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chenyuan88 于 2013-10-3 23:33 编辑
第三章 ~两人~
在那无人知晓的清晨,在那未散的白雾之中。
她的身影,还有那成熟麦穗般的金发,也变得模模糊糊时隐时现。
溪流的潺潺泊泊,水车的吱吱呀呀,催醒了沉睡于叶尖的露珠。知更鸟的清脆啼叫,母牛的低沉闷哼,唤来了温柔又湿润的晨风。
有什么东西被压下,渗出水渍的声音混入雾中。
那是带着泥土气息的脚步声渐渐临近。
带着能够融合冰雪的微笑,穿着白色围裙的她从雾中走出。优雅,娴静,仿佛是一朵郁金香正在开放。
一瞬间,所有东西都开始发光。四散的白雾,欲滴的露珠,静默的树林,她背后的一切,包括她自身,以及那黄金瀑布般长发,纷纷发出闪耀的亮光,闪耀到所有物体的轮廓都被光芒所遮蔽。
唯一还清晰的,是她那双碧蓝如深湖的双瞳。
“普莉希拉……”
念叨着某人的名字,一直趴在方向盘上打盹的约翰抬起头来。揉了揉还有些充血的眼睛,他试着扭了下车钥匙,很快,启动发动机的微震感传到了他的身上。踩下油门踏板,他控制着车辆慢慢沿着街角前行,直至到达预定地点。
至此,车载导航仪上的12个红点已经在地图上排成了内外两个六角星状。
很好,这样就准备好了。
长出一口气,约翰向后靠在驾驶席座椅上,伸手从夹克里取出了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合照。泛黄、边角卷曲的照片上,十多个孩子站成两排,他们的背后是一座有水车的小农场。由于年代久远,照片上的人物相貌甚至是衣着都很难看清了,但即使如此,约翰还是能辨别出其中某个人。
站在前列左侧的长发少女,个头稍稍高过同排的孩子。在细节已经大多模糊的相片上,少女脸上的表情已经看不出来了,只能看出她穿着围裙,胸前挂着一串吊坠。
“普莉希拉姐姐……”
约翰再度闭上眼睛。
多少年就这样过去,曾经的风景也变得黯淡模糊,但只有她,还保持着往年的新鲜。回想起和她有关的往日,就像眺望昨天一样。
从小就不知道父母是谁,也没有任何亲属关系,小小的约翰像一棵野草一样,被栽种在北美的一所孤儿院之中。孤儿院本身的规模很小,加上他也只有十多个孩子。
幸福的人们总有相同点,不幸之人则各有各的不幸。尽管孤儿院是孩子们唯一的家,但气氛却始终不会像现代童话描述的那样是个温暖的大家庭。孩子们来自于北美各个地区,每个人的经历和年龄以及语言都不一样,甚至还有肢体伤残者。各怀心伤的孩子们之间总有隔阂,难以敞开心扉,而孤儿院的院长——同时也是附近一家农场的主人,对孤儿院的管理也并不算热心,就连孤儿院的管理人员也是农场的工作人员兼职。也正因为如此,孤儿院的孩子们每周也要去农场义务劳动,回馈孤儿院。
简直像是附赠品一样。虽然有几个朋友,但也不会是家人一样的关系,约翰的童年就如同一片漆黑的夜空,只有几点星光为他指路。
星夜一般的生活终于结束了,因为月亮出现了。
农场主似乎是个有深厚信仰的人,虽然他往往只提供给孩子们最基本的生存条件,但也有时候会做些符合慈善家身份的事情。他在孤儿院里建了一所小小的教堂,并常常请牧师去教孩子们唱赞美诗,还把做礼拜定为孩子们的日常行规之一。
可惜的是,包括约翰在内,几乎所有孩子都不愿意相信上帝。因为早已不再单纯的他们都知道:如果上帝真的如此全善全能,又为何会让他们落到如此凄惨的境地呢?去小教堂祈祷的孩子越来越少,最后几乎没人记起这件事了。直到有一天,被指派去打扫小教堂的约翰,遇到了正在做祈祷的普莉希拉。
一瞬间,他还以为是天使降临了。
她跪在地上,闭着眼睛,金色的长发像是轻纱一样披在肩上,周围的光似乎都被她所吸引而聚过去了一样。
为什么?这样的人会在这里?
