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为首页收藏本站繁体中文

轻之国度

 找回密码
 注册(右键在新窗口打开)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查看: 1564|回复: 1
收起左侧

[完结短篇] 【现实系】夏烨的钉子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08-9-13 09:0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电梯前全是人,而我排在第一个,但是还是觉得很不爽。
      为什么不爽?我自己也不知道,总之就是一种很粘稠的气氛围绕在我身边。没有人按电梯的上行钮,因为他们在等我按,可是我不想按,我完全没有那个义务,更没有兴趣,反正就是不想按。
可是我也想上去,这是毋庸置疑的,毕竟我要上下午的课。是不得不去,而不是想去。这还是很有区别的,就好像你早上醒来看手表一样,虽然不是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但你就有义务提醒你的身体,这个时候必须知道时间,不然就会迟到。等待通往自己不想去而必须去的楼层的电梯,经历这种事情之后大概连之后的听课也会变得有趣。
       必须要按吗•••我不想按。于是,我慢慢地抬起了脚,对,是脚。我练过空手道,虽然很缓慢地抬腿,但是下脚的力度仍然很大——我想用脚后跟磕在了上行的按钮上。
       不过我失败了,因为我的脚根本没有接触到按钮,倒是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音。
“呜。”
       接着就是某人的悲鸣,虽然很短暂,之后也没有了声音,但那的确是悲鸣。
我放下了脚。原来就在那一瞬间有个女生打算按上行钮,而我的踢腿动作正好命中了她的手,很显然,那清脆的骨折声也是来自她的手。
      “你什么意思?”
        这个女生脸上完全没有痛苦的表情,断掉一根手指的右手很自然地垂在一边,好像那个不是她的手一样。
也许那真的不是她的。
      “没什么意思,就如我以上的行为一样,只是单纯的迁怒行为罢了,就好像什么人生气的时候会摔东西一样,通过这种行为来抑制自己心中的愤怒,是种很差劲的行为。不过就概率上而言,在踢电梯的按钮时会踢到一个人的手指,这简直就好像时一边撞墙一边期待可以穿墙一样。”我耸耸肩说道。
      “那你看怎么解决一下?”那女生将折断的手指给我看,还好不是比中指,而是食指,“老实说,很痛,就快飙泪了。”
我掏出手机给课代表发了条短信,告诉他下午课我不能去了,虽然我说明了原因,但是我不期待他能够相信,不信拉倒,反正他也不一定会给我去请假。“好了,送你去校医院。”女生点了点头,看来她也不想上课。
        “其实你根本是不想去上课才那么做的吧?”在去医院的路上女生突然问我。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生一直很自然地将受伤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而我的步速一直很快,她颇有些费力才跟上来。
       “这么说起来,你不也是不想去上课吗?故意让我踢断手指•••”
      “对。”她轻快地回答我。
      “而且最近都不能去了。”我接着补充。
        这就是我和夏烨的认识过程。
       接着,在校医院。
      “这回是怎么弄伤的?”医生满脸关切地问。
      “看他打球时候被球砸的。”夏烨用她没有受伤的手指指我,一脸灿烂的笑容好像受伤的根本不是她,“也就是说,是他砸的啦。”
        因为受不了医生犹如针刺一样的眼神,我只好露出了歉意的表情:“实在是不小心,抱歉了。”
      “啊呀,断得这么彻底,不会是蓄意砸的吧?”医生一边给夏烨处理伤,一边用很认真的语气来询问我,这叫我完全无法回答。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答才是正确的。
       “怎么可能啊?他是我男朋友,怎么会做这么过分的事情•••是我看他打球太激动了结果冲到场子里了,是我不好。”
       •••虽然只是刚刚认识她,但马上就在我面前暴露善于撒谎的本性还真叫人大跌眼镜,不过我的眼睛是树脂镜片,好像摔不坏。
       医生一脸怀疑的表情看着我,不过马上就换回温柔的面孔,“这么快又换了一个?我觉得你每次来我这里都是由不同的男生护卫,而且每次都是你的男朋友。”
     “啊呀医生,您这么说就好像我是坏女人一样•••明明受伤的是我哎。”和在电梯前语气完全不一样,此时的夏烨就好像是一个纯真的少女。
真阴险。
     “听你刚刚和医生的对话,好像你经常受伤的样子啊。”从校医院里出来,为了躲避酷热我和夏烨坐在实验楼的阴影下面吃冰棍,理所当然是我掏的钱。
     “算是吧。其实我现在身体里还留着一根为了固定骨折部位而埋得很深的钉子,而且大概除了头骨和颈椎等等会要人命的地方,我好像都有骨折过的样子•••总而言之就是习惯性骨折啦。”
        一边用事不关己的冰冷语气说话,一边好像猫一样舔食着冰棍,夏烨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是这个表情。
      “肋骨全都由断过的人好像不怎么常见吧?我就是那种人啦。”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夏烨很得意的拍拍自己的肋下,同样有些得意的看了看我。
      “•••别拍了,说不定会被你自己拍骨折。”我讨厌被人这样看,于是扭过脸去看着远处的篮球场。
      “没关系,就算再怎么容易断,我的力量还是不够。我又不是你,劈腿先生。”
      “•••是踢腿•••算了,我懒得纠正你。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啊,应该是必然没什么事,像你这种全身都有骨折过的人,手指断一两根完全不是问题。老实说,我不是那么空闲的人,你要是想找聊天的对象的话,完全可以去找校医院的医生,那家伙好像对你很温柔啊。”我三下五除二把冰棍消灭完,做了一个投篮的动作,将棍子扔进了垃圾桶,好吧,我承认我是在耍帅。
