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犬小说组 发表于 2014-12-31 17:34

【负犬小说组】幼女战记 1 Deus lo vult [カルロ·ゼン][台角][简繁TXT&插图]

本帖最后由 负犬小说组 于 2014-12-31 17:53 编辑

幼女战记 1 Deus lo vul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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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犬小说组录入
原著:カルロ·ゼン
插画:筱月しのぶ
翻译:薛智恒
图源:汤@不是台湾人
录入:诸君我喜欢战争、我爱青丘小飞机
修图:我老婆炒鸡萌
http://blog.sina.com.cn/makeinunovels
http://weibo.com/makeinunove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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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着金发碧眼与白皙肌肤的幼女翱翔天际,残忍无情地击坠敌军。
  以幼女口齿不清的语调指挥大军的她,名叫谭雅·提古雷查夫。
  然而她的真实身分,则是在神的失控下转生成为幼女的菁英上班族。
  把效率与出人头地看得比什么都还重要的幼女提古雷查夫,逐渐成为帝国军魔导师当中最危险的存在——


  作者:カルロ·ゼン
  出道前以「存在X」的笔名,
  在小说投稿网站「Arcadia」连载作品的网路作家。
  实体书使用的笔名则为「カルロ·ゼン」。
  在推特上自称「东京沙漠的游牧民族」。

  插画:筱月しのぶ
  现居日本群马县的上班族,亦为同人作家。
  初次负责插画的商业作品即为本作《幼女战记》。


  
  
  谭雅·提古雷查夫年表

  〔零个月〕   第二次诞生。
  〔三个月〕   以「小雅」的身分,首次留下张嘴吃蔬菜的记忆。
  〔三岁两个月〕 开始读书。
  〔五岁一个月〕 在孤儿院遭遇争夺食物的争吵,成功以「和平」的方式解决。
  〔七岁三个月〕 在孤儿院附属教会小学的健康检查中确认到(或是说暴露出)「魔导资质」。
  〔七岁四个月〕 收到将来性的征兵红单。
  〔八岁〕    就读帝国军军官学校。
  〔九岁〕    帝国军军官学校(提前)毕业。
          直到现在


  Contents

  Chapter 〇 Prologue
  第零章 序章
  Chapter Ⅰ The Sky In Norden
  第壹章 北方的天际
  Chapter Ⅱ Elinium Type 95 Operation Prb
  第贰章 艾连穆姆九五式
  Chapter Ⅲ The Watch / Guard On The Rhine
  第参章 守望莱茵
  Chapter Ⅳ War College
  第肆章 军大学
  Chapter Ⅴ Primebal Battalion
  第伍章 开始的大队
  Appendixes
  附录 内线战略与外线战略/历史概略图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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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dl.vmall.com/c0f57n12ge
http://howfile.com/file/f217e641/3aeee1c6/
http://pan.baidu.com/s/1jGrDJme

负犬小说组 发表于 2014-12-31 17:35



  Chapter 〇 Prologue
  第零章 序章

  统一历一九一四年七月十八日 帝部柏卢/某处

  首先感受到的是刺眼光芒。包覆在祥和的飘浮感下,享受霎那的安息。令人想委身在这股温暖与有些刺痒的感觉中的浑然忘我。忘我?对了,似乎遗忘了什么。但究竟是什么啊?我究竟忘记了什么事?
  只不过还来不及思考,那个就突然颤抖起来。稍微迟了一会儿,脑袋理解到寒冷。刺痛肌肤的冷。就仿佛呱呱坠地的婴孩首次品尝到的寒冷。不过当事者没时间去感受它。
  突如其来地,在已知却又未知的感觉袭扰下,陷入错乱的那个,同时感到强烈的窒息感而痛苦挣扎起来。
  肺部、全身、细胞嘶喊着给我氧气,令人难以忍受的痛苦。无法保持冷静的思考,那个只是一味地痛苦挣扎。
  无法随心所欲的感觉,只能难受挣扎的苦楚。被这一切猛烈摧残的痛苦,轻易就让那个的意识混浊不清。然后身体从许久不曾哭过的人类意识下解放,反射性地开始哭泣。
  意识混浊,自我都混乱了的那个,接着睁开眼睛,感受到一片灰色的天空。朦胧的世界……不对,蒙胧的是视线吗?戴着度数不合的眼镜所看到的扭曲世界。轮廓模糊不清,色彩混浊的视野,就连长年没有情绪起伏的那个也感到不安。
  在经过客观时间三年左右之后,总算开始取回自我意识与外型的那个,感受到的是一片纯粹的混乱。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究竟是怎么了?然后进入到尚无法长时间保持意识的器皿中的那个,依旧没有回想起来。所以那个无法理解,那道逐渐昏沉的意识所勉强捕捉到的婴儿哭声,为什么会让自己觉得丢脸。
  姑且不论成熟的大人,婴儿本来就是会哭。对于应当庇护,给予公平机会的婴儿,不该感到「丢脸」才对。因此,那个随后就对自己知觉混浊不清而没有意识的情况感到由衷放心,同时将这印象朦胧的耻辱丢到记忆的深处。
  之后,尽管意识模糊,但总算是理解现况的那个,感受到的依旧是一片彻底的混乱。明明记得是在山手线的月台上,但等回过神来后,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身处在石造的厚实西洋建筑物里头,让疑似褓姆的修女擦拭嘴角。假如这里是医院,还可以理解是发生意外。视野会变得混浊,也可以认为是受伤的影响。
  然而等到眼睛可以清楚视物后,透过昏暗光源看到的,却是一群穿着古老服饰的修女。选有那昏暗的光源……要是没看错,应该是搞错时代的瓦斯灯吧。
  「小雅,来,啊——」
  同时还察觉到了一个异状,就是室内看不到任何电器用品。就二〇一三年的文明社会来说,这个空间有太多老早就被淘汰的骨董,并且缺乏电器用品。这些人是门诺会保守派,或者亚米胥派吗?(注:推祟清贫,排斥现代设备的基督教派)但就算是这样……为什么?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呢?
  「小雅?小雅?」
  难以理解的状况。不断加深的困惑。
  「好了,乖乖张开嘴巴哟,小雅。」
  现在的问题就是,搞不清楚目前的状况。于是,那个就将视线移到方才递到眼前的汤匙上。不过,就算注意到汤匙的存在,他恐怕作梦也想不到那是朝自己递来的吧。只觉得那个叫小雅的家伙怎么还不赶快吃啊。
  不过在陷入深思的那个面前,修女也终于不耐烦了。只见她带着和蔼却也不容拒绝的笑容,把递来的汤匙塞进那个的口中。
  「不可以挑食喔。乖,啊——」
  这是一匙炖烂的蔬菜。不过这一匙却也将无庸置疑的现实,清楚明白地摆在无法理解的「谭雅」面前。
  炖烂的蔬菜。被塞进嘴中的只有这个。但就被迫吃下这口蔬菜的本人而言,这令他难以理解的事态,让情况变得更加混沌不明了。换句话说,那个……也就是我,即是对方口中的小雅。
  于是他发自内心呐喊着——为什么?

  西元一九七一年八月十四日 美国

  一九七一年八月十四日,受到美国海军研究署「Office of Naval Research(ONR)」的调查委托,菲利普·津巴多博士的研究团队在这一天开始某个实验。预定的实验期间只有短短两周。实验的目的,是要针对海军面临到的海军陆战队军事监狱的问题,进行基础的资料收集。
  被募集来参加这项实验的受验者们,全是身心健全的一般大学生。
  然而实验开始才第二天,就面临伦理层面上的重大问题。扮演遭到拘禁的囚犯角色的人,遭到扮演看守角色的人责骂羞辱,甚至直接的暴力行为。此种禁止行为频繁发生。最后甚至发展到实验开始才短短六天就紧急中断的事态。
  该实验即是之后众所皆知的「史丹佛监狱实验」。不过有别于伦理上的问题,这个实验结果就心理学上的观点,很讽刺地富含极具启发性的内容。先行研究的「米尔格伦实验」与这个「史丹佛监狱实验」揭发了人类的性质。
  在封闭环境下的个人会服从权威与权力,拥有权威与权力的人会无限制行使。针对这种「权力服从」的现象进行分析后,结论相当具有冲击性。令人惊讶的,这种现象与个人理性、良知、个性无关,是经由个人扮演的角色上显著的「去个性化」所诱发出来的。
  换言之,这两项实验明确透露出人类会服从环境,甚至无视于个人的个性与良知。若是说得极端一点,就是任何人都能够胜任奥斯威辛集中营的看守(注:纳粹德国时期所建立的最主要集中营和灭绝营)。
  就结论来讲,人类会受到环境规范,远超出个人的本质。
  当他在大学学到他们是这种生物时:心中感到的不是不对劲,而是原来如此。
  小学时,人人都曾在义务教育下学到人皆生而平等的概念吧。当时我们学到,每个人都是平等且无法取代的重要存在。然而有别于这番表面话,我们轻易就能发现到不平等的情况。
  为什么前面座位的学生个头比自己高大?
  为什么班上有些人擅长玩躲避球,有些人却不擅长?
  为什么隔壁座位的学生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答不出来?
  为什么后面座位的学生就是无法安静听老师上课?
  然而,小学生身处在要当个「好孩子」的环境下。哪怕大家都不太一样,也要说大家都是重要的存在。害怕要是不遵从这番表面话,就会被当成是「坏孩子」。
  所以「好孩子」努力不让自己沦为「坏孩子」。
  然后等到在补习班准备国中会考时,「好孩子」就开始在心中鄙视「坏孩子」,避免与他们来往。考到好的国中,再升上升学率高的高中,最后进入名门大学。以最短的距离行驶在这条轨道上,在所给予的规则与条件下尽善尽美。
  要在这种环境下持续扮演「好孩子」,就是确实不断达成他人要求,不违背任何期盼。
  每天依照要求的反复面对参考书与课本,与同学们比拼成绩。以这种感觉身处在考试战争之中的他们,将那些成天游玩的学生们视为输家。在成绩就是一切的环境中,他们很自然地鄙视那些成绩不好的学生。只是另一方面,他们大都也不怎么相信自己的脑袋有特别聪明。毕竟他们那少许的自傲,早被同年级那群真正的天才们挫败很久了。
  当他们还在埋首苦读时,那些家伙则是若无其事地获选参加国际物理奥林匹克,或是数学奥林匹克。要跟那群一脸把解出正确答案当成理所当然的天才们在同一间教室里学习,绝不能只付出寻常的努力。只不过,纵使戴着扭曲的眼镜,他们仍有学习至足以理解现实的程度。
  考生们不管愿不愿意都会明白到,想要拥有双亲那样的收入,最起码也要考上优秀的大学,找到一份出色工作。于是他们成为符合年轻人风范,充满上进心的集团。当中对于落后的畏惧,伴随着致命性的恐怖。所以只能紧紧攀附着书桌不放。
  当身处在这种世界挣扎的他们平安突破考试战争,考上被称为名门也不为过的大学后,游戏规则就变了。不管愿不愿意,他们当中大部分的人都会察觉到,不再依照「优秀成绩」,而是依照「你做了什么?」来进行评价的世界开始了。
  面对这种规则变化,只要是能妥善适应新环境的人就有办法应付。
  一边遵守规则、钻规则的漏洞、耻笑规则,一边受到规则的束缚。
  到最后他们所学到的,就是规则是让系统最佳化所不可或缺的存在。毫无规则的自由只是单纯的破坏;毫无自由的规则只是单纯的暴政。因此,他尽管也讨厌遭到束缚,却同时为无限制的自由感到忧虑。
  他无法理解上课迟到的人在想什么;无法理解醉倒路边的人究竟有何价值;无法理解老是在提倡精神论的体育系人类的脑袋。
  相对地,他则是对自己能与针对规则和自由的关系性,提出「合理性」解释的芝加哥学派①相遇一事,感到欣喜若狂。只要能遵守规则,就能行驶在轨道上。边隐瞒自己是阿宅的事实,边在大学扮演勤勉的学生。要他说的话,所谓在规则限制下的自由就是这么一回事。
  与他愉快来往的友人,除了高中时代的朋友外,就是在大学遇到的那些物以类聚的家伙。边在学校培育人际关系与能力,还消磨出社会前的闲置时间。当然也勤于投资个人资本,夙夜匪懈学习某种程度的语言与文化修养。之后再伴随著名为学历的信号理论(注:提示足以让对方信服的信号可获得优秀成果的理论),随即成就出一名受世人赞赏的优秀学生。
  只是人们对这种人的要求,意外地并不是能力,而是极为注重他在纸面上的情况。入社考试的成绩优秀、名门学校出身,外加上跟面试官熟识的人,对招募负责人来说算是最无从挑剔的人选吧。在这种理由下,大学生失业潮也不算什么阻碍了。
  毕竟起跑点不同啊。倘若要照事实游说,就是让分赛。在面试前先去拜访公司内的学长姐是理所当然。不仅如此,还邀请人事部的招募负责人去喝酒聊天。
  更别说国高中直升学校的学长,还有大学时代的前辈是负责雇用的人了。他们甚至直接指导他「那间公司的人事部正在找这种人才,最好是用这种方式去进行面试」。在这些机缘搭配下,只要有一般人的水准,就没必要烦恼找不到工作。只要不挑工作,就能得到不愁吃穿的薪水。成为唯唯诺诺地执行命令,确实完成分内工作的社会齿轮。于是「仆」的第一人称,就在不知不觉中变成「私」了(注:日文的第一人称,仆变成私表示从少年变成大人)。
  工作价值?自我风格?创造力?只要有支付正当的劳动报酬,就绝不会插嘴工作内容的社会齿轮。这样对公司来说,必然会是能确实满足薪资价值,达成分内工作的最佳人才。毫无底限地遵从企业的理论,率先追求利益。要习惯这种当企业走狗的人生,其实也不怎么辛苦。
  没心没肺?生化人?冷血无情?非人哉?会因为这种烦恼感到动摇也只有一开始的时候。因为难以理解这种太过难堪的嘶吼,对试图动用暴力的人类狂态感到恐惧。但随后也就习惯了。跟在学的时候一样。
  人类是会适应状况变化的生物。所谓的适应环境,总之就是扮演好他人给予你的角色,如果是看守就做好看守的角色,如果是囚犯就做好囚犯的角色。他就像这样,往来在工作与兴趣的世界里,过着平稳生活。当然,工作是以有效率的方式进行。为避免自己宝贵的闲暇时间遭到浪费,所以遵从企业的各种要求,极力避免工作上的失败。
  拜这所赐,让他在年过三十的时候,终于让薪资追上双亲的收入,确实踏上了出人头地的道路。然后,对于企业的忠诚与对上级的忠实获得好评的他,在人事部内顺利晋升,最后被赋予人、事部课长一职作为他的试金石。

  对,对呀。我有着重要的工作。就算是再怎样天大的误会,我也没有任何理由,必须让修女用汤匙把炖烂的蔬菜塞进嘴中。还特地惹人厌地叫我「小雅」。光是没有对此愤怒地大吼大叫,就足以称呼我为绅士了。
  当我伴随着焦躁情绪,正准备起身抗议「为什么要叫我……」的时候——
  刺痛的脑袋,突然回想起不愉快的记忆。

  西元二〇一三年二月二十二日 日本/东京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的性价比太低。外加上缺勤太多。最后是直属上司呈报,你尽管额度不明,但似乎背负消费性贷款的多重债务。最后,要去给企业雇佣医生做的诊疗,你也拒绝到底。就结论来讲,你很明显就是会增加公司成本的员工,要是让你搞出什么不详事件,导致企业的社会信赖度下降那还得了。「那本公司有任何理由留你下来吗?」真想这样反问回去。不过碍于法规,只能将内心话藏在心底,尽可能地郑重回答。
  「你已经连续两次未达成PIP。在明白这点后,公司基于正当的业务命令,要求参加协助达成PIP的研修课程你也拒绝,还不时无故缺勤。」
  说我骨子里瞧不起人?那又怎样?法规可没禁止我这么做。企业是追求利益的团体,可不是社会废物的扶养机构啊。
  「因此我认为,与其让长年对公司做出贡献的你遭到惩戒性解雇,选择自愿离职对你来说也比较好吧。」
  虽说这样非常浪费时间,但这也是工作。
  「叫我去干从未干过的外勤业务,算什么研修啊!」
  「对公司而言,这是一种挽救业绩恶化的对策。是让管理阶层去了解业务人员的心情,促使他们摸索出更加优秀的管理方针,所必须要进行的研修课程。」
  只不过也真的是累了。对付这些哭得不停、大吼大叫,只想要依赖组织过活的家伙们,还真是麻烦到极点了。如果哭一哭就能改变结果,那好啊。作为营业的一环,我承认这种战术。但是平常老骂人是无血无泪的怪物、老板的走狗、生化人什么的,等到要依靠我了,才在那边鬼吼鬼叫就实在是——
  我明白自己是个低劣的人类。无法与天才相提并论,就算努力也达不到英才的水准,人格也极为扭曲。总之就是个不正常的自卑感聚集体。
  彻底善良的人类让我自觉形秽。而在伪善方面,拥有会被社会公认是有良知的水准,但正因为如此,才会在脑中嘲笑自己,这只不过是伪善。
  然而,尽管自己如此丑陋,也依旧能自豪,自己比眼前哭叫的废物要强得多了。毕竟就性价比来讲,自己始终保持粹优秀成绩。所以在解雇面临统整的部门里的员工时,尽管麻烦也依旧会做得尽善尽美。再来就是沿着轨道继任部长之位吧。今后的人生应该是一帆风顺。
  ……本该是这样才对。