即使有着如此强烈的疑问,被此情形震撼的约翰也只能静静的站在一边,等着她做完祈祷,仿佛稍稍弄出点声响就会破坏某种东西一样。
之后,两人顺理成章的就认识了。普莉希拉也是孤儿,要比约翰年长几岁,也许是因为外貌讨人喜欢性格也乖巧听话,农场主一直把她当成女儿来对待,所以大部分时间她都在农场帮忙,很少回到孤儿院。
但不管怎样的原因,对于约翰来说,这简直就是命运对他的补偿。
就像有了皎月的夜晚,立刻变得浪漫而富有诗意。普莉希拉是如此的纯洁和善良,又是如此的迷人,在约翰的眼里她远比有阴晴圆缺的月亮要美丽,因为她是永恒不变的——永远保持着纯白无暇的姿态。
从此之后,约翰也开始频繁的去农场帮忙了,只为了能更久的和普莉希拉在一起。
普莉希拉是约翰的偶像。她心灵手巧,什么农活都得心应手,让笨手笨脚的约翰佩服的五体投地。
普莉希拉是约翰的老师。她拥有不知从何处来的丰富知识,常常借机教导约翰很多的常识与道理。
普莉希拉是约翰的姐姐。稍稍年长的她不管到哪都喜欢带着约翰,无论有什么好处都先让给约翰。
普莉希拉是约翰的母亲。遇上约翰生病,她会寸步不离的照顾他,衣服鞋子破了也是她亲手缝补。
普莉希拉是约翰的同伙。两人常常一起摘野蜂窝,一起偷捕农场的鱼,一起赶走入侵农场的野猪。
普莉希拉也是约翰的恋人。
在普莉希拉15岁生日那天,他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去附近的镇上买了一串可以内置照片的廉价吊坠,还特地考究的选了金色——因为普莉希拉的发色也是金色的。他还悄悄照着诗选抄了一首普希金的情诗,并把写有情诗的信纸夹入吊坠之中。
最后这份礼物送到普莉希拉的手上,约翰紧张到几乎不敢看对方。当她小心翼翼的打开吊坠时,太过害羞的约翰下意识的冲上前去,抢走吊坠里的情诗,一路飞奔逃出孤儿院。普莉希拉在他的身后紧追不舍,在连续跨了两条小河后她终于追上了他。
普莉希拉哀求他,求他把那卷信纸送给她。当她读着那首流传已有百年的古老情诗时,她忍不住用手捂住了嘴,流下了眼泪。
两人的心意就在这一刻确定了。
美妙的时间来的总是出人意料,而且又匆匆结束。命运的脚步很快就追上了两人的身影,随之而来的真相又将两人卷入更加深远而更加残酷的命运之中。
突如其来的火灾将农场和孤儿院化为灰烬,很多孤儿院的孩子死于火灾之中,还有一些人连着农场主一起,下落不明。普莉希拉的纯白身影,在火焰之中消失无踪了,死里逃生的约翰则被一伙奇怪的人救下了。
像是黑影从地上站起来了一样,那些救援队全身黑装,只是挥挥手就熄灭了之前无法停息的烈焰。在一片焦土之上,往日的一切都化为废墟,约翰哀嚎着咆哮着哭泣着,最后从那些人的口中得知了最后的真相。
孤儿院,还有农场,其实都是教会的产业。教会在全球各个偏僻地区设立了很多这样的福利机构,收容那些孤儿,为的就是筛选适合的人才,用来进行不能见光的生物改造实验。等这些机构完成筛选任务后,教会就会销毁一切记录和相关设施,连同未合格的孤儿一起。
死去的孩子,一生都不会知道自己是实验品;失踪的孩子,将要作为实验品而牺牲之后的一生。
孤儿院的同伴们,是前者;普莉希拉,是后者。
而约翰,则是最后的例外。
他没有死去,他活下来了;他没有成为实验品,他活下来了。
但他没有选择作为一个正常人活下去,他选择了加入那些影子般的黑衣人,为了能有一天从教会的阴影中救回普莉希拉,他又一次将自己的人生抛入了黑暗。
他成为了术士。
不远处的爆破声,将约翰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圣城的仪仗卫士们早已从地面上消失了,仿照罗马时代的长枪和头盔被丢弃在街角巷尾,任凭浓黑硝烟的玷污。从来没在世人面前展现过的教会实战部队——圣刺骑士团,在三架直升机的运送下切入圣城,开始参与歼灭战。
约翰从吉普车上跳下,看着三三两两的骑士团团员端着突击步枪,一边用对讲机确认小队情况,一边快速冲过马路,他的心里也随之澎湃起来。
开始战斗了吗?
普莉希拉,你一定还活着吧,你应该在这里吧!
为了这样的时机,约翰已经等待了太久太久,磨练了太久太久,也调查了太久太久。如今终于到达了教会黑暗面的最前沿,无论是什么样的艰难险阻也要全力克服。
感觉到某种压力的他潜伏在建筑物的阴影里,抬头让视线飘向空中,锁定了那架机身上绘制着水苍玉之剑刺穿毒蛇标志的A109直升机。悬停在低空的它,空降索从打开的一侧舱门中垂下,虽然武装人员似乎已经投放完毕了,但那种私有似无的压迫感依然存在。
约翰换了一个角度,想要看清机舱内是否还留有人员。但是他只是稍稍窥探了一下,一股寒意如利剑般直刺脑门,迫得他几乎一个后仰摔倒在地。
“这种感觉,那是什么人……”
差点把牙齿咬碎的约翰再也不敢轻举妄动,暂时只能待机在马路边,静候时机来临。
今天没有人能比劳伦斯的心情更差了。
教会的十二个驻外骑士团,原本是轮流驻扎在世界各个重要教区的,偏偏今年轮到自己的第八骑士团——圣刺骑士团入驻离圣城梵蒂冈最近的罗马。这样一来,在圣城举行御前会议期间,骑士团就要担负起护送来自世界各个教区的主教们的重要任务。
不幸的是,在这种节骨眼上居然出了大岔子。教会的极密暗杀队【兽】意外选择在这一天叛变,劫持了枢机主教巴兰的暗杀队成员们潜伏在圣城之中,伏击着每一波企图歼灭他们的讨伐者们。
虽然这种该算为丑闻的事件肯定是能掩则掩,但现在情况已经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了。教会上层的出动命令来得意外的快,劳伦斯也不得不争分夺秒的率领先头部队入城。
结果,就现在的情况看来,来得已经太晚了。
暗杀队的成员们精通各种隐身之法和伏击战术,他们目前蜷缩在梵蒂冈宫的一角,利用错综复杂的地下通道四处偷袭反击,原本部署在圣城里的实战部队已经损失大半,而作为援军的骑士团也开始出现伤亡。
“那些【兽】……对方实在是太专业了,打巷战反而我们在吃亏。”
舱内的其他战斗人员都已经降下了,劳伦斯扶着直升机的舱门,俯视着正在冒着黑烟的城区。
“我真是没想到,上层什么时候养了这么一群怪物?”
