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理之绊12345 发表于 2019-6-7 23:14

【自翻】【妹尾由布子】翼之归处5上 去往苍穹的尽头(7/30完坑 解放了 否则就像被套住脖子的汪一样)

本帖最后由 推理之绊12345 于 2019-8-1 23:10 编辑

书名:翼之归处
作者:妹尾由布子
插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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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我就算是死,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开下一本的翻译..............................不能狠心到底的自己真可恨呐……

7/30
有没有预定开下一本?......没有!求接盘!求抱养!
有没有下载版?
......抱歉连我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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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理之绊12345 发表于 2019-6-7 23:17

本帖最后由 推理之绊12345 于 2019-6-7 23:23 编辑

序章



【尽是些遮遮掩掩的话题,真是无聊】
虽然嘟囔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还是无法掩饰语气里的强硬。
现在周围沉浸在喧闹之中,这也不是什么会被追究的话,但也不能置之不理。如果传入别人的耳中,是会引发问题的发言。
【给我闭嘴】
【不要】
对方即答了。说不定最初就知道会被斥责吧,既然如此真希望她不要开口。
再一次,他训斥了跟随者。
【你明白的吧,见学者没资格发表意见】
【虽然这是常识,但该不该遵从常识就是另一回事了】
向这边抬起的视线和声音一样,既纯粹又强力。
他往手里注入了力量。握着的是妹妹的手腕。尽说歪理,态度嚣张。真是相似的兄妹啊,虽然被姐姐这么评价。但姐姐也总是主张歪理,结果,其实兄弟姐妹所有人都很像吧。
但是,从有多会处世这个角度来说,几人的区别还是颇为巨大。姐姐至少对自己总是喜欢采取反叛的态度心有自觉。
【真不应该把没见识的人带出宅子啊】
【你是说会有辱家名吗?】
【家名?谁会在意那种事,比起那个,更会给社会添麻烦】
他拉起妹妹的手。
【不要,还没有结束】
【已经变成不需要等到结束的情况了,你放弃吧】
【但是】
【既然添了麻烦,我就不能让你继续留在这里了。明明是你答应会乖乖听话,我才带你来的。既然无法遵守常识也无法遵守约定,那最初带你出来就是个错误。不过,你安心吧,我不会追究你的责任。因为做错判断的,是我】
一边快步走着一边说明,妹妹没有反驳。没法反驳,可以这么说吧。高个子的他踏着大步子走的话,身高相差很多的妹妹就不得不跑起来追着他。
所以才故意走得快,不准备给对方说话的空闲。如果妹妹无论如何都要用歪理战斗的话,可以应战无妨,但也要选个合适的场所。
当走到围绕街道的墙壁下时,他终于放缓脚步。但也没有停下。拉着妹妹的手,走上了楼梯。
依靠内壁搭建的楼梯,没有什么扶手。虽然非常宽阔,但也不是可以打闹的地方。妹妹应该也知道这点。一点都不反抗,只是沉默地登梯而上。
当站在墙壁上时,连自己也已经气喘吁吁。也没有那斥责妹妹的力气了。
这样就好,两人都需要安静一下。闭上嘴,舍弃话语,去眺望一下伸手不及的景色,那被称作沙漠的不毛大地,以及在此之上无穷扩展的天空。
在日照强烈的中午,走在墙壁上的人很少。就连在高高耸立的了望塔上的士兵,也在偷懒睡午觉吧。这里是不快,又和平,且安全的场所。
一放开手,妹妹就慢慢走起来。没有马上追过去,他眺望着妹妹。
妹妹穿着白衣,边缘的刺绣虽然有染色,但远距离下看不清。因为是用轻薄的布料缝了好几层做出来的,好像要融化在阳光里一样,带着浅浅的黄色。明明在屋内看起来就像冷色调,这么想着。
被风吹拂着伫立的姿态,就好像从热空气中诞生的阳炎一般。只是光照稍有不同,没想到看起来就这么不一样。
平时看起来有些寂寞的模样,变得截然不同。不论是肌肤的颜色,还是眼神里的光辉。
飘逸的黑发,戴在头上的花的头饰,两者都随风不断变换形状。用手指抓住搭在眼睛上的黑发,妹妹将其绕到耳后,虽然想用花头饰夹住,但马上放弃了。妹妹有点笨拙,帮她扎头发的是母亲,她知道要是搞不好弄散了,凭自己是没法复原的。
看着马上又飞起来的头发,妹妹脑子里也以差不多快的速度在思考吧。他这么想到。明明是歪理派,又很讲究直觉。以前也有过因为话题转变太快,光跟上她就很费力的情况。
但是妹妹的本质并非在于随风摇摆的头发,而是沉静的眼睛。既顽固,又坚定。
他走近了站着不动的妹妹。自己从远处看起来会怎么样呢。他穿着褪色的黑官服。靠近淡淡光芒的黑色,是光会被暗覆盖就此消失呢,还是光会把暗撕裂呢,就好像阴天的早晨也很明亮一般,暗只能服从于光吗,想着这样的事。
先开口的是妹妹。
【父亲大人,是不会和那种蠢事扯上关系的吧】
根本没想到,妹妹会求自己把她带去演说会,这么说就是撒谎了。自己知道她有兴趣。
她是个奇怪的孩子。
兄弟姐妹,所有人都被叫做怪人。就算是想伪装成普通人的姐姐,果然还是有一点奇怪。这些已经变成传言了。不用说完全不考虑世间评价的哥哥,连他自己也毫无疑问是个怪人。但是妹妹有一点不同。
在四人中,她和父亲最像。
【当然,不可能毫无关系的啊】
【骗人】
【要是你不信就不说了】
【……真是的!】
俯视着狠狠皱起眉头的妹妹,该怎么办呢,他思考着。该对妹妹说什么,说到什么程度。反正一说妹妹就会对现实的无聊和无趣妥协,适当地放弃了吧。
想象着对话的流程,但不论反复检讨几次,不管如何都不能挫折妹妹的好奇心,只得出这么个结论。
没办法,他只能直率地回答。
【只要进了尚书局,就有出席那个的义务】
【那么,哥哥也……还有大哥也?】
他虽然完成了义务,但只是不想引人瞩目。对于他人的目光完全不当回事的哥哥,光明正大地利用装病的借口一再缺席,遭受了不好的评价。但不想说到这个份上,这时他转向妹妹,只是向她点点头。
要说有没有义务,那只能肯定。对于那份义务,哥哥有没有履行,如果被这么一问就有否定的必要了。好在妹妹没问到那里。
【但是那种事…不就是浪费时间吗】
【什么事是浪费,什么事不是,这种事没人知道的】
【…你这样子,也能当姐姐的对手吗?】
这个是预料外的问题,想了一会后,他干脆地回答。
【当然,能当。但那个人是不会在演说会会场对内容挑三拣四的,根本没有理论的必要】
说到底,姐姐多半对尚书局的演说会根本没兴趣。对有直接利害关系的对象履行忠义或是卖个人情,要是有这种具体理由倒另当别论。
妹妹张口结舌,或许正在思考反驳的方法。
【哥哥的这种地方,真是让人讨厌】
【那还真是抱歉了】
【完全没有抱歉的样子】
【没这种事,发觉不了会让对方心生厌恶,只是相信着自己的正确就口无遮拦,我也觉得这习惯不好】
【……】
你故意的吧?对着一目了然表情回望的妹妹,他说道。
【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趁现在说完吧。回去后不想你说些多余的话】
不要让母亲无谓地担心,虽然这个想法是传达了,但妹妹还是收不住怒气,用歪理回应了。
【什么是多余的,什么不是,这种事谁知道啊】
【我觉得你有足以判断这点事的智慧,才带你去的。你正在做的,就是背叛我信赖的行为。你要首先理解这一点。然后你想想刚才的发言,除了发泄你的怒火以外,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
【想想吧,听了你的话,对方会有什么反应?在那个地方说出口,没法断言不会被任何人听见。要是被听见了,你准备怎么办?】
妹妹张开嘴,但什么都没说又闭上了。
是没想到这里吧,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明白了诚如您所说,你以为对方会害怕地这么说吗?浪费时间,或许是这样吧。但是,你有什么打消惯例的具体手段吗?要批评很无聊是你的自由,让对方听见也可说是你的自由。但是,既然你从心底觉得那无聊的东西应该废止,那你就应该为了能使其废止思考并行动。至少,要让听的人同意,哪怕一点点也好,让他心中的天枰往你期望的方向倾斜,为此增加砝码,你要这么去考虑。你那觉得说闲话不好的正义感,有跟没有一样,还是放在家里吧。你说出口的,不过是恶言罢了。为了自己吐一口气,只是这样,有错吗?】
随着他话语的推进,妹妹的脸色可怜地阴沉了下去。要不是看惯了,让人都忍不住想道歉了。想着这也是一种才能啊,他把手放在墙壁的边缘,看向远方。
妹妹的表情很丰富。只能这么表达。没有从这个词语里能联想到的装模作样,但也不是说,就不会让别人看她脸色了。
不如说,反而更厉害。
比如说,要是妹妹甜甜一笑。那大部分的人也会展露融洽的幸福氛围。结果,就连辛辣的意见,也让听的人有种开心的印象。妹妹不知道说过头会有什么危险就这么长大成人了,多半也是因为如此吧。
父亲也有这么一面。在尚书局过着危桥,却时至今日都没有决定性的失足,毫无疑问这就是其中一个原因。父亲的笑脸就是率真到能让人这么想。和妹妹不同,父亲深知自己的这种资质,也在利用着吧。
很遗憾,哥哥和自己都和父亲不像。没法用笑脸蒙混毒舌。不,更严重的问题是,这两兄弟根本是表情匮乏。
【哥哥的话,能做到吗?】
【我有小心谨慎】
要说能像说教妹妹那样做到,这有点说不准。毕竟,自己有察觉不到对方的厌恶就说出强烈话语的倾向,说不定在没注意到的时候就树敌了也不一定。明明没想批评对方却使之不快,然后察觉糟了的事也不少。
有小心谨慎,虽然这不是撒谎。
这样么,妹妹这么轻声嘟囔。这种程度的回答就让她认同了,换言之妹妹也有用她的方式去思考。
【演说会也,和以前不一样了吧?和古王国的时代】
妹妹会对演说会感兴趣,应该就是因为这个吧,虽然这么想,但没想到真是如此。但是,没有预测中标的满足,无语了,和这样的心情也有微妙不同。也不是失望。要他把难以名状的心情说清楚的话,或许只有脱力,最为接近了吧。
【这才真是,因为时代不同了啊。你是读过[月下的言行录]了吗】
【虽然读过,但当时却没觉得有什么】
【读了什么?】
【…[砂之语言]】
他挑起了眉毛。
【你偷偷拿了哥哥的书吗,没经允许?】
【因为,就算拜托他也不肯借给我啊】
【就算拜托也不肯借,所以就能擅自借,没有这种道理】
【大哥就算休假也不会回来的吧。光是放在房间里排着,书也很可怜】
【用你的话说,收在富翁的宝库里的金钱也很可怜……所以肆意借来用也不成罪了吧】
妹妹闭上嘴,张开,又闭上,最终放弃般嘟囔。
【能在辩论上赢过哥哥的人,在这个世上存在吗】
【吵架的胜败不过是小事,比起那个,为什么要读[砂之语言]啊】
【因为书名很有趣】他诅咒起[砂之语言]的作者为单纯的议事录起了个这么洒脱的名字。说到底,那本书在好几年前就是自己的诅咒对象。
【你是觉得内容也很有趣吧】
妹妹微笑起来。
【就算是哥哥,其实也觉得有趣不是嘛?那可是古王国直至被吞并进帝国为止的议事录哦。大家那么认真地相信着语言和智慧叙述着,为了得出理性的判断齐心协力。最终得出了就算成为帝国的一部分,国家也并没有毁灭的结论。虽然现在我们理所当然般地生活在帝国之中,但要是没有当初他们的决断,我很好奇会变成怎么样】
【……也是啊】
会变成怎么样呢,有时会这么想。
本来,连一次都没有交锋,就把国家交了出来,从常识来看并不寻常。趁帝国仍有外敌的时候投降,利用有利条件侵入其中,和其融为一体。这就是,古王国当初做出的决断。
确实这是深具历史意义的重要内容,恐怕这个决断对其他国家也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当然,这个决断并非轻易做出的。听说尚书局所有人齐聚一堂的演说会,持续了好几天。
[砂之语言]就是当时的议事录,是为了传承给有着悠远历史的古王国的末裔。作为基础文献,直至今日仍被重视着。为了对付尚书官的录用考试,因此被强迫记下全篇抄录版,成为了大部分学生的诅咒对象,也就是这么一本书。
所以他也诅咒这本书。无论是多么有趣,在被强迫背诵下来的瞬间,书就变得无趣了。让人厌烦,没必要的话连看都不想看。
但是,这和妹妹没关系。需要学习,然后接受尚书官录用试验的,只限于男性。
在哥哥房间里的应该是完整版。因为是相当珍贵的东西,要是知道妹妹擅自拿出来的话,想必会惹他生大气吧。不,因为是哥哥,多半不会因为价值高低就提升怒火的程度。总之,他一定会生气。
【没人读的书很可怜,没有这种事】
【很可怜的】
【那不被使用的钱】
【我也觉得很可怜】
【……就当你说得没错吧,但因为可怜所以可以擅自借,这是不对的。这点我是不会退让的。你知道了吗?】
要是连这点程度的事都不肯承认,那就越来越不能把她带出宅子了。
【这个嘛…我算是知道了】
【什么算是啊,是我知道了吧】
妹妹没有回答,看来她还想再犯啊,他这么想着。虽然别人家的财宝非常安全,但只有哥哥的书确定会被妹妹袭击了。
喜欢书这点,兄妹都很相像。没有被这个爱好传染的,只有姐姐。
妹妹不用烦恼考试,不用被谁强逼,可以只是随自己的心意选书,读书。然后结果就是,变得单纯只是喜欢沉浸在书的世界里。
至于姐姐,因为没被强逼,所以没有读书的理由,而且是近距离看着书痴的哥哥长大的,觉得读书这个爱好毫无用处。知道对哥哥这么说也没用,所以当看到弟弟的他读书时,至少要读点对生活有帮助的书啊,就会这样提出无用的建议…结果,姐姐的建议不用说他了,也没让妹妹记住。
姐姐虽然是个身体健康的孩子,但他和妹妹身体虚弱,小时候睡着的情况很多。会觉得读书有趣,也是理所当然的发展。书本是痛苦时刻的好朋友。不论是发热还是疼痛,眼睛追着文字时都渐渐忘却了。
哥哥和姐姐一样,似乎没生过病。或许是因为这样,哥哥把书当作物品对待。
当然,他也知道书是物品。但是还是觉得好像老朋友般怀念。恐怕,妹妹也是。只要看到她对待书的态度,就能知道了。
和渐渐在虚弱的身体上找到平衡点的他不同,现在妹妹也经常生病。所以妹妹经常宅在家里。被少许冰冷,寂寞的色彩包围着。
【总之,演说会现在的情况,你已经了解了吧。现在不是尚书局和政治上的大动作有深刻关联的时代了。像写在书中的那种铿锵有力的演说,我入局至今从未听说过】
【今后,会一直这样吗】
听着不服气的声音,他笑了。
【这就代表很和平,有什么不好的】
【这也代表会变得渐渐形式化。如果说那是义务的话,换言之会要所有人强制参加浪费时间的行程吧?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
【总有一天,或许会派上用处。也可能不会。那种事,没人知道。诶,因为很无聊,我也想过真不想再参加了,但也没站在能决定继不继续的立场上】
【……说着这种话,就什么都不会改变了】
妹妹的语气,不经意间变得严峻。
【是啊,我什么都做不到】
【骗人,哥哥的话是能做到的,只是不想做罢了】
【是啊】
【明明做得到却不去做,不就是怠惰吗】
【我不太想变成勤奋的人啊】
【……想说身体吃不消吗?】
【身体是一方面,我也没有这种毅力。我并不想去改变别人。尽可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能保持这样的话,就足够了】
【就是这样,国家才会渐渐灭亡的呢】
【怎么会】
他摸了摸妹妹的头。
【干嘛,为什么说怎么会啊】
【不会因为你哥哥怠惰,国家就毁灭的啊。有多少堕落的人,相对的就有多少诚实又不懈努力的人在吧…】
【决定交给也不知道在不在的某人去做的当下,国家就可说已经灭亡了啦】
【那是[月下言行录]吧】
妹妹左右摇了摇头。因为摇得太厉害,头饰不安定地晃动,让他担心会不会掉下来。长长的三股辫也被来回摇晃,啪地敲响了他的袖子。
【不对,是我这么想的。是.我.在这么说!】
对妹妹来说,他或许是让人心烦的存在。
不用担心考试,可以随心所欲地读书,也代表妹妹无法接受考试。不会被毫无意义的演说会的参加义务束缚,因为她根本不可能成为尚书官。
在她的身体中,存在着古老书本上记载的理想景色。尚书官,尚书局都应该具有格调,在危难之时做出出色的行径,这就是妹妹的认知。因为已经过去太久了,现在的尚书局只留下了个空壳。但妹妹不接受这种理由。
她觉得能够改变,只要,能进入尚书局。
但是,就连非常能看穿人的父亲也没能做到本质上的改革。要为组织本体带来改变,如今的尚书局已经太过巨大。尚书局就好像能无穷无尽成长的生物一般。没有高洁的思想,也没有理想,简直好像觉得停止生长就会死去一般,只是一味地成长,遵从着本能。
一一不,不对。
不光是尚书局这样。
【帝国已经过时了】
【过时?】
【领土的扩张,支撑着帝国的成长。但是,已经快没有能扩张的领土了。如果能延伸至这片沙漠的对面就另当别论,但这实在是不可能的吧。和商队都市群的战斗,补给问题很难解决。就算是不习惯的沙漠作战,靠大军压制的话也能赢下局部战争。但是,战线拖得越长,维持应该就会变得越困难】
要和沙漠中的旅人们为敌,当然不能指望他们还能提供补给。然后,沙漠中可没有铺设道路,能让人搬运能养活大军的食物和补给物资。
【你在说什么?】
【是在说帝国已经只能停止生长的话题。就算在停止生长的内部活蹦乱跳,也无可奈何吧。所以,现在尚书局的姿态,就算想成颇为妥当,也没什么问题。不如说,这样子才正常】
望着沙漠的视线转回了妹妹这边,看见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看来她似乎从没这么想过。
【但是……】
【但是?】
【帝国也不是非得一直战斗下去不可,不是吗?】
【只要这个国家的本质不发生改变,那不战斗就意味着结束。比如,不去侵占崭新的领地,贵族就不能增加受封地。那么,贵族的孩子要怎么办?只有能够继承土地的必要人数,不断增长。这是,无法摆脱的制约】

战争是在扩张领土的同时,也在减少贵族阶层的人数。因为一味增加,最终吞噬殆尽的贵族们的饥饿,会转向何处,又有什么能满足他们呢?
【那么,会怎么样?】
【会顺其自然吧】
实际上,事态已经开始发生恶化,他是知道的。皇帝诬陷亲族,把其投入牢中的传闻,在这个边境还可以当作他人的事。即使如此也有着不可怀疑的真实性,最终会变成动摇帝国全体的事态吧。
就在一个月前,这个郡的太守被遣送回了帝都。就算知道了这件事,察觉危险已经迫近的人也几乎没有吧。一一毕竟,太守府也不在这里。这个城镇,位于帝国版图的末端,处于面向沙漠的出口一般的立场。就算是郡太守,也让人只有遥远的伟人这一印象。
根据听闻的消息,皇弟似乎亲自率领着军队。作为哥哥的皇帝给他的全都是这样的任务,是想让弟弟站在被贵族批判的风口浪尖,还是因为有了皇弟和太守共谋想要推翻皇帝的传言所以以此惩戒,或是皇弟自己想要转移皇帝的矛头才带头把贵族们称之为反叛到处讨伐……虽然有各种各样的传言,但那也过了热度,渐渐不再出现在人们的谈话中了。
但是,他感到很惊恐。因为察觉到时代开始毫无办法地转动了。
因为失去了外敌,帝国就开始逐渐奔溃了,从内部。





推理之绊12345 发表于 2019-6-7 23:41

本帖最后由 推理之绊12345 于 2019-6-8 19:50 编辑

对此心中有数,就算尚书局有取代帝国的举动,也不值得惊讶一一因为,这才是古王国最初的目的。
但是他对这种主意毫无兴趣。
帝国虽然濒临危机,露出了破绽,但仍活着。但是古王国又怎么样呢?不是早在远古,就已经灭亡了吗。
徒具形式的概念,恐怕是无法描绘明天的吧。只要看看演说会的惨状就能略知一二。若是期盼古王国的复兴,就算能掌握政权,毫无疑问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只不过是吃尽倒下的帝国的最后的根基,这一自尽行为罢了。
古王国早就是帝国的一部分了。如果帝国将毁灭,作为影子的古王国也只会毁灭吧。
一一如果要希冀,应该期望一个崭新的国家。
突然脚上一阵激痛。
还以为怎么了,原来是被妹妹踩了。虽然她没什么力气和体重,但该疼的还是会疼。
【快给我停下】
【偶尔,我觉得轻蔑也是必要的】
用不着问轻蔑谁,从被踩的脚就能想到。
【这样啊】
【……就这样在一旁看着,然后结束一切吗】
【那也是,顺其自然啊】
他把脚拔出来,妹妹就皱起脸。鼻子上都有皱纹。
【哥哥就没有那种为所欲为的气概吗】
【你看我像有吗?】
【拉着我出来的时候,看起来像是有的】
这句回应说得不错。
【因为我确信这样做是正确的,换言之……我只想做正确的事】
【是不是多余的,没人知道,所以正不正确,不到最后也谁都不知道的吧?】
【这是当然。即使如此,在做什么的时候,也有确信这是正确的必要。从各方面去考虑,当知道这是应为之事时,就能确信,然后付诸行动】
【然后你想说,这种事对你而言非常少见吧】
听着妹妹不客气的指控,他点点头。确信后才能正确,如果要颠倒顺序就该被唾弃。就算在旁人看来他又优柔寡断又有气无力,但他只有这件事不会退让。
【我觉得这样才对】
大大地叹了口气,妹妹低下头。
【哥哥会有确信要做出惊天动地的事的一天吗】
【这才是,顺其自然的事吧】
【……比如说,不论是支撑将要毁灭的帝国,还是让其改头换面,你都讨厌的吧】
【我觉得这不是我的工作】
【那么,若是哪天要在那个地平线的对面建立新的国家的话,你会出自己的一份力吗?】
说得还真是夸张啊,他这么想。
沙漠的对面一一经过商队都市去向沙漠的西边,如果能去到对面,那里也有当地的人,过着各自的生活吧。就算要兴起一个新国家,也没那么容易。当地应该有当地的政策。将其铲平,或是吞并作为君主降临,结果还是和现在眼前即将毁灭的帝国毫无不同不是吗。
【这就要看会建成怎么样的国家了】
【不对哦,哥哥,是要建成怎么样的国家】
【……诶,这个嘛,总之能活着到达沙漠对面的体力,我觉得我是没有的。然后就算再这么叙述建国的理想,也不知道会赋予我多少权限。连我这种人的力气都需要的话,可想而知那个集团缺人才啊,只能觉得未来一片昏暗了。虽然遗憾,但只会变成这样】
回去吧,虽然这样说着伸出手,但妹妹无视了。
【就算是这样,如果能站在领导国家的立场上,哥哥会想要个怎么样的国家?】
【这种目标,应该只能根据那个时候,那个场合的需求决定吧】
【又说这种话】
虽然妹妹听了不高兴,但他也不是随口乱说的。不如说是认真考虑后的结论。
什么是必要的,什么是有益的,不是在远处就能决定的事。不去现场看看现实是不行的。在这个方面,他是很讲究现实的。
【至少,我觉得我不会再举行演说会了】
虽然是为了让妹妹走起来才说出口的话,但也对啊,他想到一一演说会是没必要的。
如果自己想做什么的话,是不会采取那样迂回的方法的。[砂之语言]虽然是那样的内容,但其背景都经过了慎重且周到的考察。不是能根据当场的讨论就转换意见,去同意或是反对它的。
如果是父亲的话,大概能做到。但自己是不行的,不擅长那种事。
如果无法让人行动的话,是没法改变这个世间的吧。他擅长的,最多是给谁当参谋的角色吧。如果不是侍奉有能且有力的君主的话就毫无用处,就算有这样的人,也不知道会不会重用他呢。
真是太蠢了,他这么思考。
帝国要真不行了的话,也有下一波崛起的势力吧。但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自己身处其中的画面。就算开始腐朽,今天的帝国还很和平。要站在扰乱这片和平的那方,是不可能的。
如果能够选择的话,想站在直到最后都维持现状,让安定的生活哪怕延长一点点的那方。
他看向沙漠的对面一一没错,就连在这片沙漠对面的住人,也一定希冀着一天天的和平能持续到永远吧。他们真的会想要崭新的国家吗?
一一不可能。
和平,就如同砂之阁楼。就算看起来很美,支撑它的根基却很脆弱。会因为一点点的小事,就轻而易举地奔溃。自己并不想站在去摧毁它的那方。想去守护它。
来,他再度伸出手。
想要让迈不出步子的妹妹走起来,看来还要再说点理想的话题,这么想着时,突然妹妹笑了。
【如果能遇见就好了。渴求哥哥的人。能让哥哥鼓起劲的人。能好好差使哥哥的人。】
听了妹妹的话,他稍微想了想,回答道。
【我可不太想见到】
【因为怕麻烦吧】
干脆地指控后,妹妹笔直地看向他。黑玉般的眼眸里充满了确信。支撑着妹妹那突发奇想的本质的,是她坚定不移的精神。
毫不动摇的目光,宛如她的心之镜。
【但是,我觉得哥哥能遇见那样的人就好了】
【感觉被你诅咒了一样】
【一定能遇见啦】
他垂下肩,
【我的妹妹,难不成有预言的力量吗】
【我可看不见未来】
听了妹妹的回答,感觉一瞬间时间静止了。
一一不会吧?
至今为止从没想过。在一族里,拥有过去视恩宠的,莫非不只有自己一人这种可能性。知道他力量的应该只有双亲。换言之就算妹妹有恩宠之力,父母也可能不告诉自己吧一一?
不论是稍久之前的妹妹的身姿,还是走到这个场所为止的一连串过程,只要他想就能看到一一虽然要有意识地操控很困难,需要不小的努力。
过去视的力量既是恩宠也是诅咒。并非是适合个人的能力。要是被知道他身负恩宠,不光他一人,还会连累他的一族。
所以,他尽可能地装作没有这个能力。就是如此麻烦的东西,要是妹妹也有的话……?
在他什么都说不出口的时候,妹妹继续说。
【所以,要从过去学习啊,从读书之中】
一一啊啊,是这个意思啊…
还好自己表情匮乏。不论是他的动摇还是怀疑,都没被妹妹发现吧。
【是写在书上了吗,写着终有一天我会鼓起干劲?】
【我知道自己还是个小孩子,但哥哥也还处于被叫作小伙子的范围内吧。所以我觉得只是还没有出现而已,那个能好好驱使哥哥的人。因为,怎么会没有呢,那个看穿哥哥能成为名臣的人,一定会把哥哥找出来,一定有那样的人】
【……别说了,我不是那块料】
终于牵起他的手,妹妹笑了。
【诶呀,我觉得你很合适啊,哥哥。所以,要是能遇见就好了】