  动脑想到这里的他,总算是回想起那段不愉快的经历。
  虽说人类本是种政治性的生物,但会遭到解雇的人类,似乎是种比起伦理和社会一般常识,更优先选择自己一时冲动情感的动物。该说跟学历菁英兼好孩子的集团不同,会放任情感支配自己的人类终究是比较多吗?部长都特别警告自己在月台上要小心背后了,自己却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咚,身体突然被某人推了一把。从月台上莫名缓慢地飞了出去。于是,我的意识就在目睹火车驶来的时候中断了。

  接着等到回过神来后,自己随即遭遇到一件真是岂有此理的荒唐事。
  「你们真的是活着的生物吗?」
  「抱歉,请问你是哪位?」
  一名常在样板小说里看到的老人,正叹着气在观察自己。答案有三种可能。
  第一种,我奇迹似地活了下来,虽然医生正在帮我诊疗,但我却无法正常认知这个情况。也就是说,我的眼睛或脑部可能出现了严重障碍。
  第二种,这是我在弥留之际的妄想或是幻觉。可能是我人生的走马灯。
  第三种,我体验到庄周梦蝶的经历,然后在现实世界被叫醒。我可能睡昏头了。
  「……我深深感到你们是群人性失常的家伙。竟有着这么无聊的想法。」
  他能读我的心?这要是事实,基于隐私权与各种保密义务上,还真是令人极为不乐见又不悦的行为。
  「没错。读你们这些对他人毫无同情心的家伙的心,确实是令人不悦的行为。」
  「真令我惊讶……没想到恶魔真的存在。」
  「还以为你要说什么,结果居然是这个啊。」
  可能超脱世间常理的存在只有神和恶魔。如果神存在,就不会放任世界变得如此不可理喻。因此,这世上没有神。故得证,眼前的存在X是恶魔。证明结束。
  「……你们这些家伙,是想要造物主过劳死吗?」
  你们?用的是复数。也就是说,除了自己外还有其他人。我该对自己有很多伙伴这点感到欣慰吗?有点微妙。我虽没有打从根本地讨厌自己,不过也没有很喜欢。
  「最近很多啊。像你们这种疯狂的灵魂。为何不倚靠人性的进步寻求解脱?就这么不想达到涅盘吗?」
  「人性是伴随着社会进步演变而来的吧。」
  罗尔斯的正义论②非常了不起。不过没办法套用在现实生活当中。人类区分为拥有者与未拥有者。理论上的假说或许很有趣,但现实生活中,拥有者不会为他人放弃自身利益。比起担忧未来,人类会选择追求现世利益不摆明是理所当然吗?只是尽管如此,该怎么做也是个问题。
  假设我已经死了,那灵魂会何去何从呢?让我们来进行一点有建设性的讨论吧。今后的事情比较重要。
  「回归轮回,直到转生为止。」
  自称为神的存在X给予的答复非常单纯。原来如此,这恐怕就是所谓的已尽到说明责任吧。工作不该见到机会就偷懒。不过我也很能理解说明责任与守法义务的重要性。就算会感到不悦,但身为社会的一员、组织的一分子,就该对应当遵照的手续表示理解吧。
  「很好。那就麻烦你了。」
  总之,我决定下一次的人生会好好注意背后。我已经学到人类可分为两种,一种是会遵从理性行动的人,一种是不会遵从理性行动的人,看来有必要重新学习行为经济学了。
  「……我受够了。」
  不过,祂朝我喃喃念道的话语,却让我微微地感到困惑。
  「啊?」
  「你们就不能适可而止吗?不论是哪一个,别说是寻求解脱达到涅盘了,就连一丝信仰心也没有。」
  就算祢这么说,我也很困扰啊。老实讲,我搞不懂眼前的存在X(自称为神)是在对何事生气。我是能理解老人家都比较性急,不过有着相当地位的人一旦暴怒起来,会让人无所适从。如果是动画还可以把这当作是笑点,但现实社会中,有大多事情不是开玩笑就能带过了。
  「最近的人类偏离世间常理太多了!完全不懂事物的是非曲直!」
  那个……就算被存在X指责什么世间常理,我也很困扰啊。说到底,要是这世上真有世间常理,可以麻烦事先告知我一声吗?要人遵从没有同意过也没看过的道理,未免太强人所难了。没说出来的事情,实在是无法理解。就目前为止,我可不记得自己有觉醒心电感应的能力。
  「我不是有制定十诫吗!」
  第一诫、不可信奉别神。
  第二诫、不可滥用上帝之名。
  第三诫、要牢记主之日,并奉为圣日。
  第四诫、要尊敬父母。
  第五诫、不可杀人。
  第六诫、不可奸淫。
  第七诫、不可偷盗。
  第八诫、不可作假见证。
  第九诫、不可贪恋他人妻子。
  第十诫、不可贪恋他人财产。
  这串话语透过心电感应之类的方式唐突地传入脑中,嗯,那个,该怎么说好,还真是为难。我好歹出生在多神教信仰的社会里,早已习惯名为宗教宽容性的马虎随便了。就算跟我讲戒律,也只会让我感到困惑。而且我不仅尊敬父母,同时也未曾杀过人。就生物学上来讲是个男人,所拥有的性本能,就生物学上来讲是与生俱来的。这是我被赋予的条件,我也无可奈何啊。这要是我自己设计的倒还无话可说,但设计我们的人不正是祢吗?
  「这是我懊悔终身的错误!」
  神的一生是怎样的光景啊?就单纯的学术观点而言,让我稍微有点兴趣。不管怎么说,我对其他事物的兴趣与好奇心就只有这种程度。应该也没有杀人欲望或冲动才对。啊,虽然在玩FPS时,成功爆头会让我觉得很爽,但这并不表示我的杀人欲望超乎常人。也有帮忙关怀动物,呼吁卫生署降低捕杀量的海报应该也有拿几张回家吧。
  「就算没有动手,但你依旧很享受杀害行为吧!」
  既不曾偷盗过,也没对他人做过伪证,也未曾以横刀夺爱为乐。最重要的,就是我一直都是个诚实的人。对职责忠实,对法律忠实,也不记得有做过积极违背身为一个人的行动规范的事。倘若发生战争,我说不定还会在跳伞途中,得到要努力养殖虾子的天敔。不过很遗憾的,我的从军经验就限定在网路游戏上。
  「够了!既然你无论如何都不肯反省,那就只好科以相对应的惩罚了!」
  要找麻烦也该有个限度吧。为什么我得受到惩罚?不过根据经验法则,我知道这事要是置之不理会相当不妙。
  「不,请稍等一下。」
  「给我闭嘴!」
  ……我希望祢别生气。既然祢好歹也是被称为无上的存在,精神就该更成熟一点。或者,就算只是表面工夫也没关系,请成熟点吧。我认识的一名律师,虽然在法庭与网路游戏上简直判若两人,但依旧能维持社交生活。我不期望祢能装得有他那么完美,但至少再好一点……
  「光是管理多达七十亿的人口,就已经让我过度工作啦!」
  你们要生育繁殖,充满大地——圣经上是这么写的。就学术范围来判断,人类恐怕很忠实地在遵从这项教诲吧。忠实到我脑海中甚至浮现马尔萨斯在九泉之下担忧的身影。人类可以说增加得太多了。但身为管理人员,就该记住自己下达的指示。要是不会成为被部下轻视,预定遭到公司解雇的对象就好了。不管怎么说,既然是管理人员,我希望祢能好好对自己的发言负责。
  「这……这世上尽是像你们这种毫无信仰心的家伙,我早就赤字啦!」
  老实说,这难道不是经营模式有缺陷吗?
  「违背契约还敢说这种话!你们根本就不想要解脱的机会吧!」
  没事先告知,我怎么会知道。这是我的肺腑之言。若是重要的东西,以内容证明邮件寄出可是常识。倘若是契约书,就应该要亲手交付。契约最好是确实保存下来。
  「你们不是向无上之理俯首了吗!」
  不,如今科学的进步跟魔法几乎毫无差别。过度发展的科学就如同魔法。自然科学万岁。世间之事,理当不再有任何疑问。在这富足的世界里,只要没有迫切需求,危机感与信仰心也就不会产生,所以也不会去寻求依靠。毕竟人们只要没陷入穷途末路,就不会想要去依靠宗教。
  「……也就是说,就是那个吧?」
  就算祢说什么那个这个的,我也听不懂啊。自己应付存在X的方式会变得愈来愈随便也是没办法的事。只不过,无法正常对话也很教人为难。该怎么办?如果有提供口译服务,不用太过考虑价钱我也会签雇佣契约。
  「你缺乏信仰,受性欲驱使,不畏惧我,而且还毫无伦理观念。」
  真想大声抗辩。我才没这么差劲。自己就道德与社会规范层面来看,绝没有这么恶劣!
  「闭嘴!你们就是这样,尽管每次都费心让你们回归轮回,但总是立刻就故态复萌。」
  那个呀,所以我说这是人口增加的问题,至少也跟人类全体的寿命增加有关。如今有着平均寿命的概念。那个,当然还有马尔萨斯的人口论③。祢没有读过吗?人口会依照鼠算式增加,很恐怖对吧。我们也没特别做什么,只要简单分析一下就会知道,这果然是经营模式有缺陷吧。
  「这只要增加信仰就能弥补了吧!」
  唉,就说这是经营模式有缺陷的问题。只能说,祢对消费者的心理分析太过天真。早在计划阶段,就犯下结构性的错误了。
  「所以问题的原因,就你来说,是活在科学的世界,是个男人,不知战争是何物,以及没有陷入穷途末路是吧?」
  ……咦?总觉得有种不妙的感觉。
  OK。请冷静下来。如今的存在X,就跟让其他公司把从基层一路培育上来的技术人员,大量挖角走的人事部长一样危险。我掌握现况了。对应方式也已检讨完毕。
  「既然如此,那只要把你丢进这种环境,就算是你也会觉醒信仰心喽?」
  那个,不觉得祢这结论下得太快吗?请冷静点。的确,我方才是有说过度进步的科学让信仰变得暧昧。可是,神啊。请不要太过冲动。没错,先冷静下来。所以我说,只要能感受到神的恩典就没问题了。那个,当然,我是知道的喔。我非常明白祢像这样管理着我们。没错,我很明白这点,所以可以请祢把手放下来吗?还有,说我不知战争为何物可是个误会。
  「现在才拍马屁已经太迟了!」
  不,我的主啊。请回想一下吧。这个世界确认不到魔法与奇迹的存在,宣称自己见识过的那些人也都可疑到不行。这就连祢的存在也一样啊!而且性欲是不论男女都会有的东西吧!
  「已经够了。我明白了,那就来做个实验吧。」
  「咦?」
  「就拿你来做实验吧!」
  就是这种记忆。如果可以的话,还真想忘掉。

  解说
  ①【芝加哥学派】芝加哥学派(经济学)大略来讲,就是高呼市场原理万岁这种愉快的经济学学派。当中极端点的人,就连药物、解说家庭、教育、移民等所有的社会问题,也会用经济学的数据来进行分析。从《贝克教授的经济学——从结婚教育到纳税与货币》这种有点古老的书籍,到最新的部落格(http://www.becker-posner-blog.com/)都是!
  ②【罗尔斯的正义论】对政治理论产生重大影响的一门学说。是藉由当我们身处在原扔状态,亦即不清楚自己所在位置的情况下,我们会如何建立众人的生活规范这项议题,来摸索公平规则的理论。结论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原则上保证人人平等且自由,第二种是允许以照顾弱势与平等机会为目的的不平等。当中的重点,即是为让众人在平等的同时能照顾弱势,而采取针对富人的累进税制,以及针对未拥有者的生活支援等行为,是在伦理上的正确表现。又称为自由原理、差异原则、公平机会平等原则。
  ③【马尔萨斯人口论】托马斯·罗伯特·马尔萨斯所着的古典人口学名作。是述说人口会以等比级数增加,但粮食(生活所需资源)就只会以等差级数增加的学说。换句话说,这项学说明白指出人类的增加速度会立刻达到生活所需资源的极限。就算没有人命令,人口也会时常增加到仅能勉强维持的水准——这虽是种很恐怖的想法,但也意外地不容忽视。

负犬小说组 发表于 2014-12-31 17:38

本帖最后由 负犬小说组 于 2014-12-31 17:40 编辑

  Chapter Ⅰ The Sky In Norden
  第壹章 北方的天际

  统一历一九二三年六月 北方军区诺登战区/第三巡逻线

  为什么自己会在这种地方打仗啊?
  用小手握着宝珠,将代替权杖的步枪放在地面,被赋予翱翔天际的谭雅·提古雷查夫魔导少尉这个标志的我的自我意识,反复自问自答。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Fairy08呼叫诺登控制塔。重复,Fairy08呼叫诺登控制塔。听到请回答。」
  诺登的阴郁天空漂浮着一个黑点。那个潜入云朵下方的小不点,是帝国军引以为傲的航空魔导军官,同时也是基于某种因果转生成幼女而正在作战的自己,经由俯瞰所呈现的光景。而挂在军服上,并握在手中的那个,是以科学方式用来控制术式这种超常现象,让魔导师能以意志干涉世界的演算宝珠。同时也是这件事的证明。这是将古代的宝珠用魔导与科学加以近代化,一如其名能够解读世界数据的魔导工程学的结晶。
  这次的任务是在高度六千英尺的空中,以巡航速度维持对地速度,在指定的空域进行炮击的弹着观测。
  「Fairy08,这里是诺登控制塔。收讯良好,目前正在正常追踪贵官的行踪。」
  这也没什么,就是在帝国与协约联合的国境线上的支援飞行任务。不过将维持飞行术式的演算宝珠挂在脖子上,毫不懈怠地观测的那道身影,看起来却令人惊讶地渺小。这并非譬喻,而是物理上的渺小。年龄似乎还不满十岁。就算考虑到性别是女性,也依旧算是娇小的体格。相较于体格出众的前世,这身高还真是让人感到心酸不已。而说到航空用的喉震式麦克风的尺寸,当初分发时还被人笑说颈围太细,真是难堪到无地自容。
  
  「Fairy08收到。抵达任务空域。收讯良好。」
  尽管早对自己发出来的声音感到绝望,但这尖锐的声调,总是让我感到不对劲。哪怕听习惯了,也仍然受不了自己的声音。舌头也不灵活,每次咬到舌头,都让我遭到屈辱感的苛责。
  「诺登控制塔收到。请执行指定任务。」
  而毫不在意自己这口齿不清的幼女语调的军队也是一绝。这种情况或许很合理吧,航空魔导师基于重视空战的观点,只将对魔导技术的适合性当作战力化的基准。而在将这点发挥到极限的帝国里,魔导师的年龄限制早已成为过去的遗物。所以哪怕是外表年龄看起来应该要受人呵护的自己,一样会很自然地被派来执行炮击观测。
  「Fairy08收到。战区无异常。重复,无异常。」
  「诺登控制塔收到。贵官的观测区域分配到的炮兵队为炮兵大队。呼号为Goliath07。直到空域管制有其他命令,或是该区扫荡完毕前先从事观测任务。Over。」
  通称人力资源的调度方式,很大部分是基于帝国置身的地缘政治观点需求。基于历史缘由,帝国由于国土位在列强的中心处,所以不得不将四方邻国视为假想敌。想要防卫住宽长的国土,兵力一向是个吃紧的课题。为解决这个问题,努力到眼泛血丝的参谋本部所得到的结论,就是彻底活用一切能用的资源。
  「Fairy08,这里是预置军团的炮兵大队,呼号为Goliath07,有听到吗?」
  因此,就算是幼女,只要能派上用场,军队就会将她丢到国境,命令她从事巡逻飞行任务。也就是一如字面意思的童兵。
  「Goliath07,这里是Fairy08。收讯良好。已确认敌方步兵部队接近。诸元已发送(注:指通讯频率跟交互辩证内容)。请确认。」
  以可爱声音念着事务性台词的幼女翱翔天际,想必是极为超现实的画面吧。话说回来,正常的军队是由正常的成年军人所构成。这是常识。
  不过虽说参杂着杂讯,但小女孩的声音传来通讯,对魔导师来讲已是理所当然的情况。毕竟军队凡事都会基于实用上的理由设置特例。不过最主要的,还是连日的严酷军务,已让有良知的军人们疲惫不堪。所以就连让小女孩战斗的异常感,也早已磨耗。
  「Goliath07收到……以基准炮进行第一次射击。」
  所以,以谭雅·提古雷查夫少尉名义登录军籍的航空魔导师,经由自己背上、与背部大小相差无几的无线电,以熟练动作淡然进行定时联络,在展开于诺登北方大地上的炮击战中担任观测员。不过实际上,我对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飞行,并不是没有任何疑问与怨言。
  「确认着弹……确认为至近弹。着弹公算误差范围在十公尺内。请进行效力射击。」
  「Goliath07收到。立刻开始任务。」
  注视眼前情况的碧眼尽管丝毫不松懈,但也不能否认闪动着不耐烦的情感。为什么自己会在异世界、返老还童、性别转换,然后参加战争啊?

