我说过的吧?牵手这种程度的话,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的」
    千夜子羞红着脸说道,然后,向健一伸出手。
    「说的、也是呢」
    作为回应,健一牵起她的手。
    「……到底是怎么了?」
    可能是因为心情放松下来,千夜子一副奇怪的表情问道。
    「只是觉得果然千夜子就是千夜子啊」
    健一试着率直地回答道。其结果该说是果不其然么,得到的正是千夜子风格的回应。
    「有点狡猾啊,明明人家在担心你」
    这样说着的千夜子脸颊变得通红,这或许是以前也见过的表情。
    健一咀嚼着那份回忆,与那回忆一同。
    正因为是这样单纯可爱的千夜子,所以才会连接吻都还不曾做过吧——这么想到。

    〇

    顺带一提健一的催眠被解开是在那天的晚饭时把燕惹火后被绞住脖子失去意识之后的事了。


    完

伪りの表 发表于 2016-8-16 12:34

本帖最后由 伪りの表 于 2016-9-3 20:59 编辑

其二    我与大小姐与眼镜顾问


    御园尾咲良是个说话不经大脑的女生。
    ——给周围人这种印象的我,果然与这话相差无几。
    「御园尾小姐在说话之前再稍微考虑下会比较好哦」
    九条小姐会作出如此发言,应该是相当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毕竟已经差不多有一周时间,都在早苗小姐的店里听到过那个说法,所以在意得不行吧。而且这句话,从对方的反应来考虑,或许确实是保持沉默还比较好,但假如突然以一副临时想到的口吻说出来,又会十分伤人。
    我认为她是出于好意才说出口的。
    「……我说话很不经大脑吗?」
    不妙啊,我。为什么这种时候总是转不过弯呢?相性的好坏这种东西果然真的存在么?
    「因为并非所有人都跟御园尾小姐一样,想着同样的事情」
    九条小姐的话的意思就像是在说『并非所有人都梦想着进演艺圈』一样。
    我立志成为偶像,而九条小姐完全没这个想法,类似这个感觉。实在是非常合理的分析。
    「……对不起。我想着『如果真的是以九条小姐为原型的角色就好了啊~』之类的,就试着说出口了,但是这是不经大脑的话吧」
    因为早苗小姐撰写的小说《啊啊!眼镜大人☆》里的主人公的未婚妻实在是太像九条小姐了,于是我就为了确认事情的真伪到处调查……直到现在我终于明白,这么做给九条小姐带去的注目的视线,是多么令她生厌了。
    「……总之,我对那种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在我徒劳的反省中,九条小姐怒气冲冲地回去了。

    〇

    「从情况考虑,明天去道歉会比较好吧……」
    我回了一趟家后又出了门,脑子里还是在想九条小姐的事。
    惹怒了关系并不是太过要好的人、的这般情形下,是不是不要再提起这件事比较好?还是说,正因为惹人发火了所以道歉才是必要的?当然,并没有不愿道歉的想法,倒不如说能道歉才好……实在是非常烦恼。
    「虽说要是被骂『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吧?』之类的就本末倒置了,但也可能会『为什么不道歉啊?』这样被兴师问罪……」
    我又想到,或许应该和九条小姐相处得更好一点之后再提这件事吧,即使到头来,可能还是会发现还不如不说,但或许也能够学到失言的补救方法。
    也就是说,我虽然不是什么事都不加思考地说出口,但对于说话对象的情由确实是没有好好思量过。
    「……这在别人看来,就是指说话不经大脑吧」
    何等迟钝,至今才发觉的我。所以,九条小姐的意见果然是正确的,说话之前应该要好好思考一下。
    「所以大家对我的评价也是正确的……」
    经由这样那样的思绪,我想着自己在这件事上总算有了一个解答。然后,在红灯前停下脚步,稍微向四周张望的时候,发现了眼熟的人。
    「啊,大小姐!」
    发现是离自己很近的人后,我不禁提高了音量,这确实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不经大脑的行为。
    「……是说我?」
    对方并没有生气,只是露出有些奇怪的表情。
    「啊,是……很抱歉」
    我有点紧张,虽然我已经见过她好几次了,但从没有这样面对面说过话。
    眼前这个人的名字叫八云狭雾,时常会到我在打工的咖啡店做客,是店长的熟人。明明只是个中学生,却十分成熟漂亮,也是我擅自景仰的对象。
    「那个……我们在哪见过面吗?」
    「啊、这个……只是我单方面见过您。我,在『蒙·桑·米歇尔』打工,于是有时会在店里瞻仰您的容颜」
    这样说明着的我,不知怎么的有种像是在和偶像说话的粉丝的心情。事实上就只有我是粉丝而已所以根本谈不上像不像就是了。
    「所以叫我大小姐啊」
    大小姐的脸上浮现的并不是不悦的神色,而是疑惑被解开后的豁然。
    「是。店长是这么叫您的,店员之间不知不觉也……失礼了,十分抱歉」
    「没什么失礼的啦……那个,你的名字是?」
    「啊,非常抱歉,我叫御园尾咲良,姓很奇怪所以如果能叫我咲良的话不胜感激」
    「那、我就叫你咲良小姐吧」
    「是,请那样做吧」
    「于是,咲良小姐,我并不是足以让咲良小姐称呼我为大小姐的人物喔,如果能普通地称呼我的话会很开心的」
    在我刚要开始思考其他称呼方式的瞬间,大小姐就把我的思绪打断了。
    「叫我狭雾就好,咲良小姐比我年长吧?所以不需要这样毕恭毕敬地说话吧?」
    不同于其外表和伟大,大小姐似乎是个直爽的人。
    「那,叫您狭雾小姐可以吗?」
    「叫狭雾或者小狭雾也没关系的喔」
    「我,是狭雾小姐的粉丝啊,所以直接叫狭雾或小狭雾什么的,感觉亲昵过头了……啊,说是粉丝真的只是个人性的哦,那个该说是尊敬还是憧憬么,只是这层意思上的」
    说完我想到,果然还是很奇怪吧。
    「那就随咲良小姐喜欢吧」
    大小姐没有表现出讨厌的样子,而是一脸微笑道。果然,适合大小姐这个称呼的,一定就该是像这样见惯了大世面所以处事不惊的人。
    「那是指我可以当您的个人性粉丝的意思?还是说理由不论如何,想这么称呼的话这么称呼就好的意思?」
    「我觉得,这两个都是同一个意思哦?」
    「……啊,说的也是。非常抱歉,我说话经常不经大脑」
    「但是,我并不讨厌这样的咲良小姐喔?」
    「……是这样吗?」
    「嗯。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能趁此搞好关系的话我会很开心的」
    「不,这是我想说的啊。能和大小姐变得亲密什么的简直和做梦一样。能被大小姐这么说,我真是太幸福了」
    「咲良小姐真有趣呢」
    我完全想不到自己会遇到这样的好事,大小姐是超乎想象的直爽的人,实在是太好了。
    「……不,如果我是有趣的人的话,眼下也就不必出来买东西了」
    「怎么了吗?」
    「啊,我是梦想当偶像的人,但是,角色塑造得太单薄了,试着戴上眼镜看看吧,被这样说了」
    「有这回事啊,那你这是要去买眼镜吗?」
    「是的」
    「那一起去如何?虽然我不用买眼镜……你要一直走到车站大楼附近的吧?」
    这时,刚好绿灯亮了。得前进了,我想。
    「是的,真是荣幸之至!」
    于是我毫不犹豫地回答了。
    真幸福啊——
    我这人头脑太过简单,不经大脑地惹怒了九条小姐这件事,已经被我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〇

    「狭雾小姐并不是来买眼镜的吧?」
    走到眼镜店前,我才察觉大小姐说的一起去并不是到车站附近为止。
    「我确实是打算买一件新的泳衣,但这在等你选完眼镜后再做也可以不是吗?你看这家店,不是写着四十五分钟之内就可以出货吗?」
    大小姐说着,用手指向店门口贴着的海报上印的字。
    「确实这么写着呢」
    就是说大小姐陪我选完眼镜后,接下来作为交换,我也要陪大小姐买泳衣。也许,大小姐是想陪我打发时间也说不定。大小姐或许意外地闲得慌呢——这样,稍微想了有些失礼的事。
    「于是,先去选眼镜吧?」
    「是呢,但是哪种比较好呢?果然要镜框很厚的,一看就是戴着眼镜——这样的比较好吗?」
    我边说边一个接一个地看着成排罗列的眼镜,想象自己戴上会是什么样子。
    但是哪一个都没有给我灵光一闪的感觉。
    「谁知道呢?我觉得不用拘泥在那方面也可以的」
    「是这样吗?明明不近视却还要我戴眼镜,我感觉指的就是这方面……」
    「我是不太懂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说啦,要点就是充实魅力,和一般的女生拉开差距的意思吧?那样的话我觉得不用那么刻意也可以哦。重要的应该是选出和咲良小姐相配的眼镜吧?」
    大小姐左右张望,忽然好像发现了什么,一下子窜了出去。
    「怎么了吗?」
    我发觉大小姐的行为,于是跟着追了过去。
    「这个,不觉得挺适合吗?」
    大小姐提起一段镜框给我看。
    与我想象的有很大差异,是整体都很细长的青色框架。虽然我感觉所谓眼镜娘的眼镜,得是红色的有些土气的更为适当……但是因为是大小姐推荐的,所以或许也不错吧,我不由地这么想到。
    「……啊,这个好像真的不错」
    试着戴上后,突然有种『原来如此』的感觉,确实很合适。
    「比想的更合适呢」
    大小姐在一旁笑眯眯地说道。
    「绿色居然很般配什么的,稍微有点意外呢。因为是女生,不知不觉就往可爱的颜色那方面想了」
    「绿色不怎么喜欢吗?」
    「在说喜欢或讨厌之前,就完全就没有加入到选择项里啊。不过,嗯,我喜欢上了。没有狭雾小姐帮我选的话,绝对不会知道的吧。我真是太幸福了」
    已经没有再试其他镜框的打算了,大小姐给我选的镜框非常合适,我十分中意。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然后,大小姐似乎也很中意作出这样反应的我。

    〇

    这次换我来协助大小姐选泳衣,但似乎困难重重。
    「这件怎么样?」
    大小姐选的每一件都相当大胆,尽是些感觉不是为了在泳池里普通地游泳而设计的样式。
    「狭雾小姐的话都很合适哦」
    人如其言,确实大小姐穿上的话每一件都非常合适。
    选眼镜的时候也是这样,我和大小姐选东西的标准,不,应该说选择的范围完全不一样。
    「咲良小姐觉得哪一件比较好?」
    大小姐说着,拿起两件颜色不同的泳衣给我看,红色和黄色,样式都是相当过激的比基尼。
    「我觉得是红色吧,虽然绿色给人一种安逸的感觉,但果然狭雾小姐的话,红色这种程度的华丽也很不错。不过,这个样式在人前穿的话是不是有些太过大胆了?」
    我担心着这种事,但大小姐似乎不以为意。
    「不是在人前穿的所以没关系哦」
    「哎?那是怎么一回事?」
    在我看来,泳衣有种与其说是在泳池边,倒不如说在选美时穿得更多的印象。为什么选美时要穿泳衣呢?就算电视节目里净是泳装,也只会让观众作出『脱光的话感觉很厉害啊』这类无关紧要的感想吧。
    「想买的是在自家泳池里穿的泳衣」
    「自家泳池……」
    听到这句话,我又一次充分意识到『大小姐』这个词的存在。在美国这样的家庭或许有不少,但在日本,自宅配中有泳池的家庭一定相当了不起。
    大小姐真的是大小姐啊。
    「所以,嘛,真要没下限的话,就算全裸也没问题」
    虽然令我再次受到冲击,但这话由大小姐说出来,果然很帅气。换我来说的话只会有种不知羞耻的感觉,但大小姐的话就会是一副『想看就请看吧』的凛然模样。

    「家里人不会进泳池吗?」
    果然我是个小市民,还是会在意起这种事情。
    「以前姑且不说,现在大概只有我会用呢。有时佣人也会使用,但也都是女性呢」
    「哈……」
    各种意义上都惊呆了。
    佣人这个词出现就已经厉害得不行了,还『都是』女性,也就是说,远不止一个两个,而是有相当的人数、吧?能爽利地把这话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大小姐果然就是大小姐。
    「咲良小姐有泳衣吗?」
    「啊,有的。虽然没怎么游过泳」
    我想着要不要解释下既然如此为何还买了泳衣,大小姐随即一下子就说中原因。
    「啊啊,在选美的时候穿的吧」
    「是的……虽然是在泳池边穿的话有些过激的样式」
    「和这个差不多吗?」
    大小姐说着再次提起从刚开始就一直拿在手上的那件红色比基尼。
    「大概比这件稍好一些……」
    虽然这么说,但可能真的差不多,颜色是绿色的所以不如这件红色的艳丽,但在露出度上并没有太大差别。
    「那……还是选稍微保守一点的吧,虽说不会给谁看到,但可能还是太过羞耻了呢」
    大小姐从我的态度中得出这样的结论。
    对她的这副样子,我越发感到不可思议。
    和她说话前的印象是,有着一副漂亮且认真的面孔的人。实际上性格却很活泼,而且也意外地擅于读懂别人的想法……是个没办法简单概括的人。

    〇

    那之后的我们逛遍车站大楼,以消磨等待眼镜配好所需的三十分钟。
    有种净是大小姐在陪我折腾的感觉。选泳衣那会应该花时间好好陪陪她的,我有点后悔。然而大小姐完全没在意这种事,从头到尾玩得十分开心。
    不知道为什么,和我聊天的大小姐似乎很快乐的样子。
    「哎?高中一毕业立马就要结婚?」
    所以即使拿到了眼镜,我们还是在一起边走边聊。
    于是话题自然地转向了大小姐的家庭轶事。
    「嗯。我,会成为律师的妻子喔」
    大小姐很自然地这样说道。虽然在这方面也十分有大小姐的感觉,但还只是中学生就已经被决定好终身大事什么的,作为小市民的我实在是震惊不已。
    「……律师的妻子么」
    仔细想想,这可能是件非常令人羡慕的事。但也只能说是锦上添花吧,只是因为父亲是经营律师事务所的,所以要与能继承事务所的人结婚。
    「大家听到这事都觉得震惊,有那么奇怪吗?」
    「我觉得不奇怪哦,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继承家业是很正常的事,这也是情理之中的。虽然有人讨厌被强迫继承家业,但父母的这个考虑也有『不让孩子以后为自己选择的工作后悔』的意义在吧?」
    「说的也是呢」
    大小姐有点吃惊地回答。看来我又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但她随即又面露微笑,似乎又没有说错什么。
    「狭雾小姐不能自己当律师吗?」
    「哎?啊啊,那好像不行哦。父亲是个有点古板的人,认为女性没有学历会比较好」
    「所以要你高中毕业就结婚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边说边想,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大小姐应该很轻易就能当上律师吧。只是没那个必要所以没有去做,就算当不成,也绝不是因为怕麻烦。
    「多亏这样,我有了闲暇的时间呢,因为高中不用去上升学率高的学校」
    「也是呢,不上大学的话,去好的学校增加自己的学习时间也没什么意义」
    「咲良小姐在哪里上学?」
    「我吗?我在壹女上学,话虽这么说,不久或许就要转学了」
    「为什么呢?」
    「因为如果出道了的话……想说趁此机会,转到能学习演艺活动相关的学校就好了呢。嘛,虽然还不知道我能不能走到那一步」
    「原来如此,是那样的世界呢」
    大小姐听到我的话发出感慨,意外地不太了解这方面的事情也说不定。该说是对这类世俗的无聊之事没有兴趣么,明明是一般女生都知道的程度,但对大小姐来说似乎是十分新鲜的话题。
    「嗯,就是这样的世界」
    「所以咲良小姐是活生生的呢」
    然后大小姐说出了这样的话。
    「哎?那是什么?」
    「没,是我自言自语。也不是说对将来有什么不满,但是,已知的未来这种、感觉有些无聊呢」
    「我的未来还是未知的,所以每时每刻都有种活着的感觉?」
    「嗯嗯。嘛,差不多就是那样」
    「原来如此,确实是这样呢。虽然可能并不会变成多么了不起的展开,但反过来说,也可能会变成相当厉害的未来也说不定呢,所以让人期待不已。不过,这一定是我的错觉吧,因为现实总是没法如人所愿」
    「不会,咲良小姐一定能够实现梦想的哦」
    「真能实现就好了呢……不过,也许正像狭雾小姐说的一样,朝着梦想努力这件事本身也很快乐也说不定,会不会成为受欢迎的偶像这点,也得坚持到最后都不放弃才能知道呢」
    而且坦白来讲,我也并不是说这辈子就非偶像不可。
    「咲良小姐真是有趣呢」
    大小姐貌似对我的话十分中意,虽然依旧不明白原因何在,但跟九条小姐不同,我或许与大小姐的相性很好也说不定。
    「那狭雾小姐也定一个梦想作为目标如何?」
    「我吗?……」
    「太过闲暇无聊的人,会陷进不好的自我臆想里,所以即使没有太大意义,也还是忙碌一点会比较好,能怀着振奋的心情追寻什么这件事,肯定会比碌碌无为要好得多」
    「这点我也隐约明白,但是,连学历都不被允许取得的我,就算说要追寻梦想,那梦想终究也不是我自己能够选择的啊」
    大小姐的话无疑是正确的,但她这般自己将自己束缚住的行为,还是令我感到意外。帮我选出青色镜框时的她,明明是那样地自由,遇上自己的事情时,却硬是断绝了自己那份选择的自由。
    「是呢……总之先试着恋爱看看?」
    所以我试着下定决心,说出口了。
    「恋爱、吗?」
    大小姐惊讶不已。
    「没错,恋爱」
    「恋爱是、想谈就能谈成的东西吗?而且,我是要结婚的哦?」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做就能做成,但为什么不试试看呢?现在离你高中毕业,足足还有三年以上的时间不是么,也就是说,结婚,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喔,久到狭雾小姐在这段时间里,连自己的想法都会改变也说不定的程度」
    「确实、是这样呢。但是……恋爱果然还是有点勉强吧?」
    「就那么勉强吗?」
    「也许进入高中后想法真的会改变也说不定,但我、大概喜欢比自己年长的人喔,应该说,同年龄的人我只会当小孩子看呢」
    「意思是就算进了高中,也还是会像现在这样,身边只有同年龄的和比自己小的人?那在外面也行的吧?比如说开始打工,然后新的邂逅的预感」
    「打工么……这点倒是没考虑过呢」
    大小姐感到非常意外的样子,我想,因为是大小姐所以根本没有想过自己打工挣钱这条路吧。
    「在『蒙·桑·米歇尔』打工怎么样?刚好有个女孩辞职不来了,正在招募打工人士哦」
    「会让辻堂先生困扰的样子呢,感觉雇佣我的话会被父亲骂的」
    「啊啊……会变成那样啊」
    我感叹到,果然是个大小姐。
    「虽然我觉得父亲并不会真的发火,但感觉辻堂先生自己会在意得不行」
    「是呢……但是如果真的不会生气的话,试着真的去打打工不也挺好吗?」
    「嗯,总觉得我、兴奋起来了呢,以前从来没有打过工」
    大小姐说完,眯着眼笑了起来,那真的是与我贫乏的演技所展现的笑颜有着天壤之别的,灿烂无比的笑容。
    「能找到不错的打工就好了呢」
    「嗯……话说,咲良小姐?」
    当我们走到今天相遇的人行道前时,大小姐开口问道。
    「?怎么了吗?」
    「如果时间还充裕的话,能陪我喝杯茶吗?」
    大小姐的这个提案,若不是在这个时候的话,是不会说出口的吧,如果就这样两人谁都不提起,最后,大概就只能期待哪一天能再偶然遇到了吧。
    「是。这真是荣幸之至」
    所以我这么回答的同时也发出提议。
    「喝咖啡也可以的话,我知道有家不错的店,去那里怎么样?」
    「啊……没问题」
    大小姐一瞬间有些踌躇,但随即又笑着同意了。感觉从相遇开始就一直相处得还不赖,会特意邀我去喝杯茶,这大概意味着,我们的友好关系会持续下去吧。

    〇

    「请问……」
    我所提到的『不错的咖啡店』,似乎只有今天情况不太妙。
    我们抵达咖啡店的时候,正值那里的店长早苗小姐和应该是来做客的薰沢小姐之间争吵的最高潮。
    「总之老师的作品里最重要的就是眼镜,所以青梅竹马也应该配上眼镜」
    「主人公的弟弟已经是眼镜角色了,这就足够了吧?眼镜说到底只是点缀,所以没差吧?」
    「不不不,大错特错。眼镜角色相互角逐的场面才是眼镜粉丝所期待的啊」
    「所以我说了,前提是读者并不都是眼镜狂热者啊。就算从能接受眼镜的读者的角度来看,主角两人都戴着眼镜的话,角色也会重复吧?」
    「才会这回事呢,角色重复了的话,就把主人公设定为稍微有些大叔相,而友人是美少年,然后青梅竹马是戴着厚镜框的土气眼镜的人。啊,顺便一提弟弟是圆框眼镜,就这样决定了」
    看来与其说是在争吵,倒不如说正争论得热火朝天。