推理之绊12345 发表于 2019-6-7 23:42

本帖最后由 推理之绊12345 于 2019-6-9 00:35 编辑

第一章
隐居的早晨起得很早。
并不是自己想要早起,只是被迫早起。换言之明明还不想起来,却被没道理地吵醒了。亚尔德很不满。
毕竟做了个很糟的梦。
最初很美好。是雏鸟们用翅膀夹住亚尔德嬉闹着的梦。雏鸟比现实中小巧,只到亚尔德膝盖附近。但渐渐地变成了成鸟……不,长得比亚尔德的身高都高多了,结果亚尔德被雏鸟们的羽毛包裹,完全看不见周围了。
即使如此直到最后,雏鸟们的声音都既高亢又柔弱非常可爱。但是,压过那个可爱的啼叫声响起的,是某个听过的声音。
是男人的声音,声音很大。
最初还以为是塞鲁克,但那个大声男,应该不在北岭。
就在这时亚尔德渐渐醒了。不好,要快点回到满是羽毛的梦中,虽然这样想着,拼命地紧抓被子盖到脸上,但已经无法把被子的触感当作雏鸟的羽毛了。
总觉得难以认同。换言之,不想承认刚才的是梦。
【喂】
再换言之,不想承认被这把粗壮的声音吵醒的现实。
大嗓门在门外吵着。这样不好,请你小声。还听见这样的劝谏声。但为了保障隐居者安眠的部下的奋斗,已经变得毫无意义了。
没办法,亚尔德睁开眼睛。充满视野的是被子。虽然非常柔软,布满了绒毛,但被子就是被子。
现实就像被子,边用刚睡醒的脑子想着,亚尔德抬起了上半身。
【虽然很温暖,但不够治愈……】
要鸟,鸟不够。为什么这里不是北岭,那个梦不是现实呢。想把被子和鸟交换。让现实梦幻起来,不,不对,是让梦想成真。
【隐居殿下】
事到如今,大嗓门到底是谁也知道了。
【杰沙鲁特呢?】
要是那个怪物般的老人身在房内,那个大嗓门的声音也传达不到亚尔德的耳中了吧。最近他对确保亚尔德的睡眠时间充满了干劲。
也就是说,昨天隐居的早晨也很早。虽然把亚尔德吵醒的是别人。
既然这样醒过来,那看来杰沙鲁特不在啊。但他不可能不留下代替的护卫。
身份变高的结果,就是警卫的士兵二十四小时待命,就算是亚尔德睡着了也一样。不如说反倒是醒着的时候能命令人退下,但要是睡着了,无需顾虑隐居大人的想法的风潮不断扩散,比起命令更要优先保护其性命安全,被杰沙鲁特这么教育的男人们,只会自顾自地行动。
所以亚尔德也不管有没有人在了,就这么问道。
当然有人在了,能直接用刚睡醒的脑子自问自答,已经那么习惯这种状况了。
【团长正和代官协议中】
用还未清醒的脑子,亚尔德想起了代官的脸,接着,又想起了文件的大山。
原来如此,杰沙鲁特是不满代官拿来给亚尔德过目的文件量,去探究那些文件的紧急性了吧。或者是时间段的问题一一昨天的早起,就是被迫奉陪代官。不能在您一到达就要您工作所以拖延了一晚,但其实有必须尽早裁决的案件……这么说着找上门来,至少等吃完早饭再说,在他人这么和他交涉时,亚尔德醒了,结果就随了代官的愿,一大早就是处理文件。
别说早饭了,工作变为了优先事项,变成了把早饭都送入房间里的局面。结果没能从房间里踏出一步,一天就结束了。照这个势头努力个三天的话,就能把您不在期间的文件全部解决了一一呆呆目送这么说着把文件堆过来的代官离开,最后倒在了床上。
仔细想想的话,第二天也重复相同的窘境这种事应该立刻驳回。因为亚尔德没这么做,所以杰沙鲁特才去做个了断的吧。
诶呀呀,他歪了歪头。明明刚睡醒肩膀却很僵硬算怎么回事。要是做了个噩梦还好说,但被雏鸟的羽毛包围明明是个太美妙的梦境不是么。
【隐居殿下!】
对于那个大嗓门,他不禁皱起脸。一想到就是因为这个那个梦才结束了,就好恨啊。
一一虽然实际上在梦中也没多美妙……仔细一想,就算是在现实中,那样也会让自己肩膀僵硬。
从帝都回到自己领地之前,亚尔德经过了北岭,在那里度过了几天。
到达北岭的那天,刚在厩舍露了一下脸,就被雏鸟夹住,快沉溺在那片羽毛之中了。会做梦就是因为那份记忆吧。
杰沙鲁特似乎预测到雏鸟会做出危险行动,在厩舍长把雏鸟牵出来之前,就挡在了厩舍和亚尔德之间。但突进而来的雏鸟却没做出与其正面冲撞的愚行,而是各自左右分开,展现了绕道而行的灵机应变。
那之后也发生了夹住亚尔德一步也不退让的攻防战,最后雏鸟使出了连带杰沙鲁特也夹进来的绝招,被厩舍长大大嘲笑了一番。
这是个大事件。要不是被杰沙鲁特支撑着,还不知道会变成怎么样呢……虽然不至于骨折,但还是要有会挫伤的觉悟。
用厩舍长的话来说,应该是在雏鸟的时候太宠它们了才变成这样。说起来,也有被塞鲁克这么警告过的记忆。原来如此,他就是害怕会变成这样啊,事到如今虽然总算认同他了。
你就不能说得明白点么,想要对他这么主张。
虽然不及梦中巨大,但雏鸟已经具备了不落于成鸟的体格和力量,有必要的话还能带着人飞一一这是厩舍长的说法,虽然他没有说出来,但换言之杀伤力也堪比成年鸟了。和成鸟的不同,应该只有持久力和经验了。
换言之就算只是单纯的爱情表现,也有堪称危险的瞬间爆发力,在大得不像话的身体里不断循环…这样子的话,病弱如亚尔德,简简单单就会被送去那个世界。
逃离雏鸟后,杰沙鲁特一脸认真地说一一虽然这些家伙体格很大,但还好体重比较轻,否则可不能让它们触碰到殿下分毫。
因为是这个老骑士,所谓不能让它们触碰,就代表会在雏鸟触碰到亚尔德之前杀之,就算有这种意思也不奇怪。不敢确认。
一一好可怕。
雏鸟们只有被风一吹就会飞起来的体重真是太好了。
过段时间就会习惯的,厩舍长说着,对丝毫不隐藏怀疑态度的杰沙鲁特继续说。雏鸟们,会记住如何放轻力量,所以没关系。
亚尔德比杰沙鲁特更早认同了。原来如此,虽然不觉得自己能习惯那个情况,但雏鸟在增长经验后,确实可以变得对自己手下留情。雏鸟们一定会学到对待亚尔德的方法,就相信着交给它们吧。
现在比起那种事。
虽然遗憾但如今亚尔德身在自己的领地,已经无法回到刚才的梦境中了,必须先解决这个情况。
【这样不好!】
【没什么不好的,我和隐居殿下可是肝胆相照的伙伴。就是说,就算你当作我们一心同体也无妨。因为是一心同体,我怎么能不在隐居殿下的身边呢。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明明对方还在门外,却能听得那么清楚。
叹了一口气,亚尔德扶住额头,然后就那样用手梳了梳头发,有点太长了啊,这么想着。不记得上次是什么时候剪的了。
【要做准备了】
这么说着,他从床上爬起来。
在他洗脸换衣服的期间,门卫还能拦住的吧。不,只是守住门的话,能努力守到亚尔德临终之时吧,问题不在那里。要是被那个大嗓门一直吵下去,就让人头疼了。
必须要尽快处理掉他。
做完起床的准备后,亚尔德脑子也清醒了,也做好了和声音的主人对决的心理准备。
【噢噢,隐居殿下!您总算出来啦!】
刚走出房间,大嗓门就用更大的声音袭击亚尔德的耳朵。本来他还想对亚尔德勾肩搭背,但警卫插进两人之中,轻而易举地把他推了回去。
身份高也不错啊,这种时候就会这么想。就算自己的袖子很长,也能不被任何人抓住,让它空飘着多好。
【你太吵了,达拉瑾】
就算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他也不会气馁。论厚脸皮的程度,在亚尔德的熟人里也是首屈一指。
【因为这里太安静了嘛,用我的声音来增添一点色彩也不错啊】
以尚书官来说很少见的贵族阶级出身的这个男人,看穿[白羊公]一家的没落已成确定之事,所以快速地逃离了帝都……似乎。是受不了被卷进肃清吧,这件事亚尔德也听他亲口说过,所以知道。因为下一次到帝都时他已经不在了,也有点在意他的行踪。
没想到竟逃到[黑狼公]的领地来了,真是做梦也没想到。
达拉瑾似乎说着自己是隐居殿下尚书局时代的挚友……就这样向代官毛遂自荐了。
你哪是什么挚友啊。
这个暂且不提,反而是代官接收了达拉瑾一事,让亚尔德觉得真是惊天动地。虽然长着一张善人脸,但做尽坏事的代官,最擅长骗人了。而且很少被骗……明明应该是这样的。就算达拉瑾的声音再怎么大,为人再怎么强势,本来还放心地觉得代官不会轻易折服。
但听说那样的代官,轻易地就决定试用达拉瑾。
虽然达拉瑾也没那么可疑,但亚尔德一质问为何就相信了他时,代官一脸意外地回答。
一一哈,因为那个大人,总觉得很像大殿下会交的朋友……他给人这种感觉。
到底是怎样的感觉啊,想追问到底。这个又烦人又厚脸皮,光会扯大道理的大嗓门,到底哪里像自己的朋友了。觉得意外的是我好吗。
【如果你只会制造噪音的话,那么我很想辞退你。我喜欢安静】
就算辞退达拉瑾,亚尔德也不痛不痒。虽然在他行踪不明时确实有点担心,但既然平安无事地逃出来了,也没有继续照顾他的道理。对方是造成亚尔德左迁原因的人物。虽然顺势变成了现在这样,但还是觉得保护他很奇怪。
他马上就察觉了亚尔德的不爽,但还是一样厚脸皮,说道,那么。
【我就安静点吧。一起吃早饭吧?嘴里有东西就说不了话啦!】
【我没打算和你一起吃】
被迫在达拉瑾的大嗓门之中吃饭,只会让亚尔德没胃口。如果引起了消化不良,就会被杰沙鲁特按在床上强迫睡觉。
【那么我就在吃完饭再来吧】
【若是有要事的话,我就空出时间吧】
【噢噢,那真是帮大忙啦!那么之后见】
那么简单地就走了,是达拉瑾认为这个时机正好吧。
先提出一起吃早饭,被亚尔德拒绝,然后在被拒绝的情况下,又提出更加现实的要求一一就是说,他最初的打算就是让亚尔德饭后留出时间给他。
明明很会精打细算。
目送着左右摇摆着离去的背影,亚尔德叹了口气。
不想做就坚决不做,那就是达拉瑾。在尚书局的时候就使出真本事的话,他也不会简单被卷入。不论是现在还是以前。
一一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如果是自己的话还能反省一下立马改正,也不能要求别人一定要怎么样。特别是对象是达拉瑾的时候。
摇着头,亚尔德走向了食堂。虽然拒绝了达拉瑾,但围着餐桌的结果还是杰沙鲁特和代官这种毫不华丽的老面孔。
基南被留在了帝都。虽然决定把他送进学舍,但这件事却没有着落。因为没有几个老师还留着。
理由就是,[白羊公]家的人几乎被从帝都一扫而光了。
没有引人注目的功绩就越过沙漠而来的[白羊公]家,似乎把大量的族人送进了学舍。其他也有因为人数巨减,发生问题的部门。但总之,学舍的问题特别严重。
自己也曾在那里工作过。用似乎这种不明不白的说法,是因为当时的亚尔德对家名这种东西毫不在意,这也是没办法的。到了如今,就算知道那次骚动时的学长果然也是[白羊公]家的人啊,也只能回答一句‘啊,是么’。
一旦在学舍任教,就算是面对大贵族的孩子,也能耀武扬威一番。而且甚至不用害怕学生毕业后来找麻烦,[白羊公]家之名就是如此可靠一一那现在的情况当然严重了,亚尔德想。
在他记忆中的那些过分老师,其实谁谁谁就是[白羊公]家的人,虽然也没有仔细去确认过,但那些没教养的人却站在教育的立场上,觉得他们并非出于实力只是依靠家名,也无可厚非吧。
无能的人从学舍消失,不失为一件幸事。但是因为人数不足没法上课,可就没意义了。话虽如此,也不能让南方人来教育贵族常识,在混乱还未消退之时,连人才也无法好好发掘。听说就算学舍贴出征人启示,也无人问津。
不管怎么说,人手不足。哪里都在这么说。
因为在那条大河上赢得了单方面的胜利,帝国恢复了和平……但,还不能太过乐观。
一一死太多人了。
确实,友军是没出多大损伤。但是,把敌人的主力全都一扫而空了,换言之就死了那么多人。
看见那个三只角的异形之姿的目击者,相当多。可以说爬到高处避难的都毫无例外的看见了。
很多人都逃走了。听说他们是为了从魔物的恐怖之下逃走,亚尔德想着逃去哪里不都一样吗,这么一说,但代官纠正了他的感想。
一一帝国可是被当作会使用魔物哦。人们都说消失的士兵们,总有一天会化作魔物的军团回来地上。不死不败的军团恐怕会再度来袭吧。
对眨了眨眼的他,代官静静宣告。
一一他们都觉得或许会回到弑亲女王的时代吧。
【早上好】
是被叫来的吧,杰沙鲁特和代官早就等在食堂里了。他们都回应着问候。
【您早,殿下】
【您早】
一边坐上位子,亚尔德一边考虑着帝都的事。
率领着魔物的军团,让大地被血染红,用人骨筑起城寨的女王贾婭贝拉。如果会回到已经化身为传说的那个女王的时代的话,那也不是不能理解想逃跑的心情了。
实际上,也没大差一一贾婭贝拉的时代会终结,是有人把这里和作为魔物故乡的异界的联系切断了。然后现在,这个封印松弛了,世界又将再度联系在一起。
换言之,女王时代将再临。而且这次,没有能对魔物发号施令的人。
侍从在亚尔德面前放下羹汤。是个本土出身的少年。珐如邦为了监视水源,身在博沙国。
因为呆呆地把汤送入口中,差点烫伤舌头,亚尔德回过神来。
【看来你们两个协商过了吧,有什么问题吗?】
【不,并无特别问题】
回答的是代官。用一如既往的善人脸,苦笑着说道说不通道理的骑士团长真是让人头疼啊,这样要人同意他的作风才是本性。代官就是这种人。
【比起那个,似乎在殿下房间发生了什么啊】
这次是杰沙鲁特说的。
【啊啊……确实他相当吵啊】
【我没能帮上忙,毫无辩解的余地】
担任护卫的人,似乎要接受说教了。减少大殿下大人睡眠时间的闯入者,要二话不说地赶走,如果赶不走就传令给我,杰沙鲁特似乎会这样叮嘱。可能这样还不够,他或许还会在亚尔德的房间周围施下什么咒术。
停下往调羹上的蔬菜吹气,亚尔德回答道。
【对方似乎也有什么急事……不必那么介意】
【必须介意】
【已经决定在饭后留时间和他见面了,这样就能解决了】
【今天不是允许会面的日子】
但要不能在今天解决,明天也会被找上门来吧。光想象一下眉头就紧皱起来。每天都被那个大嗓门吵醒这种事还是算了吧。
【再见后,还一次都没好好坐下来谈过呢。欸,我会随机应变的】
杰沙鲁特的过度保护让人头疼,要说头疼什么,就是会让人不禁想象依靠他会多么轻松啊。要是把一切都交给老骑士,亚尔德就能过上舒适的生活吧一一世界的缝隙,魔物的侵略,不用考虑这些事的日子。
要是不会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良心,真想这么做。但自己的良心太吵耳了,既斤斤计较,还一刻都停不下来。
【殿下,可否询问一件事?】
亚尔德一点头,杰沙鲁特就眯起眼睛。实话说,很恐怖。
【……你准备和那个人交好吗】
【不,不怎么想。我不准备白白收留他】
现在光是身为[白羊公]一族,达拉瑾就身处被官差抓捕也不能抱怨的立场。但这里是[黑狼公]领。在被抓捕后决定如何处置他的,实际上是[黑狼公]的当家,亚尔德。当然表面上亚尔德已经隐居,但现任当家基南身在帝都。领地的决定权全都握在亚尔德手里。
就是说,亚尔德和以前一样,根本一点都不闲。
明明都隐居了,这么想的时候也少了。觉得逐渐习惯这种一点都不轻松的隐居状态的自己很恐怖。因为还没有死心,隐居地的一切准备都在进行,但帝都发生了那种骚动,不论人手还是预算都不足,事情并不顺利。
想索性,让达拉瑾去隐居地,至少让他做点整理藏书的小事。但如果那样,每当亚尔德想喘口气的时候,必定会面临他的大嗓门。所以只能立刻打消这个念头。
【您有什么打算吗】
看着毫不隐藏兴趣盎然样子的代官,亚尔德耸耸肩回答。
【要让他出卖自己的族人。和最小的皇子同谋的,也不会全都在那时的船上吧】
只要有交出了情报的功绩,就算从帝都判下了处罚,也能为其辩护这个人有所贡献。反过来说,要是这点安全策略都不布下,不止是达拉瑾,连亚尔德或许都会受到什么处罚。
所以这件事是不能退让的。虽然亚尔德并不想完全灭掉[白羊公]家,所以情报的正确性无关紧要。但如果不展示比起白羊公一族更服从于皇家的态度,那就糟了。这点比起对亚尔德来说,对皇家来说更重要。
【那个人的要事,究竟是什么呢】
【就算不去想,也马上就能知道了,这件事就放下吧……你们之间的商量,算是谈妥了吗?】
代官骨碌碌转着眼睛,一下子垂下眉毛。想知道能那么自然地做出这种表情的方法…如果亚尔德也能那么自然地酝酿出那种纯真又让人不禁同情的气氛,或许就能活得更轻松了吧。
【不啦,只是被训斥了,你再给我拼命点工作。但是啊,我也已经不年轻了。看点小字眼睛就会迷糊,前些天还弄伤了腰,结果就在床上睡了十天。是不是趁早让自己休假比较好呢,这么想着】
亚尔德停下动着调羹的手,不明白自己现在是副什么表情。
一一说想,让自己休假?
换言之,这个男人想要隐居。而且,还是名副其实的隐居,毫无疑问他想要完全不会忙碌的隐居。
【你还年轻吧】
亚尔德反射性地脱口而出后,代官露出更加可怜的表情。
【您的这种说笑真是让人困扰,小人已经不年轻了。而且,大殿下不也已经隐居了嘛】
【我的隐居是陛下亲口准许的。对此说三道四等同于对陛下的旨意唱反调】
【不不不不,那种大不敬之事,像我这种人是绝绝对对想都不敢想的。只是,大殿下年纪轻轻就隐居了,既然如此,从年龄上来说,那我也可以放下工作一一】
【我不允许】
宣言后,亚尔德吸起调羹上的食物。
绝对,不允许。光想着自己能轻松,还早了一百年。或许一百年有点长,但要想隐居,至少也希望他等到亚尔德临终之后。
【……殿下,这件事另当别论,我觉得培养后继者是必要的。此人能用到何时,有些说不准。因为他似乎雇佣了可疑的人,已经出现了老眼昏花的现象了】
杰沙鲁特口中的可疑人物,似乎就是指达拉瑾。代官慌慌张张地辩护道。
【小人可好好调查过他的身份。确实他是大殿下的同辈,也查到了为了庇护他,大殿下还专程去了北岭】
【……虽然看上去或许是这样没错,但这件事并非我的本意】
亚尔德光是要这么说明就竭尽全力了。
【总之,殿下和少主人不在的期间,需要有能处理政务的人。我想要先选出几个候选人】
【说得是啊。虽然想选和少主人兴趣相投的人。但因为少主人尽和尚武官亲近,擅长文件工作的人,小人没什么头绪一一】
【交给你了】
好像要遮断代官的话般这么宣告。对方低下头,好的,这么回答道。
合适的人物,亚尔德根本心里没数。和基南多少亲近点的,亚尔德也只能想到史莉亚。也不能把史莉亚培养成将来的代官候补吧……这么一想,想起来了。
【去迎接史莉亚的鸟已经准备好了吗?】
【是的,现在逗留于此的骑士中,已经告知他们,以公主大人的许可为准了】
作为皇妹和魔物之间的桥梁,对那个女孩来说似乎负担太大了。听说事情刚告一段落,她就昏睡了过去,让第二皇子的部下大惊失色。还好,接到了性命无碍,也不见意识有异常的报告。因为恢复到了能自己走路的状态,想要尽快回到亚尔德身边一一将她的愿望传递来的,是第二皇子的传达官。
现在,亚尔德身边不仅带着皇女的传达官,还有第二皇子的传达官。这可说是非常例外的情况。
今后想和[黑狼公]领加深联系,第二皇子提出了这种要求,不能拒绝。
像以前那样,取得在皇帝身边的皇女和第二皇子各自的传达官的联络,然后向皇女传达,最后由皇女传达给亚尔德身边的皇女传达官,像这样传递情报不就行了。听了亚尔德的说法,第二皇子露骨地挑起眉头。
一一这种做法太天真了。传达官之间,在他人看不见的地方或许能互通想法。我妹妹也一样。和你之间,不能随时都保持联络。你不明白吗?我想要为保护国家而动,为了达成这个目的而选择的最合适的同盟对象,就是你。就是这么回事。你考虑一下也能明白,你也一样,只能选择我。
除我之外,你还能选择哪个皇子?言下之意就是这样。
不选择任何一个皇子,亚尔德想要这么回答。但第二皇子没有给他回答的时间。
一一战争还很长,尚书卿。现在只不过是个开始。
什么战争,想要反问。但明知故问这种蠢事还是不做了。
是分裂国家的战争一一皇子,现在还留下四人。
2
从窗口看出去,能看见药草园。
这间房间并不是用来办公的,而是私人房间。虽然不如皇宫里那般严格,但在这个宅邸里,也有着像这样的规矩,并被普遍遵守着。
并不是亚尔德决定的,恐怕也不是先代决定的吧。像这种规矩,是在不知不觉之下产生的。
像这种默认的规矩,亚尔德并不喜欢。偶尔会觉得发寒。
没人负责,只是跟随集体的意志,敢唱反调就会被视作异端一一像这种漠然的规矩,真的很恐怖。
虽然也不用特意去废止,但还是让人头疼。自然而然决定的事,一般有着会变成这样的理由。但那个理由并不明确,也不能验证。不知道是该随着时代改变而去废止,还是应该从此以后也一直坚持。
对于这种没法理论的东西,亚尔德很不擅长。
【呀啊,尚书卿,感谢您的召见】
以达拉瑾来说,这已经很讲礼貌了。从门口笔直走来,夹住桌子站在了亚尔德的对面。礼貌地行了一礼后抬起的身体,和坐着的亚尔德几乎差不多高。
【坐下吧】
听了亚尔德的邀请,他坐向椅子。脸部微微一皱,是因为触动了旧伤,还是现在身体抱恙呢。
虽然有些烦恼,但还是决定不提及他的表情变化了。达拉瑾自尊心无谓地高,也不想被人同情吧。
【你已经习惯在这里的生活了吗】
【定居在沙漠这边之后,还是头一次离开帝都呢。我觉得应该更早看清的。帝都这个地方,要住的话真是最差的选择了】
就是说,这么继续说着,达拉瑾微微一笑。
【真是不错的街道啊,尚书卿。只要看了街道,就能知道统治者的人品,也能知道器量】
【虽然我已是隐居之身,但你能中意真是太好了……然后呢,要告诉我什么事?】
亚尔德快速切入了正题,刚把帝都贬到最低,又马上说到统治者的品格,这样可不能随意去附和他。
达拉瑾,嗯地摸了摸下巴。
【我就直说了吧】
【只要不会给我带来麻烦,随你怎么说】
【……麻烦事吗,你不觉得我这个存在本身就很麻烦吗】