  当中最令我感到不耐的,就属身体上的变化。小孩子的身体非常不方便。虽说女孩子发育得比男孩子快,但要用长年累积的感觉移动身体,体型实在是差太多了。外加上从军后,已经有过数次经验,让我深深感受到自己变成一个多么无力的小孩。
  无法持枪。因为太大把。这不仅让我无法好好瞄准,肩膀还会因为枪托的后座力撞得发疼。格斗训练时,也被众人一脸同情地丢来丢去。

  直到我透过演算宝珠理解世界是由三个向量所构成的数据,并学会利用术式干涉这个数据的世界为止,都只能以无法随意行动的手脚,趴伏在地面上狼狈挣扎。
  费尽心血,才好不容易在不仰赖身体,而是靠头脑思考的魔导技术上有所成就。只要能翱翔天际,以术式干涉世界,就不用再去烦恼娇小身躯的限制。
  所以对于魔法的突兀感,也藉由其作为便利道具的一面克服了。只不过,就算我们持有这种道具,为什么一定要使用呢?
  原来如此,ICBM①得在必要的时候能够使用才行。所以平时当然得要整备、训练,做好运用的准备。只是话说回来,有什么一定得要使用ICBM的理由吗?这个话题可从帝国与周边诸国的形势趋于险恶开始说起,但这也不是最近的事了。
  打从很久以前,帝国与协约联合就在国境问题上有着非公开的纷争。至少在国际政治的舞台上,双方就名目上而言,并没有在争夺这个地区的归属权。

  不过这单纯是因为帝国占有压倒性的国力,所以过去才没有让这个问题浮上台面。就谭雅看来这其实很单纯,就跟苏联的周边国家不会单独与其爆发国境纠纷是一样的道理。
  ……过去,只能用过去式来表现,恐怕是唯一的遗憾吧。
  在国境上,零星爆发了几件偶然的事故。双方国境警备队非故意的误射,及基于误会引发的炮火交锋。尽管这些都是当地司令部就能解决的问题,但无法否定情势开始变得不太安稳。
  本来只要帝国宣布开始「准战时体制」,谭雅就能退到后方从事非战斗任务。毕竟直到开战前,谭雅·提古雷查夫魔导准尉的身分都还是「军官学校出身」的实习军官。实习生在最前线就只是个累赘。所以只要帝国认为会开战而开始整顿态势,就能期待转调到技术厂或后勤司令部担任后方勤务。
  然而悠哉的高层却无视这动荡的局面,判断这单纯只是「危机边缘外交」,导致谭雅被分发到当地进行实习课程的窘境。虽然这终究只是作为军官学校教育的延伸,待在飞行巡逻班当中与陆军进行联合实习;但在失去退到后方的机会后,谭雅就在实习结束的同时升为少尉并就战斗配置。赋予她的呼号是Fairy08。也就是妖精这种令人讨厌的比喻。光就外表来看,她是个身材矮小的小孩,不对,是幼童。有着透露坚强意志的碧眼,以及基于整理方便而剪短的金发。考虑到她白皙透明的肌肤,这个呼号确实是很适合她吧。
  然后等到领到呼号,正式就任当地的国境警备队之后,被编入由魔导军官学校派来的培训组与当地编入组等,共同编制成的管理部队的谭雅,首当其冲的就是接获不容拒绝的四十八小时待命指示。还以为在编制完成后,上头会依照传统进行训练,验证队员们的快速反应能力并维持紧张感,结果却是被迫穿着全副武装待机,这约是二十四小时之前的事。
  接着,就在怎么想都只能认为是恶魔在微笑的时间点上,设置在国境各地的前哨警戒地点纷纷传来紧急警报。警告后方,协约联合军有进行大规模越境作战的迹象。
  帝国担忧已久的协约联合的政策转换。由于政权交替导致首脑阵营替换,以及随之而来的民族主义兴起,要求大幅改变国策方针。坦白讲,不仅是谭雅,就连全体帝国军关系人士都难以理解他们为何要在这个时机点,就像是在开玩笑般轻率发动这次的军事行动。等到察觉时,协约联合已发出代替宣战布告的撤退劝告。
  也就是「帝国军人必须在二十四小时内,立即离开我国固有领土」的宣言。
  协约联合的情况,或许不是一介尉官所能得知的,但由于区域冲突「在政治层面上过于敏感」,所以帝国应该是想极力避免正式的武力冲突。但要是无法正视现实,恐怕将会在历史上留下臭名。
  「这群家伙是笨蛋吗」的臭名。抑或是,他们准备了必胜的策略呢?
  帝国虽然难以理解协约联合的目的与意图,也仍然依照国家规定,动员起严谨的官僚机构与军事机构,根据理论展开迎击准备。就身为其中一片齿轮的谭雅而言,她只是在做符合薪资的分内工作。不过在这个时间点上,她也不是没有「算了,反正大半是对内的政治宣传吧」这种乐观的推测。
  毕竟邻近国的联邦,应该也不想有人在自国附近发动军事行动,可预期会介入调停或是以威吓进行牵制。而过去援助协约联合的联合王国与共和国,应该也会担忧过去援助他们的心血化为乌有,而制止这次自杀性的进驻行动吧。没错,大多数的将兵都是这样判断。毕竟所谓的士兵,同时也是个现实主义者。
  因为摆明白的,要是与帝国正面交锋,恊约联合是毫无胜算可言,所以一定会有某国出面调停,然后再由协约联合跟帝国的政治家和外交官收拾善后吧。
  然而,让该时代全体人类感到困惑的是,除了当事人协约联合之外,任谁都「难以理解」的事态,居然真的发生了。
  「奉劝进驻的协约联合军解除武装投降,或是立即离去。」
  帝国面对就常识来讲,甚至只能说是冲击性的劝告。但对仍然半信半疑观看事态发展的帝国而言,协约联合军越过国境的报告尽管不是没有预期,不过一旦真的发生,却也是让他们难以理解的事态。根据后世纪载,帝国军参谋本部的军人雷鲁根,就曾以「……连怀疑是军中高层极密进行的自导自演都还比较好理解,协约联合的意图就是这么地令人费解」这句话来表达心中的疑问,述说这件事究竟有多么不可思议。
  不过先把疑问与不明了先置之一旁,信奉务实主义的帝国军随即务实地下达命令,立即针对协约联合的大规模越境作战进行反制。不管是对他们的意图感到迷惘还是困惑,在指出有可能发生冲突的当下,按照规定开始进行战备物资的事前囤积,中央乃至于大陆军的各军团也经由铁路开始集结,将帝国军组织能毫无窒碍地遂行一切的本领,以及被评为组织面胜利的应对手法发挥得淋漓尽致。
  然而就算聚集大量物资,进行部分动员,帝国仍旧是无法抹去心中的那股半信半疑,持续烦恼——他们该不会是玩真的吧。
  在列强之中,帝国特别是在军备方面上傲视群雄。就连在平时,都会以国境警备队的名义,在国境上部署军团规模的驻军。而在当地,还额外动员了谭雅等人所属的临时军团,作为最低限度的战斗准备。甚至还稍微考虑到情报战的情况,而邀请各国的大众传媒跟随作为对应,可说是做得毫无破绽。但正因为这样才让人怀疑——他们真的会打过来吗?
  就谭雅而言,她真是作梦也没想到,协约联合会在毫无大义名分之下,向军事强国,而且还特地在媒体面前,以劣等的战力发动越境攻击。

  但这世上,现实似乎比小说还要离奇。对谭雅来说,事情发展简直是不可思议。说难听点,就是目睹到自杀欲望化作实体的瞬间。
  「开战了!各位,重复一次。开战了!战争就在刚刚开始了!帝国对于雷格多尼亚协约联合的越境侵犯,已发出宣战布告!协约联合军在稍早前开始在各地越境,对此,帝国军的部队正陆续赶往国境!根据情报显示,我军已经在各地开始交战了!」
  但事实上,眼下以友军的装甲部队为主,各部队正在急速展开中。同时,随行的随军媒体人员也惊叫连连,将各地战区传来的速报,透过电波向全世界发送。
  ……正因为确定会战胜,所以才需要宣传战吗?唉,既然国力、技术水准、军备都占有压倒性的优势,会认定我方一定胜利,并率先采取下一步动作也是显而易见的事。
  而会在开战前先让新闻媒体人士在当地部署,也是上头认为这场战争有余力进行这种程度的宣传。藉此宣传帝国的强大与正当性,就政治上来讲并不坏。外加上已经证明是对方先行越过国境,所以也不缺大义名分。会顺便让大众传媒跟随,主要是想展现一场胜战吧。会在打败仗时让媒体自由报导的国家首脑阵营,就连在这个异世界里也是幻想中的存在。对现况毫无或是极少隐瞒,至少证明情况一切顺利吧。
  这全是让谭雅毫不紧张的要素。老实讲,当她听到自己要被丢到北方实习时,还真想仰天大喊:请对这个把幼女丢到危险边境恣意驱使的军事国家,还有把善良个人丢到这种世界的存在X降下天罚吧。
  但如果是像波斯湾战争那样一面倒的战局,提供她出人头地的好机会的话,那就没问题了。这样就只是在会打赢的战争中,待在会打赢的军队里,从安全的天空攻击敌人,然后获得晋升的简单任务。尽管这完全超乎预期,但也不是什么坏事。不对,别说是坏事,甚至还是千载难逢的大好良机。国境巡逻任务不仅单调又很危险,就算有所成果,也很容易基于「政治上的考量」而被视为不存在的业绩。拜这所赐,让这个在北方诺登纷争地区的巡逻任务,在帝国军内部被评为是一份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在那里既不容易累积功绩,而且就像是在不断提醒她条件恶劣一样,尽管非她所愿,谭雅·提古雷查夫的外表,是名金发碧眼肌肤白皙的幼小少女。再加上光看经历的话,还是个军官学校出身,将来注定平步青云的魔导师。就算有长宫愿意提拔任用她,一旦她出了什么事,恐怕也无法避免糟蹋有大好前途的年轻人的骂名吧。姑且不论实力,光只看外表,那张有如人偶般的脸蛋就连自己也不得不感到突兀。即使是自己,倘若事不关己或是与工作无关,也不会想跟这种人扯上关系。
  这就是自己在帝国军内任官后的客观立场。尽管教官们的评价不差,但只是在做符合薪资的分内工作这个事实,很难让她破除子虚乌有的「幼女魔导师」负面谣言。既然如此,就只能创下更大的功绩。但就算想创下功绩,至今为止却过不到最重要的机会。换句话说,自己尽管身为「魔导师」,却不被当成魔导师看待。单纯把她当作碍手碍脚的婴儿。这种始终被人叫作不良品,完全不顾及她过往经历的处境,简直就是种耻辱。
  不过讽刺的是,她却在帝国军拥有压倒性优势的战场上获得实战机会,能以首战替自己的经历锦上添花,算是预料外的幸运。
  想必暂时能以比较好的状况参与这场战争吧。既然如此,希望能在这段期间内,弄到让自己生存下去所必要的权力与地位,以及确保人脉。为了这点,就必须得在这场稳赢的战争中适度活跃,建立战功吧。
  一想到这边,谭雅就忽然觉得这状况也意外地不会太坏,无意识地放缓了那双气血畅通的红润嘴唇。
  「不对,这对于经历来说反倒是最棒的情况吗?……该认为这不是件坏事吧。」
  谁也没能听到她这段偷偷低语的自私发言。纵使有人飞在空中,这番话想必也会被地面上嘶吼的帝国军炮兵队的炮击声,与不绝于耳的响亮弹着声与爆炸声掩盖过去。而且,只要当自己是在特等席观赏比富士综合火力演习②盛大数倍规模的炮击表演,也就不会觉得不愉快了。
  「Fairy08,这里是Goliath07,请回报炮击效果。」
  「Goliath07,这里是Fairy08。炮击为有效射击。重复,炮击为有效射击。」
  就只是淡然观测结果,然后将诸元转达给炮兵队的简单工作。虽然一边展开飞行术式,一边背着无线电飞行不是件轻松的事,不过帝国军的演算宝珠非常优秀。而且作为潜在纷争地区的诺登地区,就性质上来讲,在北方部署的部队有许多是从中央派来的。不说别的,就连谭雅自己在文件上,也是从中央派到现场实习后,临时编入部队里的人。
  只要认真从事军务,总有一天能返回中央军,担任后方勤务也不再是个梦想。要是能获选成为帝国军后方勤务部队的随队魔导军官,说不定还能接到帝国首都的防卫任务,一直待在后方待命,换个角度来看,这可是能够累积有益未来发展的经理,令人感激不尽的人事调动。
  在得知自己要到不仅无聊还充满风险的北方实习时,简直恨死教官了,但人生还真的是不知道什么是幸运。虽然迟了一点,但还是赶快找个时间写信向教官做近况报告顺便向他答谢吧。人脉得要好好经营才行。
  毕竟我可是期望能过着玫瑰色的菁英人生啊。边参与实战,边进行战区的弹着观测,谭雅的心情非常之好。
  「Fairy08呼叫诺登控制塔。听到请回答。」
  「这里是诺登控制塔,收讯良好。」
  眼前炸裂开来的炮弹,顺利对协约联合越境侵入的步兵部队造成重大打击。就算诺登是地形起伏不定的山岳地带,但大意地朝着炮兵队部署完毕的国境附近进军,依旧只会沦为炮靶。更别说是在没什么掩蔽物的地形上了。
  「Fairy08收到。目前在面压制中。判断为压制。敌步兵部队正逐渐丧失组织能力。」
  做好万全准备的炮兵队保持适当距离,在观测员的引导下朝事前观测完毕的地区,向非装甲目标进行炮击。这要不歼灭敌军还比较不可能办到。眼前溃不成军开始抱头鼠窜的那群曾是步兵的人类群众,轻易就成为榴弹的炮下亡魂。透过双筒望远镜目视到这情景,谭雅判断再打下去也只是在浪费炮弹。
  「诺登控制塔收到。请推进到第二巡逻线,引导我们朝展开中的敌方步兵主力,进行『面』的压制。」
  「Fairy08收到。我立刻前进,继续执行观测任务。」
  淡然地与塔台对话,同时还能让谭雅暗自想着「无线电在实战中也意外地通用啊」,天空就是如此与杂讯无缘。就她的碧眼所见,眼前这种阴天,绝不是难以造成电波干扰的天候。然而天电杂讯却有足以说是清晰的水准。清晰到自己事前推测无线电品质会因为诺登矿脉导致的地磁异常变得很差,所以背着超大台航空无线电的行为,显得蠢得要命。为找寻还在抵抗的残兵,谭雅从逃窜的协约联合部队上空经过,边依照命令推进,边由衷感到难以理解。
  协约联合究竟想做什么啊?
  如果想进行实弹演习,坦白说一声不就好了。早知道他们好打到不是火鸡,而是在打渡渡鸟的程度,自己也应该拒绝观测任务,自愿报名对地攻击任务才对。在稳赢的战争中,对地轰炸任务不仅能确保制空权,有着护航机,还能恣意挑选最适当的目标攻击。真让人羡慕得要死。
  「Fairy08呼叫诺登控制塔。已推进到指定位置。」
  「诺登控制塔收到。这里也确认到了。目前正在将情况转达给目前的军团炮兵队。请继续弹着观测。」
  「Fairy08收到。会在接获其他命令前进行弹着观测。Over。」
  「诺登控制塔收到。」