    「那个……早苗小姐?」
    沉浸其中的两人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于是我只好将他们的谈话打断。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悠闲地等等也没什么关系,但今天大小姐也和我一起,所以不能那么做。
    「啊啦,小咲良?干久刚刚才来过……还有没说完的事吗?」
    早苗小姐终于注意了到我的存在。
    「不是,今天只是普通地来做客」
    「啊啦,这样啊?啊,真是抱歉,没有注意到你」
    早苗小姐说完这话,向薰沢小姐作出手势表示今天就谈到这里。
    「于是小咲良,旁边这位是你的朋友?」
    随后早苗小姐开始问及我身边的大小姐,而大小姐抢在我回答之前刷地迈出一步,微微低下头。
    「是的。我是咲良小姐的朋友八云狭雾,请多指教」
    而且大小姐自己报出名字了,于是我错过了介绍她的机会。
    「我是这里的店长古西早苗,我这边才是,请多多指教呢。八云小姐……啊,莫非是八云君的妹妹?」
    「啊,是的,您认识我哥哥吗?」
    「嗯,他时不时会来这家店,虽然今天没来。他和在这打工的小冴子是熟人呢」
    「嘿……是这样啊。那咲良小姐也见过我哥哥喽?」
    正想着『大小姐和早苗小姐完全聊开了啊』的时候,话题突然抛向了我。
    「啊,是的,这之前稍微有见过」
    说起来没有和大小姐提过这件事呢。察觉到这一点,我也感到十分意外。
    「稍微有点惊讶呢」
    大小姐那边似乎更为意外,因为我的关系,大小姐今天已经惊讶了好几次的样子,但直白地说出口这还是第一次,所以想必是真的非常惊讶吧。
    「真的很奇怪吗?」
    「不,也不是说有多奇怪,只是对哥哥和像咲良小姐一样可爱的女孩子是熟人这件事感到很意外」
    「……是这样吗?」
    虽然我想的是,被大小姐这样漂亮的人称赞可爱什么的,我有这样的资格吗?但大小姐似乎理解为完全不同的疑问。
    「就算不是这样,我想哥哥也不是能和女孩子搞好关系的那块料」
    「是吗?看起来挺受欢迎的样子」
    「啊,不是,哥哥是有女朋友的,而且不如说已经是未婚妻了。于是哥哥『感觉会很对不起她』这样说着,坚持一副很少接近其他女生的态度」
    「有未婚妻了吗?」
    看来八云家的兄妹俩都已经决定好了将来的另一半的样子。
    「而且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哦,哥哥和她交往是小学四年级开始,所以到现在已经差不多有七年了呢」
    「然后还是对女朋友一心一意?」
    「嗯嗯,相当的……我原来是这样想的,但或许并不是这么回事?」
    「到底怎样呢……感觉完全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果然还是对女友专一吧?」
    「嘛,也是呢。哥哥也不是能灵活地跟各种各样的女孩子交好的那种人」
    「话说回来,未婚妻吗……果然应该是个和八云先生般配的完美的女生吧?」
    我边说边想着,那个八云先生女朋友到底会是个怎样的人呢。
    「确实是个很棒的女生……但我想跟咲良小姐想象的类型肯定完全不一样哦」
    「是嘛」
    在开始想象之前就被否决了,也就是说是和大小姐不同类型的人吧,我大概理解到了。
    「不如说反过来想会比较接近」
    「反过来、想……该不会是个男人吧?」
    我拼命地反向思考,但也许拼命过头了。
    「男人是不可能成为未婚妻的……但是嘛,倒也不能否决这种可能呢。啊,当然不是指女朋友喔,只是,好像有关系非常要好的男性朋友存在,说不定那边才是本命、之类的」
    「那指的该不会是,健一先生?」
    我好像在哪见过这个荒唐的设定,话说,不就是在《啊啊!眼镜大人☆》里么。八云先生是眼镜大人,而健一先生则是眼镜大人的本命,这样的话八云先生的未婚妻就是个子很矮的巨乳……不就是和九条小姐一样的人么?
    「啊咧?健一先生你也认识么?」
    但大小姐的兴趣似乎在健一先生这边。嘛这也难怪,毕竟大小姐没有看过《啊啊!眼镜大人☆》。
    「是的,应该说健一先生就是在这家店打工的,我打工时往这边送蛋糕的时候,时不时会见到他」
    说完,为了徵求证明般,我看向早苗小姐。
    「是这样没错……总之你们先坐下来怎么样?」
    「啊,说的也是呢,非常抱歉,狭雾小姐也是。我稍微有点那个,明明说了来喝咖啡,却忘了这事自己说个不停,很奇怪吧」
    我慌忙随便选了个看起来合适的座位,向那边走去。
    「没有的事,和咲良小姐说话感觉十分愉快哦,忘了的事的话,我这边也是一样」
    大小姐跟着我走向座位,她对这样的展开似乎也挺喜欢的样子。
    「难得来一次,喝混合咖啡以外的怎么样?」
    早苗小姐对坐到座位上的我们这么问道。
    打工的时候来这边请我喝的一直是混合咖啡,早苗小姐似乎猜想不是混合咖啡也可以,不过。
    「不用了,我喜欢混合咖啡」
    这是我真实的想法。
    「是吗?那我请你一杯吧」
    「哇,我真是太幸福了」
    于是老实的我获得了奖励的样子。
    「狭雾小姐打算喝什么?」
    「啊,我也选混合咖啡。咲良小姐中意的,我也想试试看呢」
    「那,作为让你一进店就看到刚才那幅奇怪的场面的赔礼,狭雾小姐的份我也请了吧」
    说完,早苗小姐脚步轻快地返回柜台,取而代之凑过来的是薰沢小姐。
    「我也坐这儿可以吗?」
    薰沢小姐貌似对身为八云先生妹妹的狭雾小姐抱持很大的兴趣。
    「啊,没关系。那个,这位是早苗小姐的熟人,现在在做编辑的薫沢歌织小姐」
    于是我向狭雾小姐做了一下介绍。
    「我是八云狭雾,薰沢小姐是编辑的话……就是说古西小姐是作家吗?」
    「没错,而且作品大受欢迎哦,然而作者却是个写到一半突然开起咖啡店作副业的怪人啊」
    薰沢小姐刚说完,早苗小姐就已经沏好咖啡回来了,混合咖啡只要倒进杯子就可以了,所以完成得很快。
    「怪人说的是你才对吧?」
    「哎————!?」
    「不,又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
    「也是呢!」
    回应着早苗小姐的薰沢小姐,总觉得有点沮丧的样子。
    「但是,明明是畅销作家,却突然开始投身于别的工作什么的,果然有些奇怪呢」
    非要分哪边的话,大小姐似乎也赞成薰沢小姐的话。
    「也是呢!」
    于是这次薰沢小姐很开心地喊出和刚才一样的话。
    「不是挺好么,拜这所赐,小说也有了进展」
    「这果然很奇怪啊,为什么开了咖啡店后,写作的速度反而变快了啊」
    「……那干脆不写了才好?」
    「不不,没有这回事哦?我很喜欢是这么个怪人的老师,只是想表达这个意思而已」
    「……净说些假惺惺的话」
    早苗小姐放弃和她扯皮,将咖啡端到我和大小姐桌上。
    「我开动了」
    大小姐当即端到嘴边开始喝起来,看来对早苗小姐的咖啡相当期待。
    「……」
    只喝了一口,大小姐就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怎么样?」
    早苗小姐一脸开心地问道,貌似对自己的咖啡相当有自信。
    「很美味呢。这个,到底是什么咖啡啊?」
    随后大小姐的这句话证明了那绝不是自信过剩。
    「当然是店里普通的混合咖啡哦」
    「我知道这是混合咖啡……但是有股从未尝过的味道呢,果然是有什么秘方吗?」
    「其实我自己也不太懂呢,一直以来我泡的咖啡都是这样的味道」
    「哈……」
    大小姐的惊讶中带着叹服,她盯着咖啡看了看,然后又喝了一口。
    「……真不可思议」
    即使如此,大小姐也还是无法揭开这神秘味道的谜底。
    「虽然很奇妙,但感觉不坏吧?」
    「是的,味道很棒」
    然后,大小姐似乎也喜欢上了这咖啡,以及开心地说着话的早苗小姐。
    「很中意的话,再续一杯也可以的,混合咖啡的话我再泡多少杯也没问题喔?反正泡多了的话倒掉就可以了」
    「倒掉太可惜了」
    「嘛,为了能让人美美地喝到最好喝的咖啡,这点牺牲也是必要的呢。那就这样,我回去工作了呢」
    说完,早苗小姐向柜台走去。
    「真是家不错的店呢」
    大小姐作出这般感想,听到这句话,作为带她来这的人,我感到十分开心。
    「嗯,是家很棒的店」
    我笑着说完,轻啜了一口咖啡。就算能再来一杯,但还是觉得大口喝的话很浪费,对这样想的自己感到稍稍底气不足。
    「说起来,薰沢小姐,刚才和店长在聊的……是关于新作的?」
    接着,我向薰沢小姐问起刚才的事,如果是关于《啊啊!眼镜大人☆》的话题的话,谈话的许多地方都对不上。
    「是那样没错,因为要配合动画化,本体出得太快也不太好,于是机会难得,我就建议老师她尝试写写新作」
    「还是眼镜主角吗?」
    「嗯嗯,老师最擅长写的果然还是眼镜。啊,并且这次是弟控的故事喔,比自己年纪小的眼镜喔,新世界的大门喔!」
    「说是新世界但有种和往常一样的感觉……不是这样吗?」
    「嗯嗯,完全不一样哦?而且这次是稍微有点幻想系的,死去的弟弟突然活过来回到主角身边的展开」
    「那还真是挺奇幻的故事呢」
    只听薰沢小姐这么说,我还是不太明白,但薰沢小姐的兴致似乎前所未有地高涨,所以一定是非常有趣的故事吧。
    「薰沢小姐真的对眼镜情有独钟呢」
    大小姐这时也加入话题。
    「嗯嗯,喜欢到我自己不近视都会戴上平光眼镜的程度。狭雾小姐的视力还不错吧?」
    「是呢,父亲和哥哥的视力都相当差,但我完全没什么影响」
    「那跟我一样戴上平光眼镜怎么样?」
    「……这样说的话,今天去眼镜店的时候,也一起买了就好了呢」
    大小姐转头看向我。与其说是在附和薰沢小姐,不如说真的萌发了这个想法的样子。
    「啊,对了。相信薰沢小姐一定是眼镜达人,我想问一个问题」
    我边说边从包里掏出眼镜盒。
    「什么问题?」
    「之前有稍微提到过的,建议我戴平光眼镜,于是我今天去买了」
    然后我戴上了大小姐帮我选的眼镜。
    「这个眼镜,合适吗?感觉怎样?」
    「不错的眼镜呢」
    薰沢小姐毫无踌躇地作出评语。
    「是嘛,这是狭雾小姐帮我选的,感觉不错吗?」
    「嗯,很棒呢,虽然不是我想象中的土气眼镜,但看到小咲良戴上这个,有种走这条路线也可以的感觉」
    「也是呢!」
    我开心过头,反应过来时已经喊出了和薰沢小姐之前一样的话。
    「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小咲良也是眼镜娘了吧?」
    「还说不准呢……」
    我为了征询意见看向大小姐。
    「果然我当时也买一副就好了呢」
    大小姐笑着回望我。
    「……没关系,不必这么趁薰沢这人的意的」
    但再次到来的早苗小姐似乎对这个状况感到有些困扰。
    「『薰沢这人』是什么意思啊,我一说起眼镜相关的话题的话可是相当权威的喔」
    「所以我说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是眼镜狂热者吧?契合一部分读者的兴趣,这点确实很重要,但这并不是全部吧?」
    「话虽这么说……」
    「话说回来,真是困扰呢,小咲良有感觉到吗?」
    本以为会就这样继续和薰沢小姐聊下去的早苗小姐突然转向这边。
    「嗯?怎么了吗,早苗小姐」
    「嘛,虽说不是多么严重的事情,但人手有些不够啊。只靠小冴子和健一君的话,总会有忙不过来的时候。嘛,客人一般来得也不多,所以希望只是杞人忧天吧」
    早苗小姐虽然这么说,但果然还是很困扰。
    「请问,打工,中学生也可以做吗?」
    大小姐突然抛出这个问题。
    「嗯?也不是说中学生不行……但我选人是很严的呢」
    「那大概……不行吧」
    大小姐沮丧的神情显而易见。
    「啊,意思是狭雾小姐想来帮忙?那简直是我这边想要拜托的啊」
    「真的吗?我这样的人会想要打工什么的……很怪吧?」
    「虽然有这么觉得,不过不是挺好嘛,我就喜欢怪怪的或是有隐情的孩子」
    早苗小姐很自豪地说道。
    「……那,可以吗?」
    「当然,不过你还要参加升学考试吧?」
    「确实如此……但等级上选的是绝对能考上的程度所以没关系。社团也已经引退了,所以放学后一直有空」
    「是嘛,那就拜托你了噢?」
    早苗小姐和蔼地对大小姐说道。
    「是,请务必拜托给我吧」
    像是被自己的话逗笑了般,大小姐露出纯真的笑容。这时,我才第一次感觉到,大小姐真的是个比我年纪小的女生啊。

    〇

    「今天真是非常感谢」
    回去的时候被说了这样的话,我真的非常迷惑。
    果然大小姐有着大小姐一般包容的胸襟。
    「没有这回事,我才是,托您的福买到了眼镜」
    我边说边扶了扶有些歪掉的眼镜,意外地在习惯之前都会有点费神也说不定。
    「真是那样就好了。不过薰沢小姐也给予好评了,或许真的不错吧」
    「嗯嗯,这是那个眼镜权威薰沢小姐都认同的眼镜哦,所以自信一点也可以的」
    「选眼镜的是我,但戴眼镜的是咲良小姐吧?说自信也该是咲良小姐呢」
    「说、说的也对……」
    面对大小姐指出的问题,我陷入窘迫的同时,再次反省到自己果然说话不经大脑。
    「咲良小姐真是有趣呢」
    但,大小姐似乎很中意这样的我。
    「真是这样倒好,不过我,好像跟波长不合的人怎么也处不来的样子」
    「这种事,不管是谁都是如此啊,我也一样。要是身边尽是波长不合的人的话,那也是个问题,但是我觉得,不论怎样都有这样的人存在就表示,即使去在意这方面,也是没用的吧?」
    「话虽如此……」
    我想到了九条小姐,惹她生气了这个事实,让我没办法不去在意这件事。
    「不过咲良小姐的工作就是要让别人喜欢上你,所以没办法对此视而不见吧?」
    「……可能就是这样」
    被这么一说,有种原来如此就是这样、的感觉。『让别人喜欢上』是偶像的工作,这个表达实在是很贴切,真不愧是大小姐。
    「总之,今天真的很感谢,托咲良小姐的福,我说不定也能变成一个有趣的人了呢」
    「没那回事,我是狭雾小姐的粉丝啊,只要您能高兴的话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这是我真真切切的想法,没有什么能比帮上大小姐的忙更让我开心的了。
    「是这样吗?那请让我也为咲良小姐声援加油吧」
    大小姐这么回答。
    「不、不不不不用麻烦您了,那种事」
    「不行吗?」
    「不是说不行……但为我声援什么的太过劳驾了」
    「但是,经过今天一天,我已经成了咲良小姐的粉丝了哦,虽说还没见过作为偶像的咲良小姐是什么样子的——」
    大小姐说着,摆出一副思考的样子。
    「对了,个人性的,就是我也变成了咲良小姐你个人的粉丝的意思」
    后来想想,当时听到大小姐这句话的瞬间,我大概就已经飘飘然地失去抵抗能力了。
    就像我擅自将自己当成大小姐的粉丝一样,大小姐当我的粉丝这点也是她的自由。
    「那,下次再去买眼镜的时候,能陪我一起吗?请再为我选一副能被薰沢小姐授予好评的超棒的眼镜吧」
    于是我厚脸皮地向大小姐做出这样的请求。
    不过大小姐没有丝毫厌烦的神色,反而展露出非常开心的笑颜。
    「这种请求的话,我乐意之至噢」
    听到这个回答我再次感受到。
    虽然仍不知道原因何在,感觉有点不安,但大小姐真的很中意、很喜欢我。所以把这个原因,留到以后慢慢思考也不坏吧。
    「这样的话,我就是咲良小姐专属的眼镜顾问了呢?」
    「说不定是呢……」
    我想,即便我被周围的人看作说话不经大脑的人,但一定因为是这样的我,所以才会被大小姐喜欢上吧。
    「那,过段时间再约好——在早苗小姐的咖啡店碰面如何?」
    我对此感到开心无比,于是也露出了笑容。
    「说不定明天就又会见到呢」
    大小姐也笑着回答。
    「说的也是呢」
    不舍得与大小姐分别我,再次站在信号灯前和她畅聊起来。
    那真的是一段不加思索、想到什么就聊什么的无聊闲话。但我却高兴不已、愉快非常,并且打心底里希望着能一直一直继续下去。
    九条小姐的事该怎么办这事,已经被我完全抛在脑后了……说起来,真的不要找大小姐商量一下吗?


    完

伪りの表 发表于 2016-8-16 12:35

本帖最后由 伪りの表 于 2016-9-3 22:10 编辑

其三    我与圭一郎与恐怖鬼屋


    注意:

    本设施能让体验者体验到远超其他既存鬼屋的恐怖,因此符合以下条件的客人请勿参与。
    ·害怕鬼屋
    ·害怕暗的地方
    ·心脏不好
    由于即使因此而身体不适也无法中途退场,所以有这种预感的人也请不要参加。


    「……」
    真是相当夸张的注意事项。不过老实说,有点不妙吧这个。
    我最讨厌鬼屋了,并不是因为怕暗或者怕鬼。
    我讨厌鬼屋的原因是,对自己是否符合不能参加的条件而感到很微妙、这一点。抛开这些不提,眼下我不应该进入这个『能体验到远超其他既存鬼屋的恐怖』的设施这件事,我的确是充分体会到了。
    「写着相当夸张的注意事项呢。嘛,这种的都是宣传文案而已,所以相比之下还是希望能写些更气派的东西呢」
    在心生退意的我背后站着的,是跟我一起来到这里的同伴,虽然看的是同样的东西,但他似乎有不同的感想。
    不,应该说是这家伙领着我来的才对,我是不会自发地来这样的地方的。
    眼前这个人虽说现在只是以同伴称呼,但在不久的将来却要成为我、绢川萤子的丈夫。
    名字是荆木圭一郎,高中毕业后立马开设了公司,而且仅凭数年就经营得风生水起的企业界的风云人物。
    为什么我会要和这样的男人结婚这事,说起来有些复杂。
    我爱着弟弟这件事被父母发现,所以被迫与弟弟分开,就在那时,因为工作上的关系出现在父母面前的,就是这个男人,于是父母就让我跟他相亲。
    一开始的时候,我完全没有和圭一郎结婚的想法,即使与弟弟分开了,我还是忘不了健一。
    然而圭一郎正好寻求着相互间不存在爱情的伴侣,甚至开出了要我和别的男人生个孩子的条件。虽然不清楚具体缘由,但我还是理解到他并不是在开玩笑,并接受了这个提议。
    然后,我达成了这个条件,现在就只等着结婚了。
    就这样,没有相爱的我和这家伙,因为各自的隐情,开始扮演一对夫妻。我们就只是这样的关系。
    「会变成只是气派却毫无用处的东西噢?」
    然而抛开那些隐情不谈,今天我们因为约会来到了鬼屋前。于是我向圭一郎抛出疑问。
    「不是挺好嘛?会『真的很恐怖哦!』这样成为话题不是嘛?而且如果确实很恐怖,但标语很平常的话,有人因此感觉没什么大不了的结果被吓晕了才是问题吧」
    「……说、说的也对呢」
    圭一郎所说实在是太过正确,我又重新开始担心起来。
    难不成我会被吓晕吗?   
    「萤子小姐,莫非很怕这个?」
    虽然圭一郎带着笑意的询问并没有『快快坦白吧!』这种逼迫的感觉,但,我的反应真的那么奇怪么,稍微有点生气。
    「鬼屋什么的我才不怕呢」

    「那就好呢。中途退场是不允许的,所以要放弃的话也就趁现在噢?」
    「所以我说了、我不怕」
    「那我们就进去?不过,还有很多其他的游乐项目,你不喜欢的话,去玩别的倒也没关系的」
    这样说着的圭一郎不知为何很开心的样子。
    可能这家伙和我不同,最喜欢鬼屋了吧。嘛,否则的话是不会特意邀人去鬼屋约会的吧——

    〇

    邀我一起去鬼屋的是圭一郎。
    「我们要向别人展现的是,相亲后立即就结婚生子的无比亲密的关系,所以我觉得多一起出去玩玩会比较像样吧」
    理由便是这样。
    虽然我和圭一郎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关系,但他的话很有道理。
    因为『要向别人展现』,所以我们应当更频繁地约会,并且时不时地外宿比较好。否则的话,父母会对我们生出怀疑吧,这不是我所希望的展开。
    「……但是鬼屋什么的怎么讲呢?」
    但是地点是鬼屋、这样,有股上当的感觉。说实话,提不起兴趣。
    「害怕吗?」
    然而被圭一郎这么一问,我变得没办法老实承认。
    「才不是。只是那个……不觉得、很幼稚吗?」
    于是我这样反驳。
    「那个鬼屋即使是大人都说吓得不行哦」
    但是圭一郎一副就等你这么说的表情这样答道,貌似是料到了我会这么说。虽然是常有的事了,但我还是对圭一郎的这种先见性感到有点不爽。
    「是、是么……」
    「难道是在担心对胎教不好?」
    「……应该没这种事吧?」
    很遗憾没有听到过,去鬼屋会对胎教不好之类的言论。嘛,虽说没有体验过多少惊吓的感觉,只是,本来就不会害怕所以根本不会受惊。也就是说,对胎教没影响。
    「那这周六就去吧」
    由于没能回绝掉,结果还是来这了。
    父亲母亲都没阻止这件事,顺带一提母亲还笑眯眯地送我们出门了。
    看来圭一郎不知什么时候跟母亲关系变得很好的样子,然后,母亲很开心这事,也让我难以拒绝他的邀请。如果圭一郎是知道这点才这样做的话,那他可真是个叫人不爽的家伙。