【诶,这也是啊】
找不到否定的理由,亚尔德肯定了对方的话。这么一来,达拉瑾就笑了。
【你真是诚实啊,一点都没变!】
【因为你也有话直说,所以我才配合你一下】
【原来如此,怪不得。很有你的风格】
【然后呢,你要直说的事是什么?我也不想每天早上都被你吵醒。如果有什么问题,我想立刻解决掉】
达拉瑾端正坐姿,嗯地点点头。
【那么,我就说了,我想要增加俸禄】
亚尔德上挑眉头,看着曾经的同僚。然后轻轻握起左拳一一然后,达拉瑾差点站起来,椅子也被推动了。
【您有什么事吗,殿下】
杰沙鲁特突然,现出身姿。
因为要和他争论同席不同席的事也太麻烦了,请允许我使用隐形,完全忘记了就这么许可了他的请求。虽然还以为是能让自己的存在感变弱一点的东西……但从达拉瑾震惊的程度来看,看来他完全没发现吧。可见杰沙鲁特越来越不像人类了。
对亚尔德来说,只是用和平时一样的方式,叫了掌控着自己背后的杰沙鲁特,所以没什么奇怪的。
【去把代官叫来】
【立刻就去】
回答后,杰沙鲁特的身姿就煞地消失。这次亚尔德也用眼角瞄到他消失的样子。虽然不及再次弄响椅子的达拉瑾那般,但也对杰沙鲁特的神出鬼没感到吃惊。
刚才的是什么,从达拉瑾没问出这种话来看,他也是个宫廷之人。
换言之,对于现场地位高的那方一一现在就是亚尔德了,对待对方时不能过多追究,这才是贵族社会的礼仪。
【你有什么不满吗】
【那个……啊啊就是说,我需要买很多东西。毕竟啊,不得不穿着一身衣服就立刻从帝都离开了。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我手头很紧】
既然如此,或许以亚尔德个人援助的形式,暂时把钱借给他比较好。
俸禄这东西,一旦上涨了,就很难再下调。对象是达拉瑾就更难了。交涉到最后,或许还说不赢他。轻易约定给他涨俸禄,是下策。
一口气想了那么多,亚尔德点点头。
【原来如此】
【您也能理解吗】
【我也有过贫穷的时候,也应该为你着想一下】
【感激不尽】
【我还没说要给你涨俸禄哦,首先,有一件重要的事】
【是什么?】
【我也还没说过要雇用你】
就算代官以,因为他很有大殿下朋友的感觉……作为暂时录用的理由,但最终决定录不录用的还是亚尔德。那份文件就那样淹没在亚尔德私人房间的桌子上,还没有签名。
【什么…?】
【要开始话题,必须从那里开始】
沉默了一会后,达拉瑾叹着气说道。
【我没想到你是个那么冷淡的男人啊】【是这样吗】
在北岭亚尔德可是有冰之尚书官的别名的,但达拉瑾不可能知道。
达拉瑾知道的,只有还只是个尚书官时候的亚尔德。虽然从那时起,就没有人评价我是个热心肠的人啊,亚尔德这么回忆起来。虽然也没被说过冷酷,但无关事实,只不过他没有显眼到会起传言的程度罢了。本来就不喜欢引人注目,因学舍的骚动失去家名以后,就更是如此了。如果放眼整个尚书局,亚尔德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存在。
但是,开始和这个贵族增加交流,就是在从尚书局复职后。换言之,作为被赶到了闲职上的同伴,接触才增加了。
恐怕,亚尔德是被推出去应付作为麻烦人物的达拉瑾的吧一一当时没察觉到这份上。
那个结果导致了被左迁至北岭,成为了亚尔德并不期望的出人头地的契机。人生真是难以预料。
一一说到没察觉……
对达拉瑾是怎么想自己这个人的,也从没想过。虽然对他一副朋友的样子感到头疼,本来还觉得是因为[白羊公]家的衰落,但这个自尊心高的男人不可能就因此装作一副朋友的样子。
不会因为家名就疏远或奉承他,只是淡然地和他相处,最后就连被卷入他的骚动也没说过一句怨言,这样被他当作朋友或许也是没办法的了。他当然也不会觉得自己冷淡了。
啊,这真是糟糕,亚尔德想到。我不是尽做了让达拉瑾有好感的事嘛。被当作朋友也不奇怪了……应该是吧。
【听闻了您的召见,我动身前来见您了】
从门外传来了声音,是代官。
【进来吧】
代官站在了达拉瑾的斜后方,行了一礼。就连知道他本性的亚尔德看来,也只觉得…他虽然不起眼却是个有良心又诚实肯做的官吏,这就是这男人的狡猾之处。就算搞砸了什么,也不会让人觉得代官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而已。
如果达拉瑾要找人提出涨俸禄,应该先去找代官才对。但他却找来了亚尔德的私人房间,代官不可能与此无关。明明不用问也心里有数,但代官就是一脸我真的没有恶意的表情。
当然,代官恶意满满。或者说,麻烦事你就找别人吧,他只有这种彻底的利己主义。
就让他站着算了,但要是他一脸悲伤地看着这边也让人于心不忍。没办法,亚尔德也劝代官坐到椅子上。
【把这个男人在试用期间的工作表现告诉我】
【小人明白了。因为他毛遂自荐说自己很擅长计算,所以一边让前任的尚书官监督,一边让他负责辅佐去年的预算和实际支出的比较确认。他似乎完成得不错。根据前任的话,他不仅能发现计算的错误,连琐碎的小问题也能发现,并修正】
达拉瑾得意地鼓起了鼻翼。这也是这个男人的烦人之处……虽然不记得是第几个了,真是让人觉得不太好的举止。就因为从鼻子里满满吸入了空气,他的声音才那么大吧。
【我觉得那账本写得很整齐啊!】
【这全赖大殿下指导有方】
轻巧地奉承着亚尔德,代官以一如既往的善人脸继续说道。
【帝都的尚书局教育的工作方针,是小人这种乡下人学不来的】
从初次见面指出了代官在账本上动手脚以来,既不记得抱怨过代官的文件工作,也不记得指导过他做法。诶,代官就是会说这种话的男人。
【他完成工作应得的报酬,已经给了吗】
【啊,是的,已经给了】
【那当然是,和前任一样的金额?】
【就是如此。因为出身于帝都的尚书局,所以也听说他想要以此多涨一些报酬的要求。但,小人不能在没有大殿下的允许之下,接受这种特例】
一边奉承着亚尔德,一边把麻烦事甩给了他。代官现在在想什么,就和预料的一样。
一一代官和达拉瑾的辩论,想必很有看头。
想了一会,亚尔德摇摇头。反正,代官会把问题甩给亚尔德。究竟是在何时,已经变成必须由亚尔德来当达拉瑾的交涉对手了。然后,不知为何代官也笑眯眯地变成了围观的一方了。
话说回来,现在对话的流程本身就很奇怪。不能接受特例,只要这么一句话就结束的事,却非要说没有亚尔德的裁决可不行……就因为这种说法,才让达拉瑾盯着亚尔德不放。达拉瑾会找来房间也不奇怪。如果是更胆小的人还好说,但他是达拉瑾。怎么会不来。
代官绝对说了些多余的话。
不如削减代官的俸禄用来弥补达拉瑾的那份吧…这么随便想了一会,亚尔德回来了现实。
【确实,不能接受特例。这份职业也不是那么讲究技能的吧】
【你这么说真是让我难过!】
【难过就难过。只是个人看法不同。我对工作本身所要求的质与量,没打算付出比现在更高的报酬。但是,我也理解你手头紧的原因。我们来讨论一下一一代官,你下去吧】
明显松了口气,但又对之后的发展很有兴趣,代官就挂着这样一副表情离开了。
沉默了一会后,亚尔德问道。
【你能提供情报吗?】
【……你想要什么情报】
【因为你是依靠我而来的,我可以给你某种程度的方便。职务,也可以给你。但是,不是无偿的。你不得不离开帝都,是为了躲避因一族的牵连而受到逮捕和处刑,要是想庇护这样的你,我也必须小心一一换言之,有了要否认和[白羊公]家的关系,清楚地表明忠诚于皇家的必要。你已经有了让人见识这份觉悟的准备了吗?】
达拉瑾的脸色没有改变。
一一他不是个愚蠢的人。
就因为不蠢,才当机立断地离开了帝都。期待着在知己里拥有权力,能最稳妥地压下这件事的亚尔德,并来到他的领地寻求庇护。
所以他应该早就明白了。
【我听说,支持老七的,都溺死了】
过了一会后,达拉瑾这么宣告道。
亚尔德想起了那个场景一一水位无关河川的宽度,只是一味上涨,好像瞄准一般摧毁了第七皇子的水军,一切结束。连一滴飞沫都没有溅到岸上。明明是为了爬到高处避难,却好像变成在特等席参观了一场魔物的表演。
【……确实,水军好像全灭了。但是,也不会所有人都在船上吧。抓捕残党的工作,还没有结束】
【反正,也还有老七或许还活着的传言吧】
【在民间似乎也有这样的传言…但皇家之人是不会相信的吧】
在皇帝身边,也有第七皇子的传达官。在皇子和皇帝决裂后,似乎被关进了监狱,但现在也不在了。听说在和魔物于河上暴动的同时,传达官哭喊着,就那样死去了。
传达官如果失去了性命,对龙种也有相应的负担。但是,如果心灵相系的龙种死去了,那几乎没有传达官可以撇下主人苟且偷生一一这在龙种间似乎是常识。
也有为了隐藏第七皇子还活着的事实,所以杀掉了传达官的可能。但是魔物的工作非常迅速。假设第七皇子当时没乘在船上,而是在附近目睹了那个场景。那他就是把握了自己的船在一瞬间全灭,然后为了性命安全命令传达官自杀。那他真是个大人物。要是一般人,首先就接受不了那么多同伴的死亡,会因为情况剧变无法立刻做出判断。
另外,听说还有看见第七皇子上了船的证词。如果乘上船了,那确实必死无疑。
没打算把这些情报告诉达拉瑾。他是[白羊公]家的人。对他来说不止有第七皇子,还有很多肉亲都死在了那时。如果对他说得太多,或许他会对逃走的自己感到羞耻,然后决心复仇。
那场惨剧,达拉瑾只是在[黑狼公]领内听闻了一些传言。太夸张了,他肯定这样低估了情况。听到水军毁灭,他想象的多半是,毫无交涉余地的单方面败北,也就这种程度吧。但这次的事件却不能这么想。
那甚至,不能称为战争。第七皇子的军队在一瞬间灭亡,就是全灭这个字母意思。
达拉瑾总有一天会对此有切身体会。
如果是现在问他,他多半会回答不打算复仇吧。复仇是空虚的,而且本来他就不喜欢自己的一族,所以才没有与其生死与共,他会一脸认真地说出这种大道理吧。
一一但是,这种话,不能成为今后他行为的保证。
达拉瑾就是这样的男人,至少在亚尔德所知的范围内。
【这样吗…但我又能知道些什么呢?我可是在骚动开始之前,就离开了帝都哦。那时我都已经到了这里了吧。你也知道吧,我不擅长骑马。所以我想你应该理解我的旅行都是慢吞吞的。我手里的情报,全部,早就腐朽了吧。不新鲜的情报,不就没意义了吗?】
【有没有像你一样,逃过一劫的人?】
【不知道,我的交友又不广泛】
【姑且,你不做个愿意帮忙的样子,我会很头疼的啊……这些,你都明白的吧?】
嗯,达拉瑾点点头。
【这是当然,我很清楚自己的立场】
清楚立场的人,会大清早地就突袭隐居领主的房间吗?这个问题还是不问出口好了。因为他是达拉瑾,问题的答案早就一目了然,就算纠结也是浪费时间。
【那真是让人高兴,那么,你就提供一些情报吧】
【所以,我说我没有啊】
【这样事情无法了结,就是这么回事。就我来说,也有不雇佣你这个选项的,就算要我把你送回帝都也是可以的】
【把毫无情报的人送回帝都,也无济于事吧】
【就算你摆出一张一无所知的脸也是没用的,我必须向陛下展示顺从的态度,这已经不需要说明了吧?本来,国家就已经快要分裂了。宫廷里已经埋下了猜疑的根,想要让监视及怀疑,密约及谋略的叶茂密起来。最后,会开出名为肃清的花来吧一一那是血色的花。那花会结出什么果,我不想去想象】
【真是徒劳…】
【就是这样,这是无益之举。但是,我也有所谓的立场。有不得不守护的领民。不能让陛下不高兴。是不是腐朽了,不听听看可不知道。如果那份情报,你想就那样收在箱子里不拿出来,那我只能把这个箱子一起送回帝都了】
【要把腐朽的东西送回去?那岂不是会惹陛下不快】
【比起因此被责骂,被怀疑故意藏起了有用之物,要来得更可怕】
【可怕?】
达拉瑾的声音很轻。
以贵族的做法来说,是必须避免把恐惧挂在嘴上的。刚才,在达拉瑾心中,亚尔德的评价或许已经下滑了。
但是,不想在达拉瑾面前装模作样。不如说,要实话实说,快点搞定这件事。把时间浪费在夸耀无用的矜持,互相试探上才真的是无益之举。
所以,他直截了当地说了。
【是啊,很可怕。那么可怕的箱子,我不想留在手边一一既然如此只有送回帝都了吧。如果是帝都的官差,或许就知道撬开箱子的办法呢】
可以的话,不想说这种话。
他恨起了达拉瑾。憎恨明明擅自跑来依靠自己,却不想付出被庇护的回礼,结果,让亚尔德不得不说到这个地步的达拉瑾。
然后,亚尔德也憎恨把发言的责任扔给达拉瑾,借此以为自己是无罪的自身。原来自己是个这么会恐吓别人的人,真让人想吐。
觉得恐怖,并非罪恶。为了从恐怖中逃离而所为之事,才是问题。因为为了保身而出卖了朋友,所以这次达拉瑾可以鄙视亚尔德了。然后他也应该咒骂一下自己。陷入了不得不依靠鄙视对象的情况,是他自己的责任。
暂时的沉默后,达拉瑾低语般说道。
【生前,老四有个一直联络的南方人。因为生意做得很大,似乎是老四的财源】
【……南方人?】
【没错,有个算是我远亲的男人,就负责和那个南方人联络】
【我不认为四皇子真的会起用南方人】
第四皇子是龙种中少见的,彻底的差别主义者…似乎。亚尔德没有熟知他为人的机会,总结听来的话后,就得出了这么个印象。没想到那个第四皇子会和南方人有牵扯。
【负责联系的人,换言之,他就是四皇子的部下。为了顺利地让主人采用此人,他隐瞒了其南方人的身份。那个负责联络的人,放弃了四皇子,从帝都逃走了。是在骚动开始很久之前的事了。我听说那家伙去侍奉了七皇子。但是,他没有乘上船】
看见亚尔德沉默着,达拉瑾就吐出一句话。
【因为会晕】
【晕?】
【晕船啊。皇宫里有能进出的水路,当马车太多路太挤,或是出了什么必须掩人耳目的事时,就用那个……那家伙,一次都没乘过】
【原来如此,他的名字呢?】
【这就请你饶了我吧。因为他频繁地出入皇宫,只要去打听就会有人想起他来的吧】
【……达拉瑾,把名字说出来】
【不行,虽然我已不是一族之身,但就因为如此,也忘却了一族之事。更多的,我想不起来了。如果要把我赶出去,那就这么做吧。可以的话,给我点路费就好啦】
亚尔德摇摇头,事到如今还敢提什么路费,这就是达拉瑾的作风。太像他了。
【我明白了。暂时,就这样吧。根据今后从帝都传来的旨意,我认为也有难以庇护你的情况发生。这点请你明白】
【……感激不尽!】
【以防万一,我觉得你或许离开这个领地比较好】
【什么?】
【其实,在沙漠的迷宫都市里,正在寻找能整理残留文献的人。只要去了那里,就不会轻易被抓捕了,我觉得这工作也很适合你。我也能保证你的衣食住行一一】
【你说迷宫都市,就是那个吧。那个听说街道全都是图书馆的都市】
【就是那个】
【那真不错啊!是份充满梦想的工作啊!】
【诶,该说是梦想么……】
或许有梦想,但现实也很严峻。整理石板是力气活,或许并不适合本来腰就不好的达拉瑾。要住下的话,还有和风沙的战斗。
但是,不用在乎啰嗦的上司和麻烦的追捕,如果立志学习沙漠的古文字的话,可看的书要多少有多少。本来连亚尔德都想去。
【……但是,太过于梦幻了】
【哈?】
【你想想看吧。在那种天国般的环境下,可以只做喜欢的事。要是回不来现实怎么办。就那样埋骨于迷宫都市吗?可惜啊,我没有那份觉悟。我对这个国家很感兴趣。虽然没想站在能推动国政的位置上,但想见证,评论它。吞没了大量生命的尽头,会有什么在等着,我想知道这件事啊】
【……虽然也不是不能理解你】
亚尔德也对今后的变化感兴趣。要是自己不会被卷入,那就能开开心心地看好戏了。
【对吧,我就知道你能懂】
【但是……有件还不太能大声声张的事,需要去挖掘出古老的知识才行】
【那是啥。不不,可以不用说。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秘密】
【听说,魔界的盖子快要被打开了】
无视达拉瑾的抵抗,光说出核心内容,对方惊得目瞪口呆。
【……那是啥】
【在南方王国的古老故事中,有个率领魔物军团的女王。那个女王会被打倒,就是因为魔界的盖子被封闭,不光是魔物,和所有不可思议之力的源头的联系都被切断的缘故…有着这样的传说,而那个盖子,似乎快要被打开了】
【这可真又是,胡说八道的话题啊】
【恩宠之力普遍增强,也和魔界盖子快开了有关】
达拉瑾的表情,稍微动了动。
一一他心中有数吗。
他本人有多少恩宠之力,亚尔德当然不知道。从[白羊公]家的血脉考虑,不觉得他能身负很强的恩宠。但是,达拉瑾频繁地出入皇宫,不可能不察觉这类话题的吧。
【那么在哪里啊?那个什么魔界的盖子】
【现在就是需要能调查这些事的人才。怎么样,你愿意去吗】
【不,这不可能】
立刻回答了,看来他似乎相当讨厌沙漠。
一一诶,他对沙漠也没什么好回忆吧。
达拉瑾也经历过那个穿越沙漠的时期,不想回去那里或许也是没办法的。
【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啊】
【确实,如果逃去远方的话,我就不会再被抓捕了吧…这也是会有官差来的情况。但是,我没有住在沙漠的想法。虽然不会被关进监狱,但被沙漠之街幽闭起来也是一样的。这可不行。就算帝国拒绝我,我也依然想做帝国之民啊。】
这是真心话,亚尔德这么察觉。虽然声音不大,但不觉得他在说谎。他没说什么场面话。达拉瑾不想离开帝国一一连逃来[黑狼公]的领地这件事,对他来说也已经是让步了。亚尔德这么想。本来的话,他应该是想留在帝都的。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那么这件事就暂且搁置】
【你愿意体谅我吗】
【如果你改变了想法,或是情况变紧急了的话,我或许还会拜托你。或者,也会命令你。这点,你要有所觉悟】
【我铭记在心】
那副干脆的样子,让人不得不觉得他所谓的铭记在心,就是指他已经准备好踢掉命令了。虽然这也是达拉瑾的作风,让人难以心生责备。但这样做对他来说并不好。
用咳嗽蒙混叹息,亚尔德问道。
【然后,现在你需要多少金子】
【因为情况紧急,我现在住在小客栈里】
【客栈?你没有住进官舍吗?】
【我可是一不小心就会被押回帝都的人啊,是不能住进官舍的。但是,客栈出入的人太多了,让人冷静不下来。然后呢,我就想买个家】
【啊啊,这样啊。我明白了。我会让代官去寻找配有家具的地方】
【免费的?】
【最近这段时间,需要施工的地方很多。买来让设计技师和工人头领之类的人来住的地方,应该还有多。但是,相对的,我要减少一些你的俸禄】
【不啊,那方面嘛…就请你开友谊价】
【友谊价……】
每当友人这个词语一出现,亚尔德就会想,到底是谁在什么时候,和这个男人结下友谊了。但是,没必要为不是友人的人行方便,所以事实上,这男人就是友人了吧…到底为什么。
看亚尔德在烦恼,达拉瑾就开口说了。
【以前,你也庇护过我啊】
【诶?】
【是在尚书局时的事了,在你被派往北岭之前】
【啊啊……那个比起说是庇护你,只不过是我太冲动了】
身处被同情着复职的立场,又要怎么去庇护他人呢。就算在当时,也觉得自己做了蠢事。现在就更这么想了。
亚尔德的行动,没对达拉瑾在尚书局的立场有任何帮助。也有因为亚尔德的左迁,一时心情舒畅的人吧,但也不觉得他们会因此让达拉瑾更加好过。
不论是那时候,只有亚尔德被左迁,达拉瑾没受到任何处分。还是在帝都再会时,达拉瑾仍被孤立。虽然也有部分他性格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因为他背负的家名吧。
现在,达拉瑾只能依赖过去的同僚,也是因为他的家族。
只要冷静下来一想,他或许不能原谅这种贵族的矜持。他到底能坚持到何时呢,或者终有一天他能变得舍弃身为贵族的意识呢?
一一这是不可能的吧。
和被赶鸭子上架的亚尔德,没法变成真正的贵族一样。
作为贵族来说,达拉瑾是个怪人,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也不是说因此,他就能变成贵族以外的身份。因为体格差距被排斥,恐怕是在被愚弄的环境下养大的吧。没错,虽然也觉得他的处境挺复杂的。
但是,他毫无疑问是个贵族一一笔直地朝向亚尔德的目光里的那份毫无畏惧的强势,就是证据。
【……即使如此,那也是我的过错】
亚尔德苦笑着回答了。
【然后,这果然也是,我自愿去做的。那个时候,我可以乱来。但现在,我已经做不到像当时那样了】
最先这样告诉他的,应该是皇妹吧?
一一你必须守护的东西有很多。
家人全部都在沙漠对面,如果觉得再过不久就会消失的话,连命都不足以为惜。达拉瑾知道的,就是那时候的亚尔德。
但是,现在不同了。
一一你可别不小心忘记这件事哦。
对着记忆里这么说着的皇妹,我不会忘记,他这么回答道。然后,向达拉瑾宣告说。
【以前的我,没有一样需要守护的东西。没有家名、臣下、家族,当然也包括领民。能赌上的只有我的性命。但现在已经一一】
【……我明白的】
达拉瑾点点头。
然后用低沉的声音重复道。
【我明白的。只要有了想要守护之物,人就能变坚强。同时,也会变软弱。我也知道得很清楚啊…】
3
巡视领地,是领主的工作。
就算有时间和体力上的难题,至少也该眺望一下领都,同时让领民见识一下自己。
关于后者,被皇妹教过很多。
是一起去博沙时的事了一一或许也是因为,对方是皇妹,所以光是通过看见龙种的身姿,民众就能从中找到某种价值。
一一我觉得持续身为美丽的幻影,就是我的职责哦。
皇妹曾这么说道。不仅只是个幻影,还要把幻影都形容成美丽的。真像她的作风。