      “吃醋?”夏烨的冰棍还剩下老大一截,不过她停下了舔食的动作,很冷漠地看着我,视线完全是在冰点之下,而我好像因为这种冰冷而要被周围燥热的空气灼伤一样。
      “对。”
       我只能用更加无所谓的眼神回应她。
     “好。”她稍微去掉了些冷漠,将剩下的冰棍递给我,“让我来告诉你留在我体内的钉子在哪里吧?不过条件是,你必须替我把这跟难吃到极限的冰棍消灭掉。”
      就在这一瞬间,我感觉到恋人和定时炸弹同时弄到手了。
    “乐意效劳。”我面无表情地接下了那根据说是很难吃的冰棍。
      不过直到现在我还是没有弄清楚她所谓的钉子在什么地方。我不是一个对什么都很好奇的人,说实在的我甚至总是在避免知道事情的真相,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唯独对夏烨的事情想知道得一清二楚,理由很简单,这个人一直在伪装中生活,让我很想知道除了伪装她还剩下些什么。人总是在扮演角色,演好自己的角色说起来好像是理所当然一样,但万一连自己是什么角色都不知道的话就无从谈起演得怎么样,而夏烨就属于那种不停变换角色却完全没有自觉的人,但是归根结底,她的所有角色都可以总结成一类人——怪人。其实这是非常正确的选择,因为最难演的角色就是普通人,一个演员好不好就看他演的普通人传神不传神。显然,夏烨不会是登上舞台的人,她只是一心演怪人。
      而这种人的内在,往往是个普通人。
      就算是她的身体里埋着一根我看不见的钉子。
      我想,我一定非常喜欢夏烨,喜欢到连普通的她都想一览无余的地步。这对于游走在生活边缘的我来说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当然,我认为这对夏烨来说也是从来没有过的体验,虽然她曾经有过很多“男友”。我觉得所谓“感情”或者“关系”这种东西,最必然的就是“一定会结束”——不管你愿不愿意,说不定是不欢而散,说不定是没有共同的利益了,甚至可能是关系双方有人死了所以不得不结束。但同时,最大的意义就是“你不知道何时会结束”,不然这世界上就不会有感情这种东西存在了。不过对于我和夏烨来说,我们的关系就是比较没意义的那一种,因为我们知道这关系何时会结束——在夏烨死的那一天。
夏烨已经是濒死状态了。
       我从见到她的那一刻就知道。
     “你不会经常杀人所以才对这种状态很熟悉吧?那本小姐可是把恋人和定时炸弹同时弄到手喽。”
      某一次夏烨盯着我的眼睛很认真地问。
     “这是我的台词,傻瓜•••而且,我早就在当时就说过了。”
      “当时?”
     “校医院门外啦。”
     “你没说。”
     “心里说了。”
     “•••笨•••以后有话就直说。”
      看来,我们都是奇怪的人。
      真愉快。
      每次和夏烨出去都要抱着武士切腹一样的决心,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她会玩什么新花样。有时候我甚至怀疑她根本就是无痛症的患者,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交往虽然不算久,但目前为止我们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医院。有时候是真的去陪她看病,有些病名长到我根本记不清楚,而有些在我看来根本不可能在人类身上发生。不过有些时候就是单纯去观光,当她健康的时候她就去观光,在夏烨看来那是拥有健康的人的无耻行径,而她很少有无耻的时候,所以偶尔无耻一回也无所谓。我几乎想认为在医院时候的夏烨就是真实的她,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她身上才会有普通的气息,当然,我不是说我喜欢普通,其实“普通”这个词语很严格,被定义为普通的人类,往往活得比其他人要辛苦许多。不过对于夏烨来说,普通的气息就意味着不普通,于是我非常感兴趣。
而夏烨对我的一切都不感兴趣,我对此倒是不伤心,因为本来她就是个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人。例如偶尔我们会有这样的对话。
       “2012年是世界末日。”
      “是吗?反正我还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头部骨折呢,谁能等来2012年啊。本小姐没兴趣。”
      “说的也是。”
      “再说了,你那不叫世界末日,而叫世界末年吧?毕竟2012年是一整年啊。”
       “但是叫末日更顺口。”
     “要尊重汉语的严谨性。”
     “难道要我一边说话,一边把要用的标点符号全部表达出来吗?”
     “好主意感叹号这是你最近以来最好的主意了句号”
     “是吗问号那我无话可说省略号”
      于是完全没有意义的对话就这样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就连世界末日这种争议性的话题也无法引起夏烨的兴趣。也许对于她来说,与其去关心几年后的世界形势,还不如去关心下最近飞涨的医药费。特别是手术费。
     “我觉得你下次绝对会死。” 某次我陪在她的病榻前将近10个小时后她才醒来,我忍不住对她说。
     “那代表我还有下次喽?谢谢。”她带着苍白的笑容说。
     “傻瓜句号”
     “你在逗我发笑吗?还是这个就是你的专利笑话?拜托停止吧,老实说麻药的效果已经过去了,现在快痛到飙泪了。”夏烨用没有贴着医用胶布的手抹着快要渗出眼角的眼泪。
     “快痛到飙泪”,这是夏烨少有的口头禅之一,目的只是为了强调她还是会觉得痛的。同时也是为了提醒我,她不是所谓无痛症患者。
她的确不是,因为不知道痛的家伙也不会理解别人的痛。夏烨虽然只能用怪来形容,但她是我认识的最懂得别人痛的人。
      “你是她男朋友?”一个语气冷漠的医生走进了病房,用他张得老大的瞳孔盯着我。
      “我是她父亲,”我对他耸耸肩,不过立刻有一只医院专用的纸质拖鞋击中了我的头部,“啊啊姑且算是吧。您有什么见教。”
     “你出来一下可以吗?”
     “不可以。”