    〇

    「不过这样啊……你,平时白天也能来这种地方玩啊?」
    我这么说着,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象『这种地方』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
    说实话,从小就一直很害怕哪里会不会有鬼怪冒出来。
    微暗的阴影里仿佛潜伏着什么东西的样子,仅仅因为这样我就会怕得身体瑟瑟发抖。
    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如果真的有幽灵出现在我面前的话,我反而觉得不怎么可怕。
    然而,不知道会不会出来这种未知的恐怖,却让我害怕得不行。
    不过即使如此,我也做不到让圭一郎牵着我的手这种事,话说会暴露我很害怕这点所以也不可能去做。
    「这是催我回去工作的意思吗,萤子小姐?」
    「当、当然啊,你姑且是一家大公司的社长吧」
    「正因为是大公司的社长所以不用工作也可以的不是么,反过来说」
    「是那样吗?」
    「最早的时候,公司里只有五个人,所以即使缺了我一个,战力都会下降很多。但是,现在已经是有上千职员的大公司了,所以即便缺了我一个也不成问题喔」
    「……这样啊」
    好像有道理,虽然感觉有点怪,但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我忙着警戒四周,没办法好好思考。
    「萤子小姐走路的时候,不会特意去思考抬起脚这种事情吧?只是想着要走路,身体就自然而然地动起来了,对吧?」
    「那是、当然的」
    「已经有序地组织起来的公司也是这样哦,就算我不亲自一一下达指示或者作监督,下面的人自己就会把该做的事做好」
    「那你不就是不必要的了?」
    我把脑海中的疑问直接说出口了。
    「说不定真是这样呢」
    即使是这样的内容,圭一郎也非常爽朗地认同了。
    「『说不定』什么的、你啊……」
    「嘛嘛,没事的。就算被取代了社长的位置,只要再去找别的事做就行了。萤子小姐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我又不是为了钱才和你结婚的」
    「嘛,这点我也明白……是呢,那换个说法吧,被取代这事本来就荒唐的很所以根本不会发生哦」
    「荒唐?」
    「公司是建立在我取得的专利的基础上运作的,所以在把我赶出去的情况下,公司就必须支付那个专利的费用。然后,那个费用毫无疑问远比我现在能拿到的工资要高得多,而被赶出去的我没有道理让公司廉价地使用这个专利。所以对公司来说,我坐在社长的位子上悠闲地数钱,远比被取代要好得多」
    「……原来如此」
    再次认识到我是白担心了。这个先见性准确到让人不爽的男人又怎么会没有考虑过这种事。
    「组织有序的公司指的就是这个。就算我不努力,公司也会自己好好支撑下去,然后这点对于其他社员来说也是一样,就连普通社员,也是计划着培养成,能担起比磨练技能更重要的大事的人才。我的工作就是画好这个蓝图,并加以实施,到这个阶段以后,我只要时不时检查下有没有走错的地方就行了,这后面的事公司的人们会自己引导自己往好的方向发展的」
    「还真是方便啊」
    「相比之下,没有画好蓝图的公司,就算社员非常优秀、公司上下都十分努力,公司自身也会对发展产生阻碍。公司就像一个人,而社员则是一个个细胞」
    「……细胞额」
    「比起同类拥有压倒性的活力,因为没有组织化所以连自己所在的生命体的细胞都会吞噬,这种细胞你知道是什么吗,萤子小姐?」
    「嗯?」
    感觉是很拐弯抹角的说法所以不太确定,但确实有听过的印象。
    「是癌细胞哦」
    「啊啊……」
    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圭一郎想表达的东西了。
    「我只要完成我的工作就好,要是尽想着提高业绩的话,我就会变成公司体内的癌细胞了」
    「……所以就邀我来鬼屋玩了啊。看起来很高大上的人生哲学之后是挺无聊的事啊感觉」
    「嘛,就是这样所以,尽情享受鬼屋吧」
    圭一郎说着,似乎轻轻地笑了一下。感觉他的身影好像要被黑暗吞没一样消失了。
    「……圭一郎?」
    我因不安而出声叫他。
    「怎么了,萤子小姐?」
    但似乎还在我旁边。听得到他的回答。
    「没啥,你在的话就好」
    「果然这种时候不该闲聊而是期待哪里会有鬼怪出现比较好啊」
    「……那是应该期待的东西吗?」
    「嘛,这点小事不要在意,感想在出去之后再总结也可以,现在就先不要闲聊了吧」
    「……我知道了」
    被这么一说,我就没法找圭一郎说话了。
    虽然是圭一郎这样的家伙,但在这个状况下,能跟他说说话也比谁都不在强。但圭一郎似乎在积极地否定这一点,明明平时都会察言观色到有些多余,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就不那么机灵了呢。
    「……」
    焦虑地思考的同时脚步也变快了,因为是这样的地方所以想马上出去,这份冲动驱使着我。
    「Baa————!」
    但这却是让鬼怪活动起来的愚行。
    「咿呀……!」
    突然间我的右侧出现了什么东西。我被吓了一跳,而且因为太过害怕,没法大声喊出来,也没法好好作出反应。
    我只是僵在那里,无法动弹。
    我知道,我知道的。这不是真正的鬼怪,只会是扮演成鬼怪的工作人员,但这一点也让我害怕。
    我很不擅长假面或者说外皮一样的东西,像似是而非的人脸那样,我对此十分恐惧。
    「……」
    然后,像是对我的反应感到满足了似的,扮作鬼怪的工作人员又消失了。没有再靠近过来也没有继续进行无谓的恐吓,老实说,真是松了一口气。
    对于这一点,略微感受到一丝人情味。
    「……呋呣」
    然而圭一郎似乎没有太大的感慨,只是低语了一下。
    「你不是喜欢这样的吗?」
    「不,这里说是有远超既存鬼屋的恐怖,但却没什么大不了的感觉」
    「……是嘛」
    虽然托了它名不副实的福,我能松一口气,但圭一郎果然和我考虑着不一样的事。
    「嘛,不过这只是开场而已,真正恐怖的还在后面吧」
    圭一郎笑嘻嘻地说道。
    「确实如此啊」
    因为他的话,我感到周围的黑暗变得更加幽深了。

    「哈……哈……」
    然后,正如圭一郎所预料的,这间鬼屋的恐怖真的才刚刚开始。我在继第四个鬼怪出现之后,就感到近乎身心疲敝了。
    对比真实时间的话,可能仅仅过去了几分钟吧,但我却有种已经陷进鬼屋中好几个小时的错觉。
    并且,对这样的我来说,不值得依靠的圭一郎反而成了会更加煽动不安的存在。
    我明明都这么不安了,他也一点要帮我的意思都没有,倒不如说可能还以为我正享受着鬼屋,于是感到安心呢。
    虽说确实因为是鬼屋,所以表现得稍微害怕一点会比较好,但也要有个限度吧。
    「……你给我察觉到啊」
    对着平时会察言观色到诡异程度的荆木圭一郎,我小声呢喃出最近没怎么说过的这句话。
    「怎么了,萤子小姐?」
    但圭一郎似乎是以为我只是在跟他搭话。
    「没怎么」
    「是么,那我们继续前进吧」
    圭一郎这么说着催促着我。
    这回,我又在心中低语起和刚才一样的话。
    ——你给我察觉到啊……
    「……唔」
    然后,我回想起来,这是我一直以来对谁所说的话。
    是对我的弟弟。健一。
    迟钝的要死、完全没有发觉我的心意的健一。这句话,我对那家伙说了多少次呢。
    ——你给我察觉到啊……
    希望能被察觉到自己心意,却因无法如愿而感到痛苦,但又无法变得坦率的我,到底多少次重复了这样的话语呢。
    ——你给我察觉啊、给我察觉啊、察觉啊……
    「……但是最后那家伙理解了、并接受了我啊」
    即使无数次无数次想让健一察觉到却无法如愿,但他最后还是接受了我。
    没能抑制住满溢而出的感情的那个时候也是,那之后,知道了我擅自决定结婚的时候也是。
    健一没能够察觉到,但是却好好地接住了我。
    「话说,果然是错在我不够坦率?」
    如果我再坦率一点的话,事情就不会到这个地步也说不定。这么一想,或许已经不是应该叫圭一郎『给我察觉到』的时候了。
    希望被理解的话,老实说出口就好了。我这么想的时候,圭一郎的气息突然消失了。
    「……圭一郎?」
    这次没有回应传过来。
    「走散了、吗?」
    应该没有岔路的啊,还是说只是我把隐藏的近道看漏了,而眼尖的圭一郎进了那条路?
    「就算是那样,为什么要一个人走掉啊?」
    我这样抱怨着,然后立即明了了。
    就算是圭一郎,应该也察觉不到我在想着健一的事情。而我在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却似乎没有察觉到和圭一郎分开了。
    「自作自受呢……」
    我这样呢喃着,再次理解到自己所陷入的处境。
    等同于被一个人抛下,留在这鬼屋里了。
    而且,圭一郎进了另一条路的意思就是说,那条路才是正解,而我正在错误的路上不停地打转?——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不安。
    迷路了,我想到这个词。现在的我只身一人,连该往哪走都不知道。
    「……虽然这么说,但也不算迷路吧,这条路走到底应该也能出去的」
    我想要挥去这份不安,于是这样说道。
    虽然因为太暗了,有些看不清前面的路,但能让人迷路的要素哪里都不存在,应该是这样的。我强迫自己这么想。
    「离进来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了,差不多该到出口了吧」
    我嘀咕着向前迈步,脚却开始发抖,为了敷衍自己不去在意这一点,我向脚注入力量。
    我开始快走,快到不如说已经有一半是在跑了。
    「Ubaa————!」
    但这却是让鬼怪们都发现我存在的愚行。
    立马就有什么从阴影中现身,挡在我面前。
    而且,那不是一个两个。
    「Uraa————!」「Boa————!」「Baa——!」「Ugia——!」
    三个、四个……感觉数都数不清的数量。
    「咿呀——————————————!!」

    我发出悲鸣,像只无头苍蝇般到处乱窜,只想着逃离这里。
    总之,我无法待在这些穿着这副装扮的工作人员附近。
    但此时在这样的我身后,响起了并不是我的脚步声。
    有谁追过来了,我再次加快步调。
    离我还有段距离,但只是这样的话迟早要被追上,理解到这点,我更加拼命地提速。
    我知道,我知道的。这是游乐设施所以那不是真正的幽灵,只是为了吓我,并不是真的要对我做什么恐怖的事。
    「哈……哈……」
    所以追我也要有个限度。明明应该是这样,脚步声却一直跟着我不放。
    为什么?我无疑陷入了混乱,脑子里只是一味地在想,追我追到这个地步实在是太奇怪了。
    只是为了吓我就追了我这么久,实在是不敢相信。
    「……是么」
    然后我突然理解到,是因为自己在逃跑。这个追我的人并不是想抓住我对我做什么事。
    只是因为我害怕了逃跑了,所以追上来想继续吓唬我。
    归根到底那只是工作人员不是嘛——我明悟到。反正一定除了大喊大叫着追上来以外什么也不会做。
    没有这个必要,没有这样气喘吁吁地逃个不停的必要。
    「……呼」
    总结到这里,我终于停下来喘了口气。
    这样一来我就从这个追逐战中解放了,我想。
    「终于追上你了啊」
    伴随着轻声的低语,冰凉的手掌的感触传了过来。
    「吓!」
    那手让人毛骨悚然地冰冷。
    我感到自己好像一瞬间连体温都被夺去了。接着,我知晓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汗毛冷颤。
    「……哈呜」
    然后我——

    〇

    「嗯……?」
    闻到了消毒剂的味道,随后我睁开了眼睛。
    睡在硬邦邦的感觉很陌生的床上,四周围挂着白色的床帘。
    保健室。对这幅光景,我脑海中浮现出这个词,但与我所知道的保健室似乎又有些不同。
    然后,或许是稍微冷静下来了吧,我大概知道了这里是哪里。
    是为了让在鬼屋里倒下的人休息而建造的医务室。
    结果最后因为那冰冷的手,我失去意识了。
    「……耻辱啊」
    我试想了一下那之后,晕倒的自己是怎么被送到这里的。
    老大不小了还被鬼屋吓晕的人应该相当少见。
    或许相当一段时间内,都会是这里工作人员的饭后谈资也说不定……这么一想,我就有种强烈地不想再来第二次的感觉。
    那时不在身边的圭一郎,之后不知什么时候出了鬼屋,然后知道了我晕倒的事……想到这里时,忽然听到有陌生的女人声音传来。
    「于是,你觉得怎么样,圭一郎?」
    会听到陌生的声音也不是那么奇怪的事,但是说话的对象好像是圭一郎,而且是直呼其名。
    「嘛,只要绘里小姐你是出于对工作的热衷而想做的话,我这边也没什么可反对的哦」
    听到圭一郎作出这样的回答,我理解到这两人是认识的。
    而且远不止是昨天、今天才认识的这种程度。我对此感到相当意外。
    不知为什么,我似乎从没有考虑过圭一郎会有熟识的女性朋友。
    「意思就是之后凭她自己的意志决定就行吧?」
    「就算不向我确认,绘里小姐也已经是这么打算的了吧?」
    「嘛,就是这样」
    两人的对话就此告一段落。
    我开始思考这是怎么个情况。
    我晕倒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圭一郎像这样在跟这位绘里小姐说话呢。
    「话说这到底是哪位啊?」
    我好像不自觉地小声说出口了,仅因为这细微的声音,圭一郎似乎就发觉到我已经醒来。
    「萤子小姐?」
    「……啊、啊啊」
    「床帘、可以掀开吗?」
    圭一郎这么说着靠近过来,慢慢地掀开了床帘看向我的脸。也许是我的错觉,总感觉他一副很温柔,却又有些悲伤的样子。
    「感觉如何?萤子小姐」
    「……害羞得想去死」
    「哎?」
    「没、没问题」
    「是吗,那就好」
    这样说道的圭一郎脸上露出非常罕见的、真的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而不是平时那种假惺惺的样子。
    「圭一郎,我能打扰一下么」
    随后在圭一郎的身后,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我立马就理解到是那位绘里小姐。虽然已经知道是位女性,但是看到亲眼看到她,我还是吃了一惊。
    就像画里出现的人一样。对于这句话,每天都在画画的我果然还是有些抵触的,但此时我真的找不出别的词来形容。因为那是一张让人感觉自己眼前的光景都被剥离了现实感的绝美面容。
    波浪型的金色长发没有一丝染过的痕迹,她看起来有种不同于日本人的美感。是混血之类的么,总之,这种绝妙的平衡美简直近乎奇迹,我这么想到。
    「……不会真的打扰到你了吧?」
    看见我如此反应,眼前的女性变得有些迟疑。我想,突然怔怔地盯着人不放的我确实看起来奇怪得很。
    「不……没这回事」
    「是嘛,那就好」
    然后还没等我解释什么,她似乎就这么领会了。
    「您好,绢川萤子小姐,我名叫锦织绘里,今天是想拜托您一些事情,所以到这来了」
    「……拜托我?」
    我不由地想着到底是什么事,但对此完全没有头绪,说到底为什么会来找我呢。
    「虽然是有些超前的事,能让我经营你的画作贩卖吗?」
    「我的画?」
    眼前这个叫锦织绘里的人没等我想明白,便开始说明自己的用意。
    「我是从事什么工作的人这点只要问圭一郎大概就能清楚了,所以回答等日后我再来和您会面的时候再详谈可以吗?」
    「哈……」
    「那,太过打搅也不好,我就此告辞了。期待您的首肯哦」
    锦织绘里没等我的回答,马上就作好了回去的准备。
    「圭一郎也要保持精神呢」
    「绘里小姐也是」
    然后,走到门口的锦织绘里对我点了点头,就这样真的回去了。
    「……到底是谁啊?那个女人」
    我为了寻求这个答案对圭一郎问道,以连我自己也觉得很不爽的语气。
    「是锦织绘里小姐哦」
    因此圭一郎稍显怯弱地回答道。
    「名字我已经知道了」
    「也是呢……从事着发掘并经营各种各种才能的工作的人、这么解释会比较好吧。嘛,能力确实很强哦,年纪轻轻却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已经培养出好几位世界闻名的艺术家了」
    「也就是物以类聚?」
    「什么?」
    「你已经够荒唐了,而那个女人也夸张得不得了,的意思」
    「说的也是呢,很遗憾这或许是事实也说不定」
    「……稍微给我否定下啊」
    「小时候也试过否定这件事,但我果然还是否定不了啊,哈哈哈」
    「嘛,或许吧……」
    我再次认识到,不会真的将这句话当玩笑看待这一点,或许也是圭一郎的荒唐之处吧。于是,我放弃了继续追问这件事。
    「然后,这是你指使的吗?」
    「我指使的?」
    「继娶了艺术家作妻子之后,是不是打算连这个都作为卖点,于是找来有名的业界投资人事先确保这一点,我是在问你这个」
    「萤子小姐你误会我了」
    「我不觉得有哪里误会了啊」
    「我并不会自作聪明到那种地步哦」
    「那么,为什么那个女人会到这来,跟我说这些话?」
    「那是绘里小姐强硬要求的……我看起来就那么像是会把萤子小姐卖掉的人吗?」
    「……那倒不会」
    怎么看都感觉是锦织绘里擅自行动了。
    「绘里小姐从以前开始就对萤子小姐的才能十分瞩目哦」
    「我并没得过奖哦,到底是在哪怎么样才会注意到我呢?」
    「这便是绘里小姐的厉害之处了」
    「……总之,我大概明白你没说谎了」
    锦织绘里似乎是连圭一郎也觉得超乎他理解的存在。
    「萤子小姐打算卖画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圭一郎一脸严肃地发问了。
    「有什么问题吗?」
    「没,交给绘里小姐的话,萤子小姐的画肯定会热卖哦,过个五年一幅价值数亿円也不是梦吧,一定」
    「数亿啊……」
    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实感的数字。
    「我觉得萤子小姐的画确实有这样的价值哦,而且如此一来萤子小姐也能得到正当的评价」
    「是这样吗?」
    看起来圭一郎对我的画也表示好评,虽然这么讲很失礼,但我确实有点意外。
    「所以作为合伙人的话是最佳人选哦」
    「那为什么你一副不怎么上心的样子」
    「嘛,理由差不多有两个,但每个都是我的个人原因」
    「个人原因啊」
    果然,圭一郎会说这样的词也让我感到十分意外。
    「一个是因为我喜欢萤子小姐的画」
    「……这有什么问题吗?」
    「交给绘里小姐的话,她肯定会以各种理由一张不剩地卖掉呢」
    「悄悄藏几张不就行了?」
    我不明白圭一郎为什么有这样的担心,但他似乎很确信这点。
    「那是做不到的吧」
    他断言道。
    「是嘛」
    我不禁开始思考圭一郎和锦织绘里到底是怎样的关系,虽然应该是很久以前的老相识了,但似乎与甜蜜之类的无缘。
    嘛,仔细想想圭一郎是同性恋,所以就算是锦织绘里那样的美人,对他来说也是在对牛弹琴吧。
    「做不到的,绝对做不到」
    「那……当我不再画画了的时候,就把最后一幅送给你吧」
    于是我许下这样的承诺。也不是说非要把画托付给锦织绘里卖,只是,对被圭一郎认可到这个地步的人泛起了兴趣。
    「那样的话,就当作一个问题被解决了吧」
    「那,另一个原因呢?」
    「虽然这是也我个人原因……」
    说到这,圭一郎欲言又止了,好像是很难启齿的事情。
    「是什么?」
    「绘里小姐以前曾迷上过我呢」
    「哈?」
    「然后直到现在,我还是不太能把握好和她相处的距离」
    「……真不像你啊」
    「不,虽然被并不是太亲密的人突然表示好感这种事蛮常遇到,但对方每每和我说过话后就感觉哪里有些不对,然后自己放弃了」
    「那倒也是呢」
    实际上,很容易想象到,当对方知道是这么扯淡的男人后,立马就会打消和他交往的想法。
    「但是和绘里小姐在高中时就认识了,所以她很清楚我的事,即使如此仍然喜欢我的人,大概也只有绘里小姐了」
    「于是,直到现在也是吗?」
    「什么?」
    「直到现在绘里小姐也还喜欢着你吗?」
    「我觉得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说的也对呢」
    确实圭一郎这么回答了,但他似乎没有察觉到,问到这个地步的我已经感兴趣到不打破沙锅问到底不行了。
    「所以呢?你是怎么想的,圭一郎?」
    「是指我喜不喜欢绘里小姐?要是喜欢的话就不会这么烦恼了啊,不是吗?」
    「……嘛,说的也是呢」
    「老实说,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呢?女性在知道和喜欢的人之间不可能之后,就会爽利地一刀两断,就此遗忘吗?」
    「……谁知道呢」
    感觉把我和锦织绘里放在一起换位思考也没什么意义,况且这个问题掺杂了太多个人因素,所以我也不太想回答。
    只是我想到,如果知道和喜欢的人之间不可能之后,真的就能爽快地忘记的话,我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萤子小姐不是这样呢,姑且来说」
    圭一郎似乎从我的态度中理解到了。我再次想到,真是个会注意没用的地方的家伙。
    「你、经常被人说是个讨厌的家伙吧?」
    所以我不禁这么回嘴道。
    「嗯嗯,嘛,差不多已经被说了八千次了吧」
    但似乎毫无建树。
    「……可真是个了不得的家伙啊,你」
    「非常遗憾地确实如此呢」
    圭一郎笑着回答的同时,做出一副非常美式的『拿你没辙』的手势。
    「嘛,对这样呆住的你再爆个料好了」
    「又要说什么?」
    「这家露天游乐园是我的公司出资重建的」
    「……所以呢?」
    圭一郎被我这么一问,一瞬间视线下落,然后又重新看着我的脸。
    「也就是说,我为了向妻子显摆我所看好的游乐设施,今天才特意带你来这」
    圭一郎自己似乎觉得这很蠢,但我却不这么想。
    倒不如说,我觉得他有好好地为我在考虑着。为了不让父母生疑之类的,积极地创造着像今天这样合乎情理的事实。
    「是嘛」
    但我只能发出这样的声音。我对这种时候总是无法好好把感谢的话说出口的自己感到很羞愧。
    「在鬼屋的时候我中途消失也是因为被工作人员叫过去了,我姑且有跟你说声我要离开一会的,但你好像没听到呢」
    「啊啊……」
    是因为在想着健一的事么,我回想起当时的情况。
    「话说完了之后发现萤子小姐在以很猛的势头快步逃跑,于是我就追上去了……」
    「追上去了?」
    「是的……因为要是走丢了就不妙了不是么」
    「也就说……该不会……」
    这么说的时候我已经完全明白答案了。
    将我追个不停,最后抓住了我的手,给我致命一击的不是别人,正是圭一郎。
    「原来是你捣的鬼么」
    「嗯,很抱歉是我的错,但是没想到你会怕鬼怕到失去意识啊」
    「我自己也没想到啊……话说,你,是不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我边问边在心里反刍圭一郎刚才说的话。
    「哎?」
    「你说,没想到我会怕鬼怕到失去意识对吧?」
    「很抱歉确实说了呢」
    「也就是说?你是知道我怕鬼所以才带我来鬼屋的?」
    「只是听说了你小时候很怕哦。全家人一起去游乐园玩的时候你在鬼屋里被吓到失禁了,伯母这样告诉我了……我就想着现在是不是还是很怕……」
    「失、失禁是……」
    「不就是尿裤子吗?通俗点来讲」
    「……我没问你这种事」
    话说母亲为什么要跟圭一郎说这种事啊,比起和我,跟圭一郎的关系还要更好点,这一点已经不用怀疑了吧?
    「圭一郎,你是知道我怕鬼所以才带我来鬼屋的是吧?」
    「是这样呢」
    「是这样个鬼啦!」
    「但是因为鬼屋而害怕的萤子小姐,非常可爱哦」
    「……你在耍我嘛?」
    「没有的事,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有想过因为是大人了所以已经不怕了也说不定」
    「想知道你就直接问我不行吗?」
    那样的话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状况了,我是这么想的,但圭一郎似乎不这样认为。
    「我已经尝试着问过好几次了哦」
    「啊?」
    「去鬼屋也可以么,我已经问过你好几次了吧?」
    「……确实、问过了啊」
    「我问过了吧,好几次,但是萤子小姐为什么说我没问过?」
    「我不说你就不懂吗,我到现在也还是很怕鬼啊!明明平时脑子能无用地转个不停,就只有这个时候不明白很奇怪吧?」
    但是,我想,正因为没能明白,才会变成这样吧。所以这样责备他是不公平的。但,圭一郎果然还是在想着和我不一样的事。
    「萤子小姐不够坦率这点,我或许很喜欢也说不定」
    「哈?」
    「因为明明很害怕却逞强着说不怕的萤子小姐,真的太可爱了,我才假装没有发现也说不定」
    「……你这话,到底有多少是认真的?」
    「说的也是呢,大概有百分之八十五是认真的吧?」
    「……也就是基本上都是认真的?」
    「我就是有这么喜欢不坦率的萤子小姐哦」
    这么说着,不止如此,还露出一副很开心的表情。
    「我又不是为了你才这么不坦率地活着的」
    「我明白的喔,那种事」
    圭一郎忽然向我伸出手,是因为光线的关系么,他的神情和刚才不同,看上去有点悲伤。
    「什么啊?」
    「既然已经恢复精神了,那么接下来陪我一起吃个饭如何?——的邀请」
    但是这么说着的他果然又恢复了假惺惺的笑容。
    「……是嘛」
    所以我稍微困惑了一下,真是个读不懂的家伙,我想。
    「请问客人您有什么要求吗?」
    「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但要说到今天的赔罪的话」
    「今天的赔罪的话?」
    「料理由你来做。让别人做出来自己付钱就好这种,成不了赔罪的吧?」
    虽然并没有真的这么想,但我还是想稍微刁难他,让他困扰一下。
    然而圭一郎这家伙仍旧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那要来我的房间吗?」
    「哈?」
    「萤子小姐的话应该会这么说,我想到了这点,于是已经准备好了上好的鸡肉,你很喜欢鸡肉料理的吧?」
    「……那也是从母亲那里得到的情报么」
    然后,我感到有些后悔。想让这样的家伙困扰什么的,这样的想法本身就是搞错了。
    「我搞错了吗?」
    「不,只是对你这家伙的扯淡程度惊讶到饱了」
    「那我们就出发吧,萤子小姐」
    「……真是的」
    我吃惊的同时,握住圭一郎向我伸出的那只手下了床。
    最初相遇的时候就知道是个奇怪的家伙了,但没想到会奇怪到这种地步。
    不过这一点,不可思议地我并不讨厌,正因为是这样的家伙,所以才会是我所期望的伪装丈夫吧。
    「萤子小姐,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只是觉得你真是个笨蛋而已」
    「是呢,我也常被人这么说」
    看来圭一郎也在想着类似的事情。
    这毫无疑问,是与恋爱无关的感情,但、感觉还不赖。