推理之绊12345 发表于 2019-6-7 23:42

本帖最后由 推理之绊12345 于 2019-6-9 01:56 编辑

一一我会被称赞美丽,是因为大家都想要看见美丽的东西啊。
如果陆伊在这里的话,就会找些皇妹自身的美丽之处,说些好听话吧。但亚尔德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觉得自己该再学习些能用来赞美的词汇比较好。
皇妹似乎完全没期待亚尔德能说出甜言蜜语,但被这样彻底放弃也让人不爽。太凄惨了,让人觉得自己好无能。
总之,只要吃饭就能满足空腹感,但心是没法这样得到满足的,皇妹这样继续说道。
一一因为人,只能看见自己期望的东西,只是让那份期望,往自己方便行事的方向调整一点罢了。
让人能轻易接受支配者的存在,这也是支配者们的工作。
如果对方想要憎恨你,那只要好好扮演个被憎恨的角色就好了。她也这么说道。
一一因为就算想被对方喜欢也无济于事啊,只要让对方看见就算报以不满,这边也不会轻易奔溃的强大。这样,对方就会满足。
好感这东西,也不尽是好处。
一一过头的好感,反而坏事的例子也不少哦。
只要从皇妹口中说出,那些话就有着不得了的说服力。
但是,基本上来说,果然比起敌意还是好感比较好,这是事实。
虽然也不是出于这个原因,但亚尔德把公费投入了孤儿院运营中。设立是在先代的时候。当初代官为了减少支出而削减的那份,亚尔德让他重新恢复了。
很遗憾的是,[黑狼公]领的孤儿众多。这当然是因为,被卷入了皇帝穿越沙漠时引发的骚动之中。但毕竟从那以后,已经经过十几年了,直接受害过的孤儿已经减少了。
那么,为什么孤儿还是那么多。只能认为果然还是因为,穿越沙漠时的影响长期持续着的关系。
以组成商队横渡于沙漠为生计的人们,全部崩盘了。
以他们的交易支撑起来的产业,也陷入死路。
突然间的收入减少导致的集团崩坏,家破人亡,所以产生了大量孤儿。既有外出挣钱就那样一去不归的父母,也有为了糊口而卖掉孩子的父母吧。孩子既是财产,也是负债。
让亚尔德不得不决定认真救济孤儿院的原因,就是现状已经凄惨到那个地步了。
只要有空就会赶去视察,是为了向领民展示,隐居大人非常重视孤儿们的姿态,也是为了不让孤儿们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曾和基南一起去视察,也是为了把这个工作传给下一代的一步。不想太强迫基南,基南也还是个孩子,所以没有明明白白地这么说明过。但,孩子应该受到关爱,亚尔德的态度应该传达给他了……想这么认为。
皇妹还曾这么说过。
一一梦想是不能当饭吃的。
所投入的预算,都是为了填饱孤儿们的肚子,给与他们能躲避风雨的屋檐,为他们建造直至离开为止的容身之地。
虽然也想根据个人的资质,教育他们言行举止和技能,但没法做得那么周到。这就是孤儿院的极限了吧。
即使如此,也尽己所能地去做了。分配尚书官作为专任的教师,锻炼他们能够读写与计算,换言之至少能做到记账的程度。如果是领主大人栽培的孩子的话,以此被商家雇佣并重用,终有一天,从公营孤儿院出来的都是可用之才,想要取得这样的口碑一一这是,亚尔德小小的野心之一。当然,也有孩子不适合这类事,即使如此,只要学会读写,就能扩展人生的可能性。
渐渐的不再局限于孤儿院,也想增加其他能够培养人才的场所。
一一不过这或许奢望过头了。
这种事都很花时间。就算将其变为现实,也要有不是自己的别人来继承吧。一边这么想着,亚尔德一边下了马车。
在孤儿院的中庭,正排列着为了迎接隐居大人的孩子们的身姿。一边觉得难道自己不是在自我满足嘛,一边又觉得,在这里的这些孩子能够穿着像样的衣服,不会饿死,光是这样自己做的事就很有价值了不是嘛,自满不也可以嘛。
这是以能够目视的形式,帮助了他人的充实感一一这也是皇妹所说的梦想吧。
这是无法以食物满足的,某种心情。
【欢迎您的到来】
启用了土地的主人当院长。是作为侍奉先代的工作认真的人,被代官推荐的。代官在用人的方面,有着别人无法企及的高手腕。当然,也有选择适合的人才来工作的鉴定能力。
在这个层面上,他是个宝贵的人才。
【因为想看看孩子们的脸,所以才来的。不是想给你们添麻烦,你们就像平时那样就好】
【好的,但是,因为孩子们想要拜见一下大殿下健康的身姿,请就让他们观瞻一下吧】
【被观瞻么…】
在亚尔德行踪不明的期间,在孤儿院里的人或许很不安。作为监护人,或许也有让对方看见自己健康身姿的必要。
【那么,就相互观瞻吧。今天是教什么的日子呢?】
【是非常简单的南方用语。南方人的商人,来担任老师】
【哦,南方语,不是教共通语?】
【因为如果是在大城市的话,确实能使用商队的共通语,但如果要去乡下地方,共通语没法沟通的情况并不少见一一】
当院长和某个职员的视线相交时,先向亚尔德招呼了一声失礼了,然后向部下说道。
【让孩子们进去里面。大殿下有旨,让我们像平时一样】
【是。那么,我们回去里面吧!不让大殿下看看大家勤学的样子可不行!】
那个还很年轻的职员,恐怕有沙漠之民的血统。给人一种和杰沙鲁特及珐如邦相似的感觉。
孤儿们也一样。有着沙漠出身容貌的人,比当地人要多。
【让那些孩子在离开这里时,能选择更多的去处。是为了遵从大殿下这样的旨意】
亚尔德苦笑了。
可能会去南方的乡下,亚尔德倒没这么想到。
稀稀疏疏地回去里面的途中,孩子们好几次都回头看着亚尔德。稍稍有些失望的眼神不言而喻,就像在诉说着,明明大殿下来了,却不干什么特别的事,还是和平时一样啊。
那种惊喜需要事先准备,亚尔德是因为突然之间有空,才过来的。这次就放弃吧,一边在心里回答他们,一边回望着送来怨念视线的孩子的眼睛。或许是对和大殿下视线相合感到吃惊吧,那个孩子慌张地跑走了。
一一要是有机会,或许该想些有趣的事。
所谓小孩子,应该会为热闹的事物开心。虽然亚尔德自己比较喜欢窝在家里读书,但也知道自己只是个少数派。
【在等老师来的期间,会进行菜园的工作。可以的话,请您在这里休息一会】
被院长带领着,亚尔德走向了接待室。虽然没有视察的打算,但自然而然地问到关于出纳的事,也谈到了预算分配的事。
也收到了有孩子离开了的报告。也会有亲戚来领养孩子。虽然传达了想回来的话何时都能回来,但一旦离开了,是不可能再轻易回来的吧。对方特意寻找并来迎接孩子,不是非常重视亲人间的羁绊,就是把孩子当作一种财产。不管怎么说,孩子都没法自己做主。
【最年长的孩子,到了明年也将离开。已经做好让他被宅邸雇佣的准备了】
【是不是还太年幼了?】
【已经十四岁了……】
说到十四岁,初次见面时的皇女,不就是差不多年纪么。
时间过得真快啊……在亚尔德想着这种毫无建设性的感想时,院长站了起来。
【差不多是上了一会课的时候了,我们偷偷地去参观吧】
院长会这么说,是体贴说想要看看孩子们平常样子的亚尔德。亚尔德的突然来访并不稀奇,院长也早就习惯了。
【出生地或是人种…或者说因为容貌不同而产生的欺凌,这种情况会不会发生?】
【我不会说,完全没有。但在我们能监视的范围内,没有太过严重的情况】
【沙漠之民的处境,果然相对弱势?】
【是的……很遗憾】
小孩子是会敏锐地察觉到大人社会的情况的。
一一因为就连在大人的世界,沙漠出身的人也不能强出头。
穿越沙漠的伤痕,还要几年才能消失呢。不,或许永远不会消失。虽然会变淡薄,变得看不见,但这个事实永远不会消失。
亚尔德能做的,只有促进伤口痊愈,尽量帮助他们回到健康的生活。
教育能起到大作用,他这么期待着。
【今天把孩子们都集合到食堂里了。因为没有根据上课进度分开孩子的必要】
【原来如此】
如果是食堂,就能坐下所有孩子。去看了一下,桌子都被靠在墙边,只有椅子被整齐地重新排列好,孩子们都围着作为老师的南方人坐着。
一一南方人么……
不小心想起了达拉瑾说过的,联络负责人的事。
不让四皇子察觉其身份,偷偷地与其保持联络的那个南方人,究竟是何许人也。是像咒师那样的拥有异能之人吗?第五皇子身边也有咒师出入。
一一只要说到南方人,就联想到咒师,这也有点武断啊…
至少,确实和某种力量有关。不一定是咒力,也有可能是情报力,或者是财力。不论如何,为了让第四皇子占据上位,有人甚至不惜无视皇子的意思,也想和那份力量结下联系。
一一不,也可能不是这样。
表面上是为了第四皇子好,实际上或许是为了陷害他的陷阱。第四皇子就是被第五皇子算计了,达拉瑾这么说过一一是在帝都再会时的事了。那个时候,反而是达拉瑾迫不及待地把情报强加过来,说是要亚尔德庇护他。
一一不会是因为达拉瑾不舍得一口气说出情报,其实这就是一起事件吧?
那可是不仅有着难相处的性格,而且还是身处贵族社会底层的达拉瑾,不觉得他人脉很广。即使如此,他也是锡安拉王妃信任的人,也频繁地出入着王宫。人在面对看不起的对手时,就会不自觉地放松警惕。不光是问题人物,就连双胞胎皇子和其臣下,是不是也没对达拉瑾做好隐瞒的工作呢?
一一如果是这样的话,还能向达拉瑾榨出更多情报。
你居然想对友人这么绝,一边想象着鼻孔大张的生气的贵族的脸,亚尔德泄气了。然后打从心底期望,不会有再从他那里挖出情报的必要。从达拉瑾那里取得的情报,应该已经通过皇女,传达给了皇帝一一或者说,正在扫荡叛逆者的第一皇子了。不论是谜一般的联络人,还是什么南方人,都已经不是亚尔德应该负责的问题了。
总之现在,还是好好看看眼前的孩子们吧。他们就是未来。
【这是非常重要的话,所以认真记下来吧】
南方人一挥挥手,似乎就算是暗号了,孩子们咏唱起了刚刚学会的语言。
似乎是,达拉鲁.贾斯力亚……听起来就是这样的话。但孩子们唱得不太整齐,发音也不是很正确,听不太明白。
【为什么说它重要,因为它是主张自身清白的话语。如果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逼迫的话,就唱出刚才的这句话吧。我没有做过,它表达着这个意思】
一上来就教这个啊,亚尔德想。如果是语言不通的人之间发生什么,因做过没做过引发的纠纷最多,是句很实用的话。
【最初教给你们的话,也可以连着一起用。阿母,再加上自己的名字。在我们南方人之间,告诉对方名字,就等于把自己交给了对方。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就是这个意思。我没有做过,所以报上我的名字一一意思就是,我是清白的所以毫不畏惧,你要怀疑就来吧。啊啊…换言之就是我没有任何内幕……不,这有点不好理解啊】
南方人歪歪头。
【……这么说吧,意思就是是真的,不是谎话。我没做,是真的哦。我没做,这不是谎言。我发誓,我是清白的。只是有一件事要注意,不能用它来说谎。如果你真的做了什么,比如说偷了什么的话,要是报上名字,就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样的报复。所以,只有在自己没错的时候,才能用哦】
好了,南方人拍拍手。
【那么,来练习今天的句子吧。达拉鲁.贾斯力亚.阿母.名字。和周围的人依次,相互报上名字吧。重点是要看着对方的眼睛说哦】
孩子们坐在椅子上转过身子,想要和周围的同伴相互咏唱这句话。虽然看起来很开心,但内容很严峻。
一一但是,这或许也是必要的。
因为是孤儿,所以很穷吧,手脚也不干净一一就算被这么认定,也不奇怪。
对这些孩子来说,这句话是必要的。不管亚尔德感到多厌恶,只有这个是无可奈何的。
微笑着环视孩子们的南方人,发现了站在门边上的亚尔德和院长,转而向孩子们说。
【也去向站在那里的伟大的大人们打个招呼吧。去让他们相信你。去练习对着大人说说看。达拉鲁.贾斯力亚!】
回头望的孩子们,被指示不仅要向院长,还要向似乎是特别伟大的人的亚尔德直接搭话,似乎都一时迷惑了。但是,下一刻似乎又觉得不能放过这种少有的机会。
哇地跑过来的孩子们的表情都非常明朗,能知道他们打从心底享受着这个游戏。所以没办法,亚尔德只能和院长站在一起,听着他们报上名字申明清白的诉求。
一边祈求着,哪一天,他们可以不用咏唱这句话的日子会来就好了。
一一在此之前,为了让这份和平能更长久一点,不做点什么可不行啊……
关于魔界盖子的问题,还一点都没有解决。就那样悬在半空。
左边的袖子被强拉到身体不禁弯下的程度,亚尔德往那边看去。只到他腰间高度的孩子,正紧拽着他的袖子。容貌有着很深的南方人血统,虽然年幼但有着高鼻梁,是个性别不详的美丽孩子。
【怎么了?】
孩子用大大的黑色眼睛紧紧盯着亚尔德的脸。好像会被看出个洞来,让人有点无法冷静。
又一次,他问道。
【你怎么了吗?】
【……我没做,坏事。我发誓。要向殿下,说名字?】
一副纠结的表情。亚尔德就那样握住从袖子上剥离的小手,沉下腰,为了能尽可能地让孩子和自己高高的脑袋接近。
看来,这个孩子有话要和他说。
【你叫什么名字?】
【拉特。在袖子里,我放入了信】
【信?】
亚尔德想要确认袖子里面,拉特左右摇摇头。
【不是刚才放的,是在以前。是被指引之星拜托的】
【……啊啊】
亚尔德不由得想起了。
放入袖子的信件,那里写有预言者的话。撇下了想干涉的杰沙鲁特,在乘着希洛巴赶去的约定之地,他被神气击中了一一差不多以不醒人事的状态,到达了北岭。
一一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因为穿越了一个冬天,对时间的感觉有些错乱。但即便如此,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吧。
【是你吗,把那封信带给我的】
【是指引之星,把我带来这里的】
【这样啊】
【然后呢,她说悄悄把这个放进袖子里,让我保管着信。不是偷来的,是保管的。我不坏吧?】
【啊啊,没关系,你不坏】
怎么拿到信的这种事,早就被忘到脑后去了。
摸着孩子的脑袋,他重复道。
【没关系,你一件坏事都没做】
应该一直都很在意吧。孩子露出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轻喃道太好了。然后逃开亚尔德的手,走向院长的方向。
果然不敢靠近大殿下的心情更胜一筹,趁其他孩子远观的时候,亚尔德招来了杰沙鲁特。
只要把这位可怕的老人当作盾牌,就可以更轻松了。
因为如果不这么做,没自信能撑过冷不防袭来的强大的丧失感。
一一你会和神交谈吧。
她自己,不也交谈了吗。远比他更勇敢地,聪明地。
一一在这个世界上,无所谓失败之事。大公。
真的是,这样吗。
是不是能做得更好呢。和预言者,不用在那个狭缝的世界里分别,而是手拉手,一起回来这边。难道就真的做不到吗?
就像在他的袖子里放入信件的孩子一直挂心着一样,自那天起,亚尔德也一直被丧失感责难着。
一一已经不想后悔了。
就算这么想,也无法斩断这份感情吧。后悔是下一次的基石,正因为有这次的后悔,才会想要下一次做得更好。
一边眺望着孩子们的身影,亚尔德一边痛切地觉得。
所谓活着,就是不断地失去。就连那么年幼的孩子们,也已经失去了那么多。亚尔德当然也一直失去着各种事物过来了,然后今后也会继续失去吧。
那到底有什么东西,能一直紧抓到最后呢……
4
史莉亚的归来,是偷偷进行的。
光是仅仅身为女官,却和骑士一起乘着鸟回来就够异常了。为什么会身在博沙,要是被这么问及也很麻烦。
和第二皇子商量后,决定当作史莉亚并没有去过博沙。但要当作身处[黑狼公]的宅邸里也有问题。所以其实史莉亚接受了整理亚尔德隐居地的密令行动着…就当作这么一回事了。对衷心期盼的隐居地,不论是隐居大人花了心血,还是准备工作进行得不顺利,都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虽然只是一介女官,但让前来当地之前就侍奉在旁的史莉亚下决定,悄悄地购置家具和各种小东西,这种说法也能让人信服。难不成史莉亚是隐居大人的爱妾吗,结果变成了这种传言。
一一要是被误会得太严重,那也有问题啊…
一旦变成低俗的传言扩散,不仅没有能够正面否定的机会,而且就算否定了搞不好也只会有反效果。只能祈求不会变成需要考虑对策的情况了。
出现在亚尔德房间里的史莉亚,显得有点憔悴。虽然头发编得很整齐,但似乎因受到沙漠之风的吹拂,到处都松开了,或许是因此,才让她看起来更像大病初癒。
主人大人,这就是史莉亚的第一句话。
暂时的沉默后,静静说出的话语,让人感觉其中蕴含着万千思念。
【…我现在,回来了】
一一本来的话,她应该能作为救国英雄的。
虽然她原本站在就算带领着大队人列,热闹地凯旋而归也不奇怪的立场上,但既然作为非正式的皇妹个人的传达官的所作所为的话,就不能那样了。
说到底,把聚集在大河上的第七皇子的水军变成海屑的魔物,正处于皇妹的支配之下,如今这件事本身就是秘中之秘。暂且不论第一皇子,第三皇子和第六皇子都应该还没有被详细告知过。在最近就会告诉他们一一虽然这么听说了。
【身体没事了吗?】
【是的,已经完全恢复了】
听了完全不能当真的回答后,亚尔德啊啊地,漏出了小小的声音。
【……主人大人?】
【不,没什么】
还好吗,没事吗,经常被这么问的亚尔德,总是回答我没事。虽然也是因为没有其他的回答,但现在对方是抱着什么心情这么问的,总算有点理解了。
【那个…主人大人没有发生什么吗】
【和平时一样哦】
他一边回答一边靠在椅子上,然后也劝说史莉亚坐到椅子上。
当然,被史莉亚拒绝说,这怎么行。但以发青的脸色坚持站着也让人困扰。
【皇妹殿下,不知何时就会附于你身。你就当是为了殿下,坐下吧】
【……是的】
虽然应该不会发生临的状况,但为了方便才这么说。如果房间里只有亚尔德在就算了,但第二皇子的传达官已经在一旁了。就算是个方便的借口也不得不说,否则史莉亚是没资格坐下的。但是,就算是非正式的也是皇妹的传达官,而且在场的又都是知道内情的人,考虑到这一层,就算史莉亚身体真的没事,她不坐下也让人难办。
世间的麻烦事真多啊。
第二皇子的传达官是个男性,个子高瘦瘦的,明明是传达官却少见地身负武艺。
一一当有危险时,就让这个人当替身吧。
这句话可真的让亚尔德差点顶撞回去。但是,看来早就猜到亚尔德不可能轻易接受,第二皇子根本不让他有开口的时间继续说。
一一也有杰沙鲁特忙不过来的时候。但如果是这个人,就不会白白送死。记住对方的脸和声音报告给我,不论对方是谁,都能给对方留下一两个作为标记的伤口。但遗憾的是尚书卿,对你难以期待这种事。不对吗?
当然,不可能。想要张开的嘴巴,就那样打结了。要是传达官身手高到能保护自己就好了,决定就这么想了。
虽然杰沙鲁特会保护亚尔德,但根据情况,他会舍弃亚尔德以外的一切。当然,也包括传达官。
会去救亚尔德以外的人命,是因为觉得亚尔德如此期望着。杰沙鲁特曾这么明说过。反过来说,要是亚尔德死了,他就不做了。不得不长生的理由又多了一个啊。
有点冷静不下来的史莉亚的存在,也是让亚尔德想要长生的理由之一。
当然,现在的史莉亚和皇妹有联系。比起亚尔德的生死,皇妹的生死更能主宰她的今后一一虽然想认为和正式的传达官不同,但其实没有仔细听闻过。
传达官的死,能带给龙种巨大的心伤。亚尔德是从皇女身上知道的。
龙种的死,也会夺取传达官的性命一一虽然好像也有例外,但应该想作共赴黄泉的几率非常大。
那么,史莉亚呢?
一一她知道这件事吗?
在门外响起了杰沙鲁特的声音。
【我把人带来了】从打开的门走进来的是,皇女的传达官和杰沙鲁特。老骑士反手就关上门。亚尔德一度站起身让传达官坐下,然后再度坐下。
围着不太大的桌子,亚尔德和两名传达官,然后史莉亚也坐下,所有人全聚齐后,升起了黄金的光辉。
是龙气。
第二皇子的传达官非常擅长应对主人的急性子吧,连个调整呼吸的预备动作都没有,就形成了临的状态。清爽地撩起头发时,已经变成第二皇子的样貌了。
【没有太多时间】
这肯定是本人,亚尔德想。马上就突入主题,不可能是第二皇子以外的人。
形成临的状态后,传达官的样子看起来就是龙种本人,但就算没有这种力量,也能确信在那里的就是第二皇子,并非传达官在传话。
【在万分忙碌之时,感谢您的抽空配合】
有着第二皇子样貌的传达官小小地挥了下手。多半是别在意、不用废话、快继续之类的意思吧。至少亚尔德是这么觉得的。
别说回应招呼了,突然之间第二皇子就擅自开始了话题。
【接到了昨天傍晚,在山边的要塞和疑似魔物的东西交战了的报告。位置回头再通知。因为让这个人带着地图,会让他做出记号。魔物和人差不多大小,听说因发配给要塞的咒符停止了行动。不是很强的魔物,光凭要塞的士兵就讨伐了,但接到了尸体变成了灰烬,已随风而逝的报告】
突入就是惊人的话题。从博沙回来的史莉亚似乎也是初次耳闻。因为恐惧而全身僵直。
守护博沙的国境线,是成列的要塞形成的。有士兵常驻,有保持联络的手段。但并非是在所有地方都配置着传达官。不使用龙种的恩宠,也能进行某种程度的情报传达,但相对的,无法传达过于详细的情报,当然,传达速度也是完败。
即使如此,也维持着充分把握广阔领域的制度。
抛在沙漠对面的事物一一为了不让名为真上皇帝的过去追来,或就算追来也能立刻应对,第二皇子被册封为博沙王。他为了完成使命,对事实上已经是空白地带的沙漠,不惜到让人滑稽的地步,彻底贯彻军队体制。然后很遗憾的是,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
【如果用咒符就让它停止动作的话,可以看作那是个非常年轻的魔物】
分配给要塞的咒符,是杰沙鲁特在迷宫都市发现的东西。迷宫都市因为守护着和异界相连的门,所以留下了对付异界之力的方法。像是把追赶亚尔德的魔物赶回异界的机关,那种大规模的东西已经因为缺失了细节无法再现了,但小小的魔术是很容易就能模仿的。
要压制魔物,能知道魔物之名是最有效的方法。这个大原则不会改变。
但是,若不是很强大的魔物,就算不一一知晓其正确的名字,只要统称为魔物也能对其产生一定的抑制力。
当然,用如今的语言呼唤也没用,必须是古老到已经被忘却的,在地上和异界隔离之前的创世时代的话语才行。
古老到那个程度的话,语言本身就是魔法,带有力量。如果能写出正确的字形,魔物就会被囚禁。然后再用声音压制,在抑制其异界之力的情况下攻击的话,就能打倒它,就是这么个道理。
但是,要能正确写下字形,是个非常难的技术。
字写得差的人当然做不到,光是模仿字迹却不能发挥效果的情况也不少。写的人要能理解内容,然后把意义写进文字里不可。
亚尔德一次都没成功过,换言之他做不出有效的咒符。
要怎么才能把意义写进文字里啊,想这么发问。
恐怕,只要身负恩宠,就与其他的特殊力量没有缘分了。换言之,龙种就不说了,想必大部分贵族都没法做到把意义写进文字里吧。
要在没有恩宠的人之中找到适合者,好不容易想到这点时,已经写了大把毫无用处的文字,手变得酸痛不已。就是说,自己已经不想再写了。
向迷宫都市的守门人和杰沙鲁特,以及总是在亚尔德身边转悠的纳格宾问了问,南方人是最熟悉名字的咒法的吧一一听说是这样。
现在,最常使用名字的咒法的是北方人,但他们的力量和土地的关联密切,对不属于北方的东西收效甚微。所以,拥有象征咒师的暗杀咒术的南方人才更适合这种事吧。强制覆盖名字,用以支配他人。他们非常擅长的这种咒术可能就是他们身负的恩宠之力吧。
如果有空的话也想调查一下这件事,但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只能上来就是实战。
遗憾的是,不论是[黑狼公]领还是博沙都不怎么见得到南方人。亚尔德指示帝都的管家,雇用会读写的南方人,让其乘上鸟送去了迷宫都市。
好在南方人们可以做到亚尔德没法做到的技艺。换言之他们写出了能起效的咒符。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量产体制后,就把符送去了博沙的要塞。但因为是消耗品,不能停下制作。
但最大的问题还是,对强大的魔物,基本上无法期待有多大用处。
然后,和强大的魔物正面对决,人类获胜的几率很低。一只魔物就很危险了,如果是高位的魔物,有时还会率领其他妖魔。就如同支配了大河的那只魔物一样。
【在帝国的其他地方,有没有收到这样的情报?】
听了亚尔德的提问,第二皇子皱起眉头。
【不清楚。下次在皇宫聚集的时候,我想提出这件事。当然,也想让尚书卿同席,可以吧】
这么擅自决定后,第二皇子并非向亚尔德,而是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皇女的传达官。这位也已经是临的状态,在亚尔德看来,就是皇女本人的样子。
【何时?】
当然,皇女也预定一同出席了吧,亚尔德想到。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史莉亚,似乎正在和皇妹通话。垂下眼帘,紧闭起嘴。但她的轮廓散布着一些金黄色的光辉,是龙气。
要是被照到太多龙气就会恶心,亚尔德小心翼翼地想要保存体力。
就是说,选择闭上嘴旁观了。
【想要尽可能早点。尚书卿所说的,就是关于魔界盖子一事。此事如果不能至少作为假说扩散开来,就不能有效地共享情报。在可疑的传言扩散之前,应该让大家对此事有个了解。博沙的人民正在讨论关于魔物一事,我并不准备禁止】
【如此一来民心岂不大乱?】
【虽然魔物这个叫法并非正式,但我不想隐瞒手下的士兵将其打倒一事,不如说,已经公开了】
皇女挑起眉。
【这样好吗,兄长大人】
【没什么好不好的,已经过了能隐瞒的时候了。魔物的出现频率只增不退。就算下令保密,不安也会暗自扩张。说清楚已经在处理了才更好吧……话说回来,我不认为这种情况只在博沙出现,如何】
亚尔德选择了彻底保存体力的策略。
【杰沙鲁特,说明吧】
老骑士走上前,在桌上摊开地图。
【沙漠边缘的各处,虽然有类似的出现报告,但其实就连根本没出现的地方,也有了出现过的传闻。如果以直接目击者为准,判断可信度的话,就是在这块地区一一】
杰沙鲁特指出的地方,是从[黑狼公]领流过的河的中流区域。
在河的附近,似乎自古以来就有人聚集,撑起一个都市。因为那条河经常泛滥,似乎都市的兴亡也很繁复,那对财富都聚集向特定的某一族,换言之连续性的权力的产生造成了阻碍。没能构成国家这种程度的体系时间就不断流逝……这些都是亚尔德个人调查的当地历史,这个暂且不论。
【一一这些是目击证言相对比较明确的地域,连带着击退了的传闻】
第二皇子挑起眉,就像替他表达表情中的怀疑一般,皇女开口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听说那里住着对退治魔物很拿手的人物】
回答的是,亚尔德。
出其不意地被赐予了这块土地后,有时挤出时间,有时则派人去调查。人们是如何和这块洪水很多的土地共存下来的呢。虽然大规模的泛滥让人无可奈何,但规模小的话,似乎就能想办法坚持住。要是坚持不住,也没办法生存至今吧。
施加在众多建筑物上的装饰性的图案,关于其中是否有咒术上的守护之意,很早就想到了这点,包括向工人打听,一直进行着仔细的调查。现如今,对[黑狼公]领内分布的领民的族谱,以及其各自持有的守护的印记,都已经有了大致的把握了。
那些能开始发挥真实效果,可能是因为魔界的盖子将要打开之故。所以,也能退治魔物,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那么,以前就曾有魔物出没了?】
对于皇女的疑问,既可回答是,也可回答不是。
【在女王的时代迎来终焉之前,换言之在魔界盖子关上之前,恐怕是有吧……当地的祭祀,理所当然的,就是以河为主的形式。在此之中,河神…恐怕不是真的神,而是像当时在帝都被魔物使役的,被称作水妖的那类吧,有着关于水的能力的存在之名与象征其的记号,都被获得然后长久地流传了下来】
【就是那个,退治了魔物…吗?】
【依现在的情报看,魔物也有力量大小和等级上下之分。想来水妖多半也是如此吧。被他们赋予了守护之任的水妖,在水妖之中或许就是等级很高的类型。虽然只是推测…但至少,它应该具有退治一定程度的魔物的力量。因为事态已经逐渐严重,所以正准备向住在河岸的强力一族说明情况,要他们增强防备】
第二皇子皱起眉头,这次没让妹妹代替,自己说出了疑惑。
【就这样吗】
【这样,是指?】
【最低限度,也应该发配咒符,或是配置骑士,难道不对吗】
【我想把那些让给边境的村落。不论咒符还是骑士,都数量有限】
【这个我知道。也可以让其自卫。但是领主什么都不做的话,会让领民起反叛之心。因为他们找不到顺从你的意义】
亚尔德大梦初醒。
被这么一说,确实如此啊。虽然实际上,感觉可以让他们独力解决,但不是这种问题。
如果人民觉得自己被为政者抛弃了的话,自己可真是失败得可以了。
【非常感谢您的指摘,在会谈前,我会试着改正这件事】
【这样比较好。但是,原来如此啊……土地的人民之间,或许流传着相对的退治办法啊。也在博沙这样调查看看吧】
【是的】
【在这里,换言之就是领都之内,有没有目击情报呢】
【还不曾出现】
在先代被赋予这块领地之前,这片河域中最为繁荣,尽管多少变动了位置,但还是持续性地保持着集落的规模的,就是这个领都了。
恐怕这里被施下了相当高度的防护咒术,所以魔物才没能那么简单地就进来吧。
三代就断绝了的南方的王朝,也席卷了沙漠这边,这里似乎也确实屈服过。但是没留下被魔物蹂躏摧残的传说。在和北岭交接的踏野郡,那种传说明明如对照般,多得满天飞。
他们将世俗的权力让渡给了南方,只将河川的恩惠和守护,坚守了到底。
每当为了防水,在给用轻重量的石头搭建而起的建筑物重新涂漆时,他们就会施下咒术吧。是预知到了未来还是不是呢,总之他们流传下来的东西,现在派上了用场。
被告知并没有什么特殊来历,领主宅邸的装饰图案,是用来装门面的毫无意义的东西吧。外来人,是不会被土地的咒法守护的一一就算亚尔德自己觉得可以,但住在这个宅邸的可不止他一个。不得不想个应对办法。
一一该怎么办呢……
在亚尔德烦恼的期间,第二皇子似乎切换了话题。没出魔物,那不很好。那么下一个,就是这么回事。真是太有效率了。
【那么,北岭怎么样呢?】
【关于魔物,是没有什么特别。只是一一】
【只是?】
稍稍停顿了一下,皇女继续说道。
【一一鸟的感应力变强太多了,人的思考全被鸟看穿,也有反过来的情况,因此而引起骚动的事,有几件】
原来如此,好像很麻烦啊,在这么想着的亚尔德的一旁,第二皇子一刀两断地说。
【让他们学会自制】
所言甚是,但北岭的作风就是要大声说出自己的主张,只能让人觉得前途渺茫了。
【上任以来,虽然我也很努力地想要让那群野蛮人学会礼仪,但真的很困难。兄长大人,最初也经历过一番苦战吗?】
皇女少见地和第二皇子闲聊起来。让亚尔德吃惊的是,第二皇子没有露出厌烦的神色,非常普通地回答。
【是啊,比起抓住民心,让他们记住礼仪要更加难。所谓礼仪,就是文化。文化会在土地上扎根,而和土地关联深重的,就是人民。这必须受到重视。我认为,这就是龙种的职责】
【那是何意?】
【就是让其活得轻松】
让人意想不到的答案,皇女也‘是这样吗’,不隐藏一脸意外的表情。
【活得轻松…吗?】
【文化决定人的生存方式,而有时,那会束缚人。而且还是没必要的束缚。持续的时间越长,就越会顺从没道理的规矩。这就是墨守成规。说到谁才最适合颠覆这一切。从外部入侵,不知道流传下来的规矩,但有着让其从命的强大权力者,这就是身为征服者的龙种。让受我们支配的人们,感觉比以前过得更轻松了,这才是我们真正的胜利。如果让其觉得不自由了,生活变得艰辛了,那我们就输了。强压只会是反叛的温床,辛苦到最后却被反叛了,根本毫无意义】
【……原来如此】
【你应该也知道支配者的辛劳】
【是的,虽然觉得不及兄长大人】
第二皇子微笑了。
一一居然微笑了?
【不是及不及得上的问题。只是人有不同而已。你有你的难处,我也有我的辛苦】
亚尔德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总是以冷酷的一瞥让女人住嘴的第二皇子,居然让妹妹看到那么柔和的表情。
就算是这个意义上,也是让人吃惊的一幕。
突然,亚尔德想插句嘴了。
【既然如此,束缚龙种的规矩,又要谁来打破呢?】
连一瞬的迷惑都没有,第二皇子回答道。
【如果有必要,龙种自己会打破。比如说,七弟掀起反旗这件事,也是一个例子。为了打破陛下的话一定要听的规矩,他成为了反叛者。只是龙种间的争执,会将下面的人大量卷入。所以,才必须更加深思熟虑……】
第二皇子垂下眼。就如他的话一般,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但是,在他再度开口之时,才知道他并不是在花时间思考。
【从帝都传来了联络,召集在三天后。不仅是大哥,因为两个弟弟也都在帝都,让我和北岭王不管是用上鸟还是什么快去】
【等不及[天地轮],就来了通知吗?】
【因为就在三天后啊,为了早一刻也好尽快通知我们吧。你那边应该也有传达官在等候着传达陛下的话语了。如果不是这样,就不得不怀疑这是谁的阴谋了】
突如其来说出了危险的话。皇女似乎立刻就去确认了,过了一小会后,点点头说。
【确实,传来了通知】
【那就好。只有三天的话,必须现在立刻出发,以让马奔溃的气势一路疾奔不可,陛下也没有这个意思吧。能问你借鸟吗】
【是的,可以借四只】
【四只啊。知道了。我要解除临了】
还真是性急…刚这么想,第二皇子就环顾了下所有人,说道。
【附近的要塞,出现了魔物。这是个能看见实物的机会,我走了】
【祝你武运昌隆】
对立刻回应的皇女点点头后,第二皇子的气息消失了。
5
呼,地吐出一口气的是第二皇子的传达官。
直到刚才为止,在亚尔德看来还是第二皇子,但现在已经恢复了本人的样子。虽然又高又瘦这点和第二皇子一样,但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一一如果给人的感觉一样,或许就会想全力退回这个人了。
不想置身于那种会加快时间流逝的空间中,况且亚尔德已经超过了被宣告的寿命。就算没有死,也经常倒下。在此之上,要是以那个快节奏进行,一定会因为过劳倒下,然后被杰沙鲁特强塞进怪味食物。
喘息着撩起前发,传达官回望亚尔德,露出拘谨的微笑。
【主人已经离去了】
【是…既然他说了要走,那就会立刻就走的吧】
对亚尔德来说,这是能根据外貌改变观察到的事。但就算不是这样,也能知道临是否解除了。在临的状态,第二皇子自己的身体应该难以自由行动。如果想要动弹身体,动的就不是自己,而是传达官的身体。这就是临。
【尚书卿真是了解我的主人】
这点事谁都知道吧,忍住想要这么回答,亚尔德殷勤地说。
【谢谢您,您累了吧,请在房间里休息】
【对久经锻炼的我来说这点不在话下一一虽然想要这么虚张声势,但该休息的时候就休息,还是让我优先遵从主人的命令吧】
向亚尔德行了一礼,又向皇女的传达官爽快地招呼道我先行一步,离开的传达官的脚步声非常稳健。果然,他或许还有余力。
一一传达官的个性也五花八门。
第二皇子的传达官光是身负武艺就明显是一个异样的存在了,在性格上或许也相当不同呢。
传达官是传达龙种的声音,成为其耳目的装置。虽然被尊重,被小心翼翼地对待,但实际上并不被当作一个人看待。传达官自身也,被教育成不主张自身意志,大部分的传达官都喜欢隐忍。
一一比如说,就像皇女的传达官…
那位皇女的传达官,现在仍保持着临的状态。亚尔德看见的是皇女的身姿。
皇女皱起眉头,正一副复杂的表情。
【这样可以吗】
【您是指什么呢】
【鸟的事。虽然兄长是遵从父王之命,但如果有三天,只要快马加鞭也不是到不了帝都】