他并非是自言自语,而是通过戴在头上的耳麦和自己的副手交谈。
“请放心,圣劳伦斯阁下,我们很快就能迫使对方投降。”骑士团副团长科林对着话筒郑重其事的保证道,“至于上层的目的,恕我冒昧,或许是想培植出只属于中央的独立武装力量?”
“注意你的用词,科林。我认为上层依然信赖着我们骑士团,我们自身不该因此产生动摇。”
螺旋桨转动的噪音让劳伦斯更加心烦。他否定了副团长的猜测,但是他却无法否定自己心中的某个猜测。
《生命》之书。
作为一名常常和异教徒交战的圣骑士,他对于那本世界里侧的魔典当然是有所了解。但是这本书被教会所藏匿的真相,他还是几个小时前才知道。
从上层的紧急歼灭令中得知。
那些【兽】,据说都是教会自己栽培出的奇能异士,难道说他们的能力来源和《生命》之书有关?还是说他们本身就是为了《生命》之书而存在?
如果是这样,倒也难怪要叛乱。
“算了,忘了我说的话吧。让我们集中力量镇压叛乱,如果十分钟后还不能让情况有所好转,我就只能亲自上前线了。”
“请再稍微等一等!”
副团长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急促,还有几分不甘心。
“马上就能打开缺口了,只要维持住火力……”
无线电就此中断,新的一轮爆炸带着一连串闪光在下方不远处接连发生。
“糟糕……”
心情坏到无以复加的劳伦斯拍了拍耳麦,有些恼火的自言自语起来。科林是自己的副手,他并不认为自己的副团长会在刚才那一瞬间牺牲,但是进攻再度受阻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不能用重武器压制,也不存在谈判的可能性,想要进行渗透斩首也行不通,因为对方更擅长这种事,必然防备完全。
难道只能打消耗战吗?
劳伦斯一拳砸在舱门上,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察觉到了两股奇异的鼓动,像是虫子在背上爬一样的疼痒触觉,让他浑身不舒服。
那应该是两道不怀好意的视线。
本来就诸事不顺,竟然还敢来骚扰?!劳伦斯将满胸的怒火融入目光之中,以压倒性的气势顺着对方视线射来的方向扫视而去。
他看到了,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正在一扇窗户的后方,谨慎的眺望着远处。
他看到了,一个神情紧张的青年正在下方街角的侧边,小心的仰望着天空。
非常奇妙的感觉。将视线收回,劳伦斯心中首先产生的疑问既不是“他们是【兽】的刺客吗?”也不是“他们要采取怎样的行动?”
而是“他们之间有着怎样的关系?”
连身经百战的劳伦斯自己也不能解释这是为什么,那是一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刚刚那一瞬间被连上的感觉。
然而当劳伦斯产生“该去追其中一个人”的想法时,无线电里传来了新的声音。
“圣刺骑士团团长——圣劳伦斯阁下,请下机接受圣座谕令与封赐!重复一次,圣刺骑士团团长——圣劳伦斯阁下,请下机接受圣座密令与封赐!”
新的指令已经来了吗?
劳伦斯摇了摇头,只得放弃追击窥探者的行动了。他示意驾驶员将直升机降至圣彼得广场的地面上,接着他自己走出机舱,会见教宗派来的使者。
“圣刺骑士团团长,圣•劳伦斯•弗朗西斯科阁下,请上前接受谕令!”
就算是在战场上,教宗的使者依然是一身华丽繁复的礼装,说话时也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愿听圣谕。”
在直升机螺旋桨卷起的风圈中,劳伦斯单膝跪地,恭恭敬敬的等待对方的传令。
“谕令在此,请圣劳伦斯阁下及其圣刺骑士团所有成员,竭尽全力,不计代价,务必于一日之内将叛乱之【兽】逐出圣城!”
指令果然改变了。
从歼灭变成了驱逐,看上去是退缩让步了,但思考方式却更加实际了。圣城之中,有太多的古老建筑物无法摧毁,严重束缚了骑士团的手脚,不如网开一面,逐敌人出城。这样平息战乱的速度最快,以后寻机再战也并不算太困难,毕竟对方手上拿着极度重要的东西。
而且最关键的是减少了上层人物再被劫持的危险性,正在参会的枢机主教们也能安心一些了,算是卖个人情给那些安逸日子过惯了的元老们。
“圣劳伦斯阁下,请起身接受圣座的封赐!”
使者双手捧起一只超过一米长的长方形铁箱子,递给劳伦斯。接过封赐的劳伦斯在表达了礼节性致谢之后打开了箱子,一把套着铁质剑鞘的双手大剑躺在其中。
“【裁决魔女之锤】?!”