    完

伪りの表 发表于 2016-8-16 12:36

本帖最后由 伪りの表 于 2016-9-4 00:21 编辑

其四    我与绘里小姐与即使讨厌仍惹人注目的自己


    偶尔来一趟也不坏。
    这么一想,我可能对现状相当满意也说不定。
    对此,连我自己都感到意外。我会站在泳池边,生起这样的想法什么的,之前根本想象不到。
    老实说,被小纯邀请去游泳的时候,我相当犹豫。不过话说回来,小纯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做呢,如果美里没有按以往的步调『感觉会很开心不是嘛?』地打圆场的话,我可能都要和小纯吵起来了。
    但是冷静想想,我会和小纯吵架这事本身就不可能会发生。
    简而言之,从小学五年级开始,我对泳池就没什么好印象。
    大概是从和刻也君交往那段时间开始,我的胸部不知怎么的开始猛地变大。由于这个原因,平常就已经够显眼了,上游泳课时再穿上泳衣的话,根本就成了让男生取笑的靶子。
    所以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对泳池敬而远之了。
    「……但是今天来了太好了」
    然而,让我说出这句话的也是泳池。虽说不是学校泳池也不是公共泳池,而是外企宾馆在地下建设的豪华温水泳池。
    作为宾馆的设施之一有着相当大的占地,泳池本身和学校的也许并没太大不同,但夸张的尺寸绝对不是学校泳池能比的,并且连专门的沙滩椅和圆桌都准备好了,可以随意使用的样子。
    这等豪华的配置,此时却几乎没什么人在使用,除我们三人之外只有三组人,总共大约也就十个人左右。此外,最重要的是,这里没有小孩子和年龄相近的男性,都是大人,而且基本都是女性。
    如果要问起身为高中生的我们为什么能到这来玩的话,答案是这都是托小纯的爸爸的福。说是要作为什么事的谢礼而招待美里来这里,所以我其实是附带的。
    于是,最占便宜的或许是我。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场合的话,我大概是不会在泳池有这份好心情的,嘛,虽说美里一直都是玩得最开心的那个。
    「……你说了什么吗?」
    而难得、或者说特意都到泳池来了的小纯,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在抱着书看。
    「额……我只是想着如果世界上都是这样的泳池就好了……我自言自语而已啦,嗯,自言自语」
    我似乎打搅到她了。
    「……是么」
    并不是对此感到不愉快,只是听到我说了什么,于是发问了的样子。
    「小纯不下水游泳吗?」
    我稍微想要将谈话继续下去。
    「……我不擅长游泳」
    但是马上就碰壁了。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来泳池呢,会这样疑惑的就只有我吗?
    「那个……今天读的是什么?」
    于是我转变了话题。
    「……一直在读的那个」
    然而小纯还是保持着她自己的节奏,这回答让我再次认识到这一点。
    「一直在读的就是说……《眼镜大人》?」
    这么一说,我回想起自己看《啊啊!眼镜大人☆》的时候的事。按美里所言的话,《啊啊!眼镜大人☆》是被分类为所谓BL小说的作品,描写的是男生们、同性之间的爱情。但何止是爱情,连H的部分(明明都是男生!)都稍微有写到,看的时候,我真的被吓到了。
    而且书里的主人公跟我的男友刻也君简直(大概)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同样是高一男生,同样的身高,同样戴着眼镜,同样一副很理性的优等生模样,就连名字也是九十九远矢这种和刻也君似像非像的名字。而这样的眼镜大人明明有女朋友,却还与身为他同班同学的男生、麻川浩一情投意合。
    更巧合的是,远矢君的女友的名字是缀璃,这让我有种强烈的,没办法将其当成书里的事来看待的感觉。并且在那之上,缀璃的设定是个子小胸部却很大的女生。已经越来越无法只当成故事来看待,如果真的再在刻也君的同学中存在和浩一神似的人的话——
    啊,话题扯远了。
    (译注:八云刻也yakumo tokiya→九十九远矢tsukumo tooya,铃璃suzuri→缀璃tsuzuri,绢川健一kinugawa kenichi→麻川浩一asakawa kouichi,发音都有点像)
    「……对」
    「小纯你之前,不是已经看过了吗?」
    感觉不管什么时候问她,看的都是《啊啊!眼镜大人☆》。好像说过因为前不久动画化了所以要温习一遍,那么今天也还是在温习途中吗?已经出了相当多的卷数了,所以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我感觉不是这样,因为小纯看书的速度应该没我那么慢的。
    「……有看」
    「现在还在温习中?」
    「……今天是预习」
    「预习?」
    我有点疑惑,温习和预习明显是不一样的。
    「……不久,可能会和今西老师见面」
    姑且明白了不是因为动画的事。
    「今西老师是……《眼镜大人》的作者?」

    我咀嚼着这个名字,感觉好像是这个答案。
    今西早苗这名字说不定意外地普通。
    「……对」
    「为什么小纯会要和《眼镜大人》的作者见面?因为签售会之类的?」
    关于作者的猜测是正确的,但是下一个疑问又从心底浮现出来。
    「……编辑联系我了」
    「编辑?」
    看来状况和我想象的不同。
    「……《眼镜大人》的责编」
    「这个我明白,只是那个责编为什么会找上小纯?」
    这正是我所疑惑的,虽然小纯毫无疑问是《眼镜大人》的铁杆粉丝,但不至于因为这样就被责编联系上。
    「……想让我画插画……的样子」
    「哎?」
    小纯的回答远超我所想。
    「……想让我帮忙画插画」
    但这并不是我听岔了。
    「小纯你,会画画?」
    于是我震惊了,小纯给人的印象永远是一副抱着书看的样子,所以兴趣是室内系这点倒是也能料想到,但我完全不知道她擅长画画到能被出版社的编辑认可的程度。
    「……只是爱好程度」
    「爱好程度?」
    小纯对这方面不是太自信的样子。
    「……对」
    「不过,是要画什么的插画?《眼镜大人》的插画已经有人在画了吧?」
    虽然不知道小纯的画到底如何,但我怎么也不敢想她会替换掉原有的插画师。如果是替粉丝俱乐部的会刊画插画的话,我倒还能接受,然而事实到底是怎样呢?
    「……今西老师新作的」
    「新作?那是指《眼镜大人》之外的作品?」
    「……对」
    「是完全不一样的作品吗?」
    「……虽然还没读,情报上看,眼镜的设定,会有」
    这样回答道的小纯露出有点开心的表情。我想,比起能给新作画插画,新作仍有眼镜出场这事更令她高兴吗?
    「还是眼镜呐」
    这个作者真的很喜欢眼镜啊,虽然没看过《啊啊!眼镜大人☆》之外的作品,但一定都有眼镜角色出场吧。
    「……对,还是眼镜」
    而小纯也许正是因此才喜欢今西老师的作品也说不定。
    「小纯喜欢眼镜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不知道小纯看到刻也君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啊。
    「……相比之下」
    但是小纯的回答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她指的到底是哪边。
    「那眼镜大人呢?」
    相比不戴眼镜的人比较喜欢戴眼镜的人的意思?怀着这般疑问我又问道。
    「……是说角色?还是作品?」
    「角色吧?」
    「……相比而言」
    然而,回答都差不多。
    「那,是喜欢浩一君吗?」
    会不会小纯喜欢《啊啊!眼镜大人☆》不是因为眼镜大人,而是其他的角色之类的,我又从这方面作出猜想。
    「……难说」
    「哎?不喜欢吗?」
    「……两人的关系,喜欢」
    「喜欢的是两人的关系?」
    「……对」
    「原来如此」
    和小纯聊过后,我感到自己的读书方式好像有点浅薄了,小纯似乎是在以和我不同的方式享受着故事。
    「……铃璃」
    「嗯、嗯?」
    被小纯反过来搭话了这事让我有点吓到。
    「……为什么知道浩一君的事?」
    不过问话的内容倒是并不太让人惊讶。
    「哎?啊,那个……那之后稍微有点在意,就买下来看了」
    忽然想起这事还没跟小纯说过,因为书的内容是那样有点H的,有些难说出口。
    「……是么」
    是因为这样么,小纯看起来好像有些生气。
    「和你说一声会比较好?」
    我怯怯地问道。
    「……太好了」
    但是我的猜想一下子就被否决了的样子。
    「……额」
    「……铃璃也读了《啊啊!眼镜大人☆》,真的太好了、的意思」
    「啊、是这个意思啊」
    听到这话我安下心来,话说即使在这个时候,小纯也还是保持着她的节奏啊。
    「……嗯。太好了」
    「虽说才刚看完第一卷呢」
    「……第二卷之后,借你?」
    「那个……我会自己买的啦,我看书很慢的。小纯的书小纯自己也要看的不是吗?」
    「……自用的是另一套所以没事」
    「是、是这样啊。感觉好厉害」
    看样子同一册书小纯也同时持有好几本的样子,我感到自己小看了她对《啊啊!眼镜大人☆》的热爱。
    「……自用、借出用、保存用,买三套是,御宅的基本修养」
    「那,就先借我第二卷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还拒绝的话,反而会有种过意不去的感觉。
    第一卷也坦率地向小纯借的话,她也许会更高兴吧。
    「……明天,在学校」
    但小纯对此没有丝毫抱怨。
    「嗯,谢谢」
    所以我坦率地向她道了谢,将这个话题揭过。
    「话说回来,关于插画的事……」
    「……怎么?」
    「小纯平时都有在画插画吗?」
    「……在家的话」
    「啊,所以在学校都是在看书啊」
    「……对」
    听到小纯这番确定的话,我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抱着相当程度的误解也说不定。
    小纯在学校尽是在看书这点是事实,但我连带着误以为她在家也是这样。
    「那些画完的画是怎么处理的?」
    「……主要是,杂志投稿」
    而且小纯,意外地积极。
    「嘿,杂志么。那也有笔名之类的?」
    「……有」
    照这么想可能还是经常有刊登画作的常驻画师,在杂志的读者间相当有名也说不定?
    「笔名叫什么?」
    「……Q月萨德子」(译注:原文「Q月サド子」,不知道怎么翻,只查到三岛由纪夫有本书叫《サド侯爵夫人》)
    笔名也相当奔放的感觉。
    「有、有种奇幻的感觉呢」
    我仅仅是作出这番感想就已经竭尽全力了,话说用那样的笔名画出的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甚至有些这样担心起来。
    「……很中意」
    不过冷静一想,能被职业编辑,而且是那个《啊啊!眼镜大人☆》的责编相中就表示,小纯的画绝不会有多差劲。
    「那,也会用这个笔名给今西老师的新作画插画?」
    「……老师同意的话」
    在这点上,小纯似乎也抱持一丝不安。
    「能同意就好了呢」
    所以听到我这句话,小纯开心地笑了。
    「……那就好了呢」
    「是呢」
    于是,我也真诚地如此期望到。