推理之绊12345 发表于 2019-6-7 23:43

本帖最后由 推理之绊12345 于 2019-6-9 21:05 编辑

亚尔德试着想象了一下,第二皇子一边不断地替换马匹一边一路疾奔的景象。
也曾听说他的马术也不错,而且他还是那个第二皇子。加快速度,光是被他这么一说,就感觉好快。在亚尔德脑中的第二皇子,正不断奔离视线之外。
【就算是再怎么熟练的骑手,如果不休息一路疾驰,也是会累的吧】
【确实如此。然后我借出了鸟。换言之,二兄和我之间关系很好呢…会给人这样的印象吧】
亚尔德眨眨眼。
【…您是说这样会不必要地显示出你们的亲密吗?】
【就是这样。如果是二兄以外的人,遇到相同的情况我也会借鸟,但我不认为所有人都会这么想】
【原来如此】
【虽然一时间答应了,但这样真的好吗】
【我认为无所谓。因为也不可能拒绝…比起那个,真亏您能想到这里呢】
【啊啊,嗯…】
【很了不起】
虽然是打心底这么夸奖道,但不知道有没有让她明白呢。
皇女稍稍想了一下后,一边苦笑着回答。
【是啊,但我觉得注意到时已经有点晚了】
【人不可能总是高度集中的】
皇女没有回话,站起身宣言说。
【稍微,让传达官休息一会。之后再联络。是呢,比如[天地轮]之后】
【我明白了】
和亚尔德的回答几乎在同时,皇女的气息忽地消失了。传达官的身体稍稍晃动了一下,但除此之外看不出其他异样,她就向门那边走去。亚尔德一使眼色,杰沙鲁特就快步走过去。
以临的状态接受龙种,对传达官的负担到底有多大这种事,亚尔德只能凭想象。
一一那位传达官,也几乎不会说这种事。
和在第三皇子宅邸的皇女传达官,可以不用太顾虑地对话。但类似的牢骚,却不记得他讲过。
一一感觉很幸福。他只这么讲过。
确实,在太守离去后,感觉好幸福啊。他曾这么嘟囔过。或许那位传达官是被对皇女抱有的印象影响了,又或者是被当时龙种的心情影响。
一一第二皇子的传达官一定会被焦躁感追着跑吧。
那么,传达皇妹心情的人,又会有何感受呢?
【你也要回房间吗?】虽然这么开口问道,但其实史莉亚并没有个人的房间。而且只要一出这个房间,就会被看作亚尔德的事已经完了,或许会有人把工作推给她。
虽然要下令让她休息很简单,但这又不是需要特别下令的事。
突然,看见了完全冷掉的茶水。
【不……你先重新泡一杯茶给我吧】
【好的】
史莉亚站起身,拿起了茶碗。那只手,稍稍停住了。
【怎么了?】
【我想起像这样给主人泡茶,真的是很久没有过了】
【啊啊,说得是啊】
虽然史莉亚是刚刚回来,但其实亚尔德也差不多。从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地方回来,立刻就去了帝都,又去了北岭。回来自己的领地也才几天而已。
然后三天后,又要去帝都。一个搞不好,说不定两天后就要出发了。
一一不,还是定在三天吧。
在这里的话,会把麻烦事推来的也只有代官了,而那个代官也会被杰沙鲁特赶走。不得不做的麻烦事,也就那么一点。按部就班…虽然也不到这种程度,但大部分都是可以不用太动脑的工作。
和等在之后的帝都之行比起来,简直就是休假一般的行程啊。
但是不管他怎么想,只要龙种的一句话就会转眼间减少他的休假。
【我去拿热水来】
【已经没水了吗】
【不,虽然还有,但已经温了……】
装热水的容器为了保温,在外面包着布。但茶器拿进房间已经过了很久了,果然还是变凉了吧。
【啊啊没关系,温了也可以】
【但这样,茶叶就泡不香了】
【不,无所谓,我现在就想喝】
只是为了让她休息才叫她泡茶的,要是再让她跑一趟厨房不就没意义了么。好喝的茶就留在之后三天再期待,现在想让她悠闲一会。
【我知道了】
史莉亚手脚利落地泡了茶。恐怕是听到亚尔德说了立刻就想喝吧。从递来的茶碗里,茶散发出清香一一即使如此史莉亚还是觉得不够香吧,表情很僵硬。
【用不着摆出那么不满的表情,在我还留在这里的期间,还会拜托你的】
【是的!】
声音虽然也很精神,但连带表情都开朗起来。没想到她对茶这么有坚持啊。温了也无妨这种话,看来以后要少说才行。
【博沙怎么样】
【是的】
突然声音低落了下去。而且说了一半就不说了。觉得纳闷而看向史莉亚,非常抱歉,被她这么低着头道歉了。
【怎么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一一让她为难了吗。
一边苦笑,亚尔德仰望着史莉亚。泡完茶后,她就站在了桌边。
【坐下吧】
【诶?…是的,我失礼了】
她知道就算拒绝,也会被以和刚才一样的理由说服吧。史莉亚乖乖遵从了他的命令。
仔细一想,史莉亚会去博沙并非是为了游山玩水。恐怕她是直接被运至阿尔汗的,只看了数之不尽的沙漠景色吧。问了句有点难为她的话了。
史莉亚或许还有些紧张,冷静不下来似得摸着有些松开的头发。不得不尽量小心,不要让她感到威慑感。
亚尔德靠在椅背上,想要从让她看见自己也放松的样子开始。为了不让其误会是在责备她,一边注意着表情一边说。
【我只是想问一下,从你的角度看来发生了什么。你首先是去了迷宫都市的吧】
【啊,是的,我觉得大概就是那样的】
【看门人还健康吗】
【是指那位老人的事吗?】
【没错】
【是的,很健康。那个,听说他是一个人留下,我觉得他会不会吃得比较朴素。就在厨房用能使用的东西做了些菜,给他送去了】
看门人的吃饭问题,连想都没想过。虽然亚尔德也曾逗留过那里,除了从来访的骑士那里分到过携带食用的包烤,确实,记得就只有干肉和干野菜的杂煮之类的、杂煮之类的和杂煮之类的了。
【他高兴吗】
【是的,说很久没觉得酒原来那么好喝了】
说起来,他确实很喜欢酒。就算没有下酒菜也会好像小酌般喝着,但果然有了好吃的下酒菜,酒也更加好喝了。虽然对亚尔德来说,这是难以理解的事。
【然后,马上就找到魔物之名了吗】
会去迷宫都市,是为了找到魔物之名。像这种开心的任务,亚尔德自己真是想接得不得了,但那时他正徘徊在生死关头,也没法说出想去这种话。
【是的,虽然我没能获准进入】
【没能获准进入?啊啊,是说看门人一个人进去找的吗】
【是的,听说女性是禁止入内的,似乎是,因为智慧女神会嫉妒】
一一那个女神,会嫉妒?
【总觉得有点说不通呢】
【是这样吗】
【我见过女神,但不觉得她是会对人抱有嫉妒心的】
史莉亚眨眨眼睛。
【主人,曾见过女神大人吗?】
【恐怕是的】
祭奠神和奇迹的场所,虽然无论如何都会产生各种禁忌,因为是女神所以女性禁止,说实在的也真有点牵强附会。
【女神大人,是位怎么样的大人呢……啊,那个,要是可以问的话】
【虽然没关系,但我想不出可以形容神的话语。换言之,没自信能好好说明。虽然觉得她有着一副女童的外貌一一但既是光,也是暗。既是一瞬,也是永恒。绝情和慈悲同在。十分美丽,虽然以一言以蔽之很容易,但又不知道,那是不是通常所说的美丽。我觉得,她就存在于超越人类所能描述的境地之中】
【超越人类的描述…】
【因为是神嘛…你呢,见过魔物了吗?】
史莉亚的脸色微微变化了。
【那个…不,应该并没看见。是夫人大人…皇妹殿下去应对它的】
【应该?】
回应的史莉亚的肩膀,稍稍颤抖了。
【虽然应该没看到……但非常抱歉,光是要想起来,就觉得非常可怕】
【不,你不用太勉强】
注意到时,史莉亚正痛苦地扭曲了脸。
一一存在感就那么大吗。
如果以临的状态接受皇妹,那史莉亚自身应该几乎没有知觉才对。就算和正式的传达官有些不同,即使如此,力量的使用形式应该不会不同。
换言之,假设以前皇女的传达官感受到的幸福,不是本人而是来自皇女的心情的话。
一一是能让皇妹感到如此恐怖的存在,就是这么回事吗。
如果对本人这么直说,你好失礼呢,皇妹好像会这样说着皱起眉头。毕竟,她可是那位皇妹。就算面对魔物,也能确信她不会落下风,她怎么可能怕呢,这样的想法比较强烈。
一一不,或许也不是这样吧。
假装成强势的样子,皇妹的本性或许是胆小又纤细的。所以才从西边帝国的龙种之灾中活下来了不是么。对于恐怖的东西,老实地觉得恐怖,不会蒙混自己的感觉。但却能冷静而又敏锐地处理,而且毫无犹豫。
【主人,能否请问一件事】
【什么?】
【夫人大人,会不会平安无事呢。因为她和那种东西对峙…】
因为亚尔德只是远远眺望过那个,所以没什么实感。
一一啊啊,不,别的魔物倒在近旁就领教过。
似乎做出了吃掉智慧女神这种乱来之举的魔物,曾盯上亚尔德的性命。要说可怕,确实很可怕。
但是,要问每当想起时,就会觉得可怕吗,那也不尽如此。
在亚尔德的脑子里,这已经归类在结束的事里了,已经,毫无关联了。
一一没错,和那个的联接点已经消失了。
就算魔界的盖子再度打开,那个魔物也被门扉束缚着。因为吃掉了女神的报应,而不能自由活动。
只要不是由亚尔德去见它,那个就已经是远在天边毫无关联的力量了。
而皇妹通过史莉亚对峙的魔物,就不同了一一那个已经诞生在了这个世界上。就算魔界盖子不打开,它也存在于这边吧。
但是,它的名字由皇妹管理着。就算再可怕,危险性也下降了。皇妹应该也懂这个道理。
【那位大人的话,应该没问题的吧】
【说得对……我也要变得坚强】
史莉亚非常认真。
【我觉得要学皇妹殿下可是件辛苦的差事】
【是的,很辛苦。夫人大人教会了我很多】
【很多?】
【那个,是各种各样的事。当然有恩宠之力的使用方法,还有与男士的接触方式,或是判断流行的方法,那个…就是各种各样】
看来皇妹对史莉亚的照顾比亚尔德想的更多。或许她对培养年轻女孩的行为乐在其中。
【那么,下次去问问看怎么样呢。比如让心变坚强的方法】
【是的,我知道了。不然的话,我或许会有帮不上忙的时候】
【害怕魔物,是无可奈何之事。不是需要如此介怀的事】
【但是,刚才我就没法回答主人的问题】
【只是单纯的闲聊而已,不用太在意】
【但是,输给恐惧,连想都想不起来…就算现在没关系,要是哪天连必要之事也想不起来,我不想给您添这种麻烦】
史莉亚总是那么认真。
【……你再多一点玩乐之心】
【诶?啊,是】
【专一并不是坏事,但太过直性子,遇到强力的阻碍时难保不会断裂。稍微柔软一点,轻松一点,能够顺其自然的话,才能更加巧妙地处世,我是这么想的】
【是的!】
干劲满满的回答,果然还是显得非常认真,亚尔德苦笑着说道。
【对象是皇妹殿下的话,那方面也会教你的吧。那么,你去吧。今天你就好好休息吧】
【是】
说完后,亚尔德才领悟到。就算和亚尔德谈话,恐怕对史莉亚来说也算不上休息。就算是再怎么无关紧要的小事,她也会认真听取,尽全力回答的吧。
目送史莉亚离开后,亚尔德看向杰沙鲁特。因为老骑士完全消除了气息,所以史莉亚一点都没发现他吧。
【来自帝都的召集,你觉得有没有什么隐情?】
【凡事都有表里两面】
一一太过着急了。
要人三天后到场,就算算上鸟的机动力,也相当勉强。
说到底,又有什么面对面的必要。说到龙种的强项,不就是远距离的意识沟通吗。实际上,虽说会变成匿名谈话,但完全可以在[天地轮]上交流,搞不懂去帝都汇合的意义。
【虽然我觉得必须小心,但又不知道该小心什么…】
【首先,今天请您休息吧】
总之健康,身体管理最重要,所有问题都得往后排。只觉得这话说得真有理。
虽然不梦幻,但确实身体有怠倦感,头也有点沉重。就这样放置不管,搞不好会发烧。
叹了口气后,亚尔德回答道。
【看来这样做比较好啊,休息到傍晚为止吧】
6
【去帝都之前,你能不能先绕去一下博沙?】
亚尔德挑了挑眉一一当然站在他眼前的是传达官,虽然里面的人是皇女。
被命令离开的杰沙鲁特正在室外待命,就像把关门声当作信号一样,皇女叫了他的名字,亚尔德,然后又说要他绕去博沙。
【去博沙,是要我做什么呢?】
有着皇女外貌的传达官,正站在窗边。一副让人不禁屏息凝视的风情。头发轻轻随风飘舞,一瞬间给人她似乎会乘风而上的感觉。
一一和天空很相称。
【我想要你去见见珐如邦】
皇女的话微妙的模糊。这并不是命令,让人感觉出这种言外之意。
珐如邦是灭亡已久的沙漠都市国家阿尔汗的元王族。换言之,如果不是这个世道,就是堂堂一位王子,毁灭了故国的龙种对其来说,本来应该算作敌人。
他似乎对故国没多大留恋,不敌视龙种和帝国。而皇女在跨越沙漠时还没有生下来,因此两人的隔阂也比较少。
但说归这么说,在表面上,沙漠的旧王族会被视作反叛者。旧阿尔汗承担着净化水源的重要任务,这件事皇帝也知道。所以不会毫不考虑地杀害持有贵重恩宠的珐如邦,但还是极有可能囚禁他。
简单来说,其立场非常微妙。
【您是有什么传话吗?】
皇女和珐如邦关系还不错。在博沙曾为了亚尔德共同战斗,彼此间因此有了信赖……似乎。但是最近两人间应该没接触过,到底有什么事……正在大惑不解时,皇女一个转身面向这边。
【你这傻瓜】
【哈?】
【你应该去让那个人见见你的脸,去和他谈谈话。如果有必要,也可以允许他一起去帝都】
【有必要吗】
皇女垂下肩膀,是生气了吗,还是失望了呢一一恐怕两者都有。
【如果我站在那个人的立场上,恐怕会相当不安吧】
这也是啊,亚尔德想。最近这段时期,接连不断地发生了各种事。亚尔德告别了现世一段时间,回来后也毫不例外地倒下了,所以不能说掌握着全部情况。但就连亚尔德的所知范围内,珐如邦周围的变化也是非常大的。
首先是其母亲的失踪,不,失踪前她就怀孕了,而且生下的还是天生能作为魔物容器的孩子。这话题也太怪力乱神了。那个不知该说魔物还是婴孩,能净化水源。但就算如此也不能把净化完全交给那种乱来的存在。因此珐如邦被叫回了阿尔汗,然后作为皇妹代理的史莉亚出马,把魔物置于支配之下,将其引至了帝都的战斗。
换言之,原以为不知其父的弟弟没想到竟是魔物,那个还和皇妹结下契约把第七皇子的水军一口气全数掀翻……如果有人能轻易接受这种现实的话,亚尔德也会惊讶。
【您说得对】
【……然后,那个人能信赖的对象,在博沙有吗?】
他会停留在阿尔汗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净化水源,这份伴随着恩宠之力的义务感。然后现在这份净化的工作,由魔物接手了。魔物出现的当初姑且不论,现在其名有皇妹管理着,珐如邦已经没有了随时待命的必要了。
没有应该做的事,也没有被交代的事,连能够转移注意力的忙碌也没有。他恐怕不得不与超乎寻常的不安和疑念正面对决吧。而且,没有任何人的支持。【要是有就好了】
【别说这种乐观的推测】
【所以,你是让他能信赖的我,去博沙吗?】
【你总算听懂了吗】
【除了我之外,是不是还有合适的人一一】
【有吗?】
赶赴辛历鲁之时,珐如邦比起亲生母亲,选择了亚尔德。也听闻他一直等待着亚尔德从异界回来。听说回去阿尔汗时,他也是不情不愿的。
想了一下后,亚尔德放弃了。
【很遗憾,我想不到】
转眼间,休假就这样减少了。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意料之中,好可悲。
【对我来说,加重你的负担也不是本意】
或许是作为上司觉得有犒劳部下的必要,皇女这么说道。做得真周到。看来亚尔德告别世界的那段时间,皇女成长得不错。
【您这么为我着想,让我感激不尽】
【我也是很担心你的啊。虽说已经能活动了,但你毫无疑问还是大病初愈】
让你做多余的工作害你倒下也很头疼,亚尔德觉得听见了这种弦外之音。虽然应该是错觉,但也没猜错吧。只是皇女没说出来罢了。
【我会注意不要倒下】
【要是能相信你该多好,但可惜你意外地乱来啊。但是,也不能在现在失去那个人吧】
【您所言甚是】
珐如邦身负的恩宠之力,是不能失去的东西。重要到有着能让人确信皇帝会放弃处死他的威力。
似乎也有其他能净化阿尔汗水源的人,但力量不及珐如邦。
几个人都抵不过他一人,听说如此。就算会多少削弱亚尔德的体力,也应该优先安抚珐如邦一事吧。
【你就采取和平时一样的态度吧,对他来说那才是最必要的。如果是你的话,不论得失,都会尽力去帮助那个人的吧】
满脑子都在衡量得失的亚尔德,一边想着才不是那样呢,一边回答道。
【我会努力不让您失望】
【你不要太努力,会倒下的】
【我会优先注意不倒下的】
【嗯】
看着一脸认真地点头的皇女,突然想到。
【包括北岭的事,如果是在不勉强的范围内我可以听一下】
珐如邦正觉得不安吧,推测其正需要精神支柱,不正是因为皇女本人也觉得不安,才能察觉到的吗?
皇女周围的变化也很激烈。有三个皇子,和[白羊公]家都从帝都消失了。
第四皇子被身为父亲的皇帝下令自杀,而运送毒药的就是皇女。
虽然第五皇子是被皇帝的近卫兵讨伐的,但皇女的部下也被迫参加进那个讨伐军之中。夺走皇女的领地北岭国之民的郡太守,和那个第五皇子有牵连。简而言之就是一莲托生的榨取关系。
第七皇子朝帝国举起了反旗,而成为其主力的水军,在皇女守护的中央州要塞附近全灭了。
再往前回溯,她还被关系亲密的第三皇子陷害……也有这回事。那时候还面临生死关头。
一直以来,这次恐怕要糟,因为经历过好几次这样的局面,亚尔德也没过着什么安稳的生活,但是想要人安慰,或是想要谁支撑,这种惹人怜爱的心情基本从没有过。只不过是更认真地想要隐居罢了。
【……嗯】
不知为何再度欲言又止,皇女又向窗外投去视线。
祖先和龙种交换的契约一一内容似乎是只要一日奉献忠诚,一族就会受到保护和养育。虽然知道得不详细一一但恐怕,只要这个契约还有效,亚尔德应该就能看见在临状态下的龙种。能看破发动恩宠的龙种这种事,是和古王国传承下来的过去视的恩宠,毫无关系的力量。
虽然从不觉得这力量很方便,但这时突然觉得似乎也不是如此。
能看见的是皇女的身姿,还是传达官的身姿,光凭这点能获得的情报量就区别甚大。一举一动就不用说了,光是一些细微的表情变化,看见本人要更能区别得多。
【马上就又能在皇宫见面了】
比起在告诉亚尔德,更像是在说服自己的口气,皇女这样嘟囔着,再度转向亚尔德。
是重振心情了吧,一副神清气爽的表情。
【没错,马上就见面吧。虽然不会是什么愉快的聚会,但不得不讨论关于世界的缝隙这个话题】
【是的】
【暂且不论二皇兄,大皇兄的话,一定会要求你提供证据的吧】
如果是以慎重著称的第一皇子的话,就会如此吧。但是,这并非是能提供明确证据的事。
【三皇兄会如何出牌,我不知道。但是不能大意。对六皇兄也是。这几天,收到了他不再隐藏和咒师有联络的报告了】
【是咒师吗】
【就是说,他接受了对魔界盖子打开一事求之不得的人…可以这么认为吧】
【原来如此】
皇女小小地叹了一口气,真是让人头疼,这么继续说道。
【我可受不了那种东西打开,恐怕二皇兄也是。姑母大人应该也会认同我们的想法……我这么觉得。但是,也只是觉得。现在还不明了陛下的意思。说实话,我觉得可能没法得到其他兄长们的协助】
真是妥当的猜测,亚尔德这么想。况且,现在的状况就是在得到一位兄长认同的当下,或许其他几位就已经注定会唱反调了。
一一皇家会继续瓦解的吧。
本来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平静,但也因第七皇子的反叛,被击打出了决定性的裂痕。
已经,不可能恢复原状了吧。
【就算如此,也不可能不提供说明】
【没错】
【万幸的是,我已经隐居。陛下熟知内情,如果是在默认你随便去做的层面上,可以说是已经得到许可了。所以今后我也会擅自去做,就这么传达吧】
【擅自吗?】
【是的,以我的独断,换言之[黑狼公]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去调查,去处理这件事。不会去碍皇子大人们的事,就这么说清楚吧】
【如果被说或许哪一天,魔界盖子关闭一事本身,就会造成哪位兄长大人的麻烦呢?】
皇女的眼神,写着认真两字。
虽然也不能否定这个可能性,但也不太可能就突然在皇宫被袭击。暂且,亚尔德已经被认为是皇帝的宠臣。
【不管有何旨意,我都只是做自己的应为之事罢了】
为什么会是自己,也有着这样的疑惑。觉得应该还有更合适的人选才对。
一一如果有预言者在的话,连迷茫的空闲都不会有了吧。
多管闲事的未来视之神,会通过预言者鞭策他吧。如果是那样,就算内心反抗,他也应该只有服从而已。就像至今以来的那样。
但是,预言者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她没能从睿智之门那边回来。为了守护世界,就如同字面意思那般,她献出了自己。
既没说过什么以恩人自居的话,也没要求亚尔德接手之后的工作,可是……
一一指引之星,真是人如其名。
直到被给与的时间的最后,预言者都指引着他,并把他送了回来。就算如今她的身姿已不在世上,她的话语也依然残留着。事已置此,只能硬着头皮,前往被指引的道路。
【但是一一这样作为皇女的副官,或许就派不上用处了。毕竟这并不是举手之间就能解决的事】
皇女笑了。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别担心,你只要做你想做的就好】
【您真是宽宏大量】
【是吗?根据看法不同,我可是很贪心的。因为不论是这个世界的安宁,还是你,都想要得到手啊,我这个人】
自己居然和世界相提并论了。
【总觉得这和贪心有点不一样呢】
【那么,这么说吧…应该说我身怀远大的野心吗?】
【野心吗】
【你所期望的理想之国,我也一定要去实现啊。就算是为了这个,让魔物随便跑出来也会头疼的。如果你能帮我想办法解决,这也算是帮了我的忙】
【……果然这个说法好奇怪】
如果有了男女之情,就不能好好治理国家了,所以恕我拒绝……看来皇女还记得亚尔德的这些话。还觉得最近她没再有奇妙的表现了,难道是在全力凑齐条件吗?
一一不,不会吧。
如果真是如此,那就不是什么远不远大的问题了。
再怎么说也是自己自视甚高了吧,不,如果以乐观的推测逃避现实的话,之后可要吃苦头的,但就算是这样,也不可能吧。
【就像你以副官的身份竭力侍奉我一样,我也会,为你的[应为之事]出一份力。如果有必要的东西,你尽管说】
【……应该说,我想要心灵上的安宁吗】
【那个可不是我能准备好的东西啊】
皇女笑了。甜甜一笑,只能这么形容她的笑容。
【……您在想什么】
【我想索性,把整个国家都夺过来好了】
【哈啊?!】
虽然不禁大叫出声,但也没人能指责亚尔德吧。
【哦哦,大吃一惊啊。真稀奇,你居然露出了真心吃惊的表情】
【干什么,难道我不会一脸吃惊吗】
【嗯。虽然你曾说过自己吃了一惊,但不怎么会上脸呢…】
【因为我给你看了吃惊的表情,所以你满足了吧。然后,快把你那个奇怪的野心收起来吧】
【并不奇怪】
立刻,并且是斩钉截铁的,皇女回答了。
一一看来并不是突发奇想啊。
就算干脆利落的并不仅仅只有第二皇子,但这内容也太过了。应该并不是当场决定的。这一定是早在说出口之前,皇女就在心里决定好了的。
换言之这代表,要推翻她的想法也很困难了。
【是得到玉座……的意思吗?】
【全部都变成我的东西的话,是最轻松的了吧】
【不,我完全不这么想啊】
【是吗?但我觉得这样比较轻松。至少,只要我变成最伟大的那个,就能制止兄长们的吵架了吧】
一一是这个理由啊。
差点这么说出口了。
怎么想这都很奇怪啊,瞄准玉座的理由,居然是为了制止兄长吵架,真是前所未闻。
皇女仍然一脸笑意,但只有眼神透露着认真。注视着亚尔德,皇女宣告道。
【在兄长们全部死光前,去抓住权力吧】















推理之绊12345 发表于 2019-6-7 2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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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1
虽然曾听说过它们已经可以载人了,但不是希洛巴,而是雏鸟们来迎接亚尔德的时候,还是很意外。
先是吃惊,再是不安。
【希洛巴是不是有什么异常?】
【不,并非如此。只是前几天刚从北岭飞去了帝都,[黑狼公]领地,然后又再飞回了北岭,所以厩舍长做出了必须让它休息的判断。对雏鸟来说,也习惯一下比较好一一因为两只都带来了,就算增加人数也可以应对】
毫不停顿地回答后,阿尔萨尔在亚尔德面前跪下。在亚尔德告别这个世界的期间,阿尔萨尔也长高了一点。在不能说是宽敞的岩壁上,拘谨地折起身体,更深地低下头。
一一这是干什么?
在一脸严肃的亚尔德的一旁,阿尔萨尔口述道。
【这是公主大人…北岭王之命,从今日起,鄙人,阿尔萨尔作为尚书卿的专属廐务员,接下移动用鸟的选拔、训练、再包括紧急时的护卫、传令等任务。请您确认】
接过以恭敬的动作递来的报告,快速地用眼睛确认了一遍后,笔迹确实是皇女的。其口述的内容,全都写在了上面。虽然并非算是官方的报告格式,故意写成报告,就代表这是认真的吧。
至今塔卢琴经常跑来,但他在北岭有不得不做的工作。虽然这点阿尔萨尔也一样,但并非他人而是将其派遣而来,是注重其和亚尔德个人间的交流才决定的吧。说得更直接一点,就是看中了他对亚尔德的忠诚心。这部分皇女观察得很仔细,所以当然知道。
然后,亚尔德也明白。
【我仔细确认过了。虽然对不起疲惫的你,但我想早点出发。鸟儿们的状态如何?】站在阿尔萨尔身后的鸟儿们,还没有被拉住。廐务员也只是保持一点距离看着它们。
简单概括来说,就是有被天真无邪地袭击的风险。
因为是现在这种地形,被袭击的亚尔德一定会掉落。再怎么说,从这种高度摔落一定会没命一一好不容易活到这份上,这种死法也有点太蠢了不是。
【它们都非常有精神,马上就能出发】
【一会会也好,让它们休息一下。马上,就让人送来轻食】
【好的】
想要让其休息的不光是鸟儿,也包括骑手。阿尔萨尔应该没来过[黑狼公]领,在陌生的天空飞翔,不可能不紧张。
【要从这里载走的,有我和杰沙鲁特。这你已经知道了吧?】
【我听说了。鸟儿已经以此做好了准备,雏鸟中的一只,会载着殿下。杰沙鲁特殿下就和我同乘一只鸟】
亚尔德眨眨眼。没想到还有其他鸟愿意载杰沙鲁特。
【没关系吗?】
【是的。就是因为能做到这点,我才被推举为了专任】
【原来如此…】
【雏鸟们虽然已经十分强壮,但在持久力上还让人担心。如果只搬运一人的话暂且不论,但如果是两人,就算能换乘,或许也需要长时间休息。那样的话到达博沙的时间就晚了。如果是我的鸟的话,就算载两人也没问题】
【好好替我感谢它】
【道谢的话,就等平安送到后再说吧,卡达尔这么说了】
【它叫卡达尔吗】
【是的。虽然卡达尔是小希洛巴一岁的雄性,但既有持久力,经验也丰富。不仅载上其他的骑士飞来过[黑狼公]领,也飞去过博沙。是非常聪明的家伙。就算没有骑手,也能自己飞去想去的地方】
原来如此,雏鸟们没袭击过来的原因,就是因为有它在率领现场吗,亚尔德想通了。站在阿尔萨尔身后的三只鸟,虽然体形上并无多大区别,但气质完全不同。
该说是威严还是精悍。
雏鸟们一眼就能看出蠢蠢欲动,一副冷静不下来的样子,与此相比,那只叫做卡达尔的鸟却非常镇静。视线非常锐利,能让人明白它一点都不松懈。
一一怎么说呢,有种鸟型的杰沙鲁特的感觉啊。
一句话总结,就是有着老兵的风范。
【真可靠】
【是的,有卡达尔在,我也很安心】
【这也是,但我觉得被这样的鸟儿信赖的阿尔萨尔,也很可靠啊】
【……哈……那个……感谢您的夸奖!】
一一毕竟阿尔萨尔是能用菜刀战斗的男人啊。
亚尔德一边想着这些,一边仰望天空。飞去这边,飞去那边,虽然移动得很频繁,但乘着希洛巴以外的鸟还是很久没有过了。
【尚书卿】
【嗯?】
【从厩舍长那里,有为雏鸟们取个名字吧的传话】
亚尔德眨眨眼。
【由我来取吗?】
【是的】
【我觉得这是希洛巴的任务啊】
【人用来喊鸟的名字,惯例上是人来取的。鸟儿之间,似乎有只有鸟能听懂的呼唤方法……鸟这边的名字,似乎已经有了】
【原来如此】
亚尔德眺望着雏鸟。
真的已经长大了,羽毛的感觉也和成年鸟没有区别了。最初见到它们的时候,该说它们像毛球还是像什么,小小的……不,虽说小,但也挺大了,但也不像现在这么大,非常可爱……这样,一不小心就寻找起了已经完全不见了的过去的影子了。
但是,站在那里的,是气派的青年鸟。不能为不落于成年鸟的它们,取个可爱的名字。
一一现在才被要求取名真是太好了。
如果在毛茸茸软绵绵的时期就被拜托取名,光想象自己会取个多么可爱的名字就觉得可怕啊,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我想您应该知道了,两只都是雄的】
希洛巴似乎把亚尔德当作不得不照顾,既弱小又粗心大意的生物一一换言之就是如同孩子般的存在。如果这个猜想没错的话,以此类推,这些家伙就可当作是亚尔德的弟弟了吧。
【因为我只有一个妹妹,所以很高兴能有弟弟呢】
阿尔萨尔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但似乎好歹还是控制住没插嘴。
【这边这只黑不溜秋的叫达艾塔克】
黑不溜秋,被这么形容的鸟儿,歪着头看向亚尔德。
两只雏鸟的颜色相差很多。虽然早听说颜色会变很多,但重新一看,就好像和毛茸茸软绵绵时代是不同生物。
被命名为达艾塔克的那只,是非常鲜艳的黑色。根据光照不同,能时不时看见青色。达艾塔克在古王国的语言里就是黑色宝石的意思。
相对的,另一只像希洛巴,有着很多灰灰的褪色般的羽毛,或许是这个原因,也能看见还残留着软绵绵的幼鸟时期的影子。那份轮廓模糊的样子和云的样子很像,但说是云又太黑了。所以,就把它取名为雨云了。
【这边长得像母亲的,就叫赛基】
【真是奇怪的名字呢】
【因为是从我故乡的古语里取的啊。你们喜欢吗,达艾塔克,赛基】
雏鸟们大大地张开嘴,而且也张开了翅膀。虽然还以为它们会嘎嘎吵闹起来,但看到卡达尔缓缓伸展开单边翅膀,还对应地伸出一只脚后,两只雏鸟就一起停止了动作,安静了下来。
一一卡达尔就这么可怕吗。
何等的威慑力。果然,看来毫无疑问能把它看作是鸟型的杰沙鲁特。亚尔德也尽力不要惹他不高兴好了。
【卡达尔,就像照看这些家伙一样,顺便也照看一下我吧,拜托你了】
卡达尔用琥珀色的眼睛注视了亚尔德一眼,把伸展的翅膀和脚收回原位,抖动了一下身体。
这大概,[废话][当然的][那还用说]…这样解读就好了吧。而且亚尔德已经熟悉鸟到,能大致解读出这种事了。
基本上,鸟的地位比人类高。
或许这也是理所当然的,鸟比人巨大,强大,还能飞上天。载人不过是情分。如果没有好意,没有鸟愿意载人。
对鸟的指示,并非命令。是请求。或者也可说是愿望。
北岭人的话,因为建立了长久以来的信赖关系,所以能做出一些要求。准备了躲避暴风雪的厩舍,给与饲料的都是人类。因为有人存在,鸟儿才能轻松地生活。所以鸟会接受某种程度的请求,只要一起生活,也会产生感情。变成家人般的存在。
鸟会听人的命令,是因为有这种缘由。但是,从根本上来说,鸟还是鸟。
这是理所当然的道理,它们是具有独立意志的生物,并非是道具。
【预定在今日之内到达,可以向博沙这么通报吧】
【是的】
【我明白了…会拜托二皇子的传达官大人这么传达的】
回应了亚尔德的命令后,一个士兵跑下了楼梯。
传达官两人都会留下,比起一起去帝都,更重要的是让其能在[黑狼公]领快速接受命令。
不光是皇女的,因为第二皇子的传达官也留在[黑狼公]领,两位龙种间的意志交流也会方便。虽然最好不要发生这种情况,但一边在帝都聚头,一边在[黑狼公]领密会,各种方面就会方便很多……这种事已经能预测到了。
就算是眼下,只要通知了亚尔德的出发和到达预定,如果发生了什么让他没能到达博沙的情况,也能从第二皇子那通知皇女。而且,还能不被其他龙种察觉。
一一要是被看作皇女尽和第二皇子交好也很头疼,在帝都的行动,不得不好好考虑一下啊……
在外交上最危险的情况就是孤立,现在能认为已经回避了这种情况。
第二危险的就是只和特定势力深交。虽然深交有深交的好处,但同时也会产生不利因素。现在这种情况,从势力的规模,和皇女在龙种里的位置上思考的话,势力小的北岭攀上了势力大的博沙,被这么认为是肯定的。如果打破了龙种兄弟间的平衡,或许就会变成皇女所说的兄弟吵架的火种。
这时亚尔德想起了皇女那令人恐惧的宣言,不禁想抱住头。
一一在兄长们全部死掉之前,去抓住权力吧。
有什么,不对劲。不,全部都很不对劲。
关于这件事,皇女没对亚尔德做出任何要求。我只是事先宣告你一声,就是这么个意思。虽然也不能置之不理,但也挤不出冒昧开口的勇气。万一随便说出口,反而让皇女认真起来怎么办。
能不能,让这件事不了了之呢……亚尔德除此之外不作他想。
自己的强项,就是用大道理说服对方,亚尔德知道得很清楚。但现在能对皇女用这种手段吗,这么一自问,只觉得这是不可能的。
皇女的决心,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崩溃。
虽然没有女性瞄准玉座的前例,但这种事皇女也知道。也知道有多困难吧。应该也知道会有多危险。她的决心是全数理解了这些显而易见的要素后的产物,就算把这些事重新给她说一遍,所以呢,肯定只会被她一句反问结束。
没有胜利的自信就出战,是愚蠢。但也不能置之不理。
一一这是个在自己纠结之前的问题呢。
首先,她可能都坐不上挑战输赢的位子。亚尔德这么觉得。
皇女非常认真,而且亚尔德也觉得她决心只在最低程度内麻烦亚尔德。至少,如果不想办法处理魔界盖子打开的现状,皇女是无法接受他的帮助的吧。
你就做你那边的事吧,感觉被这么命令了。实际上,也被说了差不多的话。
眼下,这确实是个重要问题。而且也十分清楚,这并不是举手间就能解决的。所以皇女也表现出一副你管你集中的态度吧。
即使如此,也会有皇女无法控制的局面。如果是像那种偶发性的情况,或许也能一口气逆转劣势一一换言之,看运气。
一一第二皇子知道吗?
想要确认一下。毕竟,现在与其是类似同盟的关系。
根据皇女的指示,现在驻留在[黑狼公]领的一名骑士和一只鸟,会一起去博沙,那方面由阿尔萨尔来挑选。说是选人,不如说是选鸟。就算回去北岭的时限相同,也有体力和性情的问题。如果会反抗卡达尔那样强势的雄性或是配合不了雏鸟们就头疼了…被这样说明了。
【虽然我早就知道鸟儿也有各种各样的性格……但看来我还有很多不知道的事啊】
听见了亚尔德的喃喃自语,杰沙鲁特回答。
【因为大人您对获取知识很贪心,才会这么觉得吧】
【谁都是这样的吧】
【如果有不知道的事,人就会觉得不安吧。就算对不知道的事也摆出一副知道的样子,人就会安心了。所以人才会对不明白的事盖上盖子……我是这么觉得的】
【让不明白的事就这么不明白下去,才让人不安呢】
【所以,要装作明白的样子。因为要学习,是件困难的事】
【啊啊,原来如此】
在一旁听着的阿尔萨尔,也一脸佩服的表情。因为他是杰沙鲁特,情况应该都有所把握了,但当然无法从表情看出所想。就那样,老骑士继续说。
【不摆出明白的表情蒙混,清楚地说出不明白,然后去学习。我的主人,实在是了不起的人物】
阿尔萨尔投向老骑士的眼神,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一一啊啊,原来是打这种主意。
亚尔德察觉了选择阿尔萨尔派遣过来的其中一个原因。
要是塔卢琴的话,是再也不会深信杰沙鲁特的吧。因为他决不会原谅对鸟刀剑相向的人。作为侍奉亚尔德的人,他对杰沙鲁特强烈的不信任感会成为妨碍。
但阿尔萨尔则不同。虽然他和杰沙鲁特间没有信赖关系,但今后可以加强关系。
所以首先,老骑士向阿尔萨尔展示了两人间的共同点,想让阿尔萨尔把自己当作伙伴一一虽然把[我们的殿下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这个认知当作两人的共识有点那啥。
一一塔卢琴那时好像是用食物买通对方的……
因初次的帝都之行而紧张的少年,说杰沙鲁特给他吃了特产。亚尔德记得有过这样的对话。当然,给的应该不止塔卢琴一个人吧,亚尔德终于发现是怎么回事了。
在亚尔德身边的所有人,或许都会被杰沙鲁特试探。首先让对方产生一定程度的松懈,再一探其忠诚的究竟是什么。
一一诶呀呀。
亚尔德耸耸肩,一边苦笑一边回答,
【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事,只不过是好奇心作祟罢了】
这是真心话,会被卷进麻烦事,基本上都多亏于此。
再这样下去搞不好会因好奇心丢掉性命。
一一虽然比起被鸟撞落致死,想要个更好点的死法。
至于现在嘛,好像会因过劳一倒不醒……这个可能性太高了,也是最想避免的。这离理想的死法差太远了。
一皱起脸,走上楼梯的代官马上就搭话了。
【请问您怎么了吗?就这样启程没关系吗?是不是延期比较好?】
【预定不变】
我才不要帮你分担工作,亚尔德包含着言外之意回答。意思似乎完全传达到了,代官浮现出既意外又担心的表情,不是不是,这样左右摇着头。戏演得不错。
【隐居大人,请您务必保重自己的贵体】
只是担心亚尔德的健康罢了,虽然他是这么个意思,但当然是假的。夹在他腋下的大量文件,将他想要亚尔德工作到启程最后一刻的企图暴露无遗。在没有领主的时期,明明能毫无障碍地工作,但现在不论什么都要亚尔德来决断,真是让人头疼啊。
果然,代官翻起了文件。亚尔德却先说道。
【那么,接下来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能不出纰漏地做好一切的】
【是的是的,我明白。但是只有这个,我想隐居大人也会感兴趣的】
对递来的文件上的那个张力十足的笔迹有印象,亚尔德不禁退后了半步。
【这个…难道是】
【从蜡烛店拿来的新的设计图一一】
【我不想看】
【一一谨遵您的吩咐,不,但是啊,不看的话会更恐怖哦】
说得没错。
虽然真的一点都不想看,但也难以忍受让没过目过的商品流通。被出其不意地招呼过说[我买了蜡烛哦],那时真的是太恐怖了。
【……不,这次我就不看了】
【您是认真的吗?】
【不看。你看了之后决定行不行吧。交给你了】
毫不夸张地说,似乎成功吓到了代官。代官一下子张开嘴,然后动了动,虽然没有形成声音,但恐怕是在反问您疯了吗?
疯没疯暂且不论,亚尔德是认真的。反正自己拒绝不了蜡烛店的热情。这点已经从过去的经验里学到了。
亚尔德只是借出名字,差不多能这么想着死心了。
【殿下,差不多要启程了】
杰沙鲁特在绝妙的时机搭话,真不愧是他。
【啊啊也是啊,那么代官,就拜托你看家了】
代官无言地行了一礼,都特地爬上楼梯了,却一件事都没能推给亚尔德做,大概出乎了他的意料吧。
很久没有从代官身上赢一局了,真是神清气爽。
亚尔德首先乘上了达艾塔克,达艾塔克已经准备好了乘具。
【就拜托你咯,弟弟】
一这么说,所有人都向亚尔德投去看着奇妙之物的视线。虽然早已习惯,不在乎被当成怪人了,但连达艾塔克和卡达尔这些鸟都一副这什么怪家伙的表情,还真是让人有点意外。
唯一只有从赛基那里感受到了类似希洛巴的充满慈爱的眼神,但这也让人心情复杂。因为那里包含有你真是个不可靠的孩子的意思。