       医生听了我的回答有些惊讶,于是我重复了一遍:“不可以。不论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我都不想知道。有什么想说的,你直接对夏烨说就可以了。”
     “噢?挺不错的嘛,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你可以忍受我这么久了•••你是我交往过最长的男生。”夏烨眼睛盯着窗外完全不值得一看的风景,一边不自然地说。
     “是男人。”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没有点燃只是叼在嘴里。我没有抽烟的习惯,抽烟对健康不好,不,是健康对抽烟不好吧?
     “神经病!”医生丢下这句话,拂袖走人。
    “他应该说‘神经病感叹号’才对。”夏烨对我眨眨眼。
    “对句号”
      当天晚上,我就带着夏烨出院。因为她说看见我在医院很紧张,但我只是晕针而已,就算是针没有打在我身上。
     “人家难得担心你一下,你就不要不好意思了。”在等末班车的时候,夏烨吃吃笑着对我说。我第一次知道她还有这样的表情。对于一个习惯她伪装的人来说,我实在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真的她。我认为是真的,因为能体会他人痛苦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但是话又说回来,我算是她的“他人”吗?也许•••
     “我只是觉得这样浪费你爸的钱有些不好。毕竟你的手术费是他掏的吧?”我之前也见过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眼神里透着凶狠,好像要把我撕成碎片一样。不过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我早就成了碎片了。
       换句话说,你杀不死死人。
     “你见过他了?”
     “在你昏迷的时候。”
     “他承认你吗?”
     “•••不要逃避我给你的问题•••话说回来,用疑问来回答疑问,这是你的惯用手段啊。”
    “啊哈哈。”
    “用傻笑蒙混过关也是。”
      这是夏烨最后一次住院。之后无论怎样的病痛,怎样的受伤,她都不愿意在医院里度过了,其实在我看来把医生叫出来或者只去看门诊开药之类的和住院没什么区别,但是我这个身体健康的人是没有什么资格去对她的行为评头论足的,至少在我看来,只要不是和对方是同样的状况,就永远也无法理解对方,甚至就算是在拥有同样的条件,可能也会有主观看法上的差别,总之人无法理解他人。
       不过,我就是那个试图理解夏烨的人。
     “呐,我说,今晚你抱抱我吧?”
     “ •••不要。”
     “我会告诉你钉子在哪里哦。”
     “少来。人类是会学习的生物,我可不会三番五次的上当。上次是什么来着?什么什么‘把这个城市能买到的所有种类的何氏薄荷糖都买来就告诉你钉子的位置’,结果我辛苦一个礼拜跑遍各种商店超市也没有换来你的这点儿小小情报。”
     “那是因为你没有买来何氏维果C。”
     “那不是薄荷糖,我查过了,那是水果硬糖。”
    “可是我就想吃那个。你要照顾病人。”
    “病人身体很虚弱,不适合被抱。”
    “你和我在一起的目的难道只是来和我吵架的吗?”
    “至少不是为了发泄欲望。”
    “•••你有欲望这种人性化的东西吗?”
    “抱歉,没有。”
    “•••我也没有。”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可是在末班车上,我还是抱着夏烨蜷缩在最后一排座位上,和上下夜班的人们有些格格不入。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有人性,听说没有,但至少那个晚上我是抱着夏烨回家。回我们的家。
       有必要介绍一下这个所谓的家。地方是夏烨找的,钱也是她出,虽然她总是在抱怨贵得吓人的医药费,甚至说总有一天会因为看病穷死而不是病死,但事实上她的钱要比我多得多。至少她父亲像个有钱人。世界上绝大多数有钱人不配有钱,当然,我的人生经历还没有丰富到可以拥有资格去说这种很拽的话的程度,但是经历这种东西总可以用阅读之类的手段去填补,呃,甚至是幻想臆想猜想也可以构成经历。总之不论是何种手段,我都可以了解到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干净的方法可以让人赚到一个亿。不论是货币还是价值什么的,只要细细追究总会发现它肮脏的那一面,而干净的那一面很遗憾你可能永远也发现不了。我和夏烨的房子可能从头到脚都滴着肮脏的液体,大概是比肮脏的血还要肮脏的东西,黏糊糊,稠嗒嗒。不过我们很中意,因为在犯罪的味道里可以洋溢出幸福的气息,光是想着就有些让人心动。但是到住进来之后才了解到,事情根本就不会是那么完美,或者说,本来就没有完美存在吧。
简言之,这个不是家,应该说是药房,放着夏烨的各种药。我们回这里更多的时候是为了拿药,而不是体会在“犯罪的味道里洋溢的幸福”。于是我偶尔会抱怨。
     “我说夏烨,再怎么说这个也是我们名义上的家啊,有点儿生活气息好不好,怎么总觉得像电线杆子上的小广告所说的江湖诊所啊。”
     “是吗?那你试试这个好了,对你有特效,跟电线杆子上说的一样,一针就灵。”
     “啊好高兴啊后半辈子有救了。”
      然而过了几天后我们再次来取药,我竟然闻到房间种充满了柠檬的香气,虽然只是小小的变化,但总比全是药的味道要好。
    “夏烨,没想到你也会在房间里用空气清新剂啊•••小看你了,你有做主妇的潜质。”
    “虽然我很想说谢谢夸奖,不过•••老实说我没用什么空气清新剂。”
    “那这个柠檬的味道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天然的?那就更有品味了。啊当然,我们没必要过这种小资生活。”
    “不•••算了还是告诉你吧,这味道是柠檬烯。我的某种新药的主成份。”
    “•••那是啥东西。”
    “化学没学好。D—柠檬烯又称作苎烯,是有柠檬味的液体。”
    “干什么的?”
    “抗癌。还有就是对结石有好处。”