略微有些惊讶,劳伦斯念出了这把剑的名字。
“是的,圣座已将这把【碎魔剑•裁决魔女之锤】的使用权封赐于阁下,希望阁下能用这把剑完成使命,不辱神之荣光。”
劳伦斯再度感谢圣赐,目送使者离开广场,之后取出那把双手大剑。以黑色和红色为主色调的剑上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古朴和沉重两种印象。
真是豁出去了,【裁决魔女之锤】可是极其珍贵的术装,连这个也投入实战,可见上层对【兽】的重视程度。
不过从侧面来看,【兽】的实力大抵也配得上这把稀世魔剑吧。
说不定,这将会是自己一生之中最难对付的强敌了。抚摸着冰冷的厚实剑柄,劳伦斯心中的不安一阵强过一阵,即使神兵在手,也难以慰藉此刻阴郁的心情。他把长剑插在腰间的武装带上,做好随时准备拔剑迎战的准备。
这准备也做的正是时候。比之前都要响的爆炸在广场的另一边产生了,夹杂着碎石和沙土的灼热爆风在下一秒席卷整个圣彼得广场。从爆炸残留的余烬中,一颗直径足有十数米的硕大火球从中窜出。像是有弹性一样,它在地上连续跳跃了几下,接着猛的爆开了。
无数的蝗虫从火球中迸出,羽翼在燃烧的它们发出刺耳到难以忍受的鸣叫声,一路袭来震碎玻璃、烧毁地面、吞噬生命,化为长了尖牙的红莲风暴朝着骑士团飞扑而来。
面对如此凶险的情况,降在广场上的直升机立刻发动起来,并未等劳伦斯以及其他人员便紧急升空。而之前在爆炸中没来得及反应的数名骑士团成员已被震倒在地,而蝗虫群的袭击更是让他们猝不防及,有的连滚带爬慌忙后撤,有的失去冷静抱枪狂扫,还有的已经被燃烧的蝗虫们包裹起来,除了发出凄厉的惨叫什么也做不了。
在火焰中咬噬,在吞噬中燃烧,地狱的酷刑在一瞬间重现于人间。
“全员退后!!”
意识到这波攻击就是【兽】对自己的刺杀行动,劳伦斯挺身上前,高举右手。纯白的光芒在手掌中汹涌而出,整个广场的空气都为之一震。像是举着一把火炬,劳伦斯站直了原本就很魁梧的身体,让手中的闪光化为巨大的十字状耀斑,并使它如一面迅速扩散开的无形之盾,以强硬的态度将身边的空间从蝗虫群的手中解放出来。
这一次轮到蝗虫们受难了。只要沾上一点白光,蝗虫们身上的磷火便立刻熄灭,而虫子本身也像失去了动力一样纷纷栽倒在地,化为飞灰消散了。而且这光虽然拥有堪比火焰虫群的杀伤力,但却对物体以及地面毫无作用,简直就像是只为了消灭这些破坏性的灾厄而存在的力量。
“是圣光术……何等巨大的威力。”
躲在不远处偷偷观察的约翰抹了一把冷汗。几分钟前他并不认识劳伦斯,但现在他知道眼前那个正擎着光芒到处驱散虫群的男人是怎样的货色了,而且他还认出了对方腰间的那把剑。
魔剑,亦是破魔之剑——【裁决魔女之锤】。
传说世界上有三把特殊的附魔神兵,挥剑便可以斩断一切魔法术式,任何魔性防御在这三把剑面前都如纸一般脆弱,术士杀手般的存在。
【裁决魔女之锤】就是其中的一把。
传说般的神兵在此出现,对于长了见识的约翰来说不知是好运还是霉运。但不论如何,有一点已经确定了:想要在这里打败那位圣骑士团长,那是不可能的。
还是绕开吧,最好能离开直升机的侦查范围。如此想着的约翰转身就要离开,但就在这时,一只蝗虫突然从他的眼前飞过,在墙壁上跳了两下后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啧!”
知道这虫子能力的约翰正准备掸掉它,却没想到蝗虫突然传出了人类的话语。
“是来接应我们的术士吗?”
还是一个听起来颇清脆的年轻声音,只是一时分辨不出对方是男是女。
“咦?你是……”
“我叫奥菲斯,是【兽】的一员。之前我有和你们术士联盟的上层接触过,见过接头人的资料与相片。这次行动他的代号是【约翰】,就是你?”
“没错,我就是【约翰】。”
约翰小心的捧住了那只蝗虫,而这时他才发现这蝗虫的尾部有一根若隐若现的线,一直连接到城市深处。
“很好,我们正需要你的协助,请快点跟上。”
话刚说完蝗虫便从他的肩上消失了,只在约翰的眼前留下一道若隐若现的彩虹色轨迹。引路者既然已经出现,约翰也没有必要再思考迂回的办法了,只管加快步伐跟上飞虫,冲入化为战场的城区之中。
带着磷光的蝗虫飞在前面,领着约翰穿过一片又一片的残垣断壁,那些历经百年风霜并被众多艺术大师所精心修饰的教堂与会所,现在有不少已经化为一堆堆冒着黑烟的焦黑石块了。而那些曾经昂首挺胸站在这些教堂前的持枪卫兵们,现在也大多化为了冰冷的尸骸,半埋在崩碎的石砾之下。
仿佛被野兽践踏过一样,约翰甚至能感觉到这座圣城发出的哀号。
前方不远就是激战区,骑士团的成员们正蹲伏于被当成掩体的残破建筑之后,手持突击步枪持续向街道的另一边灌输火力。飞舞中的蝗虫毫不顾忌的径直冲入枪林弹雨之中,但是约翰却没办法挺身而出。要知道就算是拥有特殊能力的术士,在大多数时间里依然是个凡人,被子弹打中就会死,这一点不会变。
“不用害怕,跟着我来,会有掩护的。”
那只蝗虫似乎看出了约翰的犹豫,它在空中转了一圈后又飞了回来,并且示意约翰抓紧时间。
“没办法了……”
一时也想不出有什么术式可以拿出来应付场面,约翰硬着头皮冲入了火网。相对于蝗虫所说的掩护,此时的他更期待那些骑士团团员会把自己误当作为慌不择路的逃难市民,从而手下留情。
“嘿!那边的家伙,别过去!!”
抱头奔逃中的约翰听到了身后骑士们的喊叫声,同时枪声的密集程度也下降了很多,他心中稍稍有些安定。
但就在这时,骑士们的喊话忽然间变成了高声咒骂,突突突的子弹发射声也在这一秒迎来了高潮,大有把眼前一切都打成马蜂窝的气势。
到底怎么了?