2
【来得好,沐浴已经准备好了。虽然没有太充裕的时间,但去洗去旅途的尘埃,放松一下吧。之后就进行晚餐吧。你们应该还很疲惫,不会搞得太正式。也准备好让珐如邦同席了。如果还有其他想见的人,也一起招待吧。但是,珐如邦的母亲要另当别论】
今天的第二皇子,似乎比以前更讲究效率。就算向他请安,好像也会马上被打断。或许至今以来他已经算稍有收敛。
没办法,只能省去招呼行了一礼。这点程度都不做,亚尔德可没法冷静。内心擅自想定就这样妥协一下吧,相对的,毫不停歇地继续了对话。
【珐如邦的母亲,有什么问题吗?】
【关在牢里了,因为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举动。要是让她自由行动,就会需要一直监视她的人。我判断把她关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对彼此来说都是最好的。要是想和她对话,就必须你去见她】
亚尔德微微皱起眉头。
他会绕来博沙,是为了见珐如邦。这点已经传达给了第二皇子。
但是却被劈头说了这么一番话,这就是第二皇子的意思。亚尔德应该去见她。珐如邦的母亲,是亡国的王妃。如果相信预言者所说的,那她没被卷入阿尔汗的灭亡,就是预言者帮助她逃脱的。对厌恶污秽,只是侍奉清净神而生的她来说,王城之外的世界太过严苛了吧。为了拯救迷失现实的母亲,珐如邦又吃了多少苦呢。
虽然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本人却没太想诉苦的样子,所以对这方面的事也没怎么过问过。
元王妃让魔物寄宿于体内,然后将其产下。她经历的是宛如神话或传说中那般的人生。但她不是作为英雄登场,只是被选作了个被残酷命运翻弄的人。
一一诶,我自己也差不多啦。
但也不会因此,就对她产生亲近感。
【那么,就在晚餐之后也好……只是,这要看我的身体情况而定】
【当然了。你好好休息吧。要是你死在我这里可就头疼了一一怎么了?】
好像被看见了苦笑的表情,太过失礼了,亚尔德慌慌张张地端正表情。
【不,只是……觉得您们兄妹还真像。在我刚认识皇女殿下的时候,皇女殿下也对我说了一样的话】
第二皇子用鼻子哼笑了。
【这和血缘无关,只要知道你是个动不动就倒下要死了的人,无论谁都会这么说的。死人是不会给自己收拾残局的。要是你死了,就是给我添麻烦】
【诚如您所说】
乖乖低下头,说你们兄妹像是因为你们都心直口快,亚尔德心想。但这次没再犯下表现在脸上的风险。
第二皇子点点头,似乎想就这样结束话题。
【那么,回头见】
【又有魔物出现了吗】
就算第二皇子是个再怎么性急的人,这么冷淡也很不寻常。虽然是轻装,但也穿着铠甲。如果斗争的对象是人或是军队的话,是会向亚尔德说明一下的吧。换言之一一推测为魔物更为妥当。
早已转身而去的第二皇子,头也不回地回答。
【没错。因为出现了在附近的要塞将之讨伐了的报告,我正要去视察和听取情况。如果你没必要休息的话,我也想问一句你要不要一起去,但你还是优先回复体力吧。等到晚餐的时候再细说吧。就这样】
看来不会是什么能帮助消化的话题了,一边想着,亚尔德一边目送了皇子的背影。然后,转向了为了带领他们而等待着的侍从。
【首先,我想先照看鸟】
【我明白了。已经准备好了专用的厩舍。也有厩务员。我们选拔了有接触鸟的经验,认为其与鸟的相性较好的人】
【原来如此,可以让我参观厩舍吗?】
【这是当然,请您务必过目】
请往这边走,等着带路的侍从的应对,简直毫无缝隙。是已经预料到了吧。
一一准备得也太周全了。
亚尔德一行不亲眼看到厩舍是不会安心的吧……似乎已经被这么猜到了。这是博沙和北岭变亲近了的证明。对于包括鸟在内的北岭人的接待,已经变得熟练了。
再近一步的话,可以确信能把鸟预留在这里看管吧。但这份友好关系是不是能走到那一步呢,这点还难以确定。
厩舍位于无数个中庭的其中一个。不知道该说是中庭还是过道。因为城塞本身就是宛如迷宫的构造,穿插于此的中庭的形状,也像是扭曲的山间小路一般。
把设备的确认交给阿尔萨尔,亚尔德逛了逛周围。应该曾在这个城塞的中庭濒死过。不,不限于中庭,就算是在屋内,也是快死了。如果是被下毒还好说,明明避开了,还因过劳和饮酒差点翘辫子。
真是个不管走到哪里都要死了的男人啊,这么想着,不禁觉得很厌烦。
等阿尔萨尔满意后,亚尔德等人走向了澡堂。和以前一样,被蒸汽浴搞得不知道是消除还是增加了疲劳。就算觉得舒服,那也是因为太疲惫了。
想就这么睡一觉,距离晚餐为止还有时间请稍作休息,就这么被带入了房间。和第一次到访博沙时一样,在有很多别间的客厅,不管看哪里都只能说豪华。还准备好了冷饮,真可说无微不至。
把传达官扔在了[黑狼公]领,完全不会有被临状态下的皇女突然袭击的危险,也不会受到代官的苦恼表情或是达拉瑾的大嗓门的妨碍。这是何等理想的午睡环境啊。
一一把隐居地选在博沙,或许也是一个办法。
但要能和第二皇子保持适当的距离,这是必要条件。
看来是个很难达成的条件啊,这么想着往旁边一倒。在室内的只有杰沙鲁特。对老骑士随侍在旁一事已经完全习惯了。
【空中的旅行如何呢,杰沙鲁特】
【不管来几次都习惯不了啊】
【如果是你的话,能以和鸟差不多的速度移动吧?】
把突然想到的事问出口,杰沙鲁特想了想再回答。
【很遗憾,我没有飞行能力。地上的障碍物又太多了一一但是】
【……但是?】
【如果殿下呼唤老夫的名字,那又另当别论了】
【唤名?】
【我离人越来越远,比以前更接近魔物了。所以,魔法的力量也增强了。不光是我能使用的力量,也对使用我的人有作用。我认为殿下是我的主人,给与了我另外一个名字,也让我获得了现在这个名字。所以殿下的呼唤,对我来说是无上的命令】
那么也能让他飞起来吗,不,似乎不是这个问题。
【就算是听不见声音的距离,也行吗?】
【只要您下令,要我马上前来的话】
确实咒术的呼唤或许不能以常理推测。
一一但是…
【能不叫你就搞定,是最好的】
【我会注意不轻易离开殿下的身边】
亚尔德对杰沙鲁特的回答苦笑了。反而想要他别在意这件事呢。
【我想让你自由一点】
【……是】
【要是勉强呼唤你的名字,不就会加强那个名字的魔法了吗。因为我为你命名,所以我就是你的主人一一总觉得是很没道理的规定啊】
【我不觉得没道理,而是合乎情理的】
被一脸认真地反驳,亚尔德困惑了。
【哪里有理了】
【或许殿下忘记了,原本,老夫就渴望名字。老夫请求您命名,殿下回应了我的请求。在那时,老夫向殿下献上了剑】
并没有忘记。被要求命名,把不经意闪现大脑的话语说出了口。然后就那样,突然被奉上剑,被宣告了臣下的誓言。自那以后,杰沙鲁特就成了亚尔德的臣下。
【就那点事,不觉得你有做到这种地步的必要】
【对殿下来说,那不过是件小事吧。要我说实话,在那个时候,连我也没想到自己会做那么多。但是,之后又如何呢】
【如果是杰沙鲁特这个名字,不管从哪个角度说,都是你自己争取到的名字】
【并非如此。如果我只是孤身一人,就连这个名字也早已被魔物夺走,老夫也会就此消失吧。就因为有殿下之命,老夫今天才能站在这里。殿下赐予的名字,超乎了老夫的预料。侍奉殿下一事,如果不是老夫的本意,那又会是什么呢】
亚尔德暂时闭上嘴,也闭上眼睛,思考了。
契机就是名字。杰沙鲁特会看上亚尔德的理由,最初只是个误会。他推测亚尔德有唤醒他真正名字的能力,但是亚尔德做不到。就算之后杰沙鲁特立刻离开也不奇怪。说到底,在亚尔德继承[黑狼公]的家名那会儿,杰沙鲁特应该还没对他抱有全副信赖。
一一我奉上我的剑与生命。
不过是一句场面话,现在却成了沉重的真实。对亚尔德来说,给他人戴上这种枷锁,只会很痛苦。
【我想让你自由】
【那么就请殿下承认,侍奉殿下一事,就是老夫的自由之一】
说不赢了,看来只有放弃了,亚尔德一边想着一边闭上眼睛。
【是吗。但是……我搞不懂到底是为什么】
【哈?】
【难得到手了自由,却又被身为我的臣下这种形式束缚住。这又能如何呢】
沉默降临在房间内。
在等待回答的时候被睡魔袭击,差一点就要睡着了一一就在这时,听见了低沉的声音。
【您不能理解吗】
亚尔德眨眨眼,刚才的声音是现实还是梦境,一瞬间难以判断。
【我应该去理解吗】
一边回应,一边想着这不是当然的吗,不被侍奉的主人理解,是难以容忍的。
但是,杰沙鲁特似乎不这么想。
【既然您无法理解,那么不能理解也无妨不是吗】
【……我觉得不能这么说】
【不,就是这么回事。被追究理由却无法回答的东西,那就是心情的问题了】
【这根本是小孩子的理论】
真是惊呆了。这和撒娇打滚的孩子有什么不同。
杰沙鲁特的声音产生了一点笑意。
【这么看来,原来老夫的心还很年轻啊】
一一既然不是为了多余的恩义人情的话,那好吧。
被问为什么,如果回答不为什么,那就是出自杰沙鲁特自身的理由。如果不是外人强加给他的义务就好。亚尔德只能这么想。再干涉下去,就成真正的妨碍自由了。
对话就此中断,亚尔德似乎马上就陷入了沉眠。是比预料的还要累了吧。虽然实际上是鸟在飞,亚尔德只是坐在它们身上而已,但该累的还是会累。
就算进了梦中,亚尔德仍然乘着鸟。大概是希洛巴,不论是毛色,还是乘起来的感觉。
【殿下,珐如邦求见】
因为杰沙鲁特的声音醒来的时候,亚尔德感觉还乘在鸟上。好想见希洛巴啊。
但是来见他的并非是鸟,而是人。
【……已经到了晚餐的时间了吗】
【其实是,听说二皇子的归来推迟了,所以让人把晚餐送来了】
【还没回来?】
脑海里浮现身上穿着军装的第二皇子的背影。
一一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他是那种不准备和你同席吃饭的话,就连提都不会提这件事的人。他在出发前应该是准备在晚饭前回来的,毫无疑问是发生了什么意料外的事。
要不是什么严重事态就好了,一边想着亚尔德一边起身。
过了一会察觉到屋内飘散着香味。桌子上排列着明显是模仿北岭的包烤那般的食物,还准备了汤羹。其中能窥见考虑了亚尔德的喜好和健康而下的工夫,但比起感激,更觉得有些惶恐。
一一到底被研究到了什么地步。
在刚坐下的时候,珐如邦现身了,他郑重地行了一礼。
【久疏问候】
【坐下吧】
【请容许我作陪】
【放松点……你还好吗?】
一一好像瘦了点啊。
虽然考虑到他的处境,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但能看出珐如邦的脸孔变得更消瘦了。虽然一直低垂目光,使用礼貌的言辞,但给人很锋利的印象。就像失去了刀鞘的刀具一般。
【是的,非常感谢您的关心】
珐如邦不看亚尔德,是习惯不直接注视对方了吧,亚尔德想。
一一在这里,他是异邦人。
虽然故乡就在一旁,但却是个外人一一亚尔德有这种感觉。他不得不藏起被说了太显眼的绿色眼睛,因为那个颜色或许会暴露他的出身。因为身份的原因,他不仅遭受了帝国的追捕,还被已经灭亡的祖国的同乡憎恨。
已经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他一直被迫意识到这件事。
这是诅咒,亚尔德这么觉得。
【明明你一起去了辛历鲁,我却没有回报你什么,一直拖到今天】
【您能平安无事地归来,是比什么都好的报酬】
【因为我已经和你们约好了】
如果自己没能回来的话,会变成怎么样呢,亚尔德稍稍想象了一下。因为总是倒下,所以没什么奋力工作的感觉,但要是没有亚尔德的过去视,毫无疑问会变成危险的展开。正因为有皇妹的介入,才以只有第七皇子的舰队全灭告终。否则不管召唤了三只角的魔物的咒师目的为何,或许等不及魔界之盖打开,帝国就已经先瓦解了。
杰沙鲁特会一直等着他吗,然后珐如邦又会怎么样呢?
【如果没有水源的问题,你会相信我一直等下去的吧?】
【……这是当然】
说了那么多话,珐如邦却没抬起脸。
这可是重症啊,亚尔德想。
虽然是无可奈何的,但长时间让珐如邦滞留在博沙是个错误。要快点让他离开比较好。
【然后,水源的净化没有问题吧?】
【是的】
虽听说有那个魔物在处理,但毫不客气地说还是很不安。
【能信任它吗】
【似乎对魔物而言,这也不是毫无利益的事。蕴含于水中的污秽,对魔物而言就等同于魔力,比起说它在净化,不如说它在吸取魔力吧】
【你和魔物对话了吗?】
惊愕似乎从声音里漏出,珐如邦总算抬起脸,看向亚尔德。
【是的】
或许也不是那么值得吃惊的事,亚尔德重新想了下。生下魔物的就是珐如邦的母亲。某种意义上来说,魔物不就是和珐如邦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吗?
一一不不,果然这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能普通地和它对话吗】
【……虽然我不能保证那是不是普通的方法,但能对话】
【我也能和它对话吗?】
【虽然我想不到不能对话的理由……但我不建议您这么做】
【为什么】
【因为对身体负担很大】
是个让人只能死心的理由,亚尔德察觉自己有点失落,看来自己挺想和魔物对话啊。
果然这样下去会因好奇心而死啊,一边想着亚尔德一边问了。
【关于净化水源以外,还有没有说些什么】
【说了什么,是指……】
【不论什么。魔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之类的……说到底为什么它想要跑到地上来,像这样子的话题没出现过吗】
【除了想回答的时候以外,它是不会回应的】
珐如邦的回话有些困惑,欸,我又被当成怪人了,亚尔德这么猜想,但还是没有停止提问。
【问没问它想在地上做什么呢?】
珐如邦摆出一张难以言喻的脸,噗地,爆笑了。然后假装咳嗽着,失礼了,把脸转向一边。
看来,被他笑话了。
【……没有出现这种话题,吗】
【是的,抱歉辜负了您的期待,今后我会留心的】
【今后啊…恐怕暂时没有这个机会了吧。我想让你和我一起去帝都】
珐如邦瞪大眼睛,一会笑一会吃惊,表情真忙碌。
【去,帝都吗】
【这是个好机会,这次就直接从陛下那里得到赦免吧】
【赦免…】
得到赦免的必要,珐如邦或许是没有的。他没有犯下任何罪过。但是出身一旦暴露就会有性命危机也是事实。
来自同乡的憎恨是无法轻易拭去的。但是来自帝国的处罚,好好周旋的话,就能使其撤回的吧。皇帝或许会讨厌水源的净化一事,但这可和越过沙漠时投下的毒不同一一如果放任不管,接下来受害的可不光是沙漠,帝国的领土也会被污染。要就这一点,展开具有说服力的辩论不可。
这就是亚尔德的工作吧。
去见珐如邦,成为他的支柱。有必要的话带他一起去帝都一一这一切都是皇女的指示。然后根据亚尔德的观察,有必要将珐如邦带离这片土地。
【暂时,你就是我的侍从】
【别说暂时,我就是殿下的侍从】
亚尔德苦笑着回答。
【我会使唤你的】
【请尽管使唤】
【……那么,等吃完晚餐后,就请你带我去你的母亲那边吧】
珐如邦没有回答。虽然他确实说了什么,但声音小到直接被咀嚼声掩盖了。