    总而言之,还是没品味。
    不过对于我们来说,这个真的就是“家”。有人说我们这一代人是只会注重自己的人,每次听了这些我都会很不开心,理由是我完全没有“这一代人”的自觉性,我不觉得我和任何同龄人有任何交集,换句话说,没有归属感,没有认同感,也不想被归属,不想被认同。你就是你自己,逃到哪里都一样,不要指望逃到一群人当中来掩盖自己的存在,那只是“法不治众”的自我欺骗。而我和夏烨就是试图脱离群体的人。
     “你不觉得大家都太普通吗?”
     “那是因为你太奇怪。肋骨都断过的家伙是没有资格说这种话的。”
     “别一边说一边拍我的肋下,老实说已经快痛到飙泪了•••我倒是更希望你能袭胸•••可是你想想,所谓的普通,不就是平均之后的产物吗?”
    “不否认。”
    “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最后的得分里没有我们的贡献啊,既然没有作用,干脆我们就一直这样好了。”
    “你是最高分还是最低分?”
    “你是最低分,我是什么你自己想。”
      当然夏烨要比我脱离群体彻底得多,理由很简单,她的生命本来就摇摇欲坠。
      我,作为我,我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而伤心过。从我认识她的一瞬间,我就知道她是将死之人,而我这种恶劣分子又只能用“已死的活人”去形容,所以偶尔我也挺羡慕她的处事方式。大家总有一天会死,据说马上会有世界末日,呃,不,是世界末年才是,既然结果一样,就真的无所谓什么普通或者奇怪了。然而从道德上讲,虽然我和夏烨却又牢牢的禁锢在道德之内,更别说是去犯罪了。比如。
      “别闯红灯,本小姐誓死捍卫交通规则。”
      “我没闯。”
     “怕你闯。”
      又比如。
    “别插队,本小姐誓死捍卫药房的排队规则。”
    “我没插队。”
    “怕你插。”
      再比如。
    “别剩下饭菜,本小姐誓死捍卫勤俭节约的优良传统。”
    “我没剩下。”
   “怕你剩下。”
    也许总有一天会这样。
   “别去打伊拉克,别开飞机撞大楼,别污染环境,别搞分裂•••本小姐誓死捍卫地球的明天。”不过我估计等不到这一天,因为在那之前,夏烨肯定死了。就算我也“誓死捍卫她的生命”也一样。如果有死神,我们谁也敌不过他,而且我认为,如果有死神,他一定是把夏烨从悲惨的现实中拯救出来的好神。就别拯救我了,我不值得死神拯救。
     这么说起来,我们俩干的最坏的事大概就是逃课。学校这种地方对夏烨到底有什么意义呢?很小的时候看过《假如给我三天光明》,我觉得夏烨就是在学校就是在提前体会那三天光明——她的身体马上就不允许她再读书了。不过她并没有像那本书的海伦凯勒一样在珍惜这些生活,她会拉着我逃课,换言之就是逃避。都说到这本书了,我不禁又想多说几句。当然,对于这本书,我没有任何意见。我是个身体还算是健康的人,纵然我真的无法理解那些人的痛苦,但我总还是饱含着敬佩的,我所不满的是对这本书的评论。有评论这样写:“现在有许多的人因为恋人与自己分手,成绩不理想,被家长批评,失业下岗等原因而心情极度郁闷,承受不住压力,因而选择死亡来逃避,来得到一种所谓的解脱。这是在愚昧不过的了。试问:生命和那些在你看来是不幸的琐事相比哪一个更为重要?你的那些琐事和海伦•凯勒的残疾相比那一个更为不幸?海伦•凯勒都没有逃避,你又有什么理由用轻生来逃避呢?你以为逃避是对待不幸的最好的方法吗?那你就大错特错了,逃避之会让别人瞧不起你。”以上评论,出自百度搜索。而写这种评论的人,必然不是残疾人,必然没有体会过下岗失业之类的事情,好吧,至少是没有真正体验过。就好像是每个人对幸福的定义都不一样,每个人对价值的定义也不一样。也许光明就是最大的价值,但对于另一些人来说,自己失去的恋人就是自己的全部,自己失去的工作就是自己的全部。在指责别人所谓逃避的时候,是不是也在逃避什么呢?
譬如说,我和夏烨在逃课的时候,我们没有指责大学教育的失败,而换作那个写出评论的人,会不会在说“大学是不想学习的人来的地方”这种充满怨言的话呢?
       虽然是假设,但是也许会成立。
       退一万步说好了,逃离自己不喜欢的东西,是不是可以说成是动物本能呢?这又有什么错呢?
     “走啦,背我去图书馆。坐在这里听课头好痛,老实说快要痛到飙泪了。”
     “好好,立刻就走。不过你要自己走,我不背你。”
我丢下了某人用来占座的《假如给我三天光明》,和夏烨走向图书馆。给了海伦凯勒三天光明,她看到自己的书被无知者和逃避者用来占座,这种光明不要也罢。夏烨的大学,不读也罢。
       “假如我们完全没有读书,然后还期末考试走错了考场,甚至仅仅答了十分钟之后就交卷,最后考了一个满分,被同学问起来的时候还说‘哦原来这个是普通物理的考卷啊,我还以为是线性代数呢’,你说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有没有?”
      “见义勇为的英雄既流血又流泪,真可怜•••啊?你刚刚说什么?”
     “这里是图书馆,不是翻垃圾报纸的地方。本小姐誓死捍卫图书馆的尊严。”
      “可是这个就是从图书馆的报纸架上拿的。”
       “•••马上想起来我刚刚说了什么,不然永远不告诉你钉子的位置。”
     “你说了一个对于别人来说完全不可能的情况,不过我倒是很期待你的表现啊夏烨小姐。”
      “这年头,小姐和同志都是不可以乱叫的。”
     “哦?是谁自称‘本小姐’了?”
       于是,我们在图书馆的目的就成了为实现那个不现实的目标而努力奋斗了。到此为止,关于夏烨的学校生活完全成了一种对普通学校生活的逃避,有些时候我在想,是不是我们现在上的课读的书都是对现实的逃避呢?某种角度上说,这是一种吸毒行为,而大家都在鼓励这种毒品。未来的世界就交给这些人去打理,而且竟然会得到发展,看来我的世界观改造还差得很远。在大多数人眼中,夏烨就是一个逃亡者,大家可能曾经对她充满同情,但当那种卑鄙的感同身受破灭掉以后,他们无一不把夏烨当成一个反面教材。而和夏烨在一起过的男生,大多也是这样想,甚至会把自己描摹成一个勇敢的拯救者,试图拯救夏烨的灵魂。
不过,事实情况不是这样。夏烨只是扮演成一个逃亡者罢了。她在顺应大家的意思。
      她从 大家那里逃亡,那些曾经的朋友,慢慢就变成了熟人,到最后,甚至变成了陌生人。既然这样,她就干脆没有朋友,她是独自一人。然而在承受这一切的,不正是她自己吗?只有她自己在勇敢面对。