  同一天,协约联合诺尔兰上空

  神啊,究竟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啊?
  被雪光反射晒黑的精悍脸庞因苦恼而扭曲,安森·苏中校忍不住向天询问。在身为协约联合军的航空魔导师飞习惯的天空中,回荡着帝国军重炮的齐射声响。眼前展开的是一面倒的战斗。不,任何一位有常识的军人都不会把这叫作战斗,而是称为屠杀吧。居然在毫无掩蔽物兼起伏不大的丘陵地上,不仅是非装甲车辆,甚至还让血肉之躯的步兵,如游行一般朝着严密部署的炮兵阵地前进。
  「这……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他们居然开火了!」「我需要救援!赶快,赶快!」「撤退!赶快撤退!快制造烟雾!」「没了!我的手,我的手没了!」「空中支援还没来吗……」「司令部、司令部,请求回报状况!回报状况!」
  这个帝国称为「国境线」、协约联合称为「暂定非武装线」的地区,是根据伦迪尼姆条约③所制定的一种假定国境线。漫不经心地穿越这块地区,朝在这里严密架设阵地的帝国军发动正面突击,会有这种下场也是可以预期的吧。不管那群政客脑子里是在想什么,但这些传来的无线电通讯,正是全战区的士兵以性命替无可救药的政治付出代价的佐证……以士兵们的性命。
  「……那群天杀的政客!」
  低迷的经济与扩大的贫富差距,加上毫无改善的失业率。协约联合政府所面临的内政问题,随时都有可能引发严重的信任危机。现在政府,将会严重付出他们轻率煽动起民族主义与沙文主义的代价。不,真正恐怖的是今后的事。是战争,而且还是毫无胜算的战争。
  正因为如此,安森中校才会边飞边口出秽言,咒骂那群至今仍不去面对现实,还在持续煽动民族主义的混帐政客们。
  伦迪尼姆条约是在联合王国的调停下所缔结的条约,让帝国与协约联合双方就国境纠纷的问题,勉强承认一条彼此可接受的国境线。名义上为暂定非武装纷争地区的这条区分线,在行政权也受到条约保证的情况下,可说是实质上的国境线。只是顾虑到主张拥有领有权的协约联合,才让这份条约就成为一份「尊重」双方主张的「暂时性」条约。
  「说什么这只是趟带有紧张感的远足啊!」
  简单地说,协约联合要对内高喊正统性是他们的自由,但就国际社会的观点,这份条约实质上等于承认这里是帝国的国境。不论国内的梦想家再怎么高喊这里是正式的纷争地区,是协约联合拥有主权的领土,看在国际社会眼中也只是丧家犬在乱吠,想必不会有人理会。
  「居然说这是远足!他们敢说这只是远足!」
  就只是在自国的主权范围内,让协约联合军任意巡逻的军事游行?这可不是在开玩笑啊。那群混帐政客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完全相信了自己的政治口号。真希望有人能出来说,这只是个恶劣的玩笑。
  那个政府发言人……或说那群不断发表无聊政治宣传的薪水小偷,居然有那个脸召开记者会说这进驻计划是「高度富有组织性且带有紧张感寸远足活动」。令人傻眼至极的轻率判断。
  「卡宁汉姆!残存的友军呢?」
  「联络不上,苏中校。通讯状况混乱且正在不断恶化,实在是难以掌握状况……」
  友军已彻底陷入混乱。这也是想当然的事。抱持着不可能开战的心态越境,却遭到做好迎击准备的完整编制的帝国军凌虐,任谁也保持不了冷静。这恐怕是会名留青史的愚蠢行为吧。
  「司令部呢?不论是空域管制还是战术指挥所都行。就没有能联系上的司令部吗?」
  「线路受到串音干扰(注:多个通讯频道互相干扰)……而且别说是呼叫司令部,看来就连分配下来的频道都是错的。」
  正苦着脸操作背上长距离无线电的卡宁汉姆中尉,在安森的部队中也是数一数二的老手。在飞习惯的天空中,遭遇连老手都无计可施的串音干扰。这表示协约联合这次的军事活动,毋庸置疑是以轻率心态发起的吧。这要不是自己的国家,他肯定会因为这事实在太蠢而完全傻住。
  「没进入战时体制就发动越境行动,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这毫无疑问是协约联合政府的危机边缘外交。至少帝国要是没有战争的觉悟,绝对不可能玩这种危险的游戏。」
  两天前他在报上看到的帝国军参谋本部新闻发言人的评语,即诉说了一切。这顶多就是展现军事行动活性化的征兆,藉此试探帝国反应的危险外交政策。一脸像是吃了一斤黄莲的发言人这番话,是很有常识的看法。毕竟不会有人未经任何准备,就发动关系国家存亡的军事行动。
  「短距离通信也无所谓。事到如今,就呼叫能直接联系上的地面部队。我们要支援残存部队撤退。」
  「收到。」
  安森的大队不晓得是幸还是不幸,由于之前在国境附近接连发生的非正规战斗中损耗严重,所以在越境当时,被稍微撤往后方重新编制。处于实际战力要是降低到中队规模,就很有可能要返回首都重新编制的状态。正因为安森中校不时从事不会在正式纪录上留下资料的作战行动,所以才会让他误判……既然会让他的部队后撤,就表示这只是一如往常的政治宣传,政府根本没有要开战的意思。
  身为协约联合军的前线部队,同时也足以被称为精锐的安森等人,想必会用尽一切狠毒的话语,来形容这些混帐政客与军人政治家的低能程度吧。他们早就知道自己的政府是一群蠢蛋集团;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政府居然会干出这么无可救药的蠢事。
  「达同,抱歉,你能帮忙呼叫其他的同僚部队吗?我想尽可能掌握战况。」
  因此,完全落于被动局势的他们,就只能在绝望性的战力差距下,支援友军从敌方的攻势下撤退,想方设法面对这种难题。外加上不仅无法与前线管制官取得联系,状况甚至混乱到无法获得战术指挥所支援的程度,这原本可是为让魔导部队与航空部队、地面部队保持最低限度的合作所设立的单位。
  「若有必要,就去跟后续的部队会合。倘若各小队在分散后无法再度整合时,就算将部分指挥权的整合在一起也没关系。」
  「中校,联系上了!」
  将递过来的通讯机抢到手中,在经过短暂交谈后,得知地面已是无计可施的混乱状态。以平时的指挥系统进入战时体制的失策,代价就是指挥系统的彻底崩坏。这已经是任谁都能一目了然的事实。
  「我知道了。总之,不设法恢复指挥,根本打不了仗。这时候能做的判断,就只有设法减缓扩大混乱的面压制炮击吧。」
  因此目前的状况才会恶劣到,各部队不得不各自行动,完全无法采取组织性的抵抗。就算战区中有勉强能够取得通讯的友军部队,但具备指挥能力,足以掌握全体战况并采取必要措施的单位,却是怎样都遍寻不着。
  「这我明白。可是炮兵阵地的防御恐怕很坚固……观测员,你看怎么样?」
  正因为如此,就安森中校手边的战力来看,最为现实且具备效果的支援手段,怎么想都只能得到藉由排除敌军观测员来间接妨碍炮击的结论了。
  「苏中校!是地面部队第六师团的通讯。观测与通讯都还活着!」
  「太好了!快确认他能不能发现到敌方观测员。」
  然后,与勉强维持管制并正在撤退的友军部队恢复通讯,替事情带来了转机。
  「……宾果!诸元传来了!」
  没有隐藏所在位置,有着复数的观测魔导师正在独自飞行。从他们定期发出的暗号通讯频率来看,肯定是进行射击观测时特有的通讯暗号的波长。
  「跟预期一样是独自飞行吗?还真是瞧不起我们啊。」
  「说是这么说,但警戒线④很厚实喔。」
  这他当然知道。透过王道且坚实的制空战所建立起,密集到会让人想发出哀号的航空部队与魔导部队的迎击网。很明显的,帝国军会让后续部队独自飞行,肯定是因为迎击线建立起的防御,让他们做出这样就足够的判断。
  「唉,真不能跟脑子正常的敌人打仗啊。早知道带着家人逃亡比较好吧。」
  「苏中校,帝国那群家伙大概跟我们相反,正在歪着头感到困惑呢。在那边烦恼,战争打得这么轻松真的好吗?」
  「的确,就让我们尽可能期待他们会掉以轻心吧。」
  怀着苦涩的感想,安森中校只能向神祈祷。
  ……神啊,我们究竟是哪里做错了?