推理之绊12345 发表于 2019-6-7 2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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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正好结束晚餐的时候,第二皇子的部下出现了。被关照带领亚尔德去牢房,被这么说着带去的是地下。瘦瘦的狱史打开了两道牢门。
虽说被投狱,但还以为她被软禁在普通的房间里呢,看来是亚尔德太天真了。
【小人听闻尚书卿已经到访,容小人失礼,请问同行者是】
【我的骑士和侍从】
【骑士和侍从吗一一能否请您在这里签名】
似乎有必须记录下会面者的规矩,狱史确认了亚尔德的签名后,将账册放在桌子上,相对的提起角灯。
【在这边】
每当狱史走一步,系在腰上的一串钥匙就发出响声。声音越多就代表钥匙越多,也代表这个城塞里有如此多的牢房,一这么想就觉得很忧郁。
但是,被收监的犯人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多,几乎没有什么其他声音。只回荡着狱史和亚尔德几人的脚步声一一然后就是那串钥匙声。
阿尔汗的元王妃对帝国来说,存在本身即是罪。再加上她又做出了让魔物寄宿其身的壮举,换言之就是让人无法预料的危险人物。是处决掉还是加强监视,会选择后者并不是出于第二皇子的慈悲吧。以后或许还需要她,毫无疑问是鉴于这个可能性才选择拘禁的。
因为是地下所以也很正常,收押元王妃的房间并没有窗户。
面向通路的门的上半部是铁栏杆,恐怕在其他地方也有通风口吧,即使如此窒息感还是很强烈。
一一有股压迫感。
是在头顶上的,城塞的重量。
把犯人关进牢里的强制力,换言之权力或许就是压迫感的源头。是把胆敢反抗的人打压,关押的力量。
牢房里,充满了黑暗。
【居然关在这么暗的地方……】
对于亚尔德的低喃,狱史尽责地回答。
【是本人讨厌明亮】
【她本人?】
不假思索地反问了回去。
有力量扎根的地方,就有腐败存在。就算是第二皇子和他有能的臣下也不例外。
比如说,为了贪污蜡烛所需的预算。比如说,为了将虐待的伤痕隐藏起来。比如说一一能考虑的可能性根本是无止境的。
但是,帮狱史说话的,却是个意想不到的人物。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
是珐如邦的声音。亚尔德吃了一惊,回头看向一路跟到地下来的青年。
【她觉得暗一点比较好?】
【我想她是故意避开光明。不可以去注视世界,她总是一味这么主张着……】
总是一味主张,是个微妙的说法。那并不是想要交流,只是自顾自地说话。
【原来如此】
【为了观察她的情况,每当定时巡逻时会照亮一下……要照亮吗?】
一边这么告知,狱史一边向亚尔德提起角灯。
明明知道对方不喜欢,并不想下令照亮。但作为一个不认识王妃的人,亚尔德必须确认元王妃是何种状态,这样的常识促使了亚尔德。
他伸出手,狱史看懂他的意思交出了角灯。
光从铁栏杆之间照向牢房,在流线般的影子之中,浮现出一个朦胧的人影。
她背向这里,坐在小小的椅子上。垂落在后背上的柔顺的头发,在微弱的光亮中看起来像灰色。在腰部平整地剪断的头发之下,能看见暗色的腰带。装扮看起来似乎还保持着清洁。
【容我失礼】
从搭话到等来回复,花了不少时间。
【……是谁】
是细小的声音。比想象中要高的声调,宛如少女一般。
那么,虽然可以报上名字,但如何才能让元王妃听进去呢。
【指引之星,维娜艾殿下的朋友,奥尔姆斯特的信仰者,在帝国则被赐予了[黑狼公]的家名,一般被称为亚尔德】
把想到的名讳都排列一遍,某个意想不到的名讳似乎触及了对方的心。
【[黑狼公]……?】
帝国贵族的家名,还以为对方不感兴趣呢,看来是想错了。
【是的,虽然我已经隐居了】
【维娜艾……】
人影摇晃了一下,头动了起来。垂落在肩上的头发大量流落至后背,在头发的另一侧,可以看见鼻尖。也能看见脸颊的轮廓。
那个脸颊动了动,随即听见声音。
【那么,您就是救世主大人?】说起来,预言者以前曾这么称呼过他……
真是个给人添麻烦的称呼,也一直想忘记,但现在想起来了。也想起珐如邦也曾这么称呼过。
那他那作为元王妃的母亲被传达了一样的称呼也是当然了。
【……也有人这么叫过我】
他慎重地回答。一旦否定或许就会被认为是拒绝,对话就此中断可就头疼了。
一一总是一味主张着。
如果连身为亲生儿子的珐如邦,都难以和她交流的话,得到回应的机会想必不多,必须小心。
元王妃站起身,转向了门的方向。
在摇晃的灯火中,她的脸上看起来就像戴了面具一样。或者也可以说,就好像久经沧桑的石像。无机质又光滑的皮肤。与年龄相称的衰老,似乎溶解在了黑暗中。话虽如此,看起来也不年轻。
视线并没有朝向亚尔德。
【久候多时了,救世主大人】
这么说着,她却不看他。什么都不看。
就算说她瞎了也让人不觉得奇怪,她熟视无睹到这种程度。
【久候,是指?】
【如果有机会相见……就这样向救世主大人传达……要这么说……】
目光,移动了。
不知为何,亚尔德对那个动作毛骨悚然一一她在看什么,虽然想追寻她的视线,但好像被定住了般动弹不得。
【指引之星,在那里闪闪发光的是夕星、惑星、彷徨于地平线之星。夕星是远古时代,自天派遣而来的战士】
她好像唱歌一般说着。
和容貌不相称的年幼声音,让人感到壮绝。
精神和肉体没有连接在一起,对她来说身体是没必要的,不如说还是个累赘一一亚尔德内心闪现了这样的联想。
所以,她什么都不看。或许她其实什么都不想听吧,但现在亚尔德不得不问。
【指引之星,说了什么?】
【那是不能动摇之星,自律者。但是,她却动摇了……动摇着,明明深知一切,却没有诉说的对象……夕星也一样。有着无穷无尽之力,赢了所有应赢之战,却孤独】
哦哦,她突然叫了起来。
亚尔德连插嘴的份都没有,她一边激烈地摇着头,口中快速主张着一一没错,就算不是珐如邦,谁来看都只能这么形容她的样子。
【否,那是天地仍未分离之前,某个遥远时代的尽头。世上既无天,亦无地。光、光、光!光啊,自光出现后暗被放逐,女神坠落了,向着深处,不断地向着远处,深处、深处、深处,那里只有遥远的太鼓声,咚,咚地……】(译者:妈妈翻得胃好痛)
铁栏杆突然摇动了。
白色的手抓住铁栏杆摇晃起来。
接近到眼前的她的表情,宛如一张白纸。既平板又异样。然后就算离得那么近了,果然她还是不看亚尔德。
她,什么都没有看。
【咚,咚咚咚咚咚咚!!】
哄笑声,蔓延在监狱的过道上。简直宛如声音的瀑布。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光凭这声音,好像就能把铁栏杆刮跑,这么想到。让人不得不这么想。到底在这具瘦弱身体的哪里,蕴含着如此大的音量。
一边笑着,她持续叫着。
【咚咚咚、咚!一切一切,颠来倒去,动摇灵魂。摇啊摇啊摇,看饗宴的时间到了,啊啊!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什么都别让我听,别让我看!】
啊啊啊,拖着尖细的尾音,她倒下了。从铁栏杆上放开手,宛如想逃离光明的世界一般。
能听见她一边嘶嘶地哭泣,一边嘟囔的声音。
【不想变得讨厌,不能去讨厌啊,我不能不去爱,不能不被爱,因为,我不干净是不行的啊……】
然后,里面的声音就断绝了。
元王妃是躲到床上去了吗,虽然偷看一眼就能知道,但现在还有点后怕。有种一旦大意地探出脸,就会被挖掉眼珠的感觉。
【……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
是的,狱史回答。从他镇静的样子看来,能知道他已经习惯了。
【一旦变成这样,之后就会安静下来,不再开口说话。短的话半天,长的话大概三天】
一一我可等不了那么久啊。
别说三天了,半天都等不了。
比起可信度堪忧的传话,回应来自帝都的召唤,要优先得多。
【虽然不去刺激她,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很安静。只是,想和尚书卿一一救世主见面,偶尔这样胡言乱语着】
【她说的是救世主吗】
【是的,然后就告诉她救世主就是指尚书卿】
【谁告诉的】
【……是我】
当然,就是珐如邦了。亚尔德把手放在额头上,头好痛。
【二皇子,也知道这件事吧】
【应该是的,已经向他报告过了】
原来如此,所以他才劈头一副你去见元王妃的态度啊。但是,有没有见面的意义,现在还不明了。
【珐如邦】
【在】
【你有什么头绪吗,预言者真的留下这样的传话……】
【我认为有机会。在我见到殿下不久之前,预言者曾来访,告诉了我关于今后的事。就在那时,她应该和母亲独处过】
【那么,就当传话是真的,但听到的……只有你母亲?】
【确实是这样】
真的变成了让人头疼的情况。
预言者也真是,为什么偏偏把传话留给这么棘手的人物……当然,这也是要真有其事,但没法确认这点那一切可就无从说起。
突然间,亚尔德想起来了。
一一说起来,她是不是说过总有一天我会憎恨或埋怨她啊。
预言者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无论是哪里。
为什么有必要留下传话,明明可以亲口说给我听啊。机会明明要多少都有。
【我知道了,总之之后找到机会,我再来这里吧】
亚尔德转过了身。
简直就好像是为了让他烦躁而留下的诅咒,如果要说得更普通一点,真是高明的找茬。
直到最后,都无从判断她到底是敌是友。不,怎么想她应该都是个友方,但直到不在了的如今,都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甚至无法用受不了一语道尽。
最让人受不了的,就是让你火大又让你有火无处发的那种人。
狱史平静地目送亚尔德几人离去,关上了划分开大牢和外面的门。关上门的声音,钥匙串声,虽然把这一切都留在了牢门对面,但亚尔德知道,已经和来之前不同了。
虽然只是一小会,但他确实见过了阿尔汗的元王妃。看了她的脸,听了她的声音。
本来只是从他人口中听说的人,现在留在了他的心中。虽然似乎很难和她交流,但她是个不得不去交流的人物。
在回去房间的路上,亚尔德问道。
【你的母亲一直都是那样的状态吗】
【是的……我听说自从受到保护后,她就不是能和人交流的样子,虽然我也……没能经常和她见面】
【以前是,怎么样的呢?】
【以前吗?】
是指多久以前,对方似乎在斟酌这个问题,亚尔德补充道。
【预言者来访那时呢】
【啊啊……这么说来,我觉得那时候也没多大区别。只是在预言者面前,会变得很听话】
【变得听话……吗?】
这又是和一味主张一样,是能窥视得到珐如邦是如何与母亲相处的话语。
【她说碍事的东西都消失了,觉得世界变得干净了。也说过想要对方一直留下来呢】
【世界云云一一她刚才也说到了呢】
【是的,她说对于身怀清净神的恩宠,这是很重要的事。要干净,如果不能常保这样的信念,就会失去恩宠,会变脏……她总是这么说着】
【她说的对吗?】
不假思索地停下脚步,看向珐如邦的脸。
净化的恩宠,在如今是非常重要的。虽然不太愿意想象,但要是失去了这个,从沙漠延伸出去的地下水脉所触及的所有场所,都将变得不能住人。一个搞不好会殃及帝国领土的全部。
珐如邦作出稍稍思考的样子,然后鞠躬回答。
【我不知道…非常抱歉】
【不,既然你不知道的话,那就代表没关系啊】
【诶?】
【即使如此,你也没有失去净化的恩宠之力,没错吧?】
【是的】
【那么,不管对世界是什么看法,都和恩宠之力无关,或者一一不论你母亲,还是你,其实都深信着世界的美丽。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珐如邦抬起头,回答是的。
浮现在他脸上的表情,比起说干脆地接受了现实,不如说他希翼着某种无法触及之物。
4
结果,在出发前,没能找时间和第二皇子说上话。
虽然听说第二皇子在深夜时归来,但在早餐送进屋内的时候,只捎来了一句抱歉,没有其他详细的解释。吃完饭后立刻来了准备启程的联络,在和他见上面的时候,已经连鸟都准备好了。
【牢房那件事,我接到了报告。我和部下打了招呼,让你随时都能和她见面。只要你情况合适的时候就再来吧。准备好了吗?】
连让人回应的时间都没有。
【就算您说准备,我只是骑在鸟上而已】
嘴角浮现转瞬即逝的轻笑,第二皇子回答。
【你所谓的骑在鸟上本身,就是件厉害的事】
【哈啊】
看着暧昧回应的他,第二皇子加深了笑容。
【把自己的性命交给心灵无法相通的对象的迟钝和单纯,然后还有被对方选上的强大】
【那算是强大吗】
不假思索地反问了,第二皇子好像要拨开他的疑问般挥挥手。
【就因为你没自觉所以才强,那么,你可以骑鸟了】
从北岭借鸟的第二皇子,才是被说可以骑鸟的那方吧。虽然这么想着,但对方并非没有自觉吧。他在和皇女的合作中占上风,这是正当的欠帐,对方应该也对该付出多少回报心有自觉。
鸟,是北岭最大的交涉材料。第二皇子也深知这点,所以才不怠慢厩舍的建设,并彻底把和鸟相关的一切都交给北岭方面决定。
这次的帝都之行也一样。不论是乘具的装配方式,还是分乘的指示,都由阿尔萨尔决定。不小看年轻的他,乖乖服从,觉得真不愧是第二皇子的部下啊。该强硬的时候一点都不怯场的阿尔萨尔,亚尔德内心也对他的坚强分外意外。
虽然或许是关系到鸟才这样,但也很不一般了。
之后,在飞行中聊天……没有这种空闲,就连飞行间的一次休息,也因为第二皇子正和部下谈话,没法插入其中。
要使用鸟,就代表只能用以皇子的部队来说难以想象的最少人数移动。护驾的骑士们身为少数的精锐,每当视线交错,杀气都强到让人不禁在内心向他们辩解…没事的,就算自己千载难逢想要袭击皇子,顶多也只能用手指戳他一下罢了。
换言之,无法轻易靠近。
如果有什么需要提前说的事,第二皇子那边会说的吧。既然没有专程和自己说话,就是第二皇子觉得没那个必要。自寻烦恼也没用。
比如他来,珐如邦那边更严峻。
表情比一开始再见时那会更僵硬了。不想个办法,自己专程跑去博沙岂不是没有意义。
一一如果见到皇女的话,他的心情会不会变轻松一点。
这么一想,亚尔德厌恶起了自己。自己不仅没能达成皇女的期望,居然还想把烂摊子丢给皇女。
这不是没用到让人一言难尽了吗。
即使如此,皇女的话是能打开珐如邦的心扉的,亚尔德相信自己的判断。
比起亚尔德的深思熟虑,要来得更加单纯,所以才会更强烈地直达人心,皇女拥有这份特质。
并不觉得羡慕,拥有者也有拥有者的烦恼。
无论如何,亚尔德只能去做自己做得到的事一一就算现在想不到办法也一样。
【珐如邦】
【在】
既然不知道突破口在哪里,那就先搭话试试……虽然决心很好,但连句陈腔烂调都想不出来。
【阿尔汗以前是什么样子的,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总之,问了就会有回答。这可是在辛历鲁学到的质朴的真理。
【以前……吗,恕我失礼,但殿下知道得更清楚不是吗】
【我吗?啊啊,不啊,我当初所属的是在最后方慢吞吞跟随的部队】
等到了的时候,已经是一片废墟了哦,这种话说不出口。
稍稍想了一会后,珐如邦回答。
【那么,杰沙鲁特殿下一一】
【你别误会了】
发出厚重声音的,是杰沙鲁特。是连亚尔德都被吓一跳的严肃口气。珐如邦当然也吃惊地看向老骑士。
杰沙鲁特和珐如邦的关系本来就称不上好。就算是同乡,一个是被虐待着养大的牺牲之子,一个是本来站于其牺牲之上却被巧妙地背叛后灭亡的王家之人。正因为意识到是在亚尔德面前,所以才没有展现出险恶的氛围,但惊讶过去后,浮现在珐如邦脸上的,只有敌意一一虽然他马上又收敛起表情。
【误会是指什么?】
【殿下问的是[你记不记得]。问的是你的记忆,以老夫或许记得,甚至质问殿下来转移话题是不敬,不服从之举。如果你想侍奉于殿下身边,就应该改头换面,变得无私】
不禁目瞪口呆,亚尔德并不想要无私的侍从。
【……原来如此】
而且,珐如邦居然还认同了。
【不要这样】
【是我失礼了】
【我没有要求你要无私,这你懂的吧?】
【恕我直言,殿下,这个人,不可用】
杰沙鲁特再次插了进来。
【不可用,是指什么】
【如果照现在这样下去,对殿下来说,他恐怕会成为祸害】
【你说这话有什么根据】
【他的思想准备不够。不知道舍弃自我,却觉得把自己放在了第二位。没有自觉。这个人,全是可乘之机】
【请谨言慎行,杰沙鲁特】
杰沙鲁特闭嘴了。
以想要抱住头的心情,亚尔德看向珐如邦。从他的脸上,读不出任何感情。
这时,阿尔萨尔来了。
【鸟儿们已经准备好了,差不多该出发……】
他用很精神的声音招呼,但似乎察觉了当场的微妙气氛。亚尔德回应他没说完的话。
【是吗,那么走吧】
没有时间在现场讨论。本来就是少人数的移动。不能请第二皇子和其部下先走一步。统率鸟的是阿尔萨尔,除了他的鸟外又没法让杰沙鲁特骑乘。
虽然现在不能慢慢来,但放任不管后患无穷。
一一真头疼。
要是杰沙鲁特说的话没有证据,只凭个人喜好和先入为主的观念,就不会头疼了。知道他有旧仇,训斥他,让他不要再犯就好。
就因为不是这样,才头疼。
既然说珐如邦是祸害,这样下去不行,应该就有杰沙鲁特那套理由。
确实,珐如邦想要蒙混亚尔德的提问。杰沙鲁特指责那是可乘之机,是因为他没有自觉吧。
一一自己骗自己,会让人变得软弱。
亚尔德仰望装好了乘具的鸟,和希洛巴不同,就是不会蹲下让亚尔德骑上去。在乘着人的状态下,要不让骑手坠落站起来,似乎是很难的技艺。如果是个卓越的骑手还好说,要载着亚尔德这种没事也会掉落的人站起来,太难了。
因为至今一路上是乘着达艾塔克飞到这里的,这次换偏白色的赛基来飞。
因为毛色的关系,赛基与希洛巴有些相似。达艾塔克的行动看起来总有些捣蛋和天真烂漫,赛基就感觉有些爱操心。看着赛基的眼睛,亚尔德问道。
【阿尔萨尔,雏鸟们的体力怎么样,和预期一样吗?】
【是的……依我看,或许超乎预料了】
【关于让我骑乘一事,它们是不是满意呢】
虽然是模糊的提问,但阿尔萨尔毫无犹豫地回答。
【雏鸟们,最喜欢殿下了。要是没有时间限制,甚至愿意奉陪您到天涯海角】
【是这样吗,为什么呢】
就算被认为是个不成器的兄弟,但也没一起渡过多长时间。正觉得不可思议呢,阿尔萨尔解释理由。
【和殿下亲近,是件值得骄傲的事。因为鸟儿们都知道,帮鸟儿们取回双翼和天空的,就是公主大人和殿下】
亚尔德吃了一惊,看向阿尔萨尔。但是,他已经马上行了一礼跑开了。看来似乎是第二皇子骑乘的鸟的装备发生了问题。
没办法,亚尔德只有边摸着赛基的嘴边说道。
【你们啊,也太喜欢传言了吧】
赛基向亚尔德投来摆架子的视线,咕哇地张开嘴。杰沙鲁特走了过来,向亚尔德伸出合起的手掌。一想到乘鸟需要踏脚台的,在一行人里只有亚尔德了,就不禁想道歉我这个样子还真是抱歉。
如果鸟儿们把他当作恩人,那是不是做一点能更帅气地乘上鸟的练习比较好?
一一这件事就交给皇女了。
如果让鸟儿们幻灭了,也是没办法的。因为亚尔德只能做自己。
好像就等亚尔德乘上鸟一般,马上听见第二皇子的声音。预定下次就在皇宫着陆。各位,望你们随时做好准备。如果要变更路线或着陆地点,会通过鸟传达。再者,要最优先尚书卿的专任厩务员的指示,其次再是政治上的考虑。那么,出发!】
一一专任厩务员的判断会和政治上的考量冲突,是已经预料了这点的命令吗。
很像第二皇子的决定,这么想着的时候鸟进入助跑,轻飘飘地乘上风。
亚尔德心无旁骛地享受起空中旅行。一旦到了皇宫,恐怕就容不得一点大意了吧。
帝都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的地方。就连是个普通尚书官的时候,一会失去家名,一会被左迁……从这些事能看出当初亚尔德过得有多大意。
现在,不会像以前那样大意。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地位上升,影响力也增强了。
如果只会波及自己,那不管是失去家名还是左迁,都可以一句没办法啊就死心,但那种小调般的时光已经再见了,真遗憾。
一一能够变得自由的,只有在天空这段时间。
就算飞向的是帝都,但现在这个瞬间,可以将地上的纷纷扰扰悉数忘却。
亚尔德一边抚摸着鸟的后脑勺,一边说着。
【并不是我给与了你们天空,是你们将天空赠予了我】
亚尔德觉得人所被允许的最低限度的自由,就是思考的自由。
即使如此,在地上时也不能随心所欲。不论何时,都有着无法释怀的某些事。
一旦飞上天,就能觉得地上的生活不过尔尔。会不禁想国家啊帝位啊,这种东西又如何。欸,那些东西都好像梦幻一般远去了,只有天空充斥着亚尔德的心房。
亚尔德成为了天空,和天空融为了一体。
一一当到了要死的时候,想像天空一样。
他不经意想着。像天空一样是指怎么样的,连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这么想了。
既广阔,又自由,不被拘束一一要像这样子。
虽然风这个词的意思也很接近,但果然,还是天空好。
如果变成了天空,就能感受到鸟儿们的振翅了吗。能俯视地上的一切,并去爱着吗。
这已经快成神的视角了吧。
我在想什么蠢事啊,想着想着不禁笑了起来。蠢一点正好,既开心又轻松还不需要意义。
虽然不能一直蠢下去,但就现在没关系。
【好开心啊,赛基,飞在空中这件事】
对于读不了鸟儿思考的亚尔德来说,不能知道赛基在想什么。但是,亚尔德在想什么,应该传达给了赛基。
谢谢,他念道。为了能毫无疑问地传达出去。
一一谢谢赠予我天空。
飞翔是压倒性的体验。经过这个,亚尔德祈祷珐如邦的心也能稍稍变轻松一点。要向哪个神祈祷呢。偏要说的话,应该向赋予鸟儿羽翼的神,北岭的兹尔涛祈祷吧。虽然那个神,好像看不惯亚尔德。
一一兹尔涛是古神……
赋予鸟儿飞翔之力的恩宠,然后赋予北岭人和鸟儿心灵相通的恩宠,不知道与之相对的力量是什么。
没有成对的力量,那毫无疑问兹尔涛是母神坠天之前的古神。
一一已经……
在亚尔德的记忆中,有花盛开了。转眼间枯萎,又延伸着藤蔓,在那生死流转之间翡翠的眼瞳看着他。
一一你已经,知道了。
能堵上世界的裂缝的神之候补,不限于一个。
女神说了,选吧。预言者指出那是因为符合条件的对象太多了。亚尔德至少已经知道一个了一一恐怕就是指兹尔涛吧。然后,如果能得到陆希露的帮助,也能轻松借用沉眠于北方的神之力,预言者这么说了。
虽然具体只有这些提示,但也能想办法找到其他名字吧。
在看门人回来了,与其有合作关系的现在,亚尔德可以利用辛历鲁的睿智。存在于迷宫都市的智慧目录,是从与门的问答中得到的,绝对的知识积累而成。众神之名,不可能在那里找不到。
只要找出和坠天的女神,或者成为魔界主人的魔王关系深厚的神,应该能请求合作吧。
明明不想去想这些,亚尔德却还是在想。
一一智者所考虑的,不光是你们所期望的终结,铭记吧。
女神的话中最关键的一句,说不定是这句话吧。
预言者和亚尔德期望着的,是会助他们一臂之力堵上世界的裂缝的神之名。那个时候,已经想不到其他事了。
一一但是,这样真的正确吗?
心里一直在意着。
这是预言者堵上自身存在才得到的情报,但她也到此为止了。实际上要如何利用从女神那里得到的知识,对话的成果,这些都由亚尔德定夺。
冷静后一想,预言者会想见智慧女神,只不过是因为她事先就知道而已。自己总有一天要和女神对话。这个行为将来会引发怎么样的影响,她应该是不知道的。
就算是熟知未来的坦达神,也不能告诉她之后的事。就是这样的规矩。
那场异界旅行本身,都可能是件完全无意义的事。搞不好他该问的其实是一一能不让魔界盖子打开的方法。
只要找到愿意帮忙的神就可以了,这种想法说不定是奢望。有没有更好的办法,还没有调查清楚吧。
或者,比起寻找神之名,说不定询问怎么才能获得帮助才更好吧。神之名,除了在辛历鲁调查,在各地的传说中也能找到的吧。又或者,亚尔德铁下心来使用过去视也行。
或许问错问题的焦躁感,偶尔,会让亚尔德做恶梦。梦里有燃烧的辛历鲁,飞舞的纸片,巨大的门扉,让他在夜晚辗转反侧。
虽然没有告诉过别人,但或许问错了的疑惑,就是那么巨大又沉重。
为了得到提问的回答,预言者消失了。如果问题错了,不就代表她的牺牲白费了吗。
一一不想让她牺牲的。
就算,这是为了避免世界毁灭的无奈之举,但如果要谁来牺牲,那对那个牺牲了的人来说,和世界终结又有何不同?
自身的死亡,对那个人来说就是世界的终结。
我并不知道预言者回不来了一一没错,确实亚尔德不知情。但这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辩白,不知道又如何呢。
已经知道为时已晚了,门已经不会打开第二次了。他,用完了提问的权力。
然后,就算他的问题问错了,亚尔德还留在这里。能够去绞尽脑汁,做最大的努力。只要还活着。
一一就像天空那般,去思考吧。
想要不抗拒变化,不失去本质,既广阔,又高远,目空一切的神的视角。
在鸟背上的如今,应该正是离神最近的时候。
一一思考吧。
不管如今这个瞬间,感觉与地上离得有多远。亚尔德本来的归属,就是在那个遥远的地上,而不是天空。
当开始能看见远方矗立排列着的尖塔的影子时,亚尔德仍在思考。
如果是智慧的女神,又会想要记住怎样的终结呢?