       用“勇敢”去形容,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也许用孤军奋战更合适。
      而我的出现也没有改变她什么,不,应该说我的目的就是“不让她改变”,我在尽力维持现在的夏烨,我想要实现她的一切愿望,我成为了她的前哨兵。也许我在她身上在追寻某种气质,某种信仰,某种我丢失的东西。
      也许就是她埋在体内的钉子?
    “据说在外国,骨折了可以用胶水粘好,就是用注射器之类的注射进去。不过从小到大骨折这么多次,我还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倒是那颗钉子,一到阴天就 痛得很,老实说,会痛到飙泪。”
      “千万别说什么胶水。我查过了那是用来对付粉碎性骨折的。我可不希望你骨折到这种程度•••还是只到用钉子的程度吧。”
     “又不是你骨折,你怕什么。”
    “怕•••算了,你的钉子到底在哪个身体部位?”
    “啊呀,你也会用疑问来回答疑问了?”
     看来我真的是在追寻她的那根钉子。
     我从来没有和夏烨确认过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当然夏烨也没有。恋人吗?朋友吗?陌生人吗?虽然各种各样的关系有很多不同,但无论是哪种关系,都共享一个相同点:只要是关系,就会有结束的那一天。而我在想,是不是我和夏烨不去确定什么关系,我们之间就永远不会结束呢?就好像没有因,就不会有果。说不定我们没有活着的话,就可以做到不用死了。而我的矛盾就是,虽然我们一直在一起,但我不知道夏烨对死是什么态度。她是我所知道的最接近死亡的人,但是又若无其事地一直活着。她很清楚自己可能随时崩溃,但又对现在的生活毫不珍惜。不过现在,我有机会了解她的想法了,因为我在等上行的电梯的时候,她出现在另一部电梯前的队首,我知道刚刚她不在那里,她是插队进来的。一定有事儿,不然她不会违背自己誓死捍卫的东西,譬如排队。
      “带我走。本小姐要逃跑。”完全不在意周围是什么人,而且夏烨完全没有看着我,只是直勾勾地盯着电梯门看。电梯门本来光洁如镜,但是现在肮脏不堪,就好像是什么劣质的哈哈镜,而我能从中确认的人影只有我和夏烨。
     “好。”我将碍事的手机关掉,我不希望收到课代表说什么老师点名让我快回去的短信。
    “不问理由?”
    “懒得问•••走人了,先去取钱,然后回家拿药。要去哪里我们路上说。要开车吗?车我们也有,租的。”
      其实我早就知道最近夏烨就要有大行动。她要做个彻底的逃离者。至于逃到什么地方,大概我也有底儿,目的地就是没有目的地。她快撑不住了。她不想死在这里,也不想死在医院,更不想死在家里。
      “呐,你觉得家人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家人。我唯一的家人•••嗯,就是你吧夏烨。毕竟我们有家。”
     “家人,就是有事儿没事儿也要联系的人吧?”
      “那么我就是你的家人。是那种有事儿没事儿也要给你跑遍全城去买薄荷糖的家人。”
     “我挺讨厌家人的。虽然目前为止医药费啊什么的都是他们出,但那不是义务吗?抚养自己的子女之类的义务,或者赡养自己的老人之类的义务。而且每次看着他们的脸都觉得好假。我自己就是个很会伪装的人了,实在不想看比我还会伪装的家人。如果死之前能看见的影像可以带到死后的世界的话,我绝对不要看见家人的脸。特别是我爸。”
     “那我还是不当你的家人了。”
     “你不一样啦呆子。就这样下去你完全有资格知道我的钉子在什么地方啊。”
      当然,这只是一个小小的预兆。当夏烨的怪点子层出不穷的时候,往往就要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她最近最疯狂的点子,应该就是要我当“正义伙伴”这个主意了。
    “我想叫你做‘正义伙伴’。”
    “你的意思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正义伙伴’吗夏烨?”
     “别和我玩文字游戏,特别是别玩标点符号,我知道那是你的长项•••对,就是那个正义伙伴。”
     “理由?”
    “你觉得超人怎么样?”
     “姑且不说怎么样,反正就是不现实。听说二战时候还有人埋怨超人不能进入德国教训希特勒呢。最后逼着漫画公司做了这个诡异设定——希特勒有什么什么特殊武器,导致超级英雄们不能进入德国。”
      “不现实?嗯•••你不觉得是这些超级英雄和正义伙伴引来了更加强大的坏人吗?”
     “严重同意。没这些人说不定会有世界和平出现呢。”
      “没有正义就不会有邪恶喽?正义这种暧昧不清的东西,最好就交给暧昧不清的人去处理就好了。所以你就去做一回正义伙伴好了。”
     “怎么做?”
     “怎么做呢•••”
     夏烨的主意就是,由她去勾引色狼,然后让我出手。真好笑。
    “你觉得我没有魅力吗?”
    “不。姑且不说我很欣赏你了,单纯从审美的角度讲,你的一切都无可挑剔。”
     “你觉得你打不过那些色狼吗?”
      “不。少于三十四个的话我还是可以对付的,虽然不可以保证不受伤。”
     “ 嗯•••这个可难倒我了。啊,你不是怕本小姐受伤吧?”
      “少来。你受伤是家常便饭,我才不怕。”
     “那干嘛说‘好笑’?”
    “没什么,就是觉得好笑。正义伙伴•••这不是成了乘火打劫了吗。”
     “你以为正义是什么?正义啊,爱啊,信任啊等等都是极端暴力的产物。这个本小姐最清楚不过了。”
      于是我就开始怀疑夏烨是不是受过这方面的刺激。说实话我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和觉悟去探究一个人的过去,但这种猜测还是有的。譬如会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夏烨被困在让她绝望的处境之中,而正义伙伴正在另一个地方不知道在干什么,最后他出现在夏烨面前说一句:“抱歉我来迟了。”而夏烨的回答只能是:“我受伤的时候你做什么去了?这就是正义吗?”当然啦,正义这种东西好像是和公平啊和谐啊之类联系在一起的,而又当然啦,这是根本不可能的。说到底,正义这种东西都是含有处心积虑的成分,和我对夏烨的感情完全不一样,我们之间是绝对没有任何目的任何企图的。我们不是寄居蟹和海葵。我想夏烨之所以有这种主意就是因为想在生命不多的时候嘲笑一下自己不相信的正义,其实她要嘲笑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说不定最需要嘲笑的就是整个世界。