  被赋予的任务是件重要却单调的工作。就只是背着无线电与整套观测仪器进行弹着观测。即时处理是由军团炮兵接收诸元的炮兵科负责。战术指挥是由诺登控制塔的管制官下达。
  再加上这是场必胜战,所以她在这项任务里,就只需要观赏帝国军炮兵队以漂亮且值得嘉许的技术,反复进行空爆射击与同时弹着射击。帝国是列强当中新崛起的军事大国。在背后支撑其盛名的军队,拥有足以自豪的较新型装备,并推崇格外信奉火力主义的正统派理论。
  帝国的信念是「刺刀不会说谎,数量也不会」。正因如此,帝国的炮兵队是「战场之神」。就连对谭雅来说,比起自称是神的可疑物体,这个战场之神是更值得信赖的绝对存在。
  毕竟我方尽管半信半疑,但依旧是对开战做好万全准备。也就是说,不仅是制空权,就连对空魔导监视网也准备得万无一失。不论是零星的抵抗,还是对空炮火的光芒,只要向战场之神炮兵队打个小报告,一次呼叫就能藉由炮兵队的面压制炮击予以粉碎。
  这项工作既安全又踏实,而且又会受到良好评价。真希望今后也能这样。毕竟这可是待在特等席,边观赏友军逐渐胜利的过程,边管制在相较之下,连富士综合火力演习都会觉得可爱的铁弹投射。
  在确保安全的天空中,俯瞰敌军遭到单方面击败的光景,感觉怎么可能会糟呢。炮兵队耕耘,步兵与装甲部队推进。担任对地掩护与直接掩护的是我们魔导师。位在上空的战斗机与轰炸机混合部队,作为进攻内地的先遣部队领头先行。整场战斗以演习都不知道能不能这么顺利的情况发展下去。向以漂亮手段遂行作战计划的参谋本部,干杯吧。让我能简单又安全地出人头地,就算再怎么感谢也不足以表达心中的谢意。
  虽然有点不谨慎,但得向说出「幸好战争是如此骇人,否则我们会打到乐此不疲」这句话的李将军道歉(注:美国名将罗伯特·李),因为我可是觉得战争真是快乐得不得了。
  「诺登控制塔呼叫Fairy08,炮兵队开始观测射击。请发送资料。」
  「这里是Fairy08,确认第一批次射击着弹。批次资料传送中。判断为不用修正。重复,不用修正。可开始进行效力射击。」
  不过最厉害的,还是能令人惊讶地完全照资料做事的炮兵队。能以军团的预置炮兵程度完成第一次射击到至近弹的程序,训练程度不容小觑。或许该说,帝国这军事大国的招牌不是挂好看吧。多亏这点,让她工作起来相当轻松。真是太棒了。
  「诺登控制塔收到。请注意流弹。预定在两百秒后进行全力射击。Over。」
  「Fairy08收到。Out(注:讯息收到,不用回复)。」
  边稍微提升高度,边稍微保持距离往西侧移动。尽管不认为炮兵队的准头会轻易偏掉,但要是被弹体碎片打中,让自己惨遭友军击坠就太没天理了。更别说这是全力射击,投射量可是相当惊人。炮兵队爽快地开炮,我则是在一旁咬着手指称羡观看。为让彼此工作愉快,就不能给对方带来妨碍。
  而炮兵队随后开始进行的全力射击,投射出相当凶残的铁弹数量,远胜过她记忆中所有战争电影的场景。从空中望去,就见黑点如银河倒泻般落于大地,爆裂四散冒出熊熊烈火,将周遭曾经身为人类的物体炸得灰飞烟灭。
  「Fairy08呼叫诺登控制塔。确认效力射击着弹。请继续射击。」
  「诺登控制塔发送战区情报。地区α……区沙……沙——」
  「诺登控制塔,这里是Fairy08,收讯不良。杂讯严重。Over。」
  这是电磁干扰,或者单纯只是仪表有问题。现在可是关键时刻,拜托饶了我吧。当谭雅正想再次呼叫管制官,确认背上通讯机的状况时,忽然收到一段出乎意料的通讯。
  「Cherub leader发布战区警报!重复,这是战区警报!确认大量Bogies〈敌飞行单位〉接近!」
  是有别于定期通讯与紧急通讯的Unknown〈不明机〉警报。不过奇妙的是,理当是在第一线巡逻的空中管制官,竟然是向「战区」发布警报。考虑到在迎击战中,本来只要第一巡逻线前的警戒线未被突破,就不会对战区发布警报的情况,这将会是一则深具含意的通讯。
  是来了相当强悍的援军吗?不过战争就是这样嘛。似乎总是不会尽如人意。
  「……诺登控制塔呼叫全体升空警戒的迎击战力。请将ROE⑤从国境巡逻任务改为防空游击战。重复,请将ROE从国境巡逻任务改为防控游击战。」
  等通讯线路安然回复后,就突然收到这道迎击命令。这也是当然,既然出现敌机,那就只能迎击了。而为防范这种情况,帝国不仅在前卫部署了厚实防线,还让预备战力升空警戒。
  「Bogies发出大量照射反应!侦测到术式干扰!判断为Bandit〈敌魔导师〉!敌方已发出照射!请立即予以歼灭!」
  随后的通讯,也让她感到某种预感,敌方尽管是在做垂死挣扎,但战况恐怕相当棘手。
  「诺登控制塔向全军传达。重复,诺登控制塔向全军传达。」
  管制官的口气尽管不明显,却参杂着难以隐瞒的焦虑与困惑。居然就连友军机遭到击坠,语调恐怕都能像个正在念新闻稿的播报员般淡然朗读的那些家伙都会感到焦急,事态严重的程度恐怕是不言而喻吧。
  「已确认协约联合军的大队规模魔导师越境。重复一次,已确认协约联合军的大队规模魔导师越境。」
  而战区管制官参杂着些许困惑声调朗读的状况报告,确实是教人吃惊。照理来讲,逐次投入战力在军事行动上可是大忌。该如何不让预备兵力沦为游离部队是军事计划的重点,同时司令部手边也要经常确保一定的战略预备兵力。这种两难虽是老生常谈,却也是最难解决的问题。
  但就常理判断,不仅让步兵独自越境,甚至等战斗结束后才投入直接掩护部队简直是不可思议。就连谭雅自己也完全没料到,协约联合军居然会在帝国准备转守为攻进行追击战的阶段投入预备兵力。就算是依据战理投入兵力,那也该早点投入吧。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这步棋确实是出乎帝国的预料。
  「请各单位依照预测状况立即迎击!重复,请立即迎击!」
  在将敌军打得溃不成军,各部队正在变更炮兵队的配置与细节修正时,却遭遇到大队规模以上的敌魔导部队发动大规模反击。虽然不是没有预测过类似的状况,然而眼前的情况,却是发生在帝国军已做出彻底击溃敌野战主力的判断之后。
  一般来讲,就算要支援友军撤退,也早就应该要行动了。敌军出乎意料的增援,恐怕让前线乱成一团了吧。方才还在想自己的位置无法累积战果,担心会不会影响升官的谭雅,如今则是打从心底对自己位在后方的配置感到高兴。
  如果是升空警戒战力,想必就得飞去参与激战,但观测要员没必要赶过去。
  「……沙……沙沙沙……沙————」
  不过,就在她正要为自己的好运感到佩服的瞬阀,她与诺登控制塔的管制官之间的通讯怱然充满杂讯。明明直到方才为止都还在报告眼前激烈变化的战况。无线电居然在这么重要的时候出现杂讯。
  把这跟刚刚收讯不良的情况并在一起想,无线电故障的可能性相当高。接下来不论是要引导炮兵队发动攻击,还是要接收友军情报,无线电都很重要,这只能说是致命性的故障吧。不过根据谭雅的记忆,此时背负的无线电是她在各种演习中狠狠操过的那一台。记得是以耐操为卖点的无线电,应该没这么脆弱才对。
  或许是因为实战影响才出问题的,只是接下来不但无法接收弹着观测的联络,就算是因为机械故障,还会陷入让她无法遂行任务、有些令人不安的事态。只是到头来,谭雅也没这个必要怨叹无线电通讯机的失常了。
  ……照射?——会注意自己遭到狙击,只是单纯的偶然。不过相信自身感觉的谭雅,随即变更飞行轨道,勉强避开这一击。
  随后就见无数的术式,轰炸在她方才飞行的预定轨道上。是敌魔导师。
  「Mayday!Mayday!(注:求救讯号)Fairy08呼叫诺登控制塔!重复,Fairy08呼叫诺登控制塔!战区警报!请求紧急支援!」
  杂讯是敌军的通讯干扰,并不是无线电通讯机有问题。作为对抗,谭雅将电波输出开到最强嘶吼起来。
  残留在国境附近的敌战力当中,魔导师无疑最具威胁性。协约联合在魔导师方面属于后起国家,拥有的魔导师数量并不多。不过他们为了弥补数量不足的缺点,针对质量进行了彻底强化。而他们能实现这点,主要是受到数个反帝国的国家援助。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即是朋友。
  因此包含谭雅在内的帝国军魔导师会对这场战争放松警戒,也是根据敌魔导师部队正在后方重新编制的状况做出的判断。依照事前的谍报情资,敌方部署在诺登的魔导师菁英集团,此时正匆忙赶往略为北方的耶利亚斯,所以才会做出具备相当威胁性的敌魔导师战力不在的误判。
  这招回马枪攻得帝国措手不及。但无论如何,眼前还是出现了在发现的同时,就必须立即向指挥所回报的敌方战力。这不仅是在战术价值上,就连在政治策略上的含意也极为重大。当然,她是会依照规定回报,但可没有孤身牵制敌军,在战场上大肆活跃这种逞英雄的想法。想死的家伙就自己去死吧。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但问题就在于,她该如何从这里逃脱。
  「我侦测到敌魔导师集团。中队规模,正在急速接近中。」
  边朝着无线电呐喊,边准备空战机动的谭雅,双眼瞬间捕捉到以相当规模突击而来的高速飞行体。多到令人生厌的敌军。
  「座标,战区α,区域八,高度四三〇〇!」
  虽不知对方有着怎样的苦恼与政治企图,总之是战意高昂。居然不肯屈服于必败的战况,充满悲壮感地干出呐喊冲锋这种事,真是会给人找麻烦。外加上对手是极度充满战意的勤勉军人,他们恐怕一点也不在乎给我方添麻烦吧。
  而且就整体战况来说,仍旧是帝国逐渐迈向胜利。是场打赢也当然的战争。正因为是这样,所以情况才恶劣到极点。在帝国逐渐获得全战区胜利的过程中,唯有自己负责的部署遭到突破的话,就是帝国在本战役中实质上的唯一战败纪录。
  「在众人皆战胜的战斗中,唯有自己留下战败纪录的无能表现。」
  害怕这说不定会让她留下无从辩驳的负面纪录—害怕会被当成无法完成交办工作的无能者。只要有这个可能性在,眼前的事态就足以令她畏惧了。而且当上头要求她迎击时,她身为一介军人没有拒绝的权利。
  竭尽全力开始随机回避机动。尽管可以期待自己的娇小体型可以稍微减轻G力的负担,但实际上,如果要闪避瞄准自己的所在空间,以封有术式的术式封入弹头进行齐射的攻势,负担就不得不飘升到另一个次元的程度。
  从攻击自己的火力规模来看,少说也是小队?不,也可能是精锐分队。根据战术理论来看,他们是想以火力牵制敌机动作,同时对遭到压制的敌部队进行重大打击吧。这样一来,逐渐牵制住自己的敌方目标自然是不言而喻。
  他们最主要的战术目标,肯定是毫无空中掩护的友军炮列。敌中队主力想成功突破防御,从空中单方面蹂躏我方支援火力的意图,不论就军事还是风险上来看,想必都很划算吧。但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炮兵队如果是自走炮编制就算了,但大半都还是牵引炮。就算是帝国,在整备装甲师团、魔导部队还有空军之余,还同时要让炮兵队全面改用自走炮的要求,负担实在太重了。当然,笨重的牵引炮不论要逃要躲,时间都是令人绝望的不足。
  这样必然会需要直接掩护部队的活跃。只是要阻挡魔导中队规模的突击,就需要有相当于中队的战力。换句话说,就是得在直接掩护部队升空前进行迟滞作战。
  「On Engage!〈进入战斗〉」
  「诺登控制塔呼叫Fairy08!请回报状况!」
  所幸或许是我方终于开始电战反制,通讯恢复正常了。只不过,看吧,果然来了。自己对于麻烦事情的预感是百分之百的准确。该说是女人的直觉很准吗?不过姑且不论外表,但我内在可没打算要当个女人啊。这种讨厌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里是Fairy08,已接敌。重复,已接敌。敌中队规模的魔导师正在渗透中。」
  「诺登控制塔收到。请立即接敌,进行迟滞作战。并尽可能收集情报。」
  啊,就说吧。真是恶劣到极点。叫我接敌收集情报?不对,在这之前还要我努力迟滞敌方行动?要我单独去阻扰整个中队?在毫无任何遮蔽物的辽阔天空中?想叫我去死就直接说啊。
  「敌我战力差距太大,请求增员。」
  「诺登控制塔收到。现在友军魔导小队已经紧急起飞。同时,升空警戒的中队也已火速前往,预定在六百秒内抵达。」
  你说什么?居然要十分钟才会到。这段时间都足以让人热好速食,吃完还能顺便整理垃圾吧。老实讲,面对中队规模的敌军,怎么可能迟滞防御得了十分钟啊。
  此时最重要的就是想办法保住这条小命,而唯一的办法就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这也是当然的事,自己可没有那个爱国心,在这种时候盛大地打这种一人战争。但要避免在军历上留下敌前逃亡的可怕污名,必须要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才行。至少也要上级司令部做出此空域毫无战略价值的判断,下令要我转进才有办法。
  「Fairy08呼叫诺登控制塔。请允许即时脱离。重复,请允许即时脱离。」
  「诺登控制塔呼叫Fairy08。很遗憾,无法允许这项要求。请在友军快速反应部队抵达前,努力进行迟滞作战。」
  啊——天杀的王八蛋。请对在后方能以一道命令害死人的嚣张管制官降下灾难吧!真想认真朝他嘶吼——有本事就过来跟我换位置。想命令人这种无理要求,就先示范一遍给我看啊。
  「Fairy08呼叫诺登控制塔。请问友军炮兵队目前的状况?」
  抱怨归抱怨,但我可是个大人。所以能够理解,要是被肉体年龄影响而情绪性地大骂出声,事后肯定会很麻烦。这个仇,等到将来出人头地后再报也不迟。正因为要在将来报这一箭之仇,才需要针对现况做到尽善尽美。
  谭雅·提古雷查夫这名魔导师,尽管面对最恶劣的状况,也依旧能够善尽自身的义务——只要能得到这种评价,就有借口替自己开脱。纵使被当成祭品推上军事法庭,也能藉由询问部署在后方的炮兵队状况,来主张自己有意识到危机,并在现场竭尽了一切所能,试图解决问题。保险得事先准备好才行。
  「目前升空警戒中的一个魔导小队正在急速前往。抵达炮兵队上空约要三〇〇秒。此外,第七游击魔导中队也正在急速赶去迎击。就如同方才报告的,距离抵达约要六〇〇秒。」
  啊,看来彻底决定是最糟糕的事态了。请对导致这种混帐事态的因果律降下灾难吧!
  为什么敌魔导师部队哪边不去,偏偏要朝位在我负责空域后方的炮兵队突击啊?应该担任早期警戒线的第一线部队是在搞什么东西?
  为什么会让中队规模的敌魔导师深入到这种地方都没能察觉啊?因为是必胜战就掉以轻心,还把责任问题推到我这边来,这样谁受得了啊?说到底,如果要打击炮兵队,就算去隔壁战区不也可以?我完全不会在意。但为什么偏偏要朝我这边来!
  该死的恶魔。至今仍旧在诅咒我吗!很好,我决定了。既然这样,那我也豁出去了。人人都想要我死是吧?但我不会一个人死的。我现在决定了。要死就大家一起死。与其要我独自去死,还不如吧事情搞大,让全部人陪我一起送葬。不然我咽不下这口气。
  「Fairy08收到。诺登控制塔,我会努力活下去给你看的!」
  「诺登控制塔收到。祝你幸运。」
  ……不过我承认我的呐喊是在自暴自弃。哪有什么幸运可以祝福我啊?最后那句多余的话算什么嘛?胸口涌上的强烈厌恶感,让我忍不住地蹙起眉头。
  自己目前的情况,就像是德川家士兵在准备大获全胜的关原上,遭遇到岛津这群莫名其妙跑出来的家伙一样。总之我想说的就是——别过来啊!去去去,给我滚去另一边啦。谭雅咬紧下唇,忍不住诅咒起自身的不幸。算了,这就是遭到存在X那群家伙玩弄的命运。我早就有所觉悟了……虽然早有觉悟,但要在敌战力占有局部优势的空域进行迟滞防御啊……
  这边难道没有儿童保护局吗?虽然不保证连内在都很可爱,但至少外表可是个小孩。与其说是小孩子,更该说是童女或幼女这种幼童。尽管期许敌人会因为自己的外表而对攻击这件事感到迟疑,但实在是很难期待人道主义能在战场上发挥作用。
  包括犹太人大屠杀在内,只要知道塞拉耶佛与卢旺达曾发生过什么事,任谁都能理解到,盲信人本主义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人类会化作「恶魔」,极为轻易地做出恶鬼般的行径。尽管公民与道德课上没有救,但人类就是这种生物。
  不过话说回来,正因为有这群会做出如此惨绝人寰行径的「恶魔」,所以「至善的神明必须存在」——西方这种有良知的见解也挺有趣的。然而遗憾的是,我完全不觉得存在X善良,所以不得不否定他们的意见。
  「上帝已死了吗?」
  尽管还有讨论的空间,但尼采的结论果然很正确吧。神并不存在。人类只能够自力救济。在这种情况下就是进行迟滞防御。
  手边的装备有,防弹效果轻微的全套军装、观测仪器,还有佛鲁柯鲁工厂制十三式标准演算宝珠。至于藉由封入干涉式,让术者的意志在更远的地方显现的术弹投射用步枪,则因为是观测任务所以没带在身边。不过主要还是因为太重,这个身体很遗憾地负荷不住。
  在这种情势下,该怎样才能阻扰敌军的行动啊?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场战斗只能针对对方的破绽下手。不用说,我丝毫没有白白送死的念头,在最坏的情况之下,就算要自爆也不会善罢干休。与其被轻易干掉,还不如拖他们一起去死。只不过,我主要还是想继续活下来。
  不用说,最优先的选项当然是活下去,不对,果然还是逃跑吧。只要丢弃炮兵支援器材,自己就跟字面上一样是轻装备。如果企图突破防线的那群人目的是炮兵队,只要专心逃离的话,肯定能迅速拉开距离,退避到安全范围。但问题就在于,尽管有逃亡的把握,却没有逃亡后的把握。在军队之中,敌前逃亡不用说肯定是枪毙。打从你敌前逃亡的那一天起,就得永远陪宪兵队玩着壮烈无比的捉迷藏。就算自己没有僚机,甚至根本是孤立无援,也只有战斗一途了。
  「……也就是说,这时专属于我的战斗吗?」
  在必胜的战场上,抱持着死亡觉悟的厮杀。不对,严格来讲,敌方的目的并不是排除我,而是藉由攻击友军炮兵队达到支援撤退的效果。也就是说,他们会想击坠我,感觉就跟想拍死飞在身边的苍蝇一样吧。
  居然用这种顺便的感觉,让我的菁英生涯与生命遭到危机,实在是屈辱至极。藐视他人是我的权利,他人怎么可以藐视我。不计后果,以干涉式替自己连续注射兴奋剂。反应速度提升,瞬间爆发力增强。强行撬开魔力回路,在大脑感到痉挛痛楚前,以脑内麻药进行缓和。啊啊,感觉真爽,身体亢奋得发烫起来。
  这就是所谓High的感觉吧。这样就算运气不好遭到击坠,也不用感受到任何痛苦折磨,能够顺和逃跑吧。
  「这真是光荣。我很期待呢。期待最棒的享受。嗯嗯,真是快乐到我无法自拔啊。」
  「Fairv08?」
  外加上故意说给对方听的自言自语,有确实让指挥所听到的安心感。这样至少有个证人能证明我战意高昂。就算心情爽到极点,感觉整个世界愉快地天旋地转,也依旧能保持明晰的思考领域,魔导师的脑袋还真是优秀。
  能确实防止思考区域遭到癫狂与药物的污染。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无法放弃当一个魔导师。至于军人的身分,不用说,当然是想立刻放弃。
  「才想说是份无聊的工作,没想到竟能独自面对大军,担任战场的主角啊。」
  这也就是说,我绝对不能够死在这种地方。就算这个世界毫不公平,一点也不美好,也只是市场失灵导致的结果。既然市场失灵,就必须进行改正。
  而当中最关键的部分,就只有成本方面的问题,所以需要想办法提高自身的成本价值。这样一来就不能缺少行销战略。因此要确实推销自己。不放过任何能自我表现的机会,发动猛烈攻势。总归就是如此。
  这也就是说,只要能「活用被赋予的机会」,人生就会变得非常愉快。
  「原本以为这是场将敌我双方、森罗万象之物席卷进来的战争,没想到竟是我大显身手的舞台啊。」
  一点也不高兴,而且这个空域里就只有我。就算想偷偷逃跑也没办法的最恶劣的情况。极度缺乏选项的战况。正因为如此,就算再怎么装模作样也不会被他人看见,只需要考虑长官的观感就好。人类在走投无路时,似乎意外会成为演技派。
  「真是感激不尽。哎呀哎呀……该说这真是一个赴死的好日子吧。」
  丢弃观测装备。好啦,就来跟配备重装备,预定要进行对地攻击的敌魔导师跳一支舞吧——边以高昂的想法煽动自己,边开始缠斗机动。在这令人唾弃,丝毫不想面对的最恶劣状况下,自己只能全力以赴。但最重要的,还是在善尽「义务」的同时生存下来。
  只要表现出自己有遂行义务就够了。先适度地交战几回,然后再靠演技让自己被击退或是击坠,之后的事情就交给他人处理吧。那群坚持飞过来,就算勉强自己也要打击炮兵队的家伙们,应该不会在我逃跑后继续追过来吧——我心中如此盘算。
  最理想的情况,就是以力有未逮的程度让自己无法续战,然后尽可能紧急追降到友军附近。要是能顺便阻扰协约联合这些蛆虫的任务,就再好也不过了。总之,就是要浪费这些家伙的时间。对于企图突破敌方防线的人来说,时间可是比黄金还要宝贵的东西。这或许只是聊以慰藉,但希望能藉此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作因果报应。这必然会是一场毫无赢家的战斗,纵使会有,那个人也会是我。
  尽管我非常讨厌弄痛自己,把自己弄得满身泥泞也非我所愿。但我不想死。我也没道理一定要死。就算要啜饮泥水,我也一定要活下去。所谓的生存,即是战斗。

  「……苏中校!是敌增援!中队规模的部队正在急速接近中!此外,后方还有小队规模的魔导师反应。推定为后续部队!」
  神呀、神呀,究竟是为什么?
  「殿后的第十六霍雷鲁修坦师团遭到突破了!」
  这究竟是为什么?
  「拉坎布少校的大队传给突击部队的紧急联络!他们正与帝国军大队规模的魔导师陷入混战,无法长时间确保退路。」
  祖国究竟是为什么会走上这条错误的道路?
  「我知道!时间不多,不能立刻排除观测魔导师吗!」
  飞在空中的安森中校尽管再不愿意,祖国军队在炮火轰炸下逐渐瓦解,事态每分每秒都在趋于恶化的情况依旧闯入眼帘。就算安森中校满怀着愤怒与焦虑,声嘶力竭怒吼着要阻止间接射击,事态也丝毫没有改善。
  「有擦过对方!」
  安森中校不禁仰天长叹,同时以视线要是带有热量,恐怕能将那个轻盈飞舞天际的敌魔导师烧成灰烬,连一块碎肉都不会留下的力道瞪着对方。啊啊,这明明是飞习惯的北方天空。今天所有的一切,包括这片看习惯的天空都让他觉得无比可恨。
  「被占据到讨厌的位置了。居然溜到友军头上,真是棘手到不行的家伙。」
  以大量兵力追逐单独的敌兵。就算敌兵为求生存而无所不用其极,也没办法说他卑鄙吧。还真是令人感概,倘若自己不是当事人,还真想对他这份奋战精神与不屈战意献上最高的敬意。但他们没有那个时间去佩服敌兵的骁勇善战。
  安森·苏双耳听见毫不间断的炮声,双眼看到遭炮击轰炸得连肉块都不剩的同胞。
  「……那群天杀的政客!」
  要说这是谁的责任,答案是不言而喻。他脱口而出的这句咒骂即表示了一切。真想把那群瞧不起伦迪尼姆条约,对条约内容满不在乎,还拿来当作选举口号的蠢货们丢到这里来。他们的蠢行,可是让祖国人民陷入了危机啊。
  「近距离缠斗!准备冲刺!」
  「苏中校!这里果然还是改用备案,直接去打击敌炮兵队吧!就算魔导师的机动性再强,也只要留下分队就有办法牵制!」
  「不行,拉加德,敌军早已派出增援。会全灭啊!」
  苏中校的部队不知是好是坏,都太过于深入敌阵。只要再稍微增强一点战力,或许就有可能对敌炮列发动强袭。然而他的部队在突破敌防线时,不得不分出数个部队确保突破口,所以手头上的战力就只有一个小队再多一点的规模。
  「卡宁汉姆,距离敌方增援抵达还有多久!」
  「最快的编队只剩四八〇秒!再不快点,会被咬住尾巴的!」
  在帝国的迎击部队陆续赶来的过程中,即使赌上全队性命发动突击,也完全看不到一线生机。正因为如此,他才选择去做自己手头上战力所办得到的事。
  这是安森,苏中校这名协约联合军人所做出的坚实判断,同时也是他根据已知情报所能够做出的最佳抉择。他是名与军事浪漫主义无缘的军人,所以才会预想敌炮列部署了厚实防御而放弃突击。
  但对他来说,这会是一项残酷的事实。此时炮列的上空,并没有任何防御。
  「我知道。就以缠斗……拉加德!你太大意了!」
  「上尉!拉加德上尉!」
  「卡宁汉姆,快去掩护!拉加德,还飞得起来吗?拉加德!」
  对眼前状况感到焦虑的拉加德上尉,朝向敌魔导师发动呐喊冲锋。部队无法即时反应,导致掩护射击瞬间停摆,然后就在他们担心误射拉加德上尉而暂停射击的瞬间,敌兵显现了术式。以友军会以掩护射击牵制敌兵机动为前提突击的拉加德,尽管想在这瞬间改变行进方向,双方的距离也太过接近了。
  「呃,天杀的混帐!快去掩护!」
  不只是爆风的余波,而是几乎等同被爆炸直击的状态下,只是稍微改变行进方向的程度,就连聊以慰藉都没办法。霎时间,防御膜剥落、防御壳破裂。不过拉加德仍然在瞬间做出判断,以双手护住脸部,而他之所以能保住一命,想必是上帝的庇佑吧。
  「……Break〈紧急回转〉!那个混帐是故意的吧!托尔!」
  战力上的优势。集中的射击线。然而,让遭到压制的敌方魔导师夺回自由的代价,实在太过高昂了。
  「伤亡报告!」
  「脱离二,此外,拉加德上尉的伤势非常严重。」
  双手被炸烂的拉加德受到出血与剧痛的影响,此时正意识不清地逐渐降低高度。试图保护他而闯入射线的拉加德上尉的搭档——托尔中尉也在极近距离下受到爆裂术式波及,实际上也丧失了战力。
  「哼,被摆一道了。中校,我要突击了,掩护我!」
  「啊,混帐东西,掩护他!」「Hit〈命中〉!Hit!」「你的手我要啦!」
  此时,他耳中确实听到了。
  「抓到你了。」
  这道简直就像是喜悦的声音。那是狂信者的笑声。
  「不行,巴德!快退下,那家伙是要……」
  正当他准备发出警告时,下一瞬间,帝国军魔导师就显现术式,将朝自己冲来的拉加德,连同自己在内一起纳入术式的有效范围内。
  「居然是自爆……」
  尽管是让人不想去理解的光景,但他仍旧清楚看到了。
  「中校,极限了!要被逮到了!」
  「……已经击溃观测员!众人脱离!」