推理之绊12345 发表于 2019-6-7 23:46

本帖最后由 推理之绊12345 于 2019-7-1 07:54 编辑

5
成为贵族唯一的好处,就是打心底厌烦自己思考的时候,可以让下面的人见机行事。
本来,觉得把自己的事交给别人来想是件可怕的事。但是,贵族社会就是自己不必想太多的风潮。放在亚尔德这种走大运的人身上,为了不打破惯例,很多时候自己不要顾虑太多才是贤明的。
在皇宫里的举止,就更别提了。
繁琐的出迎这种事,任由别人去做最轻松了,而且这样才对吧一一所以亚尔德放松了警惕。直到陆伊跑向这边为止。
他会用跑的还真是稀奇啊,然后就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但表面上还是一脸从容地和他视线相交准备打招呼,但从对方的表情来看,似乎没时间热情地和自己叙旧,终于想到了这步。
【这是公主大人的命令,请往这边】
看他边说着边和杰沙鲁特交换了视线,就察觉似乎发生了什么麻烦事了啊。
似乎多少觉得应该说明一下,陆伊一边环视周围一边告知亚尔德。
【是暗杀未遂。对方的目标似乎是陛下,但并未得逞。贼人还没抓住,似乎还在逃亡。因为他报上了第四皇子的遗臣这个身份,因此也有怨恨并盯上老师的危险。我接下立刻确保您安全的命令,前来迎接您了】
【老夫也一起去】
对于杰沙鲁特的要求,陆伊点点头。
【可以,但其他侍从请留在原地。不能带那么多人】
珐如邦正一脸发生了什么事的表情看向这边,但似乎没法带上他了。暂时,只能请他自力自为了。
杰沙鲁特喊住阿尔萨尔,把之后的事交给了他。阿尔萨尔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鸟的照看上,似乎没发觉发生了异状。被杰沙鲁特喊住后,吃了一惊地抬起脸,但马上点点头开始向鸟儿们说话。
一一动武之类的,他已经习惯了吧。
最不习惯的,就属亚尔德了。他专任书面工作,是个文官嘛。
【我应该做什么呢?】
就算是自己这种人,应该也能帮上点忙吧,这么想着一问,陆伊完美一笑回答了。
【别因为说多余的话而咬到舌头……吧】
你派不上任何用场乖乖呆着吧,就是这么个意思。虽然确实如此,但也太过分了。
【只有一件事,能让我问一下吗?王,应该没事吧?】
【当然】
陆伊一瞬都不停留地回答。松了一口气后,亚尔德闭上了嘴。
没法让底下人见机行事的皇宫,并不是普通状态。
第二皇子的身影已经从中庭消失了,没听说他和第四皇子有过什么过节,被当成目标的可能性应该很低,但是犯罪者可能已经把所有龙种都当作目标了。
当然,和服毒一事有直接瓜葛的皇女,以及她的宠臣亚尔德被瞄准的可能性更高一一不光有立场因素,还有本人战斗力的问题。当然,皇女挺擅长动武,而亚尔德身边则跟着一个怪物般的老人。但外人要是知道这些内情可就让人吃惊了。
被陆伊带领着进入建筑物内时,杰沙鲁特问了。
【去翼栋?】
【因为已经确认过安全了】
【贼人的人数呢】
【只知道是复数,从陛下护卫那里得到的情报,又慢又少】
这是如果被谁听去了,或许会被指责不敬的话。虽然就算没被听去,不敬还是不敬。但亚尔德也没站在能多嘴的立场上。光是要跟上陆伊的步伐,就是相当的难题了。现在要是说些多余的话,确实会咬到舌头吧。
【也是吧】
干脆地同意后,杰沙鲁特问亚尔德。
【殿下,由老夫来搬运您怎么样】
【不要这样】
这个实在是只能开口否决了。就算再怎么以病弱广为人知,要是以清醒的状态被搬运,别说是作为贵族了,作为一个人来说,觉得已经完全不行了。
【等一等!】
陆伊突然停下脚步,差点撞上他的后背。一边调整呼吸,亚尔德一边看向发声的方向。
宛如要堵住在宽阔的走廊般,三名骑士站在那里。
一一那个徽章,是第一皇子的骑士团…吗?
虽然亚尔德记不太得了,但别说陆伊了,杰沙鲁特应该也对此很了解。
【究竟是有何事拦下我们】从陆伊蛮横的回答看来,应该不是皇帝直属的骑士团。
【你们要去哪里】
【去我们侍奉的王身边】
陆伊的声音很沉着。
【你们侍奉的王是谁】
【为什么要告诉你们不可】
【我们不能让可疑人等进入前方】
【哦,我还想请你们先证明自己不是可疑人等呢】
【语气再温和一点……】
亚尔德不假思索地插话后,被回头的陆伊投向了耀眼的笑容。
【请您别说话,我应该已经拜托过您了吧】
好可怕,在无意识间腿软的亚尔德耳边,殿下,传来一声轻语。
正想着难道连杰沙鲁特也被叮嘱过别说话了吗,朝老骑士的视线追去吃了一惊。在窗附近贴着纸张。
【似乎是咒符】
正在争执的陆伊和骑士们的事,立刻从脑子里消失了。
试着靠近一步,毫无疑问,其中一张很眼熟,是表示魔物的文字。是记不清练习写了几回,焦急着没效果写了又写的那些文字。
但是,所有咒符连起来,又和亚尔德写过的,封印魔物的那些个咒符不同。
【……是用来召唤的?】
小声询问后,杰沙鲁特点点头,脸上很严峻。
【喂,你们偷偷摸摸在干什么,是背后有什么阴谋吗!】
不如说你们背后才有阴谋呢,该这么回嘴吗?没给亚尔德烦恼的时间,陆伊干脆地说道。
【背后有阴谋的是你们吧?为什么守在这种地方】
如果这些骑士正在保护召唤魔物的咒符一一明明没有发现咒符,陆伊的反应却很敏锐。
比起骑士们,关键是咒符。亚尔德向杰沙鲁特确认。
【放着不管也没事吗?】
【这要根据是谁,为了什么贴在这里而定……这是术者能随意召唤出魔物的东西】
【喂!】
走过来的骑士想抓住亚尔德的肩膀一一似乎,陆伊一瞬间就拧住他的手。因为能一脸微笑地干,所以这个男人才可怕。
【下贱之辈,别给我动手动脚】
一一我比那个正被拧着手腕的骑士大人,出生要卑贱得多哟。
这个先不管,亚尔德皱起脸看向骑士。皱脸是被传染的,对方看起来似乎很痛啊。
【你们要反抗我们吗!】
其同伴们,也畏缩于陆伊展露的绝技。
一一比如说,这要是皇帝贴上的东西,那可不能擅自揭下。
虽然注视着骑士,亚尔德思索的说到底还是咒符的事。
如果是皇帝的东西,那就别管。但一考虑到可能是罪犯留下的,就不能当没看见了。
杰沙鲁特刚才说的,是谁为了什么贴的,就是这么个意思。
【陆伊殿下,发现了咒符。不能不向陛下的近卫报告。这几位一一】
【不是的哦】
陆伊立刻回答了。痛得呻吟的骑士,肯定道。
【我们是奉一皇子之名,确认出入这里的人物。我们接受了抓住可疑人物的命令!反抗我们,就等同于反抗一皇子的旨意!】
一一看来似乎不是在保护咒符啊。
究竟为什么把这些骑士配备在这里的事先不说,他们似乎并不知道咒符的事。赶快通过吧,亚尔德下定决心。
陆伊的态度或许也是有理由的。基于贵族的面子,又或者是对借第一皇子威风之人很无语,这里或许是个不能让步的场面。但如果那些咒符是罪犯的,那这些琐事都应该往后排。
【在下几人,正要赶往北岭王的身边。在下尚书卿一一说是原[黑狼公]比较简洁明了吧。这个人,是在下的骑士团长。正拧住你们同伴手腕的,是奉王之命前来迎接在下的北岭将军。需要什么证明身份的东西吗?】
这次对方压低声音说起话来。
【尚书卿……?】
【他说北岭王……】
因为这边的态度突然谦逊起来,似乎吓到了对方。考虑到和陆伊态度间的落差,或许也难怪他们了。但是……
一一这样可不行啊。
要是第一皇子的骑士团,明明应该一直留在帝都附近,但却不认识陆伊的脸,可见不熟悉皇宫之事。虽然陆伊不在帝都的时间很长,但他可有着让人一眼就难以忘怀的美貌。
恐怕,这些人是为了战斗而增加的新面孔。换言之,就是刚刚才开始出入皇宫。
或者,他们也可能是假货。但要是假货,应该能装得更巧妙才是。至少有能潜入皇宫的本事,举止应该看起来更加自然。
所以这个墨迹的应对让人不得不觉得,这反过来证明了,他们就是所谓的菜鸟骑士。
陆伊叹了一口故意让他们听见的气。
【把警卫的任务交给无知的人,一皇子到底在想什么】
【你太无礼了!】
【无礼的是你们。无缘无故拦下我们一事,我会向一皇子禀报。我已经记下了你们的脸】
拧住的手被放开,骑士摇晃了几步。他的同伴慌忙扶住他一一话虽如此,但没能扶好,好几个人一起摔倒了。是铠甲太重了吧。亚尔德对他们产生了奇妙的亲近感,连我都能用手指戳到你们哦,不禁想这么说。
但是,陆伊别说有亲近感了,甚至浮现出看着虫子般的眼神。
【如果不惜靠武力也要阻拦我们,就冲我一个人来吧】
别啊别啊,正想要插话的亚尔德的身体,突然被甩向一旁。
【快拔剑!】
视野快速流转,陆伊的声音远去了。
老骑士简短地道歉。
【抱歉了】
当滚在地上的时候,才终于发现自己被杰沙鲁特抱着。发生了什么,这么想着慌张地用手撑着地板,抬起一边身体。
能听见悲鸣。看见了摆出压低架势的杰沙鲁特的身影。过去一点,有陆伊在。然后,再过去一点一一
一一魔物。
有个异形之物出现在那里。巨大到会把走廊堵住。腰的位置很低,和人类没啥不同,但上半身很长。有三对手臂,正长在那个长长的身体上。脸上有一只眼睛,没有鼻子,嘴巴大到宛如个两只耳朵间的裂缝,从那里漏出好像坏掉的鸡蛋般的气息。
杰沙鲁特的背影从眼前消失了,看起来比起说跳跃,更像是飞跃。
响起金属被扯断的激烈声音。宛如会引起耳鸣一般,那个尖锐的声音钻入亚尔德的耳朵,细语道。
一一你在这里啊。
魔物的手臂宛如鞭子般伸长,一只,两只,起伏伸长着,敲打地面。
不,本来瞄准陆伊的攻击,被他轻盈地躲开,并将魔物扭转身子从一侧袭来的第三击,用剑挡下了。
【老夫来阻挡腿部!】
【……手臂可有六条呢,好不公平啊】
回嘴的同时,陆伊灵活地转动其剑,自己也扭曲身体。躲避开从头上袭来的另一条手臂,再下一次也一样。
亚尔德好不容易才能从陆伊的动作,察觉到魔物手臂的所至之处。太快了脑子跟不上处理。一边轻易地闪过那些攻击,陆伊的剑发出轰鸣。
银光,描绘出弧度。
以撕裂白绢般的气势,陆伊挥动剑。
第六次袭来的魔物的手臂,和其轨道重合了。被切断了的魔物手臂,擦过亚尔德的脸,飞向了后方一一还好没被打中,这么想到。还是退出会被那些流弹打中的距离比较好不是吗,终于想到了这一步。
在此之间,杰沙鲁特就如同他宣言的那样,用曲剑将魔物的脚步缝在了地板上一一虽然这个建筑物的地板是石制的,想来他应该是贯穿了魔物的脚,并用剑尖刺穿了石地板吧。
变得不得动弹的魔物,咕噜咕噜地扭动身体。将长长的身体转向后方,再转到前方,继续转动。气势足到让人怀疑它是不是想把自己的身体扭断。
在这时,听见了声音。
【真是小儿科】
声音的主人,好像在比魔物更远的地方。从亚尔德这边看不见其身姿。
声音继续说。
【奉吾主之命,把你烧成灰烬】
一个呼吸间的沉默。
无声无息地,魔物的轮廓被光渗透。然后啵地一声,烧了起来。透过黄色的火光能看见,声音的主人是个头上卷着红布的南方人一一是咒师。
一一是三皇子的手下吗?
但是,没见过他。
咒师将两手在伸直的手臂前相握,摇了摇头,这么一来,代表咒师身份的红布立刻解开,在其手臂间鼓成小山状。黄色的火焰,就宛如被红布吸走了般消失了。
只有杰沙鲁特的曲剑留在原地。刀身的四分之一左右都埋入了石地板中。虽然也预料到了,但亲眼看见刀真的贯穿了石板,不禁觉得十分厉害。
一边拔起那柄剑,老骑士低吟般问了。
【是咒师吗?】
【可以这么说,也不能这么说……】
杰沙鲁特咕噜回转拔起的剑,虽然奏响了切风声,但剑并未回鞘一一是还没把对方当作同伴的态度。
南方人先看向陆伊,接着是亚尔德,以此搪塞杰沙鲁特无言的挑衅,行了一礼。
【请原谅我如此突然的无礼,奉主人之命,我正在到处回收可疑者散布的咒符。我还要去找其他的,就此别过一一】
一边把剑送回剑鞘,陆伊一边回答。
【不,比起说是无礼,不如说得救了。我想道谢,你侍奉的主人是?】
【是六皇子】
那么,南方人再次行了一礼,离开了现场。不知何时,那块红布又缠回了头上。没看见他缠回去,只能想作是布自动缠回去的。
在咒师走了后,陆伊俯视亚尔德问道 。
【您站得起来吗,老师?】
【能站起来就太好了,我正在这么想呢】
太过无常的经历,让亚尔德腿软了。觉得等一下就能站起来了,但又觉得有点悬。
【老夫来搬运您吧】
在那么短的时候里又提了一次,杰沙鲁特那么想搬运亚尔德也让人头疼。
【我又没受伤,不能让你运】
【能让您轻松点的】
【不是这种问题。等一下吧……大概,我能站起来的】
【……欸,老师看起来平安无事,就比什么都好了……但那边,可不行啊】
注意到不行是指什么,亚尔德皱起眉头。本来那三个骑士,一个正倒在墙边。手搭在剑柄上,似乎就那样一动不动了。但是,他还算运气好的。另外两人,一个被魔物扯断头和手臂,彻底死了。一个肚子上完全吃下了那个好似鞭子一样的手臂的攻击,铠甲变形,肚子被压扁至一半以下的厚度。恐怕这个也不行了。
一一在那短短的时间内,就变成这副惨状吗。
战斗的时间,应该比和骑士们吵来吵去的时间还要短。
【……太惨了】
不假思索地漏出了嘟囔。陆伊点点头。
【确实很惨。没想到他们没一个能战斗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惨】
【如果是尚书官的世界,或许是吧。但骑士不同。成不了战力的人,哪有资格报上骑士的名号?好了,赶紧吧】
抓住伸来的手,亚尔德总算往腿里注入了力气。
龙气太刺人了。
明明发生了刚才那种事一一不,或许正因为如此吧。在亚尔德赶到皇女身边的同时,来了让龙种集合的联络。虽然亚尔德并非龙种,但必须作为皇女的副官出席。连再见的招呼都来不及打,突然就被带到了会议现场。
主持现场的并非皇帝,而是第一皇子。
一一终于,要推举长子了吗。
皇帝还没有认定继承人。但是自从第七皇子的讨伐开始,官方的集合都是以第一皇子主持现场的形式展开。
这次的情况,或许称不上是官方的集会……话虽如此,也不算是私人集会。
四个皇子和一个皇女。皇帝残存的子嗣所有人都在场。然后当然还包括皇帝自己和他的妹妹。
身份并非龙种的只有亚尔德,当然他是排在最后进入室内。
不,说进入室内并不恰当。这里是皇宫内数不胜数的中庭之一,位于其中央的四方亭子。
庭院很宽广,盛开着烂漫的花朵,空气中飘着花香一一中庭的一头排列等候着龙种们的护卫,但只要不是大声喧哗,谈话内容是不会被他们听去的吧。
换言之,这个四方亭子兼顾远程护卫和避人耳目的功能,还能避免隔壁房间的偷听,是为了密谈而选择的场所。用目光追随着在风中飞舞的花瓣,要只是个美丽的庭院多好,亚尔德想到。没空享受植物的美丽,龙气好强烈。
恐怕多亏了暗杀未遂的骚动,龙种依然处于兴奋之中吧。快要被前所未见的高强度龙气压垮了。
一边想着尽量忍住不吐吧,亚尔德在皇女的一边坐下。那个皇女,现在也是非常危险的状态。龙气和平时的状态完全不同。该说扎人吗……总之,好痛。
能不能忍住啊,刚刚这么想着,空气震动了。
【好久不见呢,尚书卿】
皇妹从皇帝身旁站起,坐到了亚尔德的旁边。
虽然觉得来了个最最棘手的人物,但不愧是别具一格的皇妹。因为笼罩在了她的龙气中,也从她以外的龙气中保护了亚尔德。
一一到底有多深不可测。
只能想作她察觉了亚尔德的困境,所以庇护了他。一边感受着腋下渗出的冷汗,亚尔德竭尽全力亲切地回答。
【您看起来那么精神,比什么都好】
【你也是啊,听说你遇见了魔物?】
在亚尔德回答之前,第一皇子插话了。
【请安静,不要浪费时间】
【诶呀,对不起了。是啊,时间是很宝贵的呢】
甜甜一笑后,皇妹闭上嘴。恐怕,她刚才是在挖苦吧。
一一因为第一皇子的慎重之深,在所有龙种里也是拔尖的。
皇帝是个当机立断的人,他的孩子看起来基本上也继承了这种资质,但只有第一皇子不同。完全,不急躁。
他不是个慢性子的人,所以也会像刚才那样催促别人,但本性是很慎重的。
【突然召集你们,不为别的,是因为接到了皇宫内出现了异形之物的报告】
比如说,如果是第二皇子的话,估计就会毫不间断地把其出现的地点,出现数量,战斗的经过和结果一一列举出来,应该还会顺便再说明一下现在采取的对策,肯定的。
但第一皇子不同。此时他环视了所有人一圈,停顿了一会。
或许该有个人站出来问,异形是什么,但谁都没开口。过了一段无言的时间后,第一皇子大大吐了一口气。
【关于这个,我认为尚书卿你应该有什么想说的吧?】
亚尔德感到张口结舌,马上以意志力调整表情。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了过来,张口结舌的话,不管怎么说也太……难看了吧。
【关于那个一一】
在亚尔德奋力闭上嘴的时候,有个人说话了。是皇女。但是,第一皇子打断了她的话。
【我没在问你】
【一一你是想说我的副官与这一连串的骚动有关吗?】
即使如此还是说到最后,皇女也不遑多让。
【谁都没这么说。但难道你做贼心虚吗?】
在皇女回什么之前,亚尔德连忙插话。
【在下没什么头绪】
【没有?你不是为了说明这个异形的事,才来帝都的吗】
【魔物的出现增加了,在下虽然是为了说明这件事而来,但还请与刚才皇宫发生的骚动另当别论。要是打个比方,如果在下为了讨论出现了大量老鼠而来,但有谁把老鼠捉来放进皇宫,虽然这与在下的话题不是毫无关系,但却与在下无关,还请您理解】【尚书卿,很擅长预测坏事呢】
懒洋洋地插话的,是三皇子。皇女挑了挑眉,但仅仅如此。恐怕她这次忍住了吧。
【三弟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原本的意思啊,兄长。有种人对任何事都保持悲观的态度,尚书卿,就是这种类型的人】
虽然说法很过分,但没错。顺便再说一句,亚尔德还感觉第一皇子和自己是同类型的人。就因为尽往坏的方面想,才慎重得动弹不得。亚尔德太能理解了。
多亏了第三皇子的过分铺垫,虽然已经搞不清楚这个情况好不好开口了,那索性就趁这个势头吧,亚尔德看开了。
为了讨论这个话题,他被叫来了帝都。只要先把必须说的说完,应该就能轻松了。
【预测这个情况的,并非在下。恕在下斗胆,这要说到远比真上皇帝陛下建立真帝国更早的往昔,繁荣于当地的南方三代王朝,其第三代的女王时代一一】
亚尔德简短地说明了女王贾娅贝拉和她的魔物军团的传说,还猜测能击退其是因为,作为魔物们力量源泉的魔界之门被封印的缘故。然后那个封印开始松动,于是魔界之力泄漏到了地上。一方面,恩宠之力因此得到强化,但另一方面魔物也因此出现。
皇女是自然,这话早就和皇帝、皇妹和第二皇子说过了。剩下的皇子们应该也通过各自的情报源,得知了相应的内容吧。
在他们之中,第六皇子或许比亚尔德知道得还多一一不然,应该做不到那么快速地处理散布在皇宫内的咒符。
一一或者,咒符也有可能是他本人散布的。
估算好被发现的时机,击退魔物,增加好印象。就算最终没人发现,还能用在别的地方。比如暗杀之类的。
那个第六皇子,正半趴着听亚尔德的话。
质问结束了粗略说明的亚尔德的,是第一皇子。
【这是真话的保证在哪里?】
【这要不是真话,那现在发生的所有事,就是有其他原因了】
【这也不一定吧】
【不一定的保证又在哪里?】
第一皇子微微皱起脸。第三皇子一边轻快笑着,一边兄长啊地向他搭话了。
【尚书卿,实在是个能说会道的男人。他不打算被驳倒的话,绝对没谁能驳倒他的】
一一虽然亚尔德不记得和第三皇子直接辩论过。
而且刚才的乱入,和他熟知的第三皇子大不相同。
一一有些奇怪啊。
小心为妙,在亚尔德提高警惕的时候,第一皇子似乎重新调整了心情。
【必须证明其真实性的并非是我,而是尚书卿。魔物的出现,已经确认为了事实。但是发生的原因,该采取的对策,这都得另当别论。必须好好把握情况,就算把尚书卿没根没据的话当作是妄言也不为过吧】
不愧是被称之为慎重派的第一皇子的发言,亚尔德甚至有些敬佩。
【您会抱有怀疑,也是人之常情】
【……什么】
第一皇子似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就让他更加疑惑吧,亚尔德继续说道。
【这话听起来根本是胡说八道吧。本来就是一首儿歌起的头,几乎没有确实的证据和证人的话,就算您不相信也是难免的,在下理解】
说实话,就算被第一皇子怀疑,亚尔德也不痛不痒。皇帝已经任命他处理世界缝隙的问题了。虽说比起任命,不如说是放任他。总之,被说了你放手去干吧。
那么,只要说明了有这件事的存在,亚尔德在现场的职责已经履行了。你不信我很头疼啊,没有这种事。
【欸,能不能也让我说些话?】
发声的是皇妹。是她惯例的有些撒娇的语气。但只要看她的表情,就能知道她的话和撒娇无缘。
【如果你的话有必要】
【是能补充尚书卿说明的话哦。就如你们所知的那样,前段日子,让大河的水位上升,将水军一举毁灭的也是刚才话题中出现的魔物啊。首先需要考虑的应该是,要是像那样的东西一个接一个地出现,我们是没法应对的这件事。因为你们都很聪明,所以至少能理解这点吧?】
这时皇妹环视了一圈外甥们的脸。满脸都是耀眼的笑容。
一一她是在找乐子吧。
因为也曾一起旅行过,亚尔德能稍稍读懂皇妹的表情和行动。恐怕,她对第一皇子有些火大,所以想要挑衅他吧。
【但是,那个魔物被我知道了名字,只能被迫与我结成契约。所谓的契约啊,并不是一方能得利的东西。那个魔物是为了先其他魔物一步参观地上,而降临的。因此他在得到了能存在于地上的强大基础的同时,也被限制了魔物的力量。所以它没法违抗得知了魔物之名的我,只能和我结下契约。这个契约内容是这样的。现在魔物必须乖乖地管理水源。只要遵守这点,我就不会妨碍魔物,不管参观还是什么它都可以随意】
是个挺巧妙的契约,亚尔德这么觉得。有点模糊,所以可以照自己的想法去理解,但也因此支配的一方也被允许自由判断。
一旦魔物做出违反皇妹期望的举动,也能以违反契约为由,制服它。
【但是,我能命令魔物绝对服从。虽然只能有三次。随时都能在想命令的时候下令。但是,已经用掉一次了。就是那个大河时的事。不让友军出现伤亡,摧毁敌军。魔物完美地完成了这个命令。既然如此还能向魔物下令两次一一你们会这么想吧?但是,不行的。剩下的其中一次我已经下令了。再下一次完成命令之时,就舍弃地上的肉身立刻回归魔界。直到再次被召唤为止,不得从那里出来】
皇妹闭上嘴,现场暂时陷入了沉默。
一一她已经事先下令了吗。
这连亚尔德都是初次听说。一边震惊一边理解了。这样至今一直想不通的那些事就都能想通了。换言之一一
【在尚书卿话中出现的古老的契约。就是懈怠了这点。将魔物解放至地上的人,只考虑实现自己的期望,没有善后。就连她死后,契约也没有被废除。为什么?那当然是,因为她根本没想过废除契约的事】
就是这么回事。
从魔界来临的魔物们为什么想要蹂躏、征服地上。这不仅是魔物就是这样的本性,还因为契约残留了下来。残留下了没改写的契约。
皇妹虽然依然笑着,但现在看起来有些悲伤。
【她是个外行人呢。我也是个外行人,所以从熟知的人物那里得到了建议。应该向三皇子道声谢呢。我再次感谢你】
【只是差遣了一下手下,我什么都没做】
第三皇子垂下眼,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但现在应该没谁会被骗。
【真的帮了我大忙,根据那个人的话一一啊啊,那个人啊,也说了和尚书卿一样的话。说要是那个魔界之盖完全打开的话,那已经和古老的契约无关,魔界之力恐怕会完全溢到地上来吧。准确地说不知道会变成怎么样,但光是一只,就那么强哦?完全不能说前景光明吧,我是这么想的】
【那么,就把一个接一个出现的魔物都变成手下不就好了】
皇妹嘲笑了第一皇子的提议。虽然优雅地用扇子挡着嘴,但很明显愚弄他般笑了。
【是呢,要是能做到就太厉害了,但是我问你,要怎么做?】
虽然已经是明显的挑衅了,但第一皇子一点都没动怒的样子。
【你问怎么做,得以成功一次的事,怎么可能再现不了】
【诶呀,所有事都可能存在例外的吧。我想聪明的你应该不会不知道才对呀?这次的情况,是因为已经知道了那只魔物的别名叫三只角,也由此得知了它的真名才成功的。需要预备知识和准备。如果魔界盖子一打开,像我们这样的外行人,是绝对应付不了的啊】
【去调查去准备即可】
【从头开始一个个调查清楚所有的魔物之名,再和所有魔物结下契约,这种绝技真的办得到吗?当然,被称作咒师的南方的古术使的话,是能查清魔物之名使其变成手下的吧。这就是他们的生意嘛。但是,你以为凭一个人能压制好几只魔物吗?能驯服魔物的那些咒师们,又会来服从龙种吗?会为了帝国而努力工作吗?】
轻快地说着恐怖的事实,皇妹合上扇子。响起了啪叽一声干涸的声音。
宛如与那个声音重叠一般,她宣告说。
【不能让不能控制的力量出现啊】
【……所以,就要为关上那还不知道是不是存在的什么魔界之盖竭尽所能吗?】
【如果你觉得那种事太虚幻,就优先处理已经发生的问题吧】
插入对话的是第二皇子。
【所谓的处理是指】
【魔物的出现正在增加一事,是毫无疑问的事实。我自己也在本国目击了魔物】
诶呀,皇妹插话说。
【大家应该都已经目击过了吧?在那条大河上】
一瞬间,现场沉默了。所有人毫无疑问都在脑海里回忆那个时候的光景一一回忆马上就被第二皇子一句没错中断了。
【就连在被交于我管理的博沙郡,魔物的出现报告也变得频繁了。然后,我们开发了能抑制魔物的咒符。把知识带给我们的,就是尚书卿一一】
因为第二皇子在这时停顿了一下,于是变成了所有人看向亚尔德这种非常窘迫的场面。
【一一帝都也开始用上那个如何。量产咒符,只要贴上就可见一定程度的效果】
【一定程度的效果有多少】
【能阻止魔物,弱化它们。但是,究竟能发挥多少效果,会根据被驱逐的魔物的强弱,有很大程度的差异】
【要制作那些个咒符,要花多少工夫?】
【制作工序本身只是写出古代文字而已,没多麻烦。但是就算让没才能的人来写,也发挥不了任何效果。所以,首先需要选拔人员】
【原来如此……是类似于恩宠之力的力量啊】
【是的,再要补充的是,光凭咒符没法直接击退魔物,为了能采取和咒术一体化的作战行动,需要编成部队,展开训练。所以,这一部分的人员也不能不增加吧。在博沙国已经形成了一定程度的应对雏形,希望今后能以帝国全力为此做好准备】
【帝国全力?现在连反叛者都还没抓完啊】
第二皇子乖乖闭上嘴。
一一他不想加深混乱吧。
他并不想要帝位。应该希望能按顺序让第一皇子即位的吧。所以明面上并不想和其唱反调。虽然会进言必须之事,但一旦招来反驳就会就此不言。
然后,会在自己能做到的范围内,尽可能地去做吧。
一一但那样,足够吗?
胃部开始隐隐作痛不是因为龙气,而是因为一旁的皇女正坐立不安着。
如果瞄准玉座的发言不是玩笑,那对皇女而言,第一皇子就是竞争对手。她不会脱口而出什么惊人之语吧,一直为此小心着,但从意想不到的地方传出声音。
【像我这样的小弟或许不该开口说话,所以我一直忍着没说……但对在座的各位来说,能听得见人民的声音吗?】
是第六皇子。
龙种全都容貌端正,但因为混入了南方人的血,第六皇子的眼鼻格外华丽。只是不想引人瞩目所以没存在感,清楚发声的现在,第六皇子一瞬间就将自己的存在刻印在了现场。
没法用其他话来形容。明明刚才只是背景,一瞬间就变成主角,占据了视线的中心。就好像无中生有般的切换。
【关于魔界之盖的开启一事,已经在土地上的人民中起了传言,甚至窥见了崇尚魔物的可疑宗教的流行。不管魔界之盖是真是假一一】
此时,第六皇子看向亚尔德。送来了好像在说失礼了的注目礼,于是所有视线再一次朝亚尔德集中。这是什么修行吗?
但是,当第六皇子再次开口时,所有人的视线立刻回到了他身上。
【一一能关上那个魔界之盖,或者能击退袭来的魔物们。我认为有必要展示这样的姿态。否则,人民之心恐怕会远离帝国吧】
非常干脆地,第六皇子这么断言。
啊啊,亚尔德想到。
一一这个皇子,是这样一个人吗。
看起来就像是母亲傀儡的皇子,最近似乎开始和母亲拉开了距离,得到了这样的流言。宓夏的信里也有提到这件事,但没有关于第六皇子更深入的传闻了。
第六皇子或许因此远离了母亲。或许也可能反过来,因为拉开了距离,才有了如今的想法。
搞不好,作为王赴任领国一事,促成了他的自立吧。
就因为离开了宫廷,才和民众接近了。然后柔软地接受了获悉的新视角,他正想对此给出回应。
第六皇子的手轻轻地压在胸口上。
【我混有南方的血统。凭这点,自古就扎根于此的住民的话语能更容易传达得到。不,不仅如此一一正因为有那些虽身为南方人,却支持着如今的帝国,将其当作生活基石的人民,我才接收得到他们的声音。所以传给我的,仅仅只是那些人的声音。如果连那些人的期待都无法实现,南方之民服从帝国的理由,就一个都没有了】
第六皇子淡淡说完了相当危险的话。做出如此醒目发言的经历,对他而言应该是很少见的。但他也没显得太激动。
用和话里的严肃内容不相称的,花朵绽放般的笑脸,他总结道。
【包括服从我也是,呢】
在变得寂静的氛围中,亚尔德想起了和第二皇子说过的话。
一一如果领主什么都不做,人民是会造反的。
和那个是异曲同工的问题。会这么说,是因为知道自己身为征服者的支配力存在极限。
一一因为找不到服从你的理由。
明明平民出生的亚尔德,才应该对这种事更敏感。但现实中却倒了过来。因为长时间服务帝国,对那种上下关系的怀疑本身,都几乎被排除在了意识之外。
话说回来,要说龙种就更能注意到这点,这也不尽然。不如说这里应该对两位皇子的见识之深献上敬意。
一一其他人,又如何呢。
皇女知道要让人服从有多难。在得到北岭这个领国时,皇女应该就不得不察觉到了。被你支配的人,并不是一开始就注定被支配的。
如果是第三皇子,感觉就算他察觉到了似乎也会无视这件事。觉得自己没有服从价值的人民,根本连支配的价值也没有一一他是个会这么想的人吧,这就是亚尔德对第三皇子的印象。
打破沉默的,是第一皇子。
【原来如此,到处都是反叛的萌芽啊】
亚尔德打心底对依然不动声色的第一皇子无语了。看来对他的感想已经超越了敬佩。
这也难怪皇妹对他的态度会那么露骨了。
第一皇子太迟钝了,天才级别的迟钝。这就是他的性格,也是他的优点吧。
【三弟啊,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就像是顺便一样,第一皇子以这种感觉搭话了。
第三皇子一声是啊,稍微思考了一会抬起脸。
【如果恩宠之力会增强,也是因为那个魔界之盖快开了的话。那要是关上盖子,也会失去恩宠之力,就算往好里想力量也会大幅减弱吧,我认为是这样的】
【嗯】
【赋予我们皇家之人的恩宠之力,显然增强了不是吗?虽然我不太了解穿越沙漠之前的事……即使如此,也能感受到在近几年恩宠之力确实增强了。应该不只有我是这样的吧】
第三皇子的那些话,并不是在询问周围,甚至不是在确认。他摆出副只是在宣告事实的样子。
他环视了在场的人,亚尔德也感受到了他的视线。但他并没有特别注视亚尔德。
再次垂下眼帘,第三皇子继续说。
【我担心的,就是这件事。我并不清楚魔界之盖或是世界缝隙的事,但总之应该能把它想成恩宠之力的源头。那么,如果切断它会变成什么样。就算回溯历史,也不曾听说皇家的恩宠之力断绝过。所以或许恩宠之力并不会完全失去。但就算有个万一,皇家的恩宠之力消失过,我想也是不可能公开这件事的】
龙种的帝国能扩大到如今这般,就是多亏了他们的情报传达技术,换言之就是恩宠之力。
万一失去了恩宠一一当然,这件事是不会泄漏出去的吧,应该会被当作机密保守。
也就是说,就算过去没有失去过恩宠之力的记录,实际上也不能真的就此断言。然后,如果魔界之盖完全关闭,被重新封印的话,失去恩宠之力的可能性,应该并不低。
龙种需要少说数十年,多则数百年的觉悟,在此期间只能不靠恩宠之力顶住。
西方的帝国,或许撑过了这样的危机。他们的霸权已经确立,也没有大规模的战争。就因为已经相当和平了,所以就算发生了内乱国家也依然存续着。
但是,真帝国不同。
就如同第六皇子话中的那样,民心很容易就会反叛。帝国的统治,已经相当深入人心,但还不能说是完全根植了。
要是失去了恩宠之力,要维持如今的支配力,会变得相当困难吧。
第三皇子抬起视线,以淡淡的口吻宣告。
【关上盖子万事大吉,这么想也太武断了吧】
第二皇子虽然皱起脸,但没有发言。第一皇子,叫了一声陛下。
【陛下的意见,请也务必让我聆听】
皇帝悠悠然地开口了。
【……关于魔界之盖一事,已经交给尚书卿了】
当然了,所有视线又再次聚集在亚尔德脸上。
这时,亚尔德和皇帝四目相对,光是如此就让人心惊胆颤。不是说他龙气强,只是单纯让人觉得可怕。感觉随时被杀都不奇怪。
【尚书卿,交给你了啊】
【……好的】
也没有其他回答了。
话说自己本来就是为了宣布这件事而来的,虽然也是对话的流程所致,但没能由自己说出口,稍稍有股挫败感。(译者:你们俩老男人在打什么心理战)
就好像看穿了亚尔德别扭的心情那般,皇帝的嘴角微微上翘,但也只是一瞬间。
似乎对顺从地低下头的亚尔德失去了兴致,皇帝朝第一皇子说道。
【说起来一皇子啊,关于兵马权,已经交给你了】
【是的】
【这是为了镇压反叛势力】
【我明白】
【然后,你还要花多久时间?】
【……啊】
【我在问你,是想让世人都知道你有多无能吗】
毫无慈悲地询问后,皇帝笑了。这次露出了明明白白的笑脸,向儿子说道。
【你一年比一年有耐性了啊,但是,也差不多是极限了。在我忍无可忍之前,给我做出解决了事件,结束了叛乱的宣言】


(第三章从43楼开始,经验不足楼没留够。不过这小说的页数算多的)






孙悟空烦恼 发表于 2019-6-8 12:22

啊啊感谢,大佬终于来轻国开坑了{:father18:}

纸片糊兔子 发表于 2019-6-8 13:03

我枯了,这真的是有生之年系列,感谢翻译大大。

zaphkiel 发表于 2019-6-8 13:05

有生之年......太棒了

a3940189 发表于 2019-6-8 14:33

終於有人翻了阿!!
非常感謝

vantox 发表于 2019-6-8 14:34

终于有大佬愿意来填这个坑了
感恩戴德临屏涕零不知所言

ganuihq 发表于 2019-6-8 15:40

想不到这作也能有人接坑,感动啊

推理之绊12345 发表于 2019-6-8 16:34

本帖最后由 推理之绊12345 于 2019-6-9 00:06 编辑



翻译至第二章第二节的链接,
https://pan.baidu.com/s/1cnLmTJ0lLTSi_4RX5YRUyA
如果是乱码就换换编码,还是不行就算了,我这两天就全搬来轻国。

落叶纷纷 发表于 2019-6-8 20:25

我的天,没看错吧,感谢楼主开坑啊
想看的黑狼公和北岭王的结局啊

虹色青青 发表于 2019-6-8 21:12

看过一点剧透,没想到现在有人愿意造福大家

weidongxu 发表于 2019-6-8 22:49

挖坑幸苦了。。不过好像我有点记不得4卷是什么情节了,貌似已经和魔神战过一场了

不知道日版5下出了没?

www7863180 发表于 2019-6-8 22:54

我了个去,这篇还以为烂尾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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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自翻】【妹尾由布子】翼之归处5上 去往苍穹的尽头(7/30完坑 解放了 否则就像被套住脖子的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