还没等约翰回过头去查看情况,一股难以言明的燥热就已经罩住了约翰全身,还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尖锐摩擦音。
跃动的球状火焰虫笼从天而降,和之前在广场上见到的一样,囊括于火球之中的蝗虫们自刚刚落地就开始撕碎周围的一切,连同那些像雨一样泼过来的子弹也一起吞噬。
“这就是所谓的掩护?!”
约翰不得不逃得更玩命了,不然很可能会被蝗虫袭击。
“没错。请放心,那些虫子不会伤害你的。”
通过蝗虫传来的话语依然是那么的冷淡,和约翰这边的焦头烂额形成鲜明对比。
“搅的一团糟,还不如让我就这样混过去呢!”
“绝不可对教会抱有一丝幻想。如果不及时掩护,你必定会被他们打断双腿拖去避难所。”
“……”
对着一只虫子吵架是无意义的,而约翰也明白了:这位名叫奥菲斯的【兽】,对于教会的憎恶绝对不容置疑。
他,以及他们【兽】,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还有普莉希拉……
还没等约翰跑出激战区域,刚刚的掩护就已经到了界限。有了之前的经验,骑士团在短短数十分钟内就有了破解的办法。端着装备上榴弹发射器的突击步枪,一名骑士团员从掩体中冲了出来,抓住火球尚未散开的短暂时机发射了枪榴弹。
榴弹精准命中了火球的中心,耀眼白光构成的十字星从爆炸中显现出来,转眼便将包满蝗虫的球体切裂成碎片。
“圣光榴弹?!”约翰已经顾不上去擦额头上的冷汗。
“没料到骑士团的装备如此精良吗?快走!”
蝗虫的声音也变得稍稍急躁起来了,飞行速度也一再加快了。约翰跟着它转过街角,翻过被炸矮的围墙,最后钻入了一处废弃的下水道之中。
又潮湿又黑暗,周围都是滑腻腻的苔藓,时不时还有稀稀落落的碎石从上方掉落下来。在低矮的下水道中,身材尚算高大的约翰碰了好几次脑袋,逼得他不得不抱怨起来。
“为什么我们不能选一条好点的路线呢?”
“因为大部分逃亡者都会习惯性的往地下钻,这是常识。”
这家伙还真是有自知之明,约翰忍不住想多调侃两句。
“这样的常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那是因为你太年轻了。我想你以后会常常和逃亡者打交道的,所以请谨记吧。”
“最好不要,我可不想一天到晚像只老鼠一样在地里打洞。”
“到目的地了。”
蝗虫没有再接约翰的话,它窜上下水道的顶部消失了。
真是个冷淡而又寡言的人。自讨没趣的约翰只得自己在黑暗中摸索一番,好在没过多久他便找到了盖住出口的暗砖,打开之后翻身跳上出口。
眼前一阵明亮,纵然约翰一直有所警戒,在这时也没能忍住眩晕。
“术士我已经带到了,任务完成。”
还没来得及辨清当前的情况,约翰就听到了之前一直通过蝗虫和自己联络的声音。只不过这一次是真人,而且就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
“干得好,奥菲斯。那么接下来,让我们欢迎下这位远道而来的引路者吧!”
浑厚却又带着些许狂气的中年男子声音响起,从嗓音中散出的无形压力让约翰的精神陡然集中起来了。
眼前是一所封闭的密室内部,唯一的光源是透过玻璃顶照射进来的阳光。
室内站着8个人,8个人的背后是一座2米高的翡翠碑。
约翰缓缓扫动视线,仔细打量起视野里的八个人。
几乎没有一个是正常人。有用一身皮衣把自己密封起来的光头怪人,有体格夸张犹如肌肉堆砌的高大巨汉,有长发之上爬满蝗虫的精瘦男子,还有光看一眼都无法分辨性别的少年。光是他们的外表就已经显得奇异非常,而笼罩在每个人身上的气息更是让人不敢接近。
那是恐怖,冰冷,残忍,混乱,腐烂,并带有隔绝性的危险气息。
毋庸置疑的杀人者们。
站在最前面的男人,留着满头棕中泛红的乱发,长相粗旷体格魁梧,表情不怒自威,简直就是一头直立行走的狮子。他伸出还戴着一截铁镣铐的右手,做出握手的姿态。
从之前的话语来判断,这位就是首领吗?约翰稍稍想了一下后,伸手握住了对方的右手。
好烫,仿佛握住了一杯倒入开水的玻璃杯一样。
这绝对不是人类会有的体温。
“很高兴见到你,术士。”对方开口说话了,声音犹如一口闷钟。
“你好,我就是术士联盟【西西弗斯之山】委派的术士,代号【约翰】,负责接应教廷暗杀队【兽】到指定地点。”就算被烫伤也不能在这种时候失礼,约翰强忍着手上的灼热痛觉,同时他也注意到了对方手腕上歪曲的镣铐断口。
他还有足以扭断金属链的怪力吗?!不能小觑的家伙。
“请问阁下如何称呼?”
“约翰是吗?不错的代号,我记得圣经里有个使徒也叫这个名字。”男子有些傲慢的嗤笑了一声,“我叫亚巴顿,也是代号。如你所见,在这里的诸位全是【兽】。”
这里全是?
约翰扫视了一下周围,确认没有还藏在角落里的人后,向亚巴顿提出了疑问。
“只有8位吗?我听说一共是10位?”