    「稍微打扰一下可以吗?」
    就在我们结束对话、小纯重新看起书后不久,有人突然向我搭话了。
    「是?」
    我疑惑着真的是在和我说话么的同时,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站在那里的是位二十岁左右的女性。
    金发碧眼。如同画中人一般的美人。因为太过脱离现实感,我甚至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和小纯说着说着就睡着了,而现在是在梦中。
    即便是在这个豪华的泳池,我也没想过这样美丽的女性会出现在现实中。
    「打扰一下可以吗?」
    但是眼前这位没有表现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浅浅地微笑着再次向我提出征求的询问。
    「是、是在跟我说话吗?」
    我不由地反过来向她问道。
    「没错,是你哦,啊,非常抱歉,我该先作自我介绍的吧?」
    我刚反应过来女性是在回答我的话,结果她又作出超出我预想的谦逊发言。
    「不……那个……您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这位女性到底是什么人,这点还是个谜,但这样漂亮的人找我究竟有什么事这点更让我费解。
    「有种『想不出是别人』的感觉,所以稍微想和你聊聊而已」
    然而这位女性和我的思考回路似乎有着相当的差异。
    想不出是别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一般来说是对和自己或某人非常相似的人使用的吧?要在这个人和我之间找相似的地方,根本就是天方夜谭的感觉。
    「聊聊、吗?」
    「我叫绘里,工作方面通俗点来说,该说是投资人吧?发现和发掘人的才能,将其向世间展现,我从事着这样的工作」
    「人的才能、么」
    我实在很疑惑,自称绘里的这个人为什么会找我搭话。
    如果是能画出连职业编辑都认可的插画的小纯的话,被搭话倒是可以理解,但为什么会是我?
    「嘛,工作的事和现在完全没关系,只是自我介绍哦,自我介绍的一部分。然后,你呢?」
    然而思考这种事情也是没意义的吧,因为这个人说了,工作的事和现在完全无关,于是我接受了这一点。
    「我叫铃璃,是高中生」
    所以我放弃在此之上抱有疑问的自己,决定和她聊聊。这个人说的话感觉有些怪异,不再多听一些的话是找不到答案的不是么,我想。
    「是吗,是小铃璃啊。啊,这个位子,我坐下可以吗?」
    绘里小姐指着我旁边空着的沙滩椅,这么问我。感觉真的是说话的顺序很奇怪的人,而且有种以前也发生过似曾相识的事情的感觉,但我却想不起来那是什么事。
    「……啊,您请坐」
    我慌慌张张地对等着我的回答的绘里小姐说道。
    「谢谢」
    笑着表示感谢的绘里小姐随之舒畅地坐在了沙滩椅上。
    望着这样的绘里小姐,我再次感到这个人不止是脸,简直全身上下都像是被巧夺天工般地精雕细琢过,完全没有像我这样个子很矮、胸却很大的不平衡感,全都保持着完美的均衡。对这样一副完美的身体,我不禁生出紧张感。
    「于是……是想说什么事?」
    但我马上意识到自己该问的不是关于她外表的事。
    「唔嗯……也没什么特别想说的话喔」
    然而,从绘里小姐口中吐出了不可思议的回答。
    「那个……没有想说的话却还是搭话了吗?」
    而且还是向不认识的人?明明没有什么非搭话不可的理由?
    「我说过了吧?『想不出是别人了』」
    「……这话我也不是太能理解」
    老实说,真想问问她到底是怎么产生这个想法的。
    「简单来说,应该是感觉被同伴排挤了吧」
    这么想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不得了的回答。
    「被、被同伴排挤了?」
    我想着到底说的是什么事啊,至少,今天我还是被和小纯还有美里带过来的,被同伴排挤什么的简直是完全说反了……
    「啊,我说的不是今天的事」
    像是看出了我的想法,绘里小姐解释道,但却不肯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情的感觉。
    「那么,是什么时候的事?」
    所以我发问了。
    「小铃璃现在是上高一?」
    但回应过来的不是答案,而是新的提问。
    「是这样没错」
    我再次认识到,真是个捉摸不透的人。
    「那一定还是现在进行时吧」
    「……不明白什么意思」
    我无疑在班上没有被排挤,不是在这,也不是在学校,那我到底是在哪里被排挤了呢?
    「你现在还不懂吧」
    然而绘里小姐还是那副样子,没有要解开我疑惑的意思。
    「……那以后自然就会明白了?」
    「我想想啊,今年以内或许就能明白呢」
    听到绘里小姐这么回答,我不禁想着这个人该不会是占卜师吧。
    「啊,这并不是预言之类的噢?」
    似乎又想错了。
    「那是什么?」
    「是说我啊,高一的时候曾经被排挤了的事呢」
    「绘里小姐吗?」
    我不明白这件事和我有什么联系,然而,更令我费解的是,绘里小姐这样人会被排挤的理由。
    「啊,但是班上的女生确实和我保持距离了……所以也算吧?」
    「……到底是哪边啊?」
    「抱歉呢。本来是想表达我被排挤不是一般人印象中的那样,但是仔细想想我在一般意义上也确实被排挤了啊、这样」
    「哈……」
    「简而言之就是小铃璃并不是普通意义上被排挤了的意思哦,这点你明白吗?」
    「这倒是明白」
    然而那又是什么意思呢,我完全没有头绪,而且也完全没弄清这个人在普通意义上也被排挤了的原因。
    感觉聊得越深,不明白的事情反而变得越来越多了。
    「就是说,女生们有个关系好的圈子,我虽然和这个圈子里的好几个人关系还不错,却没有被邀请加入这个圈子,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
    那确实是称作被排挤也不为过的状况,但果然还是想不明白,我理解了绘里小姐是想举个例子,但仍不明白这和我有什么联系。
    「话说回来,仔细想想或许也不是太像呢」
    然后,将苦恼的我放在一旁不管,绘里小姐自顾自地又开始否定自己的话。果然,虽然和小纯不同,但同样也是个我行我素的人。
    「所以说到底是哪边?」
    我又一次这么问后,绘里小姐总算也察觉到自己说了多么矛盾的话,嘴角浮现出苦笑。
    「唔嗯……我只是和那个圈子没有搞好关系,但小铃璃好像不是这样所以」
    「那就是想错了?」
    「怎么说呢,相似的地方果然还是有、的感觉但是」
    绘里小姐的目光似乎一瞬间变得有些遥远。
    「但是?」
    「但是我好像又发现,这是没什么好担心的事」
    绘里小姐这么说着,眯起眼展露笑容。
    「……虽然不太懂,绘里小姐为我担心了吗?」
    虽然仍没弄清原委,但结果就是这样吧,我想。
    「唔嗯——是那样嘛?嘛,不管怎么说,聊了奇怪的话题呢」
    虽然绘里小姐态度模棱两可地笑了,但我不知为何理解到了。
    当绘里小姐察觉到自己被那个圈子排挤了的时候,一定感到非常受伤吧,不然的话,为什么会这样地担心我呢?
    我和绘里小姐也许走在相似的道路上的事,以及绘里小姐担心我的事,二者所引出的结果一定是,绘里小姐有着非常悲伤的过去吧。
    「话说回来,为什么又觉得我是不一样的?」
    即便这样,我还是假装没有发觉,就算在此之上向绘里小姐追问那件事,也只会伤到她的心而已吧。
    「因为看起来小铃璃有着很可靠的朋友啊」
    绘里小姐注意到了我的态度么,表情自然回答了我的问题。
    「这点在向我搭话之前就能注意到的啊」
    但是那回答浅显到太过理所当然,于是我忍不住吐槽。
    「说的也对呢」
    然而绘里小姐肯定了这就是正确答案,并小小地笑了出来。
    看到这里,我真心觉得她是个不可思议的人,从一开始就这么觉得了,虽然那时有点让人不痛快的感觉,但现在这些全都消失殆尽了。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来向我搭话了呢?」
    我或许意外地喜欢这种人也说不定,小纯也好美里也好,都是与普通的女生不一样,有点脱节的存在,但我喜欢着她们两人。
    我想,我或许对绘里小姐也产生了与那相近的情感也说不定。
    「果然还是因为觉得很像吧?」
    而绘里小姐也非常清楚自己很奇怪这一点。
    却完全没想过掩饰这一点,而是享受着这一点。
    「但是也说了不是太像吧?」
    「该说只有核心的地方不太像会比较正确吧」
    绘里小姐又开始说些云里雾里的话。
    「我和绘里小姐就那么像吗?」
    「我觉得很像喔?你不觉得吗?」
    「不觉得啊」
    我的脸皮没有厚到自以为能与绘里小姐相提并论。
    「是嘛,我倒觉得相似的地方都显而易见呢」
    「显而易见……是说外表吗?」
    「嘛,外表也算吧,你看,我们都一样,即使自己讨厌,却还是惹人注目吧?」
    绘里小姐以一副几乎在说着『真的很困扰』的神情说道,并露出苦笑。
    「……是呢」
    被这么一说,我也无法否定。
    虽然绘里小姐和我惹人注目的理由完全不一样,但确实都是因为外表,对我来说,这也是不想承认的事实。
    「接下来再说说我的事可以吗?」
    是发现了我的窘迫么,绘里小姐似乎不打算再谈及我的话题。
    「倒是没问题……」
    话说回来,到底又想说什么事呢。
    「我啊,从小就非常受欢迎」
    等来的却是一句貌似自满意味的话。
    「……我想也是」
    「但是呢,我喜欢的人却对我不感兴趣,虽然这么说有些失礼,但喜欢上我的对我来说都是些无所谓的人」
    「我稍微能理解」
    「现在是被叫作联谊吧?女生和男生有个聚会,但女生人数不够,所以就叫我也去,结果整个聚会只有我一个人受欢迎得不行呢,拜这所赐在女生间的人缘变得差得不得了」
    但是继续听下去之后明白了并不是在自满。
    「那真是够呛呢」
    「如果只是在那种没什么所谓的场合的话倒还没什么。有一次,朋友里有个女生要去对一个男生告白,因为感觉心里没底所以叫我陪她一起,当时我明明拒绝就好了,但毫不知觉地和她一起去了」
    听到这里,我几乎已经可以看见结局是怎样的了。
    「结果变成修罗场了呢」
    「就是这样,朋友喜欢的男生喜欢的是我,并且当场就以这个理由拒绝了她」
    「……这完全不是绘里小姐的错不是么」
    但那个女生,大概没办法不去怨恨绘里小姐吧。
    被以那样的理由甩掉,那之后大概已经没办法再和以往一样与绘里小姐相处了吧。
    「还有就是,有次班上的一个女生向周围人炫耀她交到的男朋友」
    「……然后那个人也移情别恋喜欢上了绘里小姐么」
    「对对,明明我完全没什么想法,但那之后就有传言,说我会对别人的恋人抛媚眼然后抢到自己身边来呢,我明明都只是在对一个人单相思而已」
    「那果然不是绘里小姐的错,我觉得」
    错的明明是那个男生,还有把那样的男生自满地拿出来炫耀的女生啊。
    「是呢」
    绘里小姐十分清楚这件事,然而却没有反过来怨恨那两人。
    「但是,我到那时为止,或许都还不太了解我自己的事情呢」
    绘里小姐似乎认为也有她自己的错。
    「那现在了解了吗?」
    了解了,然后得救了吗。
    「和那时相比呢」
    绘里小姐的答案听起来像是同时回答了这两个问题。
    我说出口的问题,和没能说出口的问题。
    「这样啊」
    「嘛,也就是说,我生下来就是被人讨厌的,所以如果我什么都不做的话,只会惹人厌恶,那时候我没能明白的就是这一点」
    绘里小姐这么说着又轻声笑了。那并没有自卑,也不是自暴自弃的意思,我不由地这么感觉到。
    只是,对这种不合常理而又悲伤的事,绘里小姐理解并认同了这是事实。
    「……我也是这样吗?」
    于是我开始萌生不安。
    我至今为止从未考虑过,自己会是那样的情况,直到现在我也没这么想。
    但是此时我知道了。
    有那样的人存在,准确地说,是有知道了那样的事实,却仍然笑着的人存在于这里。
    「啊哈哈,那是不可能的吧?」
    然而绘里小姐用她的笑容打消了我的不安。
    明明之前才说过我和她很像,这会又一下子否定了。
    「你和我,是完全不一样的啊」
    「……也是呢」
    绘里小姐告诉了我,我和她有相似的地方。
    「那么,又是什么让我们变得这样不同呢?」
    以及,我和她不一样这个事实也是。但是绘里小姐没有告诉我真正的原因在哪,反而向我寻求起答案。
    「到底是什么呢?」
    不知不觉地,我放弃了考虑我和绘里小姐很相似这件事,转而去认真思考起让我们不同的原因来。
    一开始的时候,我还在想着有什么相同的,但回过神来现在已经在想着有什么不同了。这也许是非常奇怪的发展,但我却没有感到丝毫的不自然。
    「话说,小铃璃有兄弟姐妹吗?」
    「嗯?」
    然而绘里小姐没能让我继续集中精神思考下去。
    「有兄弟姐妹吗?」
    「有一个弟弟」
    「文艺型的?还是运动型的?」
    「……姑且,是运动型吧」
    我脑中想着弟弟流辉的模样,这么答道。流辉最喜欢投篮,一直都在练习,怎么看都是运动型的。
    「我有一个哥哥,是建筑设计师」
    「完全相反呢」
    「是呢」
    「这就是原因吗?」
    「嗯?什么?」
    「……我们俩不同的原因」
    「啊啊,对呢,但我想这只是其中之一」
    绘里小姐突然提到这个话题,似乎并不是因为想到答案了的样子。
    「那,究竟是什么呢?」
    于是我又开始思考,造成我和绘里小姐不同的决定性的原因何在。
    「我也不知道呢」
    「话说,难道不是因为我没有绘里小姐这么惹人注目吗?」
    老实说,我觉得我很多时候只是在意过头所以多想了,但是绘里小姐惹人注目的程度明显是凌驾于那之上的。
    「我觉得跟这方面没太大关系额」
    「是嘛……」
    我感觉是挺重点的部分,但好像还是弄错了。
    我又开始寻求别的答案。
    「……」
    但是怎么也想不出来。
    我一定是连我自己的事都不怎么清楚,更别提绘里小姐的事了。
    从刚见面到现在、才只聊过不久的人和自己的不同,不可能想得出来。
    「说不定是……」
    但我有种抓住了什么的感觉。
    并不是有什么确切的答案,只是忽然想到了某个人。
    「嗯?」
    「我,有一个喜欢的人」
    绘里小姐说过,高中时也有喜欢的人,这点是一样的。
    但是决定性的不同出现了,绘里小姐一直持续着单相思,而我和刻也君从小学就开始交往,一直持续到现在。虽说在交往这事或许是我一厢情愿……
    「喜欢的人?」
    「从小学就开始交往了,一直到现在也是,朋友们也都知道这件事」
    我这么说着,心里却开始反问起自己『这又怎样』来。
    「进行得很顺利呢」
    但对绘里小姐来说似乎已经足够了,她低语道,脸上浮现出笑容。
    那是一副谜题被解开了的清爽表情。
    「……是的」
    但我却感觉自己好像说了很残酷的话。
    就像是在挖苦绘里小姐进展的不顺利,所以才会变成那样一般,一察觉到这一点,我变得没办法冷静下来。
    「但是,就是这样呢」
    然而绘里小姐并没有生气,能毫不怀疑地确信这一点,我也许对绘里小姐已经相当了解了也不说不定。
    绘里小姐平静地认同了这一点。
    「这就是正确答案吗?」
    所以我没有再继续挖掘下去。
    「现在的话,把这当作答案也不坏吧」
    这么说完,绘里小姐有些恶作剧似的高高上扬嘴角。
    绘里小姐认可了我的答案,然后,我理解到,她就是为了听到这个答案,才和我搭话的。
    「那就好……」
    听到这个答案,绘里小姐到底能轻松多少呢?我不得而知。但能感到她的笑容不含一丝虚假。
    我不禁有这样的感觉——她是为了让我能理解到那份真实,才露出大大的、灿烂的笑容的。
    「那么,真的是打扰了呢,小铃璃」
    随后,绘里小姐从沙滩椅上起身站了起来,道出了分别的话。
    「啊,不,我才是」
    因为太过突然,我有些困惑,但绘里小姐很自然地将其带过,向我轻轻挥了挥手,然后迈出离开的脚步。
    「绘里小姐!」
    看到那样的绘里小姐,我忽然感到自己心中还有许多没说完的、想要对她说的话,于是将她叫住了。
    「嗯?」
    那张绝美的面容重新转过来看向了我。
    「啊……那个……」
    被这样认真地看着,反而一时想不出该说什么了。
    「放松一点,有什么想说的话,我会好好听着的」
    绘里小姐温柔地对我说道。
    「那个……我……不觉得绘里小姐讨厌,所以」
    于是,我终于得以出声。
    然后,绘里小姐一脸惊讶的样子,仿佛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一般。
    「……谢谢你」
    绘里小姐随后一副有点困扰的样子,似乎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消化这句话好。
    我对此感到不可思议,绘里小姐明明连那么悲伤的现实都能接受并跨越过去,但对我这句话却好似难以招架。
    「我才是,今天真的非常感谢」
    于是我也作出感谢的回应。
    「不用谢哦」
    绘里小姐回以我一个微笑,挥着手离开了。
    我目送着她离去。要说的、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我想。
    「……」
    我望着绘里小姐落落大方地离去的背影,再次意识到,真是个漂亮的人啊。身材也好走路的姿势也好,都美得令人窒息。
    但我没有羡慕的想法。
    「过犹不及……么」
    我知道绘里小姐因为这份过人的美丽,经历了很多痛苦的事。
    于是明白了并不是美丽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么想了,我感到一直以来都觉得无端地沉重的胸部,此时也变得有些轻松起来。
    「……嘛,虽然只是心理作用」
    只是这么感觉而已,低头看看就知道跟以往没什么不同,倒不如说因为穿着泳衣,比平时更惹人注目,连看起来甚至也比平时更大了。

    〇

    「呀——玩得真开心——」
    回家路上,到离开为止一直游个不停的美里表现得最为心情愉快,真的是不管什么时候都一副开心的样子啊,我再次认识到。
    「嗯?铃璃玩得不开心吗?」
    因为想着这些事分神了么,美里似乎察觉到我的异样。
    「那个……我也很开心哦,能享受泳池这件事,已经久违了也说不定」
    这并不是借口,实际上,我确实觉得挺开心。这么说或许有些见外,但我真的开心到要跟带我到这来的美里道谢也不为过的程度。
    「是吧,有来真的太好了对吧?」
    我的心情似乎好好地传达到美里那了。
    「嗯,谢谢你,美里」
    「哎?这话应该跟纯说的吧?」
    但美里貌似不觉得这是她的功劳,她好像只在意开心不开心,对是谁的功劳这件事根本就无所谓的样子。
    「……什么?」
    不过此时的小纯一副在思考什么事的样子,被突然叫到自己的名字,似乎有些困惑。
    「我们在说啊,托纯的福铃璃久违地在泳池玩得开心了,所以太好了呢的事」
    美里随之作出了有些跳跃性的说明。
    「……那挺好呢」
    「嗯,谢谢你,小纯。也代我向伯父道个谢」
    要特意否定那个说明又有点太绕了,所以我老实地顺着美里的话说下去。
    「……会传达」
    小纯轻声回答道。
    「啊,我也是很感激的呢」
    美里到这时才说出这句话,虽说美里要是没这份心我才觉得奇怪呢。
    「……明白的」
    小纯似乎也是这么想的。
    「那,也代我向伯父道个谢喽」
    「……会传达」
    虽然小纯经常一副我行我素的样子,但看到她这样和美里对话的情景,我感到她意外地是个会为他人着想着的人也说不定。虽然偶尔会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果然是个很好的人啊,我想。
    「话说回来啊,铃璃?」
    这次美里倒向我问起来。
    「怎么了?」
    「铃璃你啊,好像和长得像模特一样的外国人说了话?那个人是谁?」
    美里意外地观察很细,本以为她只是在那边一个劲地玩耍,没想到有好好地看着这边的样子。
    「唔嗯——该说是谁呢?」
    说实话,被这么问起来,我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哎?那是什么意思?」
    这模棱两可的回答好像触动了美里的开心雷达的预报,她以一脸期待的表情问道。
    「虽然说了叫绘里小姐,但实在是个奇妙的人啊,回想起来我还有种可能在做梦的感觉,之类的」
    事实上就是这么不可思议的感觉,要是有谁跟我说那是我因为太过苦恼而产生的幻觉或睡着了做的梦的话,我也许还比较可以接受吧。
    「如果是做梦的话,我就不可能会看见了嘛」
    但那在远处的美里看来,也是毋庸置疑的现实。
    「说的……也是呢」
    总之美里都这么说了,我也只能相信那是真的。
    「所以说,是什么人?」
    「好像说是投资人什么的,工作是发掘人的才能并向世间展示出来之类的」
    「也就是做幕后工作的人?」
    美里的话实在是一语中的,但这么一说我有种意外的感觉。
    「貌似是呢」
    用艺人举例的话就是经纪人一样的存在?但想想我又觉得艺人和经纪人的人选根本弄反了。
    「那,找你有什么事?」
    「唔嗯——那个啊,她觉得我和她很像,所以想和我聊聊天」
    「不是工作相关的?」
    「和工作完全无关呢」
    「原来如此咯——」
    不知怎的,美里对此不断地点头,嘟囔着表示理解了。
    「这就明白了?」
    于是我忍不住问道,明明还没有对那时的事情作出任何说明,美里似乎就已经了解了。
    「嗯,大体上」
    「美里也觉得,我和那个人很像?」
    「唔嗯?嗯。与其说像,不如说基本上就是同一类人呢」
    美里那副理所当然的语气似乎在说,不那么觉得的人反而不可思议。
    「哪、哪一部分?」
    虽说和绘里小姐聊过后自己姑且也有了一种认同的感觉,但看到美里这么轻松写意地理解了的样子,我反而又开始不安。
    「关注点很OK的部分吧」
    然后美里以美里风格的表述作为了回答。
    「关注点……是?」
    「是搞笑用语,指的大概是最开始营造出让观众们开心的氛围这件事吧。嘛,在这里说是外表给人的冲击性会比较好理解吧」
    「会比较好么……」
    但对美里想表达的意思,我有种明了的感觉,也明白了美里相当准确地理解了我和绘里小姐之间的事。
    「该说是OK过头了?对不?」
    在我这么想的时候,美里的理解又进了一步的样子。
    「嗯,就是这样」
    老实说这会儿我真的对美里佩服的不得了。
    「我觉得呢,重要的是自己喜不喜欢喔」
    美里笑眯眯地说道。
    「哎?」
    「虽然OK过头可能也会发生讨厌的事,但那总归还是自己吧?」
    美里简直像是听到了我和绘里小姐的谈话般,继续说道。
    「是呢」
    「就算自己和自己期望的不一样,但自己还是自己吧」
    「所以重要的是自己喜不喜欢?」
    「嗯」
    美里一副『那是理所当然的喽』的样子。
    「话虽如此……但是有讨厌的部分啊」
    对我来说,就是这大过头的胸部,以及矮过头的身高。
    「当然会有吧,无论怎样,那才是常态」
    但是美里以开心的语气说道。
    「美里也有吗?」
    「有喔。不如说可能比铃璃还要多呢」
    就算美里这么笑眯眯地回答,她的话一时间还是令我难以置信,而且我从没有听到过她有把那样的烦恼挂在嘴边。
    「真的吗?」
    「嗯,自己讨厌的事就让别人去喜欢吧什么的,是很自私的想法吧?」
    「那是……确实如此」
    「话说,铃璃也是,绘里小姐?对,那个绘里小姐也是,都抱着很奢侈的烦恼哦,确实被人擅自关注很烦人,但在那些怎么努力都成不了关注点的人来看,能被关注反而更好」
    这么说完,美里唰地一声将手指向我,回过神来已经是一脸非常认真的表情。
    「说、说的也是呢」
    被这么一说,我察觉到美里毫无疑问是属于普通的那类,虽然言行有些怪异,但外貌明显丝毫不显眼。
    「就算是我,要承认这件事,也是会觉得有点受伤的喔」
    美里收回手指,认真的表情也瞬间崩塌,又换回了和往常一样的笑容。
    「……对不起」
    「没事啦,我已经是艺人了,被同情什么的也很奇怪吧」
    「……你是艺人吗?」
    「当然不是咯,只是说在我们三个里扮演的角色之类的呢」
    「是那样么……」
    「嘛,这事先放一边……我想说的就是,最重要的事情是能不能喜欢自己」
    说着,美里转过头,笔直地看向前方。
    「这我大概明白了」
    「铃璃或许很讨厌这样引人注目的自己,但不是这样的话,铃璃也就不是铃璃了。同样的,虽然即便把我摆在那里也完全不显眼,但显眼的我也就不是我了对吧?」
    「……嗯」
    「这就是所谓生来就有的东西吧。所以我觉得,重要的是要努力变得更喜欢那样的自己,不是吗?」
    美里再次看向我,调皮地笑道。
    「……更喜欢自己、吗」
    「明明努力过了,结果可能也只有那生来就有的部分被称赞也说不定,但那果然还是奢侈的烦恼,因为没有天赋异凛的人连称赞都得不到」
    「是么……」
    「所以铃璃可以对你的胸部更有自信一点哦」
    美里这次又指向我的胸部。
    「……胸、和胸部没关系的吧」
    「不不不,彻头彻尾,都是在指胸部哦」
    很明显,美里说的没错。我明白的。
    「或、或许确实如此,但我指的不是这个……」
    「就是这个吧?」
    美里露出坏笑,但那并不是在挖苦我,只是指出了我太过在意胸部这个事实。
    「唔、嗯……」

    「我想说的也就是,我喜欢铃璃,也喜欢铃璃的胸部哦」
    这话,感觉有点不对。
    「……是嘛?」
    「虽然铃璃也许觉得被称赞胸部大会很讨厌,但我认为这果然是应该被称赞的地方啊。所以啊,如果因为净是这方面于是很讨厌的话,那在其他地方也能被称赞不就好了?再如果,那个地方变得压倒性地优秀的话,最后就谁也不会在意铃璃的胸部了吧?」
    「说的,也对呢」
    实际上怎么样呢。
    我的问题只在于胸和身高,这以外就完全没有像美里说的那样能让人称赞的部分了,这样一来,我只有胸部被关注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我就是喜欢这样不优秀的铃璃呢」
    然而美里对我说了这样的话。
    「……谢谢」
    回过神时脱口而出的,是和绘里小姐一样的道谢。然后,我也不由地理解到了,那个时候的绘里小姐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
    她害羞了。那样美丽的绘里小姐,似乎也没能习惯被别人作出认同的发言。
    明明像她那么漂亮的人,被称赞根本就该是司空见惯的事,但那个时候她困惑的表情,彰显了这份事实。
    「所以我希望铃璃你能更喜欢自己一点,现在的铃璃已经非常有魅力了,如果否定这一点的话,这么喜欢琉璃的我会很受伤的哦?」
    美里笑着对我这样宣告。
    「……确实,是那样呢」
    否不否定这或许是我的自由,但同时也意味着是在说,美里是错误的。
    会觉得喜欢我这样的人真是太蠢了。
    但美里的这个要求果然还是太难,虽然我确实是有了这样的意向,所以并没有觉得讨厌。
    「嗯,知道了的话,就好好挺胸抬头地前进吧」
    「那稍微有点……」
    「嘛,也不是叫你立马就做到嘛」
    我想,美里一定是很早之前就明白这件事吧,今天的谈话,肯定也是她一直都想要说的话。
    「但是……我有其他的长处吗?」
    把外表放一边,虽然也有被在好或不好的意义上评价过,但仔细想想我并没有特技一样的东西。
    打工的时候净是在给刻也君添麻烦,在学校也没有特别擅长或是不擅长的科目。
    「除了外表?」
    美里问。
    「嗯,除了外表」
    美里的话说不定知道,我这么期待到。毕竟美里很轻易就道出了我和绘里小姐的共通点。
    「超可爱……之类的?」
    但是美里的回答却非我所想。
    「……我觉得那也是外表上的」
    所以我几乎反射性地,冷静地吐槽道。
    「哎?是那样嘛?」
    美里自言自语般地嘀咕道,然后突然提高音量笑了起来。
    「啊哈哈哈,来这招啊——不愧是铃璃」
    美里有时候就是这样,有种当局者迷的感觉。
    「……不对吗?」
    但由于她笑得太过大声,我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啊哈哈哈哈哈哈、没错哦、嗯,确实这也算外表上的呢」
    但这句话似乎让美里笑得更欢了。
    「那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不、因为啊、是吧,啊哈哈哈、纯也这么觉得吧?」
    没能忍住笑意,笑个不停的的美里这回向小纯求救了。
    「……什么?」
    但小纯果然没有在关注我们的谈话。
    「在说铃璃除外表之外的、啊哈哈哈,有魅力的地方……噗————」
    虽然美里想要说明下,但似乎连小纯没有注意到这事都让她觉得好笑得不得了。
    「……超可爱?」
    然而,小纯说出了和美里同样的回答。
    「所以说……我觉得那也是外表上的」
    我不得不再次吐槽。
    「……不好说?」
    不过,小纯所指的果然不是关于外表的事么。
    「我懂了、我懂了啦……噗哈哈哈哈……」
    然后美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大笑。
    「懂了、什么?」
    「铃璃你想当作是外表的话,倒也可以啦」
    美里总算是抑制住笑意,对我说道。
    「……嗯」
    感觉要说什么很重要的话的样子,我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就当有七成是在说外表吧」
    然而,美里的话果然还是缺乏严肃感。
    「占得相当多呢,外表」
    我坦率地作出感想。
    「噗……我说、饶了我吧……我要死了!我要笑死了啦……啊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这个回答似乎又莫名戳中了她的笑点,真的是个偶尔让人搞不懂的家伙。
    「嗯——就是说有三成是不一样的么……」
    我完全想不出那三成是什么,但如果能朝着那方面更加努力的话,我应该就能好好地挺胸抬头前进了吧。
    「这样一来——」
    我呢喃到这,慌忙地闭上了嘴巴。
    这样一来,刻也君也会变得更加喜欢上我吧?——要是对美里这么说了的话,才可能真的会让她笑死。我边这么想,边看着身旁依然止不住笑的美里。