  统一历一九二三年 帝都柏卢 帝国军参谋本部人事局人事课长室

  抽着烟,边揉着因为太过专注而开始发疼的脑袋,负责管理帝国陆军人事的雷鲁根少校,边揪着那张充满知性与精悍,散发着贵族风采的脸孔,忍不住以僵硬的声音发出呻吟。
  参谋本部人事局功绩调查部,这里是调查士官兵在前线的功勋,向上级申请适当的授勋与奖赏,也就是所谓进行适当人事评价的单位。是帝国军人事的枢要。作为经历的一环分配到这里的参谋本部中坚将校,将会是未来帝国军将官的候选,所以选贤与能是当然的传统。
  想当然,他的能力也是挂保证的。就连伴随北方激战,人事局涌入大量授勋推荐的期间里,任命为授勋课长的雷鲁根少校依旧能以适当的速度尽数处理这些文件,即证明将他分派到这里的上级眼光并没有看错。
  该名雷鲁根少校冷不防停下在文件上飞舞的笔,凝视着北方送来的军功推荐状与授勋申请,突然发出呻吟。这让课内的部下们担忧地朝他望去,心想「怎么了吗?」也是当然的吧。
  「……那家伙居然在诺登。」
  雷鲁根少校夹带烟气发出的低语,流露着对这份文件难以抹消的异常感与厌恶之情。
  文件上记载的推荐对象,官阶与姓名是谭雅·提古雷查夫魔导少尉。帝国军军官学校以第二名的成绩毕业,在前往北方部队实习时遭遇到诺登动乱事件。然后在北方方面军中奋战不懈,不仅战功辉煌,还对友军做出极大的贡献,因此受当地指挥官集体联名推荐的文件。作为人事局的功绩调查部的受理文件,这种形式的文件相当常见。顶多就是连别名都一起附上这点稍微有点稀奇而已。
  当然,作为该以公平性与客观性为宗旨的人事局人员来看,并非不赞赏提古雷查夫少尉在北方舍己为人的重大战术行动。彻底贯彻迟滞作战,致力限制敌方部队的行动。就结果来说,尽管不能限制到增援抵达,却也创下确实击坠一、不明二的辉煌战果,最后还成功阻止敌方部队突破防线。尽管自己早已等同字面意思的遍体鳞伤,也仍然善尽义务,始终不放弃对友军的支援。如此值得赞赏的无私行为,就连在广大的帝国军当中也实属难得。
  一般来说,雷鲁根少校在拿到这份文件后,应该是没必要犹豫才对。顶多就是加注几句话,加快授勋手续的办理吧。然而遗憾的是,雷鲁根少校早在谭雅·提古雷查夫少尉还只是军官学校的一号学生(注:军官学校的最高级生,最低级生为四号学生)时就认识她了。而且还伴随着难以说是良好的印象。
  这是在他为处理人事局的事务,而数次访问军官学校时候的事。
  当时他所看到的,是一名与其说是矮小,更应该说是娇小,适合拿着玩具嬉戏的可爱女童,挥舞着演算宝珠代替玩具,踹着并排坐着的候补生们发出怒吼这种超现实的景象。会让他怀疑起自己眼睛的事情,至此至终都只有这一件。
  照道理来讲,他只要认为那名女童是名跳级的优秀魔导师就好了吧。实际上,他一开始抱持的印象,也是这里有名早熟的天才儿童。
  尽管心中的声音控诉着,将这种未满十岁的小孩投入前线实在有违人道,但他从军的经验却强力反驳这点,表示魔导师本来就很早熟。这是个就算是小学生程度的少年少女,只要拥有身为魔导师的优秀资质并且志愿从军,不论年纪再小都会被分配到前线的时代。对于志愿就读军官学校的人,不需要对她的配属感到担心。这份文件述说着,那名早熟的天才创下符合其才干的战果,并展现出对帝国的忠诚心。照道理来讲,应该就只是这样。如果照道理来讲的话。
  但仔细想想,这是件很恐怖的事情。
  年纪未满十岁的小孩——或是说幼女,在战场上摆出老成的表情飞行,光是这项事实就让他不得不感到些许寒颤。尽管他没有想指责军官学校的意思,但还真想质问他们,究竟是在培育魔导少尉,还是在制造杀人玩偶。
  主要来讲,一般的军官候补生,嘴上说的和做的完全就是两回事。就算再怎么夸下豪语,所谓的新任军官都意外地没用。光只有干劲十足,其他方面只求别扯老兵后腿就上帝保佑的案例也不在少数。然而她却是言行一致的典型案例。打从军官学校的候补生时期,就隐约展现出其令人惊讶的现实主义者的一面。
  在向教官们询问她的在校状况时,据说她曾以一号生的身分,在对二号生说明指导方针时,直接宣言要摘除军队中的无能。对充满干劲的新一号生而言,这种程度的怒吼并不稀奇,教官们一开始听到似乎也笑了出来,觉得她的气势不错。然而她言行一致的举动,却过激且忠实到让教官们脸色发青。
  在某次野外机动演习中,某位稍微引起些小争执的二号学生,在面对谭雅·提古雷查夫一号指导学生的命令时,不仅没有听从,还反而嘲弄起她的年龄与外貌,做出只能说是愚蠢的抗辩行为。雷鲁根少校就在这个时候,目击到她就像是要善尽指挥官义务似的,准备要遵从军法,将抗命现行犯如同字面上意思处刑的瞬间。
  对雷鲁根少校而言,正是这起案例,让谭雅·提古雷查夫在无数的帝国军魔导军官当中,成为他必须记住的危险存在。
  违背命令的候补生确实需要严惩。纪律与训练可说是帝国的根基,要是稍有松懈就会导致军队的基础崩坏。既然这事关根基问题,那站在指导立场上的人对此采取坚决态度,以一名军人的基本态度来说并没有错。
  实际上,回顾历史的因果,军官的手枪往往也是军队对于逃兵与违背纪律之人的制裁道具。身为军官所背负的义务,统御部下是多么重要的一点,相信完全没有说明的必要。
  只不过——高喊着「既然这颗脑袋蠢到会忘记命令,那就切开头盖骨,直接把命令打进脑袋里吧」,随后绑住抗命的候补生并展开魔导刀,也做得太过火了。然后就在教官赶去制止的瞬间,她确确实实地正准备把刀挥下去,这是雷鲁根亲眼所见的事实。那要是无人制止,就肯定会「切下去」吧。
  
  她在前线将会是个极为优秀的军官吧。但她心中绝对没有正常人该有的感性。身为一名人类,她欠缺了某种重要的东西。这就在战地进行战争的军人而言,是种理想的资质也说不定。先天个性就如此适合战争的人并不多。所以包括帝国军在内,各国军队才会透过纪律与训练,将人类训练成一名军人来确保自国的战斗要员。
  就这点来讲,她是个逸才。正因为工作有关人事管理,所以雷鲁根少校尽管厌恶却也非常能理解。会满不在乎地实行自爆战术,忠实遂行战争任务等行为的人,就军队而言只会是理想的士兵。当然,其中有些部分很明显地有害。
  特别是就部队所追求的均质战力来看,她大幅偏离了这方面的意思。要让她以个人裁量采取行动,其过于危险的思考模式,将让人不得不感到潜在性的忧患。她是货真价实的战争狂。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关于这件事情,雷鲁根尽管知道自己将会是少数派,才更是由衷希望上级能够对受勋这件事重新考量。
  不仅坚持战斗到增援抵达,本人更是英勇奋战,最后还是靠在附近搜索的友军步兵部队回收才勉强保住一命?这当然是值得赞赏的行为,但考虑到那个人的性质,这反倒是相当自然的结果。就连她战斗的姿态,会理想到简直就是教科书上推崇的骁勇善战,也丝毫不让人惊讶。四肢受到广范围的枪伤,演算宝珠上有用牙齿咬住的痕迹?讲明白点,就是她死守住重要部位,尽可能地进行抵抗,并冷静做出争取时间的战术判断。
  只不过,正是因为这样,看完文件内容的雷鲁根少校才只能抱头苦恼。
  她非常危险是事实没错。但同时就信赏必罚的观点来看,如此杰出的功绩也没办法遭到抹灭。想必也不会允许被抹灭掉吧。
  尽管还不清楚今后的发展,但从她被推荐的功绩来看,她应该会被授予荣誉的银翼突击章。北方军恐怕会判断这是战争初期的最大功绩吧。这是在初战中最为重要的战局里发生的些许危机。而且还是由军官学校出身的魔导师建下的功勋,这对想要战意刺激策略的军队来讲是再适合也不过的广告丁。毕竟这可是实际的战绩。就宣传故事来说非常完美。会这么早就赠予她「白银」这种优美名称,身为一个魔蹲师来说相当名誉的别名,也是因为目前军中气氛相当高涨吧。他当下就察觉到了。
  而为了鼓舞军中士气,就算她不是英雄,也必须得要信赏必罚。但对于身为军事官僚,以公正和忠于义务为荣的雷鲁根这名军人而言,这是让他首次感到义务与情感背离的事例。
  身为兵器完成的小孩,只会让人不由得感到害怕。至少也得动点手段,确保她只会对敌人发挥万全机能。就把你捧成英雄吧。就尽可能尊重你的战功吧。就尽可能认可你的自由裁量权吧。就尽可能给予你一切支援,做好所有让你战斗的准备吧。我会这么做。所以拜托你,给我到前线战斗吧。对于只能想到用这种请求方式管制的军人,给予她名誉与影响力真的妥当吗?
  「……至少,如果能再下降一阶的话……」
  持有银翼突击章的人在军中的影响与评价非常之大,甚至足以让雷鲁根少校不自觉发出喃喃抱怨。
  银翼突击章是在帝国为数众多的勋章当中,最具有价值的勋章之一。本来帝国的勋章里,就有许多赞赏实力的种类,不过基于名誉与礼仪上的方便,也不是没有根据年资与一定经历授予的功劳勋章。然而,就现实来看,对国家做出显著贡献,而针对其义务感或勇气授予的勋章,将会让人更加重视吧。(这部分被认为是帝国质朴刚毅与功利的风格所导致,但可能有涉及民族主义在内也说不定。)
  在过去,人们会用月桂树的冠冕来赞赏个人的勇气。不过配合军队的现代化,如今已全面改用一股的勋章代替。当中的突击章,是授予勇猛果敢地与敌人战斗的士兵,表扬其奋战精神的战场荣誉。大致上会授予在大规模攻势中担任先锋的部队一般突击章,并授予当中有立下确实功绩的人员柏叶突击章。
  一旦成为柏叶突击章的持有人,首先将会成为部队的核心成员,并被视为能够无条件给予信任的士兵。只不过,就连柏叶突击章的持有人,也无法与银翼突击章拥有的名誉相提并论。因为这是唯有将我方从危机中解救出来,有如大天使一般的救星才允许拥有的名誉。甚至就连推荐资格都与一般的突击章不同。
  银翼突击章并不是经由长官推荐所授予的勋章。一般来说,是由被拯救的部队的指挥官,抱持着对战友满溢的敬意所推荐的。(多半是指被拯救的部队中资历最深的长官。)
  不过远超乎这些规范,银翼突击章的最大特征就是授勋者大都往生了。换句话说,就是受勋的门槛高到,必须要在如此危险的状况下进行英雄般的奋战,才有可能被授予这面勋章。
  在身陷危机的状况下,个人能够拯救部队吗?所采取的手段会达到何种程度呢?透过寻常的手段能办到这点吗?这些答案不用说,只要观看银翼突击章授予者的纪念照片就能立刻明白。在照片当中,勋章大都是放在授勋者挂在步枪上的帽子。只要想到在正式规定上,允许用步枪与帽子代理授勋的勋章就只有银翼突击章的话,要说这项规定诉说着极为惨烈的事实也不为过。
  因此,银翼突击章的授勋者无关阶级高低,都值得全体将士官兵献上敬意,这个勋章就是如此荣誉。
  承认吧。坦白讲,他一想到那个人在拥有权力后会做什么事,就不由自主感到害怕。
  毕竟她实在太过异常。他最初推测那个人是祖国走火入魔的人才收集机构,所挖掘出来的过于适合军队的人才。还怀疑她受过极为偏激的爱国教育,而委托情报部的熟人调查养育她的孤儿院背景。但结果却是清白的。那是间有着平均水准,营运人员也还算有良知,随处可见的平凡孤儿院。硬要说的话,就是多少有些捐款让营运还算充裕,院生的营养状态也有达到平均水准。
  这也就表示,提古雷查夫少尉忠于军队的根源与渴望斗争的意识,不仅与饥饿无关,也不是来自于虐待经验的暴力倾向。在兴趣使然下,他前去确认她在入校测验时的问答纪录,她……那个披着幼女外皮的怪物……是这么回答的:
  「没有其他路可走」。
  满怀着对于国家的贡献心与忠诚;理想到让人赞不绝口的军人资质三龟不松懈的训练与自我锻链的意志。这些全都是值得赞赏的特质。如果是单独具备其中一项,身为管理帝国人力资源的军人,雷鲁根也会感到很高兴吧。
  要是有人能兼具这些特质,我们肯定会喜出望外吧。认为这正是军队想要的人才。而如今,将这点具体呈现出来的人就在眼前。讽刺的是,这反倒让雷鲁根少校正视到一项事实,帝国军所追求的人才的极致就单纯只是个怪物,而让他感到恐惧。
  他不清楚「没有其他路可走」这句话中蕴含着什么意思。倘若要想一个合理的假说,这难道不是为了将她满溢而出的杀人嗜好升华成合理行为吗?有谁能够断言,她的本质不是与生俱来的战争狂,所以能符合自身嗜好的道路,就只有从军这个选项吗?
  有谁能够保证,她不是个看到滴落的鲜血,就会愉悦地轻易投身杀戮之旅的危险人物吗?就算一举一动都是理想的军人风范,但要是综合来看,她要不是个疯子,就是精神异常。
  当然,可以理解她不是会神色自若地掀起战争的人。会神智清晰掀起战争的人,不是货真价实的狂人,就是精神已经崩坏的家伙。根据经验法则,他也不是不能理解这种程度的事。但万一那个人是抱持着享受的心情在参与战争,又会是如何呢?
  过去曾有耳闻,不论理论还是实践,对杀戮者而言只不过是一种美学。也就是说,大量杀人犯会无法区别自己的理论与实践。当时他还把这视为一种古怪的见解而一笑置之,但如今终于理解了。就算再不情愿,也还是理解了。不论说得再好听,她都是异端,与我们相异的存在。
  那个人或许就是所谓的英雄吧。换句话说,就是她有某些地方偏离了正常人。要赞美英雄是不错,但绝对不会教导学生要追寻英雄的脚步。也不能这样教导他们。军官学校是培育人才的机构,可不是催生出狂人的地方。