“没错,最初预订是十位,不过现在……”亚巴顿露出了危险的微笑,尖锐的犬牙从厚唇边露了出来,“目前确认的只有9位,其中一位现在不在此处。”
“这……”
约翰有些犯难了。人数对不上的话,之后的某些交涉可能会出现问题,而且另外一个至关重要的事情也可能会遇到难关。
那就是普莉希拉的下落。
约翰相信普莉希拉一定还活着,这是他一直生存至今的原动力。
但在目前这些【兽】之中,会有普莉希拉吗?八人之中只有两位女性,一位还是个孩子,像只小狗一样蹲在地上,眼睛很大但却目露凶光,嘴里正发出呼噜呼噜的低音,似乎随时准备把约翰这个陌生人咬成碎片。
普莉希拉不可能是她……就算被人体改造,也不太可能变成一个半人半兽样子的小女孩。
约翰把目光移向另一位女性。有着高挑丰满的身材和黝黑的皮肤,但她的头发还有瞳孔甚至是指甲却都是血红色的,让人一看就觉得背上生寒。
不是她,普莉希拉也不可能变成这样。虽然没什么证据,但约翰本能的觉得有些东西对不上,像是灵魂或是精神,在根基上就不同。
约翰摇了摇头,打算让自己的大脑冷静下来,但那位皮肤黝黑的血红女子却敏锐的发现了约翰的视线。
“怎么?小伙子,想和我说说话吗?”
她脸上堆满了诱惑的神情,一步步走向约翰。但在约翰的眼里,她的表情除了用危险来形容,没有别的修饰方法。
最可怕的是,那股从她身上散发出的强烈血腥味,迫使约翰不得不退避三尺。
“葛蕾雅,请收敛下吧,这是客人。”亚巴顿阻止了女子那像要吃人一样的举动,接着他转头询问约翰,“怎么了?还有什么要确认的吗?”
“呃,嗯……稍微,有三个问题要确认。”
平时冷静的约翰一旦遇到措手不及的情况,说话就往往会语无伦次,甚至还会说出乱七八糟的外语。
“首先是,我们打算什么时候进行下一步行动,我的意思是撤离圣城。”约翰深吸一口气,平伏下自己的心情,“我已经在路上遭遇了骑士团,对方实力相当强大,我们撑不了多久的,再继续伏击也没有意义。”
“我们撤离的时机,是由你来决定的,我亲爱的约翰。”亚巴顿拍了拍约翰的肩膀,“你打算用什么方法把我们送出圣城呢?现在圣城可是已经变成一只大铁桶了,我们这些青蛙单靠自己怎么也不可能跳出去吧。”
“这个我们之前早已料到了。”约翰取出一串车钥匙,拿在亚巴顿面前晃了晃,“我已经在离广场不远的街区布置好了大型仪式类传送阵【银河铁道】,只要赶在夜晚之前的一小时内赶到地点,进入对应的车辆中并用钥匙发动车辆,传送阵就会启动。”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眼睛都为之一亮,之前并不算活跃的气氛瞬间被改变。
“意想不到的好手段,不愧是术士联盟指派来的专业术士。传送目的地是哪里?”
“是在罗马东北方的蒙特罗通多附近。我们的另一队护送人员已经在那里做好准备,等大家都传送到目的地后,就会有专用车队护送诸位离开意大利,下一站是瑞士的卢加诺。”
“去瑞士吗?也可以,至少中立国的公职机构不会被教会轻易操纵,或许我们可以在哪里暂时休整一下。”亚巴顿搓着他那长满胡渣的下巴问道,“那么最后安顿我们的地点已经决定了吗?”
“已经确定了,是荷兰的阿姆斯特丹。”
约翰点了点头,给出了肯定的答复,让在场所有【兽】都吃了安心药。
“那里的宗教程度在欧洲算是很低的,而且离我们术士联盟的总部也较近。只不过现在前往阿姆斯特丹的渠道尚未定下,要等我们都到了瑞士的卢加诺后再联系总部。”
“是吗……那也只能暂时这样了。”之前情绪不错的亚巴顿此刻却显得若有所思,“总之我们必须要先找个地方汇集起来才行。”
所有人都点了点头,纵然是令骑士团焦头烂额的【兽】,现在也对无止境的战斗产生了厌恶。
“那么接下来,我想要确认第二个问题。”
约翰故意干咳了两声,想要引起亚巴顿的重视。
“《生命》之书,你们已经拿到手了吧?”
众人齐刷刷的将目光集中到一个角落里。约翰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去,只见一位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的俊美少年正站在那里。相对于其他7个形态各异的【兽】,这一位给人的感觉要正常的多,至少察觉不出旺盛的杀气。
但是约翰却依然不能掉以轻心,那个少年虽然有着媲美明星的面庞,但那种不阴不阳的不协调感却相当明显。
站在这里的、被冠于【兽】之称号的人,全都是怪物,这一点并不会改变。
“你们术士要的东西在我这里。”少年开口了,同时举起了一本泛黄卷曲的厚书,“这就是《生命》之书,不过按照约定,我们现在不能交给你。”
“那是自然,我只是确认一下而已,请见谅。”
这位就是奥菲斯。一听到和之前相同的声音,约翰就心知肚明了。作为公派的术士,约翰此次行动一共有三个目标,除了寻找普莉希拉这个秘密的个人目标外,获取《生命》之书的目标是重中之重,而另一个目标:营救暗杀队【兽】仅仅只是附加行动而已。现在《生命》之书的入手已经得到确认,那么最重要的任务就有了完成的保证了。
“那么现在就是最后一个问题了,我想问下你们的另两位同伴如何与你们汇合?或者说你们打算在这里等多久?”
亚巴顿并未立刻回答,他抱起胳膊,脸色也变得阴晴不定。过了许久,他才缓缓的开口说道:“有一个家伙不用再考虑了,现在的【兽】只有9个人而已。至于莎朗……我相信她一定会有办法的,所以我们现在就开始撤退吧。”
莎朗?