    完

伪りの表 发表于 2016-8-16 12:37

本帖最后由 伪りの表 于 2016-9-4 16:50 编辑

其五    我与有马君与在医院的初见


    那一天,我究竟为什么会前往那里呢,这一点,我自己也不清楚。
    我时不时会去古西早苗小姐经营的咖啡店里露下面,所以那天,也只是偶然兴起了吧。
    换而言之,就是丝毫没能预料到什么吧。
    「欢迎光临」
    然而那天的咖啡店和平常有些不同。
    在那里等着我的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妹妹,这实在是意料之外。
    「……狭雾,你为什么在这?」
    说是来做客的话倒不是不能理解,但刚才狭雾对我说了『欢迎光临』,也就是说,她成了这里的服务员。虽然不知道理由何在,但她的言行和服装明显证实了这一点。
    「早苗小姐雇我打工了」
    狭雾的说明实在是简洁明了。
    被店主雇佣了,除此之外别无他由。
    「……我想也是」
    但我果然还是有种没能完全接受的感觉,当然,雇不雇佣狭雾是古西小姐的自由,但仔细一想,这家店是不是,对我的熟人稍微有点雇佣过头了?
    虽然也许还有别人,但姑且来说,继有马君、绢川君之后,连妹妹狭雾也……这也未免太过凑巧了。
    我也并没有事先介绍他们和店主相互认识过,有马君本就不擅长这种事吧,绢川君想打工的话,总觉得也会事先和我提及一下。
    这样一来,为何狭雾会像这样在店里打工呢?我开始在意这一点。
    「怎么了,哥哥?」
    但狭雾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这种事。
    「不,没什么……说起来,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打工的?」
    于是我也放弃思索原由。
    「上周开始的哦,今天是第三天呢」
    「是么」
    也就是说,知道我上次差不多就是这时候来的,所以猜到我今天也会来的样子。
    「虽然听说绢川先生只有在别人都不来的那天才会来,所以还没在店里见到就是了」
    「……绢川先生?」
    对狭雾口中吐出的人名,我感到奇怪,为什么狭雾会知道这个名字呢。
    「是哥哥的朋友吧?」
    「是那样没错,不过你为什么会知道?」
    「我见过好几次了哦,第一次看到时他是和九条君在一块的,第二次他是和大海小姐一起」
    「是、是这样啊」
    听狭雾的语气好像和绢川君挺熟悉的?不过从绢川君那完全没听到过这件事。
    「好像吓到你了呢,刻也君,真的很抱歉」
    这么说着走过来的人是古西小姐。
    「啊,不会,只是我自己一惊一乍了而已」
    我觉得让古西小姐担心我是没道理的事情。
    「说到吓到,哥哥」
    然而狭雾似乎觉得这还不够似的,又开始说道。
    「母亲又住院了」
    狭雾好似在闲聊一般,道出这样的事。
    「……母亲她?」
    但我自然无法心平气静地消化它。
    我回想起去年这个时候的事。那时,本就体弱多病的母亲住院了,甚至被口头上作了死亡通知。
    母亲每年临冬的时候,身体就会变得特别差,然后,今年这个时候也快到了。这种事,我应该早就能知道的。
    但是,我察觉到自己现在的境遇无疑和堵住了双耳一般。
    我离家出走了,并且住在了家里的联络难以到达的地方。导致我到这时才知晓这件事的人不是狭雾,而是我自己。
    「那,母亲她情况怎样?」
    现在不是责备狭雾的时候,想知道的事情有许多。
    「……状况不太好的样子」
    狭雾低头想了想,这么答道。刚刚还是一副开朗的表情,现在突然变得十分严肃。
    对什么事都坦然看待的狭雾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真的非常罕见,于是,我意识到母亲的病情绝非小事。
    「在、在哪住院的?」
    已经不是该悠闲地喝咖啡的时候了。
    我的内心溢满了想尽快去见母亲一面的心情。
    「和去年一样的病房号哦」
    「是吗」
    仅凭这句话我就明白了,自己不得不前往的地方何在。
    母亲入住的是朴东医院,病房是几层的几号,我清楚地记着。
    1302,这对我而言,也是一个难以忘却的数字。

    〇

    朴东医院位于步行的话稍显远的地方。
    于是我一飞奔出咖啡店后就走在街上四处寻找公交停靠站。
    虽然运气好的是,公交马上就来了,但行车速度实在不能说快,我知道这是因为在傍晚的时间段路况很堵,对此感到焦躁。
    应该坐出租才好吗?我这么考虑到,但又发觉路况这么堵,所以大概同样没有太大差别。
    只是,我焦急到连乘客上下车的时间都感到浪费,这实在是自私的想法。
    「……母亲」
    母亲名叫桔梗,是被称为秋之七草之一的植物的名字。(译注:秋之七草,是日本“物哀”文学的表现之一。其说法首见于日本文学《万叶集》中山上忆良的《秋之七草歌》:芽之花 乎花 葛花 瞿麦之花 姫部志 又藤袴 朝皃之花,分别是:萩、葛花、抚子花、尾花、女郎花、藤袴、朝颜(或译为是桔梗或朱槿)。)
    紫青色的花朵会在秋天绽开,随后在冬天凋零。然后,是因为名字的由来是这样么,母亲正是一个每每临冬的时候便会病重到卧床不起的人。
    不,不仅仅是母亲,八云家的女性代代似乎都无法活得很长。恐怕是遗传病还是别的什么吧,年幼的时候没有丝毫症状,但一到二十岁左右就会发病,然后在四十岁之前逝去。
    所以在我的印象里,母亲一直是个病弱的人,而且在我上小学的时候,还只是时不时去医院看病的程度,但自我升上初中之后,住院的时间就开始一点点延长。
    去年甚至直接昏睡下去,连医生都说可能就那样无法恢复意识了。
    然而,我和父亲争吵、随后离家出走的时候,却没有记起这件事。
    母亲在这个时期,身体状况会变得格外地差,我明明是深切了解着这件事,然后一点一点长大的。
    「真是个薄情的孩子啊,我」
    就在我好好地回想起了这件事的时候,朴东医院的一角已经可以看到了,是栋不管是谁从远处看都会觉得非常高大的建筑。
    共有十五层,在这一片显得尤其高。母亲就在这里住院。
    我足足花费了半个多小时才抵达1302号病房。医院本就与公交站口有一段距离,再加上医院太大了。明明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的,对迟迟抵达不了的自己生出不耐。
    「母亲!」
    对只是小跑了一下就气喘吁吁的这副身体也是。
    「啊啦?」
    但是在病房里的母亲明显一副很精神的模样。
    「……母亲?」
    因为想象和现实的巨大差异,我的思维似乎都停滞了。

    这是到底怎么一回事?——这么一想,就发觉答案很简单,和我想象的不同罢了。眼前的母亲能这么精神,比什么都重要。
    「怎么了?那么慌张的样子」
    在母亲眼中,此时的我应该相当奇怪吧。于是,何止是精神,她还向我露出了神采奕奕的笑容。
    「没什么,那个……我从狭雾那听说母亲您又住院了所以」
    这么回答母亲的同时,我理解到自己是被狭雾给骗了。
    「看你的样子,听到的是我一副快要死了的样子吧」
    然后母亲理解到了我的状况。不过,明明是自己的事,真亏她能这么爽快且开朗地说出来呢。
    反过来说,母亲精神到能和我这样开玩笑的程度,但作为住院的病人,说这种话果然还是不太合适吧?
    「……大概就是那样」
    但我无法作出反驳。
    「如果我真的情况不妙了的话,小狭雾不会不在这里的吧?」
    「……您说的没错」
    母亲的话一针见血,不提狭雾是在等到我的时候才说这件事的,就说她自己都还在店里悠闲地打工。这个状况下狭雾的言行已经有足够的疑点,和证明其可疑的证据了,然而却我完全没察觉到这些事。
    「刻君真是个大马虎呢」
    所以对母亲笑着说出的这句话,我也反驳不了。
    「如您所说……」
    母亲喜欢叫我『刻君』,从我很小的时候就这么叫我,就算是我,对这个称呼也差不多会觉得害羞了,虽然想这么说,但估计只会让母亲笑得更开心吧。然后,虽然对现在这个状况也感到有些困扰,但和刚才十万火急地心牵母亲的安危比起来,实在是非常平和的烦恼了。
    「不过我好高兴——」
    忽然母亲以一副认真的表情说道。
    「因为不管理由怎么样,我能这样和刻君见到面了嘛」
    这大概是母亲此时最真实的想法吧,如同要证实这一点般,母亲的脸上再一次绽开了笑容。
    但这句话在我听来的同时,也有种被责备的感觉。我有这样的感觉。
    「……真的非常对不起」
    所以我说出了道歉的话。
    「真是的,刻君真的是死脑筋呢」
    母亲对这样的我皱起脸来。
    「因为制造出不能见面的状况的就是我啊」
    即使如此我还是明白,这是我的错。
    如果没有和父亲吵架并离家出走的话,我就不会像这样,只能从妹妹口中听到母亲住院的消息,然后变得张皇失措了。
    「……刻君一直都是这样呢」
    母亲似乎和我有不同的意见。这么说完后,她稍稍移开了视线。
    我追逐着母亲视线的前方,映入眼中的是装着水果的篮框,是谁送过来的慰问品吧。
    「刻君,接下来有时间吗?」
    母亲的视线从篮框回到我身上,这么问道。
    「今天……相比来说,比较有时间」
    今天不是打工的日子,这样一来就算再耗费一些时光,也只是稍微减少睡眠时间而已,我在心里这么计算到。
    「那,先坐下吧」
    母亲指向椅子说道。
    「啊,是」
    这么说来从刚来开始就一直是在站着说话。我听从母亲的话,坐在了椅子上,随后重新端详四周。
    似乎真的是和一年前相同的房间。一尘不染的病房被完美地砌成白色,缺乏生活感,让我无法找出和一年前有什么不同。
    因此,我有种奇妙地陷入到一年前的时间里的错觉。
    「苹果可以吗,刻君?」
    母亲的话将我拉回现实,看着眼前的母亲,我感觉到,果然是有着去年所不能相比的精神。
    「嗯……」
    我没有察觉母亲的话的意图就作答了,拜此所赐,直到母亲用手拿起苹果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
    「苹果的话就让我来削…」
    终于理解到状况的我坐不住了,站起来,慌慌张张地去找水果刀。
    「不用啦,刻君明明只要坐着就好的」
    母亲对着这样的我露出一副失落的表情,但就我来说怎么也没法照母亲说的那样做。
    「不,请务必让我来做」
    「是么?」
    母亲看着自己手中的苹果,随后又看了看我手上的水果刀。
    苹果在这个房间里有好几个,但水果刀只有一把。所以如果母亲闹别扭不肯的话,我只要取来其它的苹果就好。
    或许是明白了这一点,母亲依依不舍地把苹果递给了我。
    「给,刻君」
    「您能理解比什么都好」
    之后我又找到了一块小型砧板,拿着砧板回到椅子上的我,第一件事就是把苹果切成了两半,又分成了四瓣,然后我将其中一瓣拿在手上,为了去掉苹果籽把水果刀插进果肉里。
    一年前的我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吧,在一个人生活之前连菜刀都没怎么握过。如果要让那时的我削苹果的话,我大概会折腾得不成样子。
    「……唔呣」
    但对现在的我来说绝不是什么难事,说起来,这把水果刀似乎是相当的好货,用起来好像真的只削除了皮似的,削得十分漂亮。
    「刻君,非常上手呢」
    母亲接过剥好的苹果,发出感叹。
    「削苹果这种事,谁都做得到的」
    我说着,开始削起第二瓣苹果的皮。
    「只是削的话确实谁都可以,但要削得这么漂亮的话挺不简单吧?」
    「我觉得,狭雾能削得更好」
    或许比起母亲的话,我更专注于手头的工作也说不定,所以把那样的思绪直接说出口了。
    「是呢,小狭雾的话不管什么事都能顺利完成的样子,所以也许会做得更好吧」
    母亲的话语染上了悲伤的色彩,察觉到这一点,我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她。
    「狭雾她没有这样给您削过苹果吗?」
    「因为小狭雾是很聪慧的孩子啊」
    对我的疑问而言,母亲的回答是令人费解的。
    「……我不懂」
    我老实说道,但母亲只是对我露出温柔的笑容。
    「没事啦,刻君保持这样就好」
    「就算您这么说,我心底的疑惑还是无法解开」
    说完,我又把意识集中在苹果上。保持削到一半的状态跟人说话,总觉得冷静不下来。
    「不用这么担心我也可以喔?」
    是因为这样么,于是母亲转变了话题。
    「……担心您、吗?」
    我又削完了一瓣苹果,对母亲的话作出反应。
    「这次也只是为了确认病情状况而进行的入院检查而已」
    「……这样啊」
    如果母亲说的是真的的话,何止与去年相比,简直是至今为止迎来的最安稳的冬天。
    「而且,虽然没说会痊愈,但也说了只要勤加注意的话,病情就不会再恶化了哦」
    母亲说完,将手上削好的苹果又递回到我嘴边。
    「真的吗……」
    「虽然刻君或许是因为八云家的女性代代都活得不长,所以非常担心我,但时代已经不同了喔」
    「时代不同了,是什么意思?」
    「一方面是,隐藏八云家代代遗传的病的秘密这件事,已经没有必要了」
    「隐藏秘密?」
    我感到十分诧异。
    「另一方面的原因是,医学的发展已经与日俱进了」
    然而母亲没有解答我新的疑惑,而是道出了上一个问题的答案。
    「意思是,治好母亲的病已经成为可能了吗?」
    于是我先对被解开的这件事加以确认。
    「嗯,我的情况是因为治疗得太晚了,所以已经没办法完全痊愈了,但如果以后还有相同症状的人出现的话,几乎就能被根治了喔」
    「是吗……」
    我这么说着,开始思考母亲这段话的含义。
    至少,母亲因为治疗晚了,所以没办法再变得和以前一样精神和健康了。
    「所以,即使不那么担心我,我也不会有事的喔?」
    但是母亲想表达的似乎不是那种事。
    「也就是说,我做了多余的担心吗?」
    从先前对狭雾的评价来看,母亲似乎觉得我是个不够机灵的孩子。
    「……也许是的吧」
    母亲想了想,这么说道。
    「非常抱歉」
    「并不是要责怪刻君哦?只是想说我刚才想帮你削苹果的事」
    「然而我没有注意到您的想法,自己擅自代您削了,被责怪也是自然」
    「所以我说了不是在责备刻君啦」
    母亲露出困扰的神色,于是我又一次察觉到自己说了多余的话。
    「真的很对不起,明明难得见面的,我却净是在做些多余的担心」
    「没关系啦——」
    不过母亲似乎觉得这样的我很好笑。
    「因为我最喜欢这样的刻君了」
    「……我还是不懂」
    我没法领会母亲的感受。
    「虽然这么说刻君可能会生气,但果然,刻君是一君的孩子啊」
    「……这样啊」
    一君指的是父亲,母亲似乎觉得我和父亲很像,所以很喜欢这样的我。
    不过母亲自己也明白,这个说法我并不是太能够接受。
    「男人的话,都会喜欢能坦率地表达好感的女生吧」
    「也许是对那方面缺乏抵抗力」
    但那也只是拿女生来说。我有种没法认同的感觉。
    「所以与我的意识无关,自己去削苹果的刻君也不错哦」
    「但是,还是让母亲自己削会比较高兴不是吗?」
    也不错的意思就是说,还有更好的选项吧,我想。
    「是吗?」
    对母亲来说,好像并不是这样。
    「不会吗?」
    那么究竟怎么做才是最好的呢,我开始思考。
    「并不是什么事都跟自己想的一样就是最好的吧?」
    然而母亲的回答与我期待的答案有些不同。
    「……虽然也许确实是那样」
    「我可能是想要自己削苹果,但那样的话,我就没办法像这样吃到刻君为我削的苹果,也不会和刻君聊起这样的话题了吧?」
    「大概吧」
    但这么一来,母亲又为什么会想要自己削苹果呢?我又陷入了思索。
    「矛盾了呢」
    对这一点,母亲有所自觉的样子。
    「确实感觉矛盾了呢」
    「但是,世界上有不矛盾着的事情吗?」
    不过母亲似乎对矛盾这件事本身并不抱有疑问。
    「……嘛,也许确实没有」
    现实中的任何事物或许都存在着矛盾。
    但是,要问我能不能忽视这么显而易见的矛盾的话,我个人大概没办法老实接受。
    「刻君也好小狭雾也好,都完全没给我添过麻烦,真是帮大忙了」
    「哈……」
    「对此我确实感到高兴,但是反过来,也觉得有点寂寞啊。越能添麻烦的孩子越可爱,有这么一句俗话吧?」
    「是有呢……」
    「添麻烦这话本身并不是好的意思,但却说很可爱呢」
    「这也是矛盾的一种的意思么」
    「对哦」
    母亲得到我的认同,满足地笑了。
    「也许是这样没错」
    但是我还是感觉有点云里雾里。
    「剩下的苹果,让我来削吧?」
    母亲饶了一圈,随后又回到了原来的话题。
    「母亲您希望如此的话」
    因为聊了这么多,我也变得没法坚持说自己来削完了。
    「那刻君你是怎么希望的?」
    母亲转而这么问我,但是她是了解我的性格的,所以应该很清楚,我被这么问会作出怎样的回答。
    「老实说的话,我还是想自己来削」
    于是我坦率地说道。
    「那就刻君来削吧」
    母亲突然一副很开心的样子遂了我的愿。
    「……我明白了」
    因为我已经削了一半了,所以另一半就由母亲来——难道不是这样的展开吗?虽然我这么想着,但还是开始削起剩下两瓣苹果的皮。
    「……」
    期间,母亲什么话也没说。于是病房里忽然变得很安静。
    与其他楼层相比,这一层有的全是较大的单间病房,所以没有如前厅一般的嘈杂感。明明是同一家医院,却有如此大的差别,我不禁这般想到。
    「请用」
    将这份安静当作好事,我削完了剩下的两瓣,然后将其中一瓣递给了母亲。
    「谢谢你呢,刻君」
    母亲接过苹果,仔细看了看。
    「没有的事」
    那副样子好像在确认我完成的作品似的,令我突兀地感到害羞。
    「刻君你,料理也变得很拿手了?」
    在这期间,母亲似乎是想到了这样的问题。
    「料理吗?自己能吃的程度的话,倒是做得出来」
    「是嘛,那就没事了呢」
    「您是指什么?」
    「刻君是自己做饭的吧?还是说是买便当之类的?」
    「现在是同一栋公寓的朋友给我做饭的时候比较多」
    「是这样吗?」
    母亲相当意外。
    「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因为我觉得刻君,即使身边有料理上手的人,也会自己做自己的份的」
    「……我并没打算逞强到那种地步的」
    但是,被说到这个地步也是自然,我有这个自觉。就在刚才我还固持己见,削了原本母亲想削的苹果。
    「不过,有时也会自己做饭吧?」
    所以母亲没有一下子就相信我说的话。
    「……不,料理相关的事,全都拜托给了那些朋友们」
    「朋友们?」
    母亲在意起我这句话。
    「因为不止一个人」
    「是那么回事啊」
    随后母亲好像接受了我的说法,小声低语道。
    「那么回事?」
    「我只是想,如果只有一个朋友的话,在那么多次里,刻君一定至少会做一两次吧」
    「但是不止一个人的话,即使不做也不奇怪了?」
    因为事实上已经变成这样了,所以我自己也许不会觉得奇怪。但母亲的这个理解我还是不太懂。
    「因为大家一起吃饭会比较开心嘛」
    「……虽然不太明白」
    对母亲的这句话本身我并没有什么异议,但我不明白这与我不做饭又有怎样的联系。
    「一定有四个人左右吧」
    「……是呢」
    「有这么多人的话,就可以互相之间撑担起各自擅长的部分了呢」
    母亲没有切实回答我的问题,不过,我感到确实如此。
    感觉自从有马君来了以后,我对自己做料理这件事就已经完全不拘泥了。
    「刻君也渐渐成长得像个大人了呢」
    然后,明明该是在说料理的话题,母亲又突然说起这样的话。
    「……那是指什么?」
    「是指我虽然有担心你,但好像是多余了,这件事呢」
    「让您担心了么……」
    「因为刻君特别不愿意依靠别人啊,所以一定会拼命地自己一个人努力吧……但是,看起来交到了一群很棒的朋友呢」
    「是呢,我也觉得是对区区我来说太过浪费的朋友们」
    「所以我感觉在这方面刻君啊……变得像个大人了呢」
    母亲这次又不知为何,语气变得有些悲伤。
    「不变得像大人会比较好?」
    所以我不由地问道。
    「这也矛盾了呐」
    母亲对自己的话也表现出惊讶的样子。
    「又是矛盾啊」
    「对,是矛盾哦。刻君变得像大人了这点,我虽然也觉得高兴,但那也有已经不再需要我了的意思吧?」
    「所以会觉得寂寞吗?」
    「是呢,刻君,我跟你老实说噢」
    母亲又忽然一副认真的神情看着我。
    「是,您想说什么?」
    「我有想过,刻君也许会因为受不了,再也不会回来家里了呢」
    「……真的很对不起」
    实际上,或许还是回家比较好吧。今天也是,母亲像这样超出预料之外地精神倒是还没问题,但是,会像去年那样病危的可能性也非常地高。狭雾的谎言变成现实,也是相当有可能的事。
    「但是现在这样和刻君聊过之后,我又感觉那是自己在任性了」
    然而母亲似乎在考虑着相反的事情。
    「是吗?」
    「放可爱的孩子出去旅行吧——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吧」
    「旅行、么」
    离开父母一个人生活,确实有点像旅行也说不定。
    「旅行,很辛苦?」
    母亲似乎对这个比喻中意起来。
    「不,我一点也没觉得很辛苦,因为这是我自己所期望的旅行」
    「是嘛,刻君真是坚强呢」
    母亲抿嘴作出微笑,但却给我一种没能坦率地觉得高兴的感觉。这也是一种矛盾么。
    「苹果,我再多削一个吧?」
    我假装没有发现这件事,看着母亲,试着把话题转向已经吃完的苹果那边。
    「呐,刻君?」
    然而,母亲露出有些捉弄的笑容。
    「怎么了?」
    虽然没能理解到这个有点坏心眼的表情的含义,但我姑且作出倾听的准备。
    「这次让我来削苹果吧?」
    不过,母亲的提案并没到值得诧异的程度。
    「倒是没关系」
    「倒是没关系?」
    「没,刚才您有说过自己要削,结果还是让我来削了吧」
    「是呢」
    「所以我在想,这次会不会也还是这样」
    而且,我也很在意母亲刚才的表情,以为母亲可能会说出让我惊讶的话。
    「我呐,也想做些母亲会做的事啊」
    就在我认定是自己想多了的时候,母亲又真的说出了那样的话。
    「我觉得那样的事情您已经做得足够多了……」
    「是吗?」
    「能像这样原谅我的任性,已经非常足够了」
    这是我真实的感情。
    能默默守望着和父亲吵架后离家出走的我的背影,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刻君是这么想的啊」
    但从母亲的回答和表情中,我察觉到,她似乎对我的话并不怎么感到开心。
    「我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吗?」
    所以我对此寻求起答案。
    「没事的,刻君保持这样就好」
    母亲的这句回答,之前也有听到。意思是,体谅了和狭雾的做法不一样的我吗?
    「我还是不懂」
    「不存在完全正确的事,而且,正确的定义也是会随时间改变的吧?因为是刻君自己决定的旅行,我守望刻君这件事才会是正确的吧。但也可能其实是错的也说不定呢」
    「也许是那样没错,但是,我让母亲伤心了,要和我说即使这样也可以的话,我只会感到困惑」
    「是我的任性而已啦,自顾自地认定刻君很优秀,所以觉得有点失望罢了」
    「我很优秀、么……」
    「应该说是优秀过头了吧」
    「过犹不及——的意思吗?」
    虽然不明白我到底哪里优秀了,但母亲想表达的事情我清楚地知道了。
    母亲大概一直期待着,我能更小孩子气地向她撒娇哭诉吧,而狭雾一定早就察觉到了这一点,在母亲面前那么做了吧。
    「刻君没有怨恨我,没能多做些母亲会做的事吗?我有这么想。但这也是我自作自受呢」
    「我从没有这么想过」
    我想,原因不在母亲身上,而在于我自己吧。但母亲似乎认为是她的错,这一点,或许母子二人很像也说不定。
    而父亲则是绝不会说自己错了的人,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打心底里这么想的,但表面上总是如此。
    「不过,要是我住院就能像现在这样,经常跟刻君能说说话的话,或许一直住院也不坏呢」
    在我想着父亲的事的时候,母亲又说出了不得了的话。
    「即使是玩笑话,您这么说我也还是佩服不起来」
    如果真的是考虑着种事情而故意住院的话,我可能就不会来看望了吧。
    「在家静养的话,刻君就不会这样来看我了吧?」
    「虽然确实如此……但我并不是不想和母亲说话」
    「所以我说了住院也不坏啊,在医院的话也不用在意一君,刻君就能常常来见我了吧?」
    「……虽然确实如此」
    我无法理解开朗地说着这些话的母亲的心情。
    在医院的话不用在意父亲,这是因为父亲绝对不会来医院看望母亲,虽然父亲没有明言说过这件事,但以我的经验来看就是这样。
    但母亲却因此欢迎我的到来。
    「对一君有怨恨吗?」
    也许是我把想的事情显露在了脸上,母亲一语中的地问道。
    「并没有憎恨父亲,只是,感觉有些格格不入」
    我接连否定着母亲的话。结果,我还是没能说出母亲所期望的话。
    「是呢,但是,这也是因为我呢,一君很认真,所以他只是做了我期望的事而已哦」
    「……理解不了」
    如果和我想的一样,母亲对父亲说不要来看望的话,意思是母亲的愿望就是不要去看望她?我丝毫想不出这个愿望的理由何在。
    「刻君再变得更成熟一点的话,可能就会明白了吧」
    然而这次母亲的话貌似又否定了她刚才说过的内容。
    因为我还是孩子所以不明白,似乎就是这样。
    「是么……」
    这样的话,我就也只能老老实实接受这个答案吧。
    「不过,刻君要是感到寂寞了的话,随时回家也行哦」
    然后,母亲终于说出了,大概,她一直想说的这句话。
    「谢谢,不过我做不到」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果然,刻君现在生活的地方并不是你的家,我和一君还有小狭雾在的那个家才是喔」
    「这我明白——」
    母亲深深地理解了我的现状,我想。
    那栋公寓的十三层,本质上说到底只是暂时的居所,这我从一开始就明白,我会在不是太久的某一天离开那栋大楼,回到家里,最近对这件事有了些许现实感。
    「但果然,现在我还不会回去」
    等那个时候来临——我会再重新思考。
    即使讨厌,但我总有一天必须回到那个家,在明白这件事的基础上,我不想保持着这份讨厌的心情回去。
    我也明白,自己总有一天不得不离开那个十三层,所以我思考了。
    ——要怎样,才能让十三层认同我的离开,并与它告别呢?
    「我只要等着就行了?」
    母亲连我心底的这个答案都猜到了的样子,我不由地对这样的母亲萌发敬意,并不是因为她理解了我的心情。
    只是因为不是别人,是眼前这个住院的人说的话。去年,母亲病重得险些撒手人寰,今年虽然没什么大碍,但谁也不知道来年会不会也相安无事。这样摸不清未来的母亲,却对自己的儿子抱以无限的信任,说了会在未来等他。
    不是对我的事无所谓,而是殷切地盼望着我能回家。
    但是,母亲却选择了『等着我』。
    「那样便足够了」
    我还能在此之上奢求更多吗?
    「果然,这么说了呢」
    「……是的」
    我从心底感觉非常对不起母亲,但只有这份任性,不被允许不行。
    所以,我非常感激这样允许了我的母亲。
    「啊啦,刻也君?」
    这时,突然来了另一位来看望母亲的人。
    「……美佐枝小姐」
    是有马君的母亲,她和我的母亲似乎是在医院认识的旧友。
    「太好了呢」
    是因为这样么,确认了我的存在后,她先朝母亲搭话了。
    「嗯,小狭雾好好地抓到他并把他骗过来了」
    「啊啦,是这样啊」
    话题似乎是我。
    「晚上好呢,刻也君」
    好像才察觉到要问候似的,美佐枝小姐对我说道。
    「晚上好」
    「我也有在找刻也君哦,但好像还是被小狭雾抢先了呢」
    「那么说有点不太正确,我只是偶尔是去了狭雾打工的地方而已,然后在那里听到的」
    「也就是说,是刻也君自己去找小狭雾的呢」
    「那也有些不对……」
    这么聊着的时候,我开始思考美佐枝小姐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明白她是来看望母亲的,但仅仅因此就来医院了吗?是不是有别的原因,比如说和有马君相关的事,我这么担心到。
    「顺便一提,今天只是在工作前来见一见桔梗小姐而已哦」
    是从我忧虑的表情猜出了我所想么,美佐枝小姐打消了我这份不安。
    「对了对了,刚才的苹果就是美佐枝小姐送来的哦」
    而母亲似乎没有察觉到美佐枝小姐的话的含义。
    「那真是非常感谢,先前,和母亲一起美味地品尝了」
    所以我接过母亲的话,向美佐枝小姐道谢。
    「没有的事,对桔梗小姐来说,刻也君为她削苹果这件事,远比我送的苹果本身更让她高兴呢」
    「不,真的非常美味。而且,之前也受您照顾了,托您的福,真是帮了大忙」
    感觉是没必要在母亲面前说的事,所以我并未明言是哪件事,但我知道美佐枝小姐一定能听懂。
    「那件事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话说,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解决了的样子呢」
    然后美佐枝小姐立马就想到了,我是在说那次协力为绫小姐买电视的事。
    「……似乎是那样呢。非常抱歉,那时就应该好好向您道谢的」
    「不不,我即使在那也不知道该做什么,直到最后也只是为事情解决了而松了一口气而已」
    美佐枝小姐笑着回答。我不知道她有几分是认真的,但我姑且明白了,她的回答是为了让我不作多余的担心。
    「在说什么事?」
    母亲对我们的对话产生了兴趣。
    「我不知道具体情况,不过刻也君好像在和比他年长,而且很富有的女性一起生活的样子哦」
    美佐枝小姐这次却没有蒙混过去。虽然回到刚才的话题会远比现在好得多,但那也有种不妥的感觉。
    「啊啦,是这样吗?」
    母亲立马就相信了。
    「当然不是这样,只是住在同一栋公寓里,因为是稍微有点不修边幅的女性,所以帮了她一些忙而已」
    于是我果断地否定道。
    「只是住在同一栋公寓,就会帮到那个地步吗?」
    但美佐枝小姐似乎仍打算把这个话题拉长。
    「我觉得,必要的话也有需要那么做的时候」
    因为这段对话,我开始后悔,那时让绫小姐以正常的穿着出门或许是错误的,像平常一样……那虽然也很不妙,但果然不应该太过显眼。
    「美佐枝小姐见到那位女性了吗?」
    像是印证了我的不安似的,母亲缠着这个话题不放。
    「嗯,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呢,不过比刻也君稍微年长吧」
    「啊啦啊啦」
    母亲一副感到很有趣的表情,脸上笑眯眯的。
    「所以说,只是和我住在同一栋公寓的稍微不修边幅的女性而已」
    虽然不明白母亲这个表情的含义,但我不由地感到自己应该否定这件事比较好。
    「但是感情好到对方困扰了就会出力去帮助的程度吧?」
    美佐枝小姐再次作出煽动的言论,明明平时很成熟,其实是一碰到这类话题就刹不住车的人么。
    「虽然是那样没错……但就只是这样的关系而已,在此之上或之下都不是」
    「是吗?明明身体很纤细,胸部却格外地大,感觉是非常能让男人生起保护欲的女孩子呢」
    「我已经说过了……」
    「还是说那个女孩子有其他正在交往的人吗?」
    「没有在交往的人,不过……」
    「那就是单身了?」
    「她有喜欢的人的,然后那个人不是我!所以我和那个人之间没有任何特殊的关系」
    「听起来总觉得像是第三者的发言呢」
    「我就说了……」
    美佐枝小姐似乎无论如何都想把我和绫小姐凑在一起,不论我说什么话都会被曲解成那样,我维持着不安的心情,看向母亲。
    「并不是这样的吧,刻君?」
    然后母亲笑眯眯地否定了到现在为止的话。
    「……是的」
    援军的登场对我来说实在是如同及时雨一般,但在美佐枝小姐眼中貌似是令她诧异的展开。
    「但是,关系真的很好吧?」
    然而母亲又提出纠正。
    「我只是因为刻君如字面意思上正困扰着,所以才帮你说话的——」
    母亲丝毫没有听我辩解的意思,大概是因为有相当的确信吧。
    「因为,刻君已经有小铃璃了啊」
    然后母亲说出了让她确信的理由。
    「……说的是呢」
    母亲的话实在是正确无比,但被这么直接地当面说出来,有种不太好作肯定的感觉。
    「小铃璃指的是?」
    美佐枝小姐的兴趣转向了那里。
    「九条家的女儿,也是刻君从小四开始就一直在交往的女朋友哦」
    母亲一副非常自豪的表情说道,作为当事人,我自然觉得异常害羞,但母亲似乎没有在这方面体谅我的意思。
    「从小学四年级开始?真是相当早熟呢,刻也君」
    「之前听你说了,小冴子的初恋差不多也是在那个时候?」
    「初恋和真正交往,是有很大差别的哦?」
    「说的、倒也对呢」
    「说起来,桔梗小姐的初恋是在什么时候?」
    「我啊,和那种事情无缘呢,别看我这样,以前也是个深闺里的千金小姐呢」
    「说起来确实听你这么说过……」
    「那美佐枝小姐你是在什么时候?」
    「我是什么时候来着?我记得好像是——」
    然后两人完全把我忘在一边,自顾自聊得火热。我一边想着自己该作何反应,一边从旁观望。