       不过最后我们的“正义伙伴”计划没有实施,具体来说是实施失败。不是夏烨无法勾引到色狼,更不是我打不过色狼,而是我们正打算实施的时候,真的遇上了有人被困于色狼手中。
      “我说•••那边真的有人在呼救。”
       我和夏烨站在一家大型超市的大楼阴影处,听见不远处有女性的惨叫和几个男人不友好的声音。从声音上判断,那个女性应该和我们年纪差不多。
      “不管。我们回去。所谓正义伙伴是不会在这种绝望的情况下出现的,而且那个女生绝对没有在心里呼唤正义的伙伴吧?她大概在想警察或者她的男朋友吧?没我们出场的份儿。”
       “换句话说,要是你来扮演这个受害者的角色时,你会呼唤正义伙伴啦?”
      “当然。本小姐可是很敬业的演员。”
       这就是说,夏烨只会在演戏的时候呼唤正义伙伴,她一点儿也不指望真的有什么正义伙伴。
      不过,我们终究还是解救了那个女生。
     “我说•••是谁说呼救的声音是那一边,结果选择这条小路回去的?这不是正好碰见了吗•••”
       “你竟然相信我的耳朵•••好像告诉过你吧?我的鼓膜穿过。”
     “忘了。”
     “那就给我记住。”
       进行这种对话的时候,我们面前有四个色狼和一个几乎被脱光的女生。
      “顺便一说,这个是我们的同学啊。对对,就住在我斜对面寝室。虽然本小姐不经常回宿舍,但是记性可不像你那么差。”
      “别说的真的和‘顺便一说’好不好?先想想我们怎么脱身吧。”
      “别问我。都到这里了,总不能说‘打扰你们了很抱歉,我们马上就走’吧?”
     “真是好主意。”
       结果是,那个女生泪眼婆娑地痛骂我和夏烨,而在她痛骂的时候我已经想办法打倒那些色狼了,而整个过程中夏烨只是很厌烦的堵着耳朵,连帮那个女生穿衣服都没有。
      “还以为你会把他们打死。”
      “擅长打人和喜欢打人是两码事。我说•••你是不是故意把我领来这里的?”
     “•••不知道。”
     “说谎。”
      “对。”
       夏烨,最讨厌别人痛。
       矛盾的家伙。
       就在这时•••
      “老实说,快要痛到飙泪了。”夏烨捂着自己的脸颊,原来是那个被救的女生扇了她一个耳光,她脆弱的牙龈立刻出血,略有粘稠的血液渗出了嘴角,“你应 该打 流氓,而不是打我。”
      “你们才是流氓!!”那个女生歇斯底里,“这是你们安排的吧!?”
       任何人都会有这样的误会,毕竟我们俩太从容了。我只好识趣的凑上前,也乖乖地领了那个女生的耳光,这样她大概会消气。        
     “这就是正义伙伴的下场。”夏烨指指我。
      “早就明白了•••不过都已经正义一回了,干脆就正义到底吧。你把这个人送回学校,我把这些人送到派出所。”
     “交换一下怎么样?”
     “驳回。”
      最后事情没有闹大,原因很简单,这事儿太离谱,说出来没人相信。另外那个被救的女生不久之后还是出事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在呼唤正义伙伴,当然还有一个可能性就是她根本就喜欢色狼,好吧,我承认我开了一个玩笑。之后夏烨似乎有些心情不好,不知道是因为嘲弄正义伙伴这件事情搞砸了有些郁闷,还是正义伙伴的存在意义再次被证明没有必要令她心情不佳,我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是,有些人总会受伤,但他们并不是必须要受伤的人。换句话说,同情心永远只会过剩。
       看着有些疲惫地躺在车上的夏烨,我竟然又开始思考关于同情心的事情。大概我不会得出什么结论,不过我倒是可以肯定,我绝不会同情夏烨,这一切都是她的决定。
       从学校出来,准备好一切之后我们已经开车走了将近200公里了,路线完全是听夏烨指挥,我就是一个司机。驾驶执照之类的我准备得很齐全,毕竟我身边是一位誓死捍卫交通规则的人。在我看来,这是一次完全的逃亡,当然,究竟是在逃避什么,我不太清楚。夏烨的生命即将完结,这一点是肯定的。医学这种东西也许会准确预测一个人出生的时间,但是永远都无法准确预测一个人死亡的时间,能准确预测人死亡时间的人大概就是万无一失的杀手,不,就算是万无一失的杀手也做不到,因为很可能杀手在杀人之前就被杀,或者猎物在杀手来临之前就自杀。预测死亡是神的领域。不过很遗憾,对于我来说,这一回超越神是必然的了,我完全知道夏烨会在一个月以后死亡,而且是那种完完全全正正常常的死亡——病死对于夏烨来说是正常死亡。为什么我会知道呢?我无法回答。也许这才是神要回答的,反正她就是要死了,而夏烨自己也清楚这一点。对于她来说,会不会死不是重点,死在哪里才是要考虑的问题。
死在急救室的床上?死在家里?夏烨甚至对我说过这样的可能性:万一她只是生理上的假死,结果被大家七手八脚装进早就准备好的棺材里,最后真的被闷死在里面——人也可以死在棺材里,而不是死了才进棺材。不过我想她的家人是不会放过夏烨的尸体的,因为她的体质实在是诡异,大概会捐献给医院吧。对于这种公益事业我倒是不反对,不过代价如果是夏烨的什么东西的话,说不定我会誓死反对。嗯•••这好像成了夏烨的语气了。
     “我们现在走了多远了?”
     “超过200公里了。虽然我会开车,不过完全是路痴,我也不知道你要去哪里,反正就是按照你说的路线走•••不过你刚刚一直在睡觉,说不定已经完全走错。”
     “•••没关系,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就知道是这样。我们现在的钱超过五位数,大概一段时间内是没什么关系,就让找我们的人好好找吧,说不定这个时候你爸已经闹翻天了。”
    “不,是轰隆隆。”
   “变形金刚吗?”
   “还有红蜘蛛。”