约翰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名字,不知为何他的心脏猛跳了一下。他下意识的准备喊停,但是——
“等一下!”
奥菲斯先喝出声,原本神态冰冷的他不知为何变得非常气愤。
“先把我和莎朗的【兽印】解除!”
他走到亚巴顿的面前,伸出手来打算索要什么?
“【兽印】是什么?”夹在两人之中的约翰不明白他们怎么突然吵了起来,在这种危急情况下为什么还会有内部冲突?
“就是这个。”亚巴顿拉起上衣,666三个数字构成的黑色烙印触目惊心的显现于他的腹部,“该死的教会为了防止我们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叛逃,就在我们的身上留下了这种定时炸弹。如果离开圣城的时间太久,我们就会因【兽印】的诅咒而衰竭致死。”
约翰没料到教会还有如此阴狠的一道保险,倒吸一口凉气的他连忙问道:“如果是这样,你们还能逃得掉吗?”
“没问题,只要解除了诅咒就没问题。”
亚巴顿指了指身后的翡翠碑。
“那是……”
直到这时,约翰才看清楚一直矗立在众人背后的翡翠碑。碑上刻着一个长发女人,捧着一盏金杯,骑在一只造型狰狞的巨兽身上。这兽有七个头,十个角,每个角上都刻着一块凹槽,原本槽里应该放置着王冠型的金属牌,但是现在只剩下1块。
石碑的最下方刻着一排字,仔细看清了那些字的约翰下意识的读了出来。
“谁能比这兽,谁又能与它交战呢?”
哼哼的冷笑声,从周围众人之中传了出来。
“这是【兽座】,和教会的【圣座】相对应的存在,一直被重重护卫守护在这密室里。”亚巴顿从怀里取出了两块王冠型的金属牌,“只要破坏了这块王冠,那么诅咒就会消失,【兽印】也就只是个普通的伤疤而已。”
说着他把手中的一块金属牌抛给奥菲斯,表情依旧冷漠的奥菲斯接过之后也不感谢。仿佛把所有愤怒都集中在手腕上一样,他一用力便将金属牌握成球状。
“成了!”
像是念动咒语一样,在奥菲斯说出这句话后,身上泛起了一圈幽幽蓝光,然后砰的一声碎开了。与此同时,落地的报废金属牌立刻自燃起来,很快就只剩下一片片灰白的残渣了。
“把莎朗的也给我,我去交给她。”
摆脱【兽印】折磨的奥菲斯继续向亚巴顿伸出了手,话语中的怒气没有半点削减。然而亚巴顿却沉默不语,那块王冠型金属牌始终没有脱离己手。
“莎朗……另一个金属牌是属于那个叫莎朗的人的吗?”实在无法放下对那位莎朗的兴趣,约翰忍不住插嘴了,“直接毁掉不就行了吗?”
“一顶王冠对应一只【兽】,只有相应的人才能破坏王冠解除【兽印】。”这次轮到奥菲斯来为约翰解答了。
原来如此。
约翰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只要【兽印】不解除,潜逃的【兽】就必死无疑;然而要解除【兽印】,就必须要破坏那块王冠;而王冠又必须要对应的本人才能够破坏。如此一来,自己的王冠在谁手上,谁就等于控制了自己的生杀大权。作为首领的亚巴顿,当然希望自己能牢牢控制住那些不在身边的手下,所以才扣留了那位莎朗的王冠。
“我再说一遍,把莎朗的王冠给我,我回去交给她。”奥菲斯上前一步,语气变得更加冷酷。
“不可以,如果你和莎朗那女人一起带着《生命》之书逃走了,那我们要怎么办?”名叫葛蕾雅的黑皮肤女人尖着嗓子唱反调。
亚巴顿依然不作表态,脸上的表情像石化了一样,越来越凝重,似乎在盘算着很复杂的事情。
眼看无比凶险的气氛就要酿成不必要的冲突,约翰不得不硬着头皮插到他们之间,试图挽回些什么。
“没时间再吵下去了,你们派人把她接回来就没问题了吧。”
“可爱的小伙子,你说的没错,但关键是——派谁去呢?”葛蕾雅冷笑了两声,同时用刀锋般的锐利视线扫视众人一眼,“风险实在太大了吧。”
要冒很大风险吗?是因为那个莎朗在担负吸引火力的任务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约翰倒也可以理解这些人抛弃同伴的想法,只是……
“那位莎朗,很强吗?是你们不可或缺的同伴吗?”
“哼,也只有在勾引男人和设计下流陷阱的方面比较强吧。”葛蕾雅将过量的憎恶混入了冷笑,她撩了撩头发转过身去,避开了奥菲斯的怒目相视。
“她是个好女人,也很聪明,手段非凡,所以我才相信她能活下去的。”
连亚巴顿也点头称赞了,这让约翰不得不往深处思考。
聪明,有手段有想法的好女人吗?甚至还有自我牺牲精神?
那会是怎样的女人呢?
约翰的脑海里自然而然的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难道说,普莉希拉?
“我去吧。”
话语未经大脑,约翰脱口而出。
“我去营救莎朗。”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个20岁刚出头的年轻术士,一时半会没人能理解他刚刚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你去救莎朗?为什么?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亚巴顿瞪大了原本就和铜铃一般大小的眼睛,“你知道了什么?”
“不,我什么也不知道……”约翰也有些混乱,他完全靠着下意识做了那样的决定,“只是与其让你们这样浪费时间下去,不如立刻采取援救行动。而且既然你们之间互相不能做到完全信任,那么身为外人的我是最适合的选择吧。”
他把用来启动大型传送阵【银河铁道】的那串车钥匙交给了奥菲斯。
“这个给你,对应车辆的车牌号都贴在钥匙上了。如果我和莎朗来不及回来,你们就不必理会我们了,直接传送出城。”
接着他也向亚巴顿伸出手去。
“可以把莎朗的王冠给我吗?”