    〇

    结果,由于母亲大约还要住院三天,我被要求再去看望她一两次。
    「看到她很精神的样子,放心了?」
    直到后来,过了探病时间,于是回公寓的途中便和美佐枝小姐一起了。话虽这么说,因为美佐枝小姐接下来还有工作,所以真的只是途中。
    「放心了。狭雾的谎话真的让我担心得不得了」
    「于是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结果发现精神的很,然后就感到脱力了?」
    「……就是那样」
    美佐枝小姐明明看起来很年轻,但只要沉默不说话,就会让人感觉有一股成熟女性的气息。而在她的内里也有与此相反的,在某些方面有些孩子气的地方。
    特别是对恋爱相关的话题,会展现出连班上的女生都望尘莫及的兴趣。
    「最近,冴子她还好吗?」
    但是,只有说到冴子的事的时候,完全像是变了个人。这大概就是世人常说的为人母的一面吧,然而,那表情又似乎在哪隐藏着痛苦。
    「和以前相比,要精神许多」
    所以,我无法作出美佐枝小姐期望以外的回答。幸运的是,现在我还能毫不心虚地说出这个眼下尚为真实的答案,但我并没有办法为以后做保证。
    「那就、好呢……」
    这样说着的美佐枝小姐,果然还是一副母亲的样子。
    嘴上回答着那就好,却能感觉到她心里其实没办法完全认同某些事情,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但那毫无疑问就是她表情中藏着痛苦的原因。
    「开始打工后,真的变得很精神了」
    所以我不忍继续追问。
    美佐枝小姐并没有要找我倾诉的意思,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很不擅长接受别人的商谈、被人征求意见。
    以这样的理由拒绝别人的商量,或许是很卑鄙的,但是,真正的理由绝不是我的笨拙之故。
    但凡重要的事情找我商量的话,基本上最后都不会得出什么好结果。就算给出正确无比的常识性意见,也只会发生不好的事,最终向坏的方向发展。
    要说把这当作是偶然抛在脑后,倒也不是做不到,如果仅限于自己的事的话,这么做倒也可以。
    但是,接受别人的商谈,就等于介入了对方的人生。将别人的人生扭曲向坏的方向,然后只说成是偶然让自己轻松,这种事我做不到。
    「冴子她开始打工了啊」
    然而我的这个观点无法引起任何人的共鸣,小学的时候,便理解了这件事。所以对美佐枝小姐,我没有作出想听她说说的发言。
    「是的,狭雾也和她在同一家店打工」
    我再次作出无懈可击的回答,拜这所赐,美佐枝小姐回到了平时的样子。
    「啊啦?」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然后,就是在那听说了桔梗小姐的事?」
    「是的」
    因为这话我又察觉到,似乎也不是无懈可击的。
    「……现在想来,我应该拜托你帮我跟冴子带些话才好的」
    如果,有马君是处在普通的家庭的话,美佐枝小姐的这句话,是十分适当的吧。然而,就像美佐枝小姐自己也如同刚刚才察觉到这一点般,实在是缺乏实践性的提案。
    「虽然是这样,不过现在是在聊我家的事情呢」
    所以我只是如此回答。
    「说的对呢,是在说刻也君家的话题呢」
    美佐枝小姐却再次露出了之前那副母亲般的神情。
    于是我理解到,美佐枝小姐虽然嘴上说着是我家的话题,但心中想的一定是自己家的事。
    「……」
    「……」
    因此,会话已经进行不下去了。
    「……那我因为还有工作,就先失礼了」
    直到走到公交站台为止,这段沉默才终于被打破,被美佐枝小姐。
    我什么也没能说出口,没能再提出哪怕一个合适的话题。
    「那就,再见了」
    我对此感到十分歉意,但最后,美佐枝小姐还是对我开朗地笑了笑。

    〇

    明明是在公交站台分别的,结果我却决定徒步走回公寓。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想在走回去的途中考虑些事情。凭经验我知道,在这种时候不坐公交或电车会比较好。
    因为往往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坐过站很久,最后在陌生的站口下车——会变成这样的窘境。
    「果然,我应该问的吗?」
    美佐枝小姐毫无疑问没有这样的愿望,我这么认定,当然,不是因为我希望理当如此。
    既然如此就没有丝毫迷茫的必要了吧,然而,想到今天和母亲的谈话,我又陷入迷茫。
    那迷茫便是——一切都如人所愿或许不一定是完全正确的事。
    美佐枝小姐也许确实不喜欢也说不定,但为了能确认她真实的心情,我能做的事情,确实地增加了。虽然还不能确定,那其中是否存在着能帮到美佐枝小姐和有马君的选项,但我确实并非一无所知。
    如果像现在这样发展下去,是不存在可能性的。话虽如此,但就这样赌上可能性、问出美佐枝小姐不曾期望的问题,真的会让情况变好吗?——对自己的这个行为,我没有自信到能回答『是』的程度。
    这果然是因为,我想到了以前的有马君。
    那时,她眼中映出的绝望色彩,如果现在已经消失殆尽了的话,那么,我或许还有力所能及的事。
    然而,我却没办法这么确信。只是那绝望之上又涂上了别的颜色所以掩盖掉了而已,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拭去这种感觉。
    只要和有马君好好谈谈的话,也许就会想并没有这种事吧。但真是那样的话,美佐枝小姐为何又总会露出那副表情呢?
    有马君将那层绝望的颜色隐藏起来了。然而,真的只有这样吗?我的这份疑惑无法消除。
    「那个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最初见到有马君的时候,她只是一个病人。
    由于要看望母亲而频繁地前往医院的我,偶尔会见到一位不知名的少女。虽然,那时候没有认真观察过也说不定。
    但是,即使如此我还是能确信,那时的她与之后的她有着极大的区别。
    毋庸置疑,她是生了什么重病,青白色的皮肤与纤细的身躯,让她显得弱不禁风。但即使是那样的有马君,那时她的眼中,也依然闪烁着希冀的光彩。
    『就算现在生病了,也要保持精神』——能感受这样的意志。那个时候的有马君,看起来很想一直黏在美佐枝小姐的身边。
    但在那之后,我所见到的有马君的身边,已经没有美佐枝小姐的身影了。然后,有马君眼中闪烁的富有生气的火焰,也完全熄灭了。
    身体的状况不如说应该是变好了,她看起来和最初见到时相比已经健康了不少。
    然而,她的眼睛完全死去了。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至今仍未知晓。
    因为那件事,有马君和美佐枝小姐之间有了隔阂,我能明白的就只有这个,以及那件事和有马君的病情无关。
    从护士们的态度看来,有马君似乎怀着相当绝望的病症,但我认为和这个无关。
    因为有马君明明身体开始变好了,眼中的绝望却没有丝毫褪色。
    「……美佐枝小姐她,到底做了什么事」
    我无法想像,将有马君的心伤得那样体无完肤的究竟是什么事。
    她比我更加成熟。不是说外表,是指她的言行。
    不过,那或许只是在我面前而已。就像美佐枝小姐只有在提到有马君的时候才会露出那副表情一样,对有马君而言,美佐枝小姐或许也是重要无比、无可替代的特别的存在。
    也许,正因为是那样重要而特别的存在,有马君才会被伤得那么深。
    「这样的话,就真的没有我插手的余地啊」
    我明白的。这是有马君和美佐枝小姐两个人之间的问题。
    但是,即使如此,我还是不由地感到,这是一种命运。
    那个病弱的少女作为同学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也些微地这么感觉到了,我本没有在这里就读高中的预定,有马君应该也是如此,听说她是因为病情搬到了比良井这边。
    原本不会再相遇的我们在那所学校再次见面了,说出来的话,也只是这种程度的事。这样的事找找的话还有很多吧。
    但是,和她在十三层再次相遇的那一瞬,我再也没办法当作是偶然带过。
    再也没办法不去希求一件事。
    ——希望有马君能得到属于她的幸福。
    「不过,果然只是我自以为是的想法吧」
    不管怎么思考,结论都是一样的。
    有马君也好,美佐枝小姐也好,都不希望有别人介入到她们之间。所以,我什么都做不到。
    我能为有马君做的,也只有开欢迎会那种程度了。就算是那个,没有绢川君料理的手腕的话,也是做不成的吧。
    所以,我只能沉默着抱以期待。因为我以不擅长听人商谈为借口,自己断绝了有马君找我商量这个可能。
    「……真是个薄情的男人啊」
    结果,我只是在随波逐流而已,我明白这样做或许反而会比较好,也明白自己本就不应该介入。
    可是,抱着即便如此还是想要做些什么的心情的,才算是生而为人不是吗?
    如同母亲说的矛盾着的,才是人性不是吗?
    然而,我却认定什么都不做比较好,仅仅只是沉默着、期望着绢川君或是古西小姐,能帮助她找寻到更好的未来。
    「也就是说,对有马君来说,我在与不在,都是一样的」
    我定下这样的结论,对此却没能感到悲伤。因为这是我在很早之前就已经理解到的事情。
    即使今天,和母亲还有美佐枝小姐聊了那么多,这个结论也还是没有改变。
    「这样的话,我就一直保持现状,做一个管理员就好了吧……」
    就在我再次确定自己想法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公寓门前。