  同一天,帝国军参谋本部作战会议室

  参谋本部决定要对某名魔导军官进行授勋,这不仅是难得将银翼突击章授予尸体以外的对象,甚至还是以破格的速度,要连同别名一起授予的隆重授勋仪式。只不过,无视正因为战胜后的授勋队列闹得沸沸扬扬的某处,在参谋本部的一隅,经由严格看守的卫兵彻底排除外人进出的参谋本部第一部(战略)的会议室里,正在沉重的紧张气氛中激烈争论。
  严格来讲,是两名准将所提出的剧烈反对。
  「我坚决反对这么做!像这样集中投入兵力,丧失快速反应能力的风险,远超出所能获得的好处啊!」
  正值壮年的精悍军人一站起身,就竭力发出了反对的怒吼。他那双泛着淡蓝色的眼瞳充满自信,甚至让人感到桀骜不驯。让见者能够明白到,那是一双始终注视着现实的眼睛。在才干与自信的调和下砥砺而成的俊材,受到参谋本部如此高度评价的卢提鲁德夫准将,将他俊材的荣誉抛诸脑后,一副即将探出身子到会议桌的模样,持续高声叫喊着反对。
  「只需要派已在当地展开完毕的部队进行追击战就很足够了!只要保持战略的灵活性,循序渐进压制他们就好,我们就只需要这么做!」
  他的意思即是表示,不该损害战略的灵活性。
  「我也同样不得不提出异议。我们已成功歼灭敌野战军,不需要再透过战争去进行任何事情。国防目的早就已经达成了。
  然后基于保持战略灵活性的观点,尽管有着稳重举止与媲美学者的外貌,但仍旧带有军人严以律己印象的杰图亚准将,也仿佛朗读官方结果的数学家般,语调淡然地加入反驳的行列。
  「两位准将都言之有理……敢问路德维希中将的意见是?」
  就担任主席的马可杰侍从武官看来,两位准将的意见就理论上,皆是让人感觉到合情合理、无法无视的反驳。当然,老奸巨猾的侍从武官,打从一开始就有办法在讨论时故意无视反对者的意见吧。
  不过,马可杰也不是没有在意的部分。只要想到参谋本部的见解拥有左右最高统帅府的影响力,这个话题就有向下挖掘的价值。因此,他就打着要让对方表明一切立场的意图,催促在参谋本部当中,主张要发动大规模攻势的路德维希参谋总长表态。
  「谨慎行事是不错,但周边国家根本没有动员的征兆。在这种情况下,倘若我军能不受现有条件的束缚发动大规模攻势,难道不是绝佳的好机会吗?」
  起身答话的参谋总长,脸上带着困惑。两名备受他期待的部下一同窝里反的情况,使得他流露出了些许迷惑的神情。另一方面也带着怒气,让见者能从他脸上,看出那情绪起伏不定奇妙的困惑感。
  「中将阁下!请至少停留在限定动员的程度!倘若发动全面动员,会导致三一五计划的前提基准崩坏啊!」
  卢提鲁德夫准将提出的简洁异议,是基于帝国的地缘政治情况。帝国是列强之中,唯一遭到众多强国包围的国家。因此在国防战略上,陷入必须随时预想两面以上作战状况的苦境。这种只能追求军事层面的质量优势来对抗两面作战威胁的潜在恐惧,以及就地理位置而言迫切需要的必要性,即是帝国以新兴军事大国扬名的历史背景。
  「这不是在借用卢提鲁德夫准将所说的话,但我认为,我们不该动摇以三一五计划为主的国防方针。」
  而在四面八方皆遭到假想敌包围的状况下,帝国所能采取的国防战略,就唯有采用内线战略,有效率地展开并运用整体战力。这是种极为精密的国防方针,在大规模动员的同时,保持数量与质量的优势歼灭其中一方假想国的野战军,然后再准备迎战其他敌国。帝国的这种国防方针即是「三一五计划」。这是为勉强遂行几近不可能的两面作战,就连铁路时刻表都经过精心规画,帝国引以为傲的一种艺术作品。换句话说,一旦崩溃就需要庞大的时间重新建立。
  「杰图亚,逐次投入战力可是兵家大忌。这点应该不用我说吧。」
  「下官也明白逐次投入战力的愚昧。但是在已经歼灭敌野战军的现在,投入主力的必要性令人质疑。」
  另一方面,路德维希参谋总长的说法也有其道理在。在义鲁朵雅王国、法兰索瓦共和国、卢斯联邦皆没有正式动员的征兆下,能将协约联合体无完肤地彻底歼灭的环境已经准备妥当。既然要打,就该全力以赴。
  不过就是否要在现在攻击敌国这点上,杰图亚准将基于我军已充分扩大战果的解释,与路德维希参谋总长的意见相左。
  「我赞成杰图亚准将的意见。我军已逐步取得胜利,如今问题的焦点,应该要放在如何活用这项战果上!在未指示明确方针的情况下徒然动员,我军在战略层面上的目的将会过于暧昧,实在很难想像此举会对国防有益。」
  这不是针对扩大战果的必要性,纯粹是在理解战局之后,针对活用战果的方法提出疑虑。卢提鲁德夫准将的发言,尽管主旨稍有不同,但同样是对军方在毫无对策的情况下,做出会动摇已建立完毕的国防方针之举感到担忧。
  「卢提鲁德夫,既然最高统帅府并未明确地做出方针,那么参谋本部也只能致力于扩大战果了吧。」
  「中将阁下,欠缺明确战略目标的行动,在军事上可是大忌。这种未经深虑的大规模侵略行动,就结果来说很可能伤害到国防战略,下官也坚决反对到底。」
  杰图亚准将也一脸苦涩地表示赞同。
  「怎么能轻易放过这个大好良机啊!我军已准备藉由这次的行动,彻底解决诺登的领土问题!甚至还能解决帝国在地缘政治上的困境!」
  不过部分列席者会忍不住发出咆啸,也不是完全没有理由。他们心中全都有着美好的未来愿景,认为这是帝国打破「随时有会遭到众敌国激烈围攻的现实问题」的大好机会。只要能消灭邻国的协约联合,就能确实减少一个帝国面临到的潜在威胁。这可是解决长年以来,在地缘政治上的难题的一大契机。
  「我反对!这并非是不惜打乱既有的防卫计划也要断然执行的事!」
  不过问题的本质,就跟卢提鲁德夫准将坚决反对的论点一样,在于军方是否要为了确保未来的安全,而不惜打乱如今的防卫计划。
  「帝国的目的是国防安全。既然国境线实质上已由伦迪尼姆条约决定了,那就本质上来说,就等同是没有问题。」
  然后就连杰图亚准将,也淡然说出这种相当于「协约联合那种程度的威胁,丢着不管就好」的大胆发言。换言之,就是他不想在已经由伦迪尼姆条约解决的问题上浪费时间。
  「我们没必要站上敌人的舞台!只需要在自己的舞台上战斗就够了!难道要因为这件事,让我们至今以来的准备付之一炬吗!」
  最主要的,还是跟卢提鲁德夫准将向会议场众人激动游说的一样,这件事就本质上来讲,是关系到帝国国防根基的问题。
  参谋本部长年以来不断修整的三一五计划,是帝国基于地缘政治的情况,唯一能够采纳的国防战略。帝国这种就算陆续遭到他国侵略,也能密集展开反击,坚决完成防卫的防卫方针,是四面八方皆被潜在敌国包围的帝国迫不得已之下所做出的结论。事实上,帝国也想不出比这还要有把握的防卫作战。
  「那你是要我们眼睁睁放过,这个能局部打破目前四面受敌状况的大好机会吗?」
  「只要能削弱协约联合的兵力,就能将心力更加关注在东部方面。就连西方那边,在建立针对阿尔比恩,法兰索瓦的防卫线时,也能有某种程度的宽裕。」
  然而,众人依旧是陆陆续续表示反对意见。在这同时也是能将陷入胶着状态的祖国,从防卫战略上的枷锁解放开来的大好机会面前,诸位参谋流露出不容制止的决心——倘若是现在的话,将能一口气解决帝国自建国以来的军事难题。
  「所幸列强各国皆未有动员的征兆。我相信如果是现在,能够将帝国的祸根铲除。」
  有关于这个判断的对错,他们并不清楚。至少在现在这个时候是如此。

  解说
  ①【ICBM】InterContinental BaLlistic Missile的缩写。即洲际弹道飞弹。是冯·布朗先生(注:弹道飞弹的发明人)所说的「火箭运作得很完美,但误降到其他行星上了」这种使用方法的究极型态。
  ②【富士综合火力演习】是能在日本看到的一大演习,基于「加深国民对于自卫队的理解」这个目的而开放给一般民众参观,不过民众怎么想都是抱持着看烟火大会的心情前去参观的大型演习。演习辛苦了。
  ③【伦迪尼姆条约】虽是原创的条约,不过也有一半是参考实事。我参考的是一八五二年版的伦敦条约(伦敦议定书),是以停战为目的所签订的外交妥协条约。由于不是终战条约,所以因为关系国的利害关系而遭到了打破。不论是国际法还是国际法规,只要有碍利益就会意外简单地遭到打破,真是可悲的现实。但要是无视到过火的地步,还是会遭到人道介入。(一旦当地有石油,就肯定会遭到介入。)
  ④【警戒线】这词虽然有许多种用法,但在本作中是指迎击线或巡逻线。尽管遭到突破的后果会很严重,却意外容易遭到突破。
  ⑤【ROE】这边是指交战规则,跟股东报酬率无关。根据足立纯夫教授的定义,是基于「在事前对战术行动可能引发的意外事态进行谨慎评估,让该事态的法学论述能适用于具体问题,并特别针对需行使战斗的事态以及其方式进行详细规范」所制定的规则。若要说得简单点,就是干架的规矩。


负犬小说组 发表于 2014-12-31 17:42


  Chapter Ⅱ Elinium Type 95 Operation Prb
  第贰章 艾连穆姆九五式

  库鲁苏克斯陆军航空队测试厂上空

  帝都柏卢的西南方,库鲁苏克斯陆军航空队测试厂的上空,今天依旧吵杂。
  将传闻中运用宝珠与权杖所引发的奇迹,藉由科学研究成为可能重现的「技术」,这种现代的魔导学,已研究出到透过演算宝珠干涉世界的方法。这是在受三次元支配的物理世界里,针对施力点给予适当刺激,让现象显现的一种技术。说得极端一点,就是用手拨动打火机的打火轮,还是用魔导的力量拨动的差异。只要明白做法,就能尽情地重现奇迹。这已是一种技术。
  当然,有关魔力与干涉式这些根本部分的原理,目前尚留有不明之处。不过基于军事上的优势,强行达到显著发展的魔导工程学,就在帝国完成一项决定性的突破后,成为了一种兵科。那项突破即是,成功开发出将魔力与类比式算术单元结合的演算宝珠。有别于传说的时代,这让人们能清楚明白,该用何种方式,针对何处,使用何种程度的力量干涉世界。
  而演算宝珠的精髓,想必就是航空术式的实用化吧。这让血肉之身的魔导师能够在空中飘浮。也就是催生出推进力,强行让人类腾空,并在空中保持平衡。只要有这个念头,魔导师甚至能跨坐在扫把上模仿魔女。而作为产生刺激的力量,成为权杖替代品的附刺刀步枪则是当今的贵重品。不过说是这么说,也只是被当成在远距离交战中,用来发射术式的道具。
  无论如何,奇迹是能用技术重现的现象。不论可用性还是军事性上,都已经受到了极为广泛的认可。
  正因为世人早已明白宝珠拥有如此程度的重要性,所以列强才会在这方面的技术研究上展开激烈竞争。
  就连这方面的先驱者——帝国也不出例外。

  本日天气晴朗,风大。目前高度四千英尺,并持续上升中。预定的实验项目约已完成半数左右。与降落伞因为云雾的湿气打不开,让人险些送命的前次实验相比,今天的条件遗算不错,但依旧是提不起劲。更别说这项实验,还附加只要集中力稍微涣散,演算就会崩溃、宝珠机匣开始起火这种让人无法松懈的条件。
  我克制着几乎痉挛的表情,谨慎依照计划中的对地速度维持巡航速度。既然已顺利消化完各种实验项目,接下来就只能上升了。
  没错,靠这颗充满缺陷,毫无信赖性可言,美其名为「新型」的试制宝珠。
  该说是用这只手掌握世界的喜悦吗?对宝珠象征的世界之理进行干涉,是项极为讲究细腻操作的精密作业。
  而被要求使用这个毫无容错率可言的东西,进行这种必须全神贯注的作业,让谭雅的手变得破烂不堪。
  倘若不是医疗技术的进步,她早就只剩下一只左手了。

  拿着缺乏信赖度的宝珠,就跟用手握着手榴弹差不了多少。下场会怎样,相信是不言自明。所以一边飞行,一边在内心里叹息的提古雷查夫少尉,心情非常沉重。
  「机匣爆炸!已确认起火!实验终止!实验终止!」
  而今天的天空,依旧回荡着管制官一如预期的惨叫,以及谭雅发出的苦闷呻吟声。

  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得追溯到我在北方负伤,退到后方疗养的时候。
  当时对于正在疗养的谭雅·提古雷查夫魔导少尉而言,复职后的分发单位可是事关生死的问题。在英勇奋战后,不仅立下一定以上的战绩,甚至还受领勋章……这尽管有利于晋升,但同时也蕴含着很有可能被绑在前线参战的微妙问题。
  「请容我拜读。」
  因此在接过递来的信件后,我在开封时心中浮上的念头,是拜托千万不要把我重新分发到前线参战。然而这份担忧却是杞人忧天。里头是任命国内勤务,未附注发文日期的人事公文。换句话说,尽管并非正式,但只要附加上日期与长官签名,就随时都能生效的公文。也就是军队里头所谓的内定。
  「高兴吧。这是转调国内战技教导队的内部通知,以及转调总监部担任技术验证人员的外派要求。」
  总括来讲,这是个不错的理想提案。不仅是国内单位,还是实质上的后方勤务。而且还是能留下优秀经历的教导队与验证人员的勤务。我充分感到自己获得高度评价。
  当中最重要的,还是配属到国内战技教导队能拥有诸多好处。身为帝国军的最精锐部队,不仅在装备方面有着最佳待遇,也是适合磨练技术的战技研究的圣地。是让自己尽可能提高生存率的最佳环境。对谭雅来说,就算必须兼对他人进行指导,但也能从周遭人身上偷学技术,就这意义上来讲,可说是最棒的职位吧。外加上教导队所属的经历,绝对不会导致负面评价。
  配属到总监部底下担任技术验证人员这种含糊的外派要求,也没差到哪里去。说到总监部,即是后方单位的代表。只要能在那里担任技术验证人员,就能用实验的名目龟在后方吧。
  硬要说的话,我是比较希望能到事故机率较低的铁路部或参谋本部担任勤务。不过这种程度的误差还在妥协范围内。
  「我们想尽可能尊重贵官的意见,你有任何异议吗?」
  形式上虽说会尊重我的意见,实质上却已经内定好了。对方应该也不曾想过自己会拒绝这项要求。既然都安排到这种程度了,就表示我不被允许拒绝这次的配属。选项就只有三个,Yes或Oui或是Ja(注:法文及德文的好)。
  「是的,我没有异议。我愿意接受这次的配属命令。」
  「非常好。那你就到后勤总监部进行新型机种的测试吧。就形式上来讲,你是从教导队外派过去的。」
  司令话一说完,就将我同意配属的事情写在公文上。然后这份公文就直接成为任命书交到我手上,从这一刻起,我就在公文上完成转调。处理得相当快速。恐怕就连内部通知也只是徒有形式的手续吧。
  「只不过,你想必有事情想问吧。我允许你发问。」
  然后我最喜欢明白事理的上司了。值得尊敬。
  「谢谢。首先我想问,为何要特地让我所属在教导队之下?」
  本来只需要让我配属到总监本部就好吧——我不得不对这点感到怀疑。当然,我十分欢迎教导队的经历。只不过,居然开了这么好的两个缺给我。不论是这背后的政治力学也好,还是促成这段人事的理由也罢,请务必先让我知道。
  要不然很可能会在不知不觉中,被某种麻烦事态阻扰而惨遭滑铁卢。
  然而谭雅的疑惑,则是由一个相当单纯且令人傻眼的理由解答了。
  「就算你是Ace〈击坠王牌〉,但将小孩送往前线,会给外界留下不太好的印象。」
  ……这让我理解到军方高厉的感觉偏离常人。就连这种事情都要等到现在才发现啊。
  我在文件上是小孩。也就是处于需要关怀的立场。看来这些大人物似乎终于明白,什么叫作社会的常识了。
  「所以要让Ace成为后方的装饰品吗?」
  虽然想当然的,不能让司令看出我对上级小题大做让我远离前线的做法感到欣喜,但还是得确认一下。假如顺利的话,这将会是我在生存战略上最适当且最为理想的状况。真是太棒了。实在是太美好了。如果是现在的话,我格外有种能跟全世界的人互相理解的感受。
  欣喜若狂到可能会轻易接受诡异电波的谭雅,在冷漠的表情下暗自窃喜。
  「真是崭新的见解啊,少尉。我还真没想过这件事能有这种看法呢。」
  司令的这番话,让谭雅确信自己的预测并没有错。
  尽管高层的意向不明,但眼前的上司并没有否定自己的推测。这所代表的意思,即是这项推测没有超出解读的范围吧。真是太棒了,安全的后方勤务。
  「是下官失言了。」
  「上头对你相当看好。会给你安排新型的开发负责人的地位,也是因为这点。」
  也是啦,就实务上来讲,让前线归来的优秀魔导师从事教导任务或技术开发勤务,都还在一般人事考量的范围内。这是让年轻士兵调离前线最妥当且最像样的理由。就连对军方内部而言,这也是个能轻易接纳的理由吧。
  不过在姑且放心之后,谭雅接着就不得不思考——总监部的新型会是什么啊?尽管总不可能抓自己去当实验白老鼠,但至少想知道是要从事哪方面的技术检验。
  「可以询问有关新型的事情吗?」
  如果回答说是机密,那就只能闭嘴了。但这样至少能事先做好必要的心理准备。人类在受人警告之后才遭到殴打,跟唐突地遭到殴打,两者受到的伤害截然不同。所以作为谭雅个人的心理准备,她希望能事先知情,提早做好觉悟。
  当然,好奇心的因素也不小。
  「嗯。我也只知道是要检验演算宝珠的实验机种。」
  「我明白了。感谢您的告知。」