“这个……恐怕不行,抱歉了约翰。”感到理亏的亚巴顿撇开了目光,“我们会在你设好的传送阵附近等你一会,不管你们回不回来,这王冠我都会好好守护的,绝不会落入教会的手里。”
疑心病已到无可救治的晚期。约翰轻轻叹了一口气,知道再说什么也无用,于是不再坚持。
一直面无表情的奥菲斯此时也稍稍有些动容,他走到约翰身边,一抬手放出无数根各种色彩的细线,线与线之间交织缠绕,共绘经纬,最后在空中编织出一幅圣城的城区地形图。
“莎朗应该还留在这个教堂里,你快去找她吧。”
他指了指地图上的某个位置,接着小声的对约翰说:“她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活着回来!”
约翰朝着奥菲斯竖起了大拇指,脸上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就在此刻,一声巨响在门外乍起,原本紧闭的密室大门被咆哮的火焰推开了,全副武装的骑士团成员们冲了进来。
“他们在这里!”
先一步迈入室内的骑士们一边呼喊着,一边扣动枪械的扳机开始扫射。但是众人的反应比骑士们还要更快一步,在开枪之前他们就躲到了翡翠碑的背后。等到连续射击之中稍稍出现了一丝间隔时,原本一直蹲在地上的大眼睛小女孩突然消去了身影。
当她再度出现的时候,原本的双臂不知在何时变成了一对螳螂前足般的镰刀,而前一秒还在喷吐火舌的枪械以及它们的主人就像是倒塌的积木一样,零零碎碎散了一地,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很好,就是现在!”
亚巴顿先从翡翠碑后面冲了出来,一脚踹开了约翰之前用过的废弃下水道出口。
“诸位,我们现在必须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接着他用力一推约翰,示意他快点从敞开的大门口冲出去。
“快去吧年轻人!我们等着你的好消息!”
被莫名的冲动所驱使,稀里糊涂踏上了这条血路,不过约翰并不后悔。
强烈的预感正驱使着他的双脚,迈过一堆又一堆教会护卫的尸体,朝着某个教堂前进着。不管莎朗究竟是谁,他都打定主意要去救对方。
因为普莉希拉可能就在那里。
因为普莉希拉一定就在那里!
仿佛是中了自我催眠一般,奔驰在长廊上的约翰从内到外都燃烧起来了。有些东西在心中被压抑了太久太久,一旦释放就如大坝崩毁无可收拾。约翰胸中的魂之火焰烧遍体内每一根血管和神经,将他的动作连同心跳一起加速。
4名骑士团的成员组成小队从走廊的尽头显出身形,发现约翰的他们立刻进入射击姿态,同时开始大声喊话,想要制止约翰的行为。
已经没必要去蒙混过关了,也没有时间再去磨磨蹭蹭了!
约翰同时挥动双手,在一连做了几个手势之后,术式的咏唱就此完成。
“今天,谁也别想挡住我!!”
轰鸣咆哮的闪电由右手投出,在空中凝聚为巨大的三叉戟,以雷霆万钧之势击穿骑士的胸口。
悄然无息的风刃从左手释放,化身为飞驰的斩斧切裂地面,以无轨无迹之态破开护甲与身躯。
没必要手下留情,给予对方以瞬间的死正是慈悲的所在。正是因为教会的存在,才导致了那些【兽】的凄惨下场,还有普莉希拉的悲剧。一想到这里,约翰心中的熊熊火焰便染上了一层浓到化不开的漆黑。
当他即将要跨过尸体离开长廊的时候,一轮新的爆炸与地震让约翰收住脚步稳住身形。他小心的背靠着墙壁,把头伸出长廊一侧的窗户,只见火光和烟雾将不远处一丛建筑完全吞没,硕大的黑影正从浓烟之中缓缓升起。
“那该不会是……”
有着巨大翅膀的黑影正在起飞。通过观察巨影的形状,约翰推测着它的正体,并得出理论上不可能存在的答案。然而很快烟幕散尽,真身的巨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约翰的推测得到了证实。
那是一头巨龙正在起飞。
这种只存在于幻想中的怪物,应该是不可能出现于现世之中。术士之中纵然有所谓的召唤士,能够使用能力将种种幻想生物具现化,但那也是有极限的。这种体长超过20米的巨龙,并且具有强大的战斗能力,无论如何也难以召唤。
但是事实却摆在了眼前,正在低空盘旋的巨龙正喷吐着漆黑的火焰,持续摧毁着周围的设施。
究竟是谁召唤出了这头龙?
亦或者,这头龙也是【兽】之一员?
之前难以自抑的冲动,现在变成了无法驱除的强烈不安。如果普莉希拉就在那里,那么她和那头巨龙之间有着怎样的关系?
她是召唤者?
亦或者,她就是那头龙?
冷汗在不知不觉中浸湿了衣服,约翰捂住了因紧张而产生绞痛的胃部。虽然之前已经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但他现在依然不敢去猜测普莉希拉在这些年里被改造成了什么样。
面目全非吗?变成怪兽吗?甚至被改造成了机械?
不,现在不需要去想这些!
约翰强制自己的大脑停止转动,让思考就停留在这一层面,避免太过深入扰乱精神。他狠狠的掐了掐自己的腹部,咬紧牙关告诫自己。
——不管普莉希拉变成了什么模样,只要她还活着,自己就绝不会抛弃她。
跨过尸体,约翰在此刻立下了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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