    〇

    「……我回来了」
    没去确认十三层有谁在,我不觉地低声呢喃道。
    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想着直接去1301室露面,这对我来说或许颇为稀奇。大概是因为预定之外的医院之行,让我没办法像平常一样规律地行动了吧。
    「欢迎回来,八云同学」
    我感受到这果然是命运。在那里的只有有马君一人。
    似乎是刚买完东西回来的样子,她正忙着把食材放进开着门的冰箱里。
    「……怎么了吗?」
    然后,在我思考着该如何反应的时候,有马君似乎对这样的我感到了疑惑。
    「不,并没什么值得说的事」
    「说起来,刚才八云同学你,是不是有说『我回来了』?」
    「有吗……」
    被这么一问,我想到自己好像确实这么说了,不仅直接来了1301室,似乎连问候都与往常不同。
    「遇到什么事了吗?样子有些奇怪哦?」
    我还在想着是指遇到的哪一件事的时候,有马君随即又说出了这样的话。
    「奇、奇怪吗?」
    「总之,你看起来很累了呢」
    有马君也察觉到自己的说法不太对了么,于是改变了说辞。
    「或许我确实是累了吧」
    「果然,是遇到了什么事吗?」
    有马君似乎很想知道那个原因。
    「稍微被妹妹骗得团团转了呢」
    所以我不再作隐瞒,和美佐枝小姐见面的事自然没有说的想法,只说去看望母亲这事,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被妹妹?」
    「她告诉我母亲又住院了,而且病情十分危急,于是我马上去了医院」
    「但是,实际上没有太大的事吧」
    有马君说着关上冰箱,将视线投向我。
    「不如说精神得不行啊,到了能取笑慌慌张张跑去的我的程度呢」
    「即使不用想像也有相当的画面感了呢」
    「是呢」
    有马君笑着说完,随后提了提手上的白塑料袋。
    「八云同学你,讨厌苹果吗?」
    从这个问题来看,袋子里装的貌似是苹果。
    「……不讨厌」
    察觉到有马君接下来要说的话,于是我放弃道出之前已经吃过的事实。
    「那,我给你削个苹果吧?」
    「谢谢,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对这预料中的提议,我回以心中已准备好了的感谢的话语,随后走向餐桌。
    「那么,请你稍微等等呢」
    有马君收到我的回复后,从厨房的低柜中取出了菜刀,准备开始削苹果。不是用水果刀而是用菜刀,我第一次意识到,她或许性格上意外地大胆也说不定。
    「唔呣」
    我坐在椅子上等待了一小会后,有马君就端着削完皮并切好的苹果走过来了。
    「吃了苹果就能变得精神了呢」
    她的这句话,令我突然从心底感受到了震撼。
    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话,说是理所当然的常识也不为过。
    然而,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我却有种看到了美佐枝小姐的错觉。我忽然明了,有马君会向累了的人推荐苹果,应该是受美佐枝小姐的影响吧。
    「……谢谢」
    有马君是被美佐枝小姐说着同样的话,然后,被呵护着一点点长大的吧。想到这里,我不禁有股想哭的冲动。
    我深深感受到,虽然现在是连见面都要避开的两人,但是,美佐枝小姐爱,确实有好好地传递到了有马君的心中。
    「不会,只是因为便宜所以多买了一些而已」
    我仅仅因为这一颗苹果就心绪起伏的事,有马君似乎并没察觉到。
    嘛,虽说被察觉到也很困扰……
    「你也吃怎么样?我吃一半就足够了」
    所以,我做不到一个人将这颗苹果吃完。
    「说的也是呢,苹果削好了之后,趁早吃会比较好呢」
    然后,有马君坐在我对面开始吃起苹果,而我似乎忘了自己吃,只是出神地看着她。
    「……怎么了?」
    于是有马君对这样的我感到了疑惑。
    「没,只是觉得苹果太好吃了」
    连我自己都觉得这是相当蹩脚的借口。
    「八云同学今天,真的挺奇怪喔?」
    「……说不定就是这样呢,我自己也这么觉得」
    我这么说道的同时,却并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是被伯母说了什么奇怪的事吗?」
    「……我觉得没这回事」
    回想起来,不如说都是些很认真的话。
    「那究竟是怎么了?」
    「嘛,是因为累了吧」
    恐怕不是母亲的原因,而是我之前考虑有马君的事入神了吧。
    但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能像这样和有马君坐在一起吃苹果,感觉真是不可思议。
    「……还要再削一些吗?」
    回过神来时,两人已经把一颗苹果分吃完了。
    「虽然刚才说我一个都吃不完,但现在却感觉想多吃一点呢」
    「……其实我也是」
    有马君害羞地小声说道,随后站起来再次走向厨房。
    「有马君」
    我慌忙喊住她。
    「是?」
    有马君有些吃惊地返回了。
    「这次让我来削吧?」
    「不用的,八云同学很累了,所以还是我来削吧」
    但刚才已经为我削过一颗了。
    「没事,吃了苹果我感觉已经恢复精神了」
    虽然我都准备好了这样的理由,但有马君意外地性格相当强势也说不定。
    「那就、我很喜欢做这些事,所以」
    她笑着再次回绝了我。
    「唔呣……那、就拜托你了」
    于是,我只好远远在一旁看着削着苹果的有马君。

    「真的变得很有精神了……这么相信也可以吗」
    从现在的有马君眼中,似乎找不出一丝绝望的色彩。
    她或许真的变得有朝气了也说不定。我如此希望着。
    曾经那样绝望的内心,或许也被时间和相遇的人们治愈了也说不定。我想这样相信。
    这只是自己毫无道理的臆想,我当然明白。只要回想起美佐枝小姐的表情,真相便显而易见。有马君她,伴随着虚幻存在于此。如若不是这样,她应当是和美佐枝小姐在一起的,因为美佐枝小姐,就住在这栋公寓的第十二层。
    但是,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加想要如此相信。
    ——在这本不会存在的,奇迹般的十三层中,会存在另一份奇迹。


    完

伪りの表 发表于 2016-8-16 1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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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千夜子&燕「RADIO NO.1301!!」
    千夜子「富士见Mystery——我是房号10001的大海千夜子」
    燕「富士见Mystery——我是房号10002的键原燕」
    (译注:原文是『富士見まして、ミステリーは』,猜测是『はじめまして、こんにちは』这种变换来的风格吧,不是太懂怎么翻才好,下同)
    千夜子「继DramaCD的后记之后,这次又能在文库本的后记里出场,稍微有点开心呢」
    燕「嘛,是挺高兴啦,但是不管哪边都并不是radio,这一点是不是从根本意义上就搞错了?」
    千夜子「这么一说确实是这样呢,为什么我们两个会在这里主持这样的节目呢?」
    燕「不,就算你问我也……」
    千夜子「那就先别在意了——好,最初的环节是『告诉我吧,千夜子酱』呢,那么第一位」
    千夜子「来自东京的『那个表里不一的魂淡』先生的来信:我的朋友对我自满道『被女友用嘴把皮剥下来了』,千夜子酱是一开始就剥的?还是中途再开始剥的?」(译注:这里联系上下文,可能是新井写明信片的时候写错了或谐音双关,原文『裏返り者』(表里不一)近似『裏切り者』(背叛者),如果是后者意思大概就是,『那个杀千刀的现充』wwww)
    燕「千夜子?为什么要读这种来信啊?」
    千夜子「哎?因为新井先生跟我说要是他发生了什么不测的话就读这个……」
    燕「新井—————————————!!!」
    千夜子「燕?新井先生已经死了喔?话说回来,不就是燕杀掉的吗?以很吓人的气势殴打了好多次」
    燕「哎?我干的?不,虽然确实有在DramaCD的后记里对他『去死吧!你个人渣!』这样死命揍他的印象……真就那么死了?」
    千夜子「嗯,所以我现在就在读新井先生说他发生了什么不测的话就读这个然后留下来的明信片啊」
    燕「是、是么。但是、要是真被我打死了的话,还在这悠闲地主持节目真的可以吗?到底是怎么回事哇?」
    千夜子「新井先生到目前为止已经死了好多次了,所以谁都不会在意了吧,话又说回来,这个明信片的内容是什么意思?用嘴剥皮……并不是在说把苹果连皮塞进嘴里之类的吧?」
    燕「……比起这个,今天有更重要的事吧?」
    千夜子「啊!说起来,今天这个环节请到了很棒的嘉宾,而且还是两位哦」
    燕「没错,是新井生前交好的两位富士见书房的作家先生喔」
    千夜子「首先是第一位,目前,正执笔Fantasia文库大受欢迎的系列作品《黑血兄弟》的字野耕平老师——」
    燕「富士见Fantasia,字野耕平老师——」
    字野「我是富士见Fantasia的字野耕平」
    千夜子「字野老师之前也来公开录音过了,那时也说过了,我是字野老师作品的超级粉丝喔!」
    燕「千夜子千夜子!本性露出来啦!」
    千夜子「哎?啊,是这样啊。我,现在是千夜子酱来着?」
    燕「不合格!——话说这句也不是千夜子的台词吧?」
    千夜子「对不起噢,燕……」
    字野「那个,差不多可以开始了吧?」
    千夜子「啊,真的非常抱歉,因为我的失态……」
    字野「没事,只是买了我的书这一点,就已经非常开心了哦」
    千夜子「是、是吗?字野先生真是相当温柔呢——」
    字野「嘛,虽然新井先生老说我『切开是黑的』『不愧是BBB的作者,真的流着黑血呢』之类的,但实际上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呢」
    千夜子「是呢——我,比起新井先生,更相信字野先生的话哦!」
    字野「虽说议论已经死掉的人不太好,但他啊就是这种地方……」
    千夜子「是的,我明白的。字野先生不是腹黑的人,大家也都知道的吧?燕你也知道的吧?」
    燕「那个是,嘛,我也是,比起新井更相信字野老师的话呢」
    千夜子「然后,同样现在正在Fantasia文库执笔《火之国、风之国物语》的师走透老师,今天也作为嘉宾来到了现场」
    燕「富士见Fantasia,师走透老师——」
    师走「我是富士见Fantasia的师走透」
    字野「呀,阿透」
    师走「……嗯、嗯」
    字野「吾乃幻想世界中超越吸血鬼,又回归吸血鬼之存在——字野耕平。一时沉溺于美酒与药物,游离于怪异的世界。然而眼下,吾已凯旋,将身着鲜红外衣,踏破王者的道路。怪异的反叛者,亲爱的同士哟,让吾欢迎汝吧」
    千夜子「哇!!很有BBB风格的问候呢。不愧是字野老师!」
    字野「咿呀——嘛,没那么夸张啦……话说回来,阿透?」
    师走「是、是的?」
    字野「我啊,这么一来,不管在Mystery文库还是在Fantasia文库,都是你的前辈了吧?」
    师走「您、您说的没错,前辈」
    字野「话说啊,阿透?」
    师走「是、是的,还有什么事?」
    字野「我啊,现在很想吸烟了呢。呐,我,现在,想吸烟,显而易见对吧?」
    师走「是、是的。非常抱歉,我不够机灵」
    师走,上前给字野的烟点上火。
    字野「呋——阿透给我点的烟真是美味呢」
    师走「您过奖了」
    千夜子「于是,师走老师?」
    师走「是、是的?」
    千夜子「师走老师的作品《火之国、风之国物语》虽说是本月二十号才发行第二卷的新系列,不过大体是怎样的故事呢?DRAGON MAGAZINE那边也有在连载,和文库这边又有什么联系呢?」
    师走「首先,虽然书名里有火之国,但和熊本县并没什么关系」(译注:熊本县有“火之国”一称,其来源一说这是因为熊本县境内多有活火山,也可能是因为古代熊本县的领域为“肥后国”,当时简称其为“肥之国”或者与“肥之国”日语发音相同的“火之国”。)
    燕「……是嘛」
    师走「……额,看来对年轻人来说是有点难懂的梗呢」
    千夜子「我说啊,这个在别的节目里也说过了吧?」
    师走「有、有这回事吗?啊咧?」
    千夜子「我,就在那个节目现场,所以记得很清楚哦?」
    燕「千夜子!本性又露出来啦,本性!」
    千夜子「啊,是这样啊。我,现在是千夜子酱来着——啊!是呢,和熊本县没关系呢。因为是Fantasia文库的作品所以不可能有关系呢」(译:奇幻系就不能和现实有关系嘛?)
    师走「没关系,不用那么卖力地为我打圆场也没事的。我明白是我自己搞砸的,而且这事,也没到解释笑话的笑点那种残酷程度啦……」
    千夜子「额——于是那个!那个!那个!在DRAGON MAGAZINE也有连载,这两边有什么联系吗?」
    师走「《火之国、风之国物语》讲的是王国军和叛乱军互相战斗的故事,于是文库本里是以王国军的视角,而连载的那边是叛乱军的视角呢。因为连载那边写的只是叛乱军的事,所以我会注意不让各种各样的角色登场过多,最终酿成故事本身都臃肿了的惨剧」
    燕「……是嘛」
    师走「额,看来也是对年轻人来说有点难懂的梗呢」(译:抱歉这个我也不懂)
    燕「与其说难懂,说白了其实,超无——」
    千夜子「哇哇哇哇!燕!燕!不合格!我们是节目主持,所以再怎么真的这么想也不能说出口喔。师走老师可是嘉宾哦?」
    燕「我知道啊,但是刚才那个也有点太那啥了吧?」
    千夜子「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
    师走「这样啊,你们都明白的啊……」
    千夜子「额那话题转回——字野老师。字野老师的作品里登场人物虽然很多,但很容易读呢,倒不如说唰唰、地就读完了吧?老实说我不太擅长看书,经常有很多看不懂的地方,但只有字野老师的作品我能一下子就读完哦!」
    燕「千夜子?姑且,这个广播节目是由富士见书房赞助的、是这样的设定,所以发言要谨慎一点比较好喔?」
    千夜子「哎?我说了什么不妙的话吗?」
    燕「……没,嘛,字野老师的书又好读又有趣啊,挺好呢」
    千夜子「真的很有趣喔?燕没读过吗?」
    燕「我有读到『湘南骸骨男传说』那里,不过有种正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始的感觉,于是就弃掉了」
    千夜子「哎?!太可惜了啊——字野老师说过那是慢热,大概到三卷以后会变得越来越有趣的啊!没错吧,字野老师?」
    字野「没事,只是买了我的书这一点,就已经非常开心了哦」
    千夜子「哈啊~~~字野先生果然很温柔呢」
    师走「(小声)明明只是个被利欲(钱)熏心的人呐」
    字野「啊?阿透,你刚才,说了啥?」
    师走「不,什么也没有。我是在说,正如千夜子酱说的那样啊」
    字野「那,倒没问题了。要是你想着反正都背叛富士见Mystery文库了,顺带连我也要背叛的话——你明白的吧?(冷笑)」
    师走「不,我怎么会做那种事呢!我已经是个仅仅连载都岌岌可危的卖不出去的作家了,怎么可能会背叛连作品都动画化了的畅销作家字野大人您呢?」
    字野「呼呼呼,你这种机灵的地方,我不讨厌噢」
    师走「承、承蒙夸奖,字野大人」
    字野「于是啊,阿透?」
    师走「是、是的?」
    字野「我和你啊,不管在Mystery文库还是在Fantasia文库,都是前辈和后辈的关系对吧?」
    师走「您、您说的没错,前辈」
    字野「那,阿透啊?我啊,现在很想吸烟了呢。呐,我,现在,想吸烟,显而易见对吧?」
    师走「非常抱歉,我不够机灵……(魂淡,总有一天我要……总有一天我要……总有一天我要……)」


    二〇〇七年十二月
    新井辉

伪りの表 发表于 2016-8-16 12:39

本帖最后由 伪りの表 于 2016-9-4 17:34 编辑

译者的话


    原本是不打算在翻译的作品后面,说些自以为是的话的,因为个人感觉那是职责之外的、不称职的事(虽说本就不是职业)。
    但当我翻完这篇直到最后都十分有新井风格的后记后,又改变了想法。
    明明是(大概)最后一卷(短篇集)的后记,却仍旧从头high到尾,一点重要的事也没提(摔。作为最后的后记,我觉得或许它也是“不称职”的。(后知事实是按出版顺序并不是最后一卷,果然还是naive了)
    那么或许,我不称职一下也可以吧。
    所以便成了这样。

    翻译ROOM这本短篇集的初衷,是因为众所周知的,全系列不知为何只缺了这一本没有翻译,或者说,网路上没有传出这一本的翻译,而台版也没有出版这最后一本。虽然有个hentai和我说,他貌似见过这一本的翻译,但最后果然还是不了了之了。
    距离上一本翻译完已经过了数年,但似乎还是没有人接手的样子。于是虽然是初学者,但我仍兴起了自己翻译的打算。
    (以上尴尬,后来临上传的时候才发现其实轻国在一年前已经有人开坑了)
    然而真正摆到台面上来做这件事的时候,才发现我没有能入手原文扫图或录入的渠道。因为有些年数了,网路上的希望渺茫,但圈子里的人应该会有吧。从这点上看,即使是在这个小圈子里,我的孤僻程度或许也是……额,不提这些。
    于是便打算直接对着书翻。
    之后我辗转于好几个网购站点,却总是被禁运二字打回,不过最终还是在某一站顺利弄到手了。
    虽说邮了两个月。
    由于是初学者,果然还是有些不懂的地方,如果一遍又一遍地问人,会显得很烦吧,于是,或许我对这本书翻译是相当意译的,话说,这真的能叫意译么,难道不是“曲……不,没什么。
    此话揭过。

    老实说,ROOM或许是我看过的作品里,感觉最“莫名其妙”的一部。第一次看的时候是初中,但是,不论是按那时的我的品味,还是按现在的我的喜好,ROOM都和我喜欢的类型相去甚远,虽然,我也说不出ROOM是什么类型。
    但我却莫名其妙地看完了,看完后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地喜欢。然后直到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才发觉自己喜欢ROOM的程度,是相当之深的。
    明明一点也说不出好在哪里,我却莫名地喜爱得不得了。
    即使这些年过去,内容我已然忘了大半,却还是记得自己这份喜爱,并且对现在仍旧会这么喜爱这一点深信不疑。真是不可思议。
    我想,历经时间的冲刷仍不会褪色的,也许说的就是这回事。
    总有一些事物,能长存在我们心间。
    也许正因为这样,我才能下定翻译这篇短篇集的决心吧。
    虽然我只是为了自己,为了确认、为了守护自己心中不会改变的某处。
    但我相信,这一定不会是错误的。
    就像十三层的人们,尝到了那份虚幻的,被否定的幸福一样。
    我也想将那份虚幻抓在手中。

    所以在最后,我想稍微修改下书中的两句话,作为结尾——
    在那本不会存在的,奇迹般的十三层中,或许会存在另一份奇迹吧。
    于是,在这本就虚幻的,虚构着幸福的世界里,或许也会存在一份真正的幸福吧。
    而现在,此时此刻,我想要祈求的便是。

    ——希望冴子,能得到属于她的幸福。

伪りの表 发表于 2016-8-16 12:46

本帖最后由 伪りの表 于 2016-9-4 17:36 编辑

因为宿舍网炸了,于是趁此闲暇又校对了一遍
这次(大概)是完成版了、吧?

吐槽星1234 发表于 2016-8-16 14:40

讲真,没想到在我拖更的时候居然有人翻完了。既然这样我那边还要不要继续呢(23333)
总之来支持一下。
以及LZ最后那里说的真好,虽然这本的出版顺序其实不是最后来着。
不过,果然能与1301这份奇迹相遇真是太好了。

chaosfighter 发表于 2016-8-16 15:35

感谢楼主的辛劳和默默付出。关于购书的波折,如果通过bookWalker日文电子书网站购买可以跳过禁运限制,但不能购买实体书。

伪りの表 发表于 2016-8-16 18:48

吐槽星1234 发表于 2016-8-16 14:40
讲真,没想到在我拖更的时候居然有人翻完了。既然这样我那边还要不要继续呢(23333)
总之来支持一下。
以 ...

嘛,虽说落下了其他很多事,不过总算是做成一件事了

伪りの表 发表于 2016-8-16 18:49

chaosfighter 发表于 2016-8-16 15:35
感谢楼主的辛劳和默默付出。关于购书的波折,如果通过bookWalker日文电子书网站购买可以跳过禁运限制,但不 ...

对喔。。。我竟然没有想到电子方面。
果然知识面还是太狭隘了。

临班男孩 发表于 2016-8-16 19:40

本帖最后由 临班男孩 于 2016-8-16 19:42 编辑

喔,没想到1301的短篇集 4居然一下子翻译完成了。喜出望外。
原本还一直关注吐槽星君的翻译,可翻完第一话之后就遥遥无期了。
众多轻小说中,ROOM NO.1301一直是本人唯一认可的神作呢。
何为“恋”,何为“爱”,又何谓“温柔”,1301娓娓道来一个爱的故事。
总之,真是感谢楼主的鼎力翻译,经过这么多年居然还能碰到1301迷果然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情呢。

另外,敢问楼主有没有兴趣翻译新井辉的最近一个系列《我的教室里没有春日》呢?4卷已完结。
明明是一部跻身“这本轻小说真厉害”前20强的作品,台版居然没有代理,之前的一位大神开坑之后就没有然后了。推荐楼主读一下。
最后,楼主的头像有点像素晴日里的音无彩名呢。期待楼主更多的作品。

临班男孩 发表于 2016-8-16 19:46

伪りの表 发表于 2016-8-16 12:46
额,这个待审核是什么
果然因为是新号么

不,那个待审核是论坛基于敏感词的审核,并非是新号的关系!

骑士的侍从者 发表于 2016-8-16 20:22

想要短篇集4的扫图可以去资源求助区或者贴吧发帖问问看啊……不说别人,之前我在1301吧求到过扫图补档的,要知道你要扫图我可以给你orz

嘛,总之还是感谢愿意开短篇集4这个坑的两位翻译,能看到1301全系列填坑完毕也算是满足了

lostheart 发表于 2016-8-16 22:44

这个H的小房间当年也是引发过热潮的现象级作品啊,过了这么多年还能看到这个也是有点感慨。。。

伪りの表 发表于 2016-8-16 23:08

临班男孩 发表于 2016-8-16 19:40
喔,没想到1301的短篇集 4居然一下子翻译完成了。喜出望外。
原本还一直关注吐槽星君的翻译,可翻完第一话 ...

翻译之类的,近期内可能没时间了额。
主要是,考级,考级,还有考级什么的。嘛,虽说那之后还有规划。
嗯,不过如果真的喜欢的话,我会挤出时间来吧,像ROOM一样。

另外,嘛,确实就是音无彩名

伪りの表 发表于 2016-8-16 23:10

骑士的侍从者 发表于 2016-8-16 20:22
想要短篇集4的扫图可以去资源求助区或者贴吧发帖问问看啊……不说别人,之前我在1301吧求到过扫图补档的, ...

噗。原来ROOM吧有弄到?我就在那。。。

YOOOOOOOO 发表于 2016-8-16 23:24

Room1301 在当年各种意义上吓一跳的作品。感谢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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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自翻][新井輝]ROOM NO.1301#短篇集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