     这个时候大概她爸真的成了变形金刚了。据说如果她爸一声令下,全城的交通会瘫痪。而很显然,如果我这时候再拉着夏烨回去,那个男人非得叫我飞上天不可。也许认真打也会打赢,主要是夏烨不会支持她爸,而会支持我。我现在正拉着夏烨走向死地,这在任何正常人看来都不正常,而这是夏烨的愿望,我没有权利反对。她的身体正一步步崩溃,就连精神也开始不太正常,我现在手中的药完全是安慰剂,没有实际效果。
就算如此,我还是觉得我们是正确的。每个人都在步入死亡,人活着,也许就是在创造自己死亡的方式,夏烨,正在创造极限之死。
       “彻底离开省城了。现在去哪儿?”
       “山。”
      “随便什么山都可以,还是去名山大川看看?”
      “可以跳崖自尽的山就行。”
      “少恶劣。摔死是最差的死亡方式,我可以想象到你摔死的样子:全身骨折,除了头发无论哪个部位都不像你,就好像被压扁以后做成标本的月季花。”
      “我只是在形容山高矮的程度而已,自杀的方式本小姐比你在行得多,我自然不会选择摔死。”
       于是我们就随便登上了一座游客很多的山,体力已经完全跟不上的夏烨自然不会爬山,而是悠闲地在缆车上晃着脚。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想要跳下去,所以我紧紧抓着她的胳膊。
       “小时候看过《挑山工》这篇课文。”
      “好记性。那是小学时候的课文吧。”
      “本小姐的记忆力相当过硬了。我记得那个课文教育我们要认真做某件事儿,不然就算走捷径也不会赶上走之字形路线而且还背着一大堆东西的挑山工。哈哈。”
       “笑得这么开心?”
      “是啊。我现在是很认真的走捷径哦,当然开心了。”
       •• •认真走在死亡的捷径上吗?
      “你开心就好。接下来呢?去哪里?”
      “哪也不去,去睡觉。抱着我。”
     “•••不要。”
     “我会告诉你钉子在哪里哦。”
     “少来。”
      接下来当然就是抱着她下山。
     没有时间了。
      现在正在步向死地。在虚无中,不断汇聚着自己的憧憬。我的憧憬,夏烨的憧憬。
      听说有个偶像歌手把“憧憬”读成是“撞憬”,这种人正在世界上消耗着能量,而我和夏烨正在腐朽。
      真腐朽。
    “去海边?”
    “对,女生的浪漫。”
    “哦对了,你是女的。”
      “谢谢你还记得。这回要投海。我还剩几天?”
   “忘了。”
   “记起来。”
   “我们用了一半时间了。”
   “说起来,我们是怎么定下我的死期的?巧合?必然?”
   “忘了。”
   “记起来。”
   “真忘了。”
   “也罢。”
    于是真的到了海边。我想起了Narcissu。很久之前玩过的一个游戏,女主角最后就投海自杀。
   “Narcissu!!”
   “是啊!!!我要投海!!!!我也要学学那个游戏!!!!!”
    我们之所以喊得这么这么响,是因为海浪的声音已经盖过了周围一切的响动,这个时候我站在沙滩边,冰冷的沙子刺激着我的脚,曾经踢断夏烨手指的脚,而夏烨这个时候正陶醉在海浪几乎要冲倒她的激昂之中。海边没有一个人,因为天气实在是很糟糕,仿佛高尔基写的《海燕》中的场景。风,海风,混杂着陆风,空气种粘着咸咸的味道。
     “吃饭了,回来啦!!”
     “我要投海!!!马上就回来!!!!投海结束后就回来!!!!”
       夏烨在昏暗的光线中回头,带着胜利者的微笑,对我开心地摆着手,想当然除了高声呐喊之外我听不见任何声音,但是我竟然听见了她啪嗒啪嗒挥手的声音。也许我的耳朵坏了,和夏烨的一样,鼓膜穿孔。
     “你说,如果我们是一个故事的话,是不是该结束了?”
     “我们本来就是故事。”
     “童话呢?”
     “更该结束。小时候干过续写的勾当,发现最难续写的就是童话,因为只要一续写下去就必然会得到坏结局。显然我们的坏结局已经够多的了。”
    “呐•••接下来我们该去哪儿?”
    “这该我问。我一直是跟着你走。”
     “陆,海都去过了,接下来上天?”
     “很想,但是不可能。我买不起火箭,也不想坐飞机。飞机是空中的十字架。”
     “而且•••没时间了吧?”
      我一直没有刻意说夏烨的身体状况,事实上现在就在崩溃边缘,每过一个小时我就得提醒她我们已经逃了出来,而不是她记忆中的还在学校上着没有爱的课,也不是在医院接受不知道什么结果的手术,更没有她爸坚硬的脸颊。
对,明天就是她的死期。
      我在想我要不要和她一起赴死。
    “ 显然不要。本小姐的一切还需要你去传颂呢。”
      “两个疯子的故事吗?”
       “也许你回去以后就会被警察抓,然后我爸会杀了你。”
      “他打不过我•••都这个时候了,你是不是该考虑告诉我你的钉子在什么地方了吧?”
      “不要。这个秘密我会带到坟墓里,或者骨灰盒里,或者山涧里,或者海沟里,或者外太空。反正就是不告诉你。”
      最后,选择死地的时候。
      夏烨没有选择坟墓,没有选择骨灰盒,没有选择山涧,没有选择海沟。
      我们就这样随便停在了公路上。
     “没人追到我们,很了不起哦。”
      “错,是本来追到了,结果都被我打回去了。”
     “骗人。”
     “没有。没人打得过我,包括你爸。”
     “谢谢•••呐,接下来,你就开车回去吧。我用走的。”
     “好。不过我要看着你消失在我视线里。”
    “你不阻止?”
    “本来就是来送你死的。”
     “那为什么流泪?”
     “人之常情。”
     “这种东西你也有?”
     “很抱歉逗号没有句号”
     “别逗我了•••现在浑身都痛,老实说,快痛到飙泪了•••好了,走了,别哭了,本小姐誓死捍卫你男性的尊严。”
     “我没哭。”
       夏烨走了。在她走到我看不见的路的尽头,我调转车头,向着来的路开回去。老实说,走了这么久,我根本不记得是怎么来的了。要是我有夏烨的记忆力就好了。
      最后她也没有告诉我她的钉子在什么地方。
      只要是故事就必须这样发展,她不会告诉我,然后她消失。
      不过事实是,我自己早就知道钉子在什么地方。
      这根钉子,扎得我好痛。老实说,快痛到飙泪了。
      好了,一切结束,回家。但愿可以找到回家的路,但愿,我还有家。
     是这样的吧,残留在我们身上的钉子?


THE IS LOVE STORY。
THE IS BAD ENDING。

评分

参与人数 1轻币 +20 +10 收起 理由
nobackwards + 20 + 10 短篇完結。

查看全部评分

发表于 2008-9-13 09:2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竟然看完了,出于两个原因,水仙和扭曲的角色。
应该怎么说,纯粹由作者打算表现的感觉来说,我很喜欢那个女主角。
但是我看下来,有太多可以让我扣分的点了。
通篇下来,除了对话就是吐槽,这样读着很难受,很想跳过去,不过我忍住了……OTZ……感觉很煎熬……
角色的逻辑很诡异,当然,这可以用“角色本来就不是正常人”来解释,不过也太过口语化了,很多对话中既没办法引导剧情,也没办法表现人物性格,似乎只是作者随想随写的样子。
最后想说下,似乎这东西我几乎没看到场景描写……一直只有两个角色营造的气氛。
(顺道,如果我被踢到手指,我会捧着手,而不是让它垂着,虽然这样很特别,但是给普通人这种“特别”的感觉,就像告诉他们“我在装逼”一样。)

评分

参与人数 1轻币 +10 收起 理由
nobackwards + 10 認真回復。

查看全部评分

本版积分规则

手机版|Archiver|轻之国度

JS of wanmeiff.com and vcpic.com Please keep this copyright information, respect of, thank you!JS of wanmeiff.com and vcpic.com Please keep this copyright information, respect of, thank you!

  

GMT+8, 2024-6-2 08:59

Powered by Discuz! X3.4 Licensed

Copyright © 2001-2020, Tencent Cloud.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