  这些话确实都是事实。在安全的后方,以技术检验为目的,进行新型演算宝珠的各种技术检验。这当中没有半句虚言。就只是没有告知,那个宝珠跟义大利制的红色恶魔①一样让人无法信赖就是了。
  所以,我如今才会这么痛苦。

  帝都柏卢的西南方空域,高度一万尔千英尺。这已经突破既存演算宝珠的实刷升限。换算成公尺约为三千六百公尺。倘若没有穿着挑战高空纪录用的特殊装备,并持有针对高度性能强化的宝珠,就无法随意进行机动的高度。氧气浓度令人担忧,更重要的是失温情况非常严重。
  为让身体进行必要的高空适应,而在高度六千八百英尺附近待太久时间,结果适得其反了。说到底,高空本来就不是血肉之躯的人类能长时间待着的领域。
  「提古雷查夫少尉?你还有意识吗?提古雷查夫少尉?」
  在让人头脑昏沉,全身就像灌铅一样迟钝的氧气浓度下,就连要答复管制机的无线电询问,也累得不太想开口。尽管有穿着防寒服,但这可是得抱着氧气钢瓶与空中无线电,背着紧急时用的降落伞,才总算是能进行实验的高度。
  此时谭雅脑中就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活生生的人类送到这种高度来的那些家伙,有本事自己也来体验一遍看看啊」这句怨言。
  「勉强还有。但无法维持太久。坦白讲,我认为活人无法在这以上的高度生存。」
  这里比地面还要冷二十一·六度。氧气浓度甚至不到地面的六十三%。这个令人怀疑能否在空战机动中勉强停留一时片刻的高度,明显拒绝着人类。说到底,演算宝珠的上升限度本来就只到高度六千英尺。想飞到更高的高度,应该会因为推进力不足而无法摆脱重力。
  因此谭雅估算,魔导师大约拥有相当于攻击直升机的制空能力。实际上,就连帝国也基于飞行高度的不同,而未曾将魔导师与航空机之间的战斗,视为现实中可能会发生的情况。高度就是如此现实的高墙。
  当然,要是单纯只考虑到高度,只要持有挑战高度纪录用的特殊宝珠,说不定还有办法。只是谭雅现在实验的并不是挑战高度纪录专用的技术宝珠,而是打着「新型」的名目,目的是追求泛用性的军用宝珠。
  尽管如此,这个新型——艾连穆姆工厂九五式试制演算宝珠,却发挥出本来绝对不可能的推进力。只不过方法本身极为简单且老套。跟发动机的概念相同,也就是「既然单发不够强就双发,要是双发还不够,那就四发」这种单纯的想法。
  因此这颗宝珠除了印有技术研究所的标志,表示这是试制品外,外观与一般宝珠毫无差别。在设计上,同样是在球体里安装进无数装置的机械结构体,体积大小也跟旧有宝珠相同。
  下过趸点就在于球体的内部。
  「主要还是魔力的消耗量太大了。魔力的转换效率差到极点。」
  以消耗魔力来代替汽油的演算宝珠一旦四发化,魔力的消耗也会提高到四倍。但这跟燃油箱不同,没办法轻易增设储藏空间的人类,消耗量将会以惊人的加速度猛烈增加。
  就以一名魔导师的立场来讲,这种会不断要求无理难题,让人疲惫得超乎寻常的宝珠,就算在型录规格上有着革新的性能,实用性也依旧教人质疑。而且不仅消耗魔力是以往的四倍,还附带必须得让四个演算宝珠核心同步这种技术性上的问题。
  由于已经成功小型化,所以宝珠本身的大小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尽管搭载了四个核心,却依旧跟普通的演算宝珠一样,保持着能收进魔导师胸前口袋的精致体积,着实让人吃惊。不论持有还是使用都非常方便。
  居然能达到如此惊人的小型化,或许该对他们的技术表达敬意吧。但就使用者的立场来看,这只能说是让人忍无可忍的破烂。将精密机械小型化,也就表示容错率降低了。不仅必须进行困难的四核同步殷动,小型化的宝珠核心还变成缺乏稳定性与信赖性的机构。
  因此,就算理论上魔力消耗的程度会是四倍,但实际上的转换损耗非常多,包含不断流失的魔力在内,消耗就算说有六倍都还是低估。无法适应高度或许也占有很大的因素,光只是进行高度实验,就让人感受到有如全力进行空战机动般的惊人疲劳感。而且,这种疲惫与痛苦的感受还会急速攀升。
  「少尉,能再提升一点高度吗?理论上应该能确实抵达一万八千英尺。」
  然而在收到谭雅充满疲惫的报告后,无线电回传的却是技术人员满不在乎的答复。
  ……这个疯子——谭雅边在内心底如此痛骂,边忍不住朝管制机瞪去。介入无线电通讯的那名元凶,此时正待在那上头。要是能把那家伙搭乘的管制机击坠,真不知道会有多爽快啊。抗拒着有如毒瘾发作般的诱人冲动,谭雅发出叹息。
  声音的主人是阿德海特,冯,修格鲁。是主任工程师,同时也是名不折不扣的疯子。就算把那家伙击坠也只会导致更大的问题,什么事情也无法解决,所以只能够忍耐,这对谭雅而言十分痛苦。居然得要检验这种工程师开发的产品,人生真是太没道理了——谭雅只能如此哀叹。
  「修格鲁博士,请不要强人所难。」
  既然没穿着比防寒服更耐寒的电热飞行衣,活生生的人类就无法在比这更高的高度飞行。说到底,假如要我就实战经验来讲,打从必须背氧气钢瓶飞行的时间点起,就已经毫无实用性了。不用说,只要钢瓶被击中一次,对于中弹的当事人以外的人来讲,将会是件很愉快的事吧。
  那就假设不穿着电热飞行衣,也不仰赖氧气钢瓶,只靠术式生成氧气在待在这个世界里好了。如果这份魔力输出得依靠演算宝珠,就会让本来就消耗剧烈的魔力消耗量,以加速度猛烈提升。跟以往的宝珠相比,这估计会是让人严重怀疑续战能力的消耗量,使用者会因为氧气浓度等问题,住战斗馁勤中无法保持意识的危险性相当高。
  这样就必然得配备降落伞,不过就以性能检验为目的,在自国领土内进行的测试飞行来讲,这样还没什么大碍。但是在身体无法动弹,意识也不清楚的情况下靠降落伞降落,在实战中只会成为敌人的标靶。就算能着地,不仅安全性令人怀疑,要是降落在敌阵就肯定会沦为俘虏。
  而且,降落伞因故燃烧,或是碍于湿气无法开启的风险可也不小。光是准备值得信赖的降落伞,就不知道得花多少工夫。
  「你的魔力应该还有剩,演算宝珠的负荷也同样还在容许值以内的水准吧。」
  只不过——对于技术人员,尤其是只关心自己作品的某种乖僻人类而言,「理论上」的容许值就是一切。
  「博士,这宝珠的容错率太低了!这该死的缺陷品,随时都有可能会起火啊!」
  对于曾有过空战死斗经验的军人来说,比起「理论值」,「信赖性」才是一切。就谭雅的立场来看,光是想到上次的上升实验,那段痛苦的记忆就会重新复苏。
  那还真是悲惨。在高度四千英尺,同步稍有差错,魔力均衡就瞬间崩坏。原因据说是魔导旁路电路的传导速度稍有偏差——居然是制作精度比往常在实战中使用的电路还要高出许多的实验用旁路电路也无法处理的偏差?当我知道原因时,还真想大叫:「你们是要求我做到多么超乎现实的精密操纵啊!」
  演算宝珠内部控制不住的魔力开始失控,结果导致各宝珠核心承受不住过度的负担,引发连锁性的魔力爆炸。能瞬间用预备的支援用演算宝珠抑制住魔力爆炸,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但那是在高度四千英尺左右才有办法做到的对应。在高度一万两干英尺下,不仅冷到无法行动,还严重缺乏氧气,让我没自信能保住意识。要是试制宝珠在这种高度下起火,想必会在控制失败后,落得与大地热吻的下场吧。
  不管是谁,就算没有女性对于初吻的执著,也都不想要这种事情发生。作为理所当然的感觉,当然会想在宝珠失控前把它扔出去。但我身为军人是没办法这么做的。
  如果可以,我当然想立刻丢掉它,但试制演算宝珠可是机密的结晶。所以这种事情是不被允许的。在我丢出去的瞬间,大概就会被迫采取许多机密保护措施。
  毕竟,尽可能完整地回收试制宝珠,可是检验人员的使命。所以我不得不谨慎行事,好尽可能减少控制时的事故发生机率。虽然很难形容,但如果硬要举例的话,就是要人骑着单轮车走钢索,同时还要边抛匕首边跳火圈般,毫无容错率可雷的演算宝珠。
  会用这种莫名其妙的试制宝珠努力提升高度的家伙,要不是笨蛋,就是想自杀。就另一方面来讲,也有可能是两者兼具。
  「对于我的最高杰作,你什么不好说,居然说是缺陷宝珠!」
  不过谭雅这名检验人员的率直意见,听在追求「理论上」极限性能的主任开发负责人耳中,似乎是让他相当下愉快的见解。当然,谭雅也的确能够坦率地称赞博士,这宝珠的性能规格真是太厉害了。
  居然能勉强实现在技术上还只能算是种理论的四发同步机构,真是令人惊讶的精密技术。这让旧有核心在维持相同机能的状态下成功小型化。单纯就技术史的角度来看,他简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就算赞赏这是继解明宝珠与权杖的机制以来,在技术面上的一大跃进也不为过。
  正因为如此,所以拜托,在制作时能不能多替使用者想一下啊?要谭雅说的话,不论性能再怎么高,也无人能配合博士的作品。就算军中有句话叫作让体格去搭配军服,但那也要军服尺寸在某种程度以内才有办法。
  「请别光看规格,好好正视实用性啊!至少给我多考虑一下冗余性!」(注:增加多余部分,让机能稳定的指标)
  在严酷的战场上使用是军用品的最大前提。军队所追求的是骑兵马〈Dienstpferd〉,可不是纯血种马。
  「你这才是在说什么啊!是想让达到最佳化的宝珠无法同步吗!」
  「修格鲁博士,算我拜托你,请不要对着无线电大吼大叫。」
  「给我闭嘴!你先给我撤回前言再说!」
  在实验空域隔着无线电的连番叫骂。啊,别说是专业笨蛋,他在精神上根本就是个死小鬼。谭雅超想抱头大叫。明明头真的痛到一个不行,偏偏这家伙还是这场实验的主任。自己要是人事负责人,就绝对不会怠忽职守,至少会让能制止这个技术笨蛋的管理人员担任主任,让他好好控制住这家伙。
  然而现实却是那家伙当主任,而我是首席测试人员。我对帝国以能力主义作为人事基准这点毫无异议,但我迫切希望他们好歹注意一下人员的管理能力。真想大叫:「给我搞清楚专业职与管理阶层的差别啊!」
  「所以我说……」
  基于过去的经验法则,让我对帝国的经营管理体制感到不满。但另一方面,我也同时处于只能在所给予的条件下行动,不得不忍耐现况的军人立场。只不过,这场让人头痛不已的争论,就在打乱集中力的后果下立刻中断了。
  「机匣、宝珠核心的温度急速上升!」
  咦!啊啊啊,该死!——集中力瞬间涣散所引发的意外,让我忍不住想发出呻吟。同步再度失衡的结果,让我无法控制住即将失控的各宝珠核心。我当下紧急中断魔力供给,同时将演算宝珠内部的魔力紧急排出。作为紧急应变措施,一个动作立即实行这些程序。
  所幸基于上次教训所加装的安全机构,机能比想像中的还要有效。就连上次起火爆炸的机匣,这次也勉强让电路稳定下来。但就算是这样,也没办法在毫无损伤的情况下,让演算宝珠内部的魔力排出。
  无法同调的各宝珠核心的魔力相互碰撞,将承受不住冲突的电路瞬间炸飞。不过真是万幸!多亏之前极力要求的外壳强化,刚好赶上这次的实验,才勉强没造成实际伤害。
  「管制官,有确认到情况吧?我现在要用降落伞降落了。」
  因此,谭雅一边让秀丽脸蛋露出安心的神色,一边以不耐烦的口气连接管制宫的通讯线路,准备依照手续进行降落。具有一定的高度,同时又是在帝都后方的非战斗地区。在如此条件下,与其在落下时慌慌张张启动备用的演算宝珠,还不如直接开启降落伞比较安全。
  如果是在帝都的话,就不用担心会在用降落伞慢慢降落时遭人狙击。所以对于正在降落的谭雅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乖乖准备着地吧。
  「收到……等……博士,请住手!快放开!请赶快放……」
  但就她在平安开放降落伞,正开始缓慢降低高度的瞬间,隔着无线电听到这种难堪争执声的谭雅,尽管知道这是在浪费氧气,也仍旧是忍不住仰天长叹。透过连上线路的无线电,间接听到对面似乎在争夺无线电机的争吵声。看样子,似乎是有个硬是想抢走无线电机的某人,正在蛮横地大闹。
  阿德海特·冯·修格鲁主任工程师这名人物,是不是把良知拿去跟才能交换啦?虽说才能与人格不对等的事例很多,但在我的人生当中,这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见识到才能与人格差距到如此严重的人物。
  究竟是这个世界相当讨厌我,还是恶魔在诅咒我呢?不过,既然这世上有魔导这种非科学的事物存在,想必是存在X这个恶魔在背后搞鬼吧——这让谭雅不得不感到痛惜。
  「提古雷查夫少尉!你怎么又出错啦!」
  看样子通讯员的崇高奋战是徒劳无功,无线电似乎还是被邪恶科学家夺走了。尽管如此,谭雅仍旧不得不对通讯员曾为了保护无线电机而英勇奋战的事实献上感谢之意。而既然让崇高奋战徒然无功的邪恶科学家阻挡在我面前,我也只好行使自卫权了。真是个自力救济的世界啊。
  如果要我形容的话,就只有一句话:「在哪里?——重复,法律与秩序在哪里?全世界都想知道。」
  如今的我会打从心底对法学家献上敬意与尊敬。所以就算是形式主义者也无所谓,请务必重新建立起世界的法律秩序。
  「就我个人的意见,我才想说这怎么又出错啦!」
  毕竟就连单纯的爆破系干涉术式,都会因为这莫名讲究的复杂机构而无法正常运作。反倒是失控的机匣在地面爆炸的次数,还远比爆破系干涉术式引发的爆炸还要多出许多。
  在听说要进行飞行实验时,还真是没想到,这会让我重新体会到飞行的伟大与艰难。就算我不是莱特兄弟,也能切身体会到,探求飞行技术是件与坠落死亡相邻的行为。况且他们还是自己飞行,亲自承担一切风险,所以倒也还好。
  但阿德海特·冯·修格鲁主任工程师却是自己不去飞,而叫别人去飞的家伙。甚至还任性到说出安全机构缺乏机能美这种话。当我听到他这么说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且等到实验终于能勉强正常运作的下一瞬间,他却又加入莫名的实验项目与配件,逼得我当时怱地提出调任申请。但很不幸的,我的调任申请被撤回了。这是为什么?答案简直不可理喻到极点,因为能正常进行实验的人似乎只有我一个。不仅如此,人事负责人还曾训示我要跨过前任者们的尸体前进。
  当时我以为这是修辞学上的意思,但看来似乎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就连在最前线战斗,生存率都比这个职场高。前几天我还被告知,已经有资格申请战伤十字章了。
  「还不是你欠缺集中力才会变成这样!你这样还算是军人吗?」
  边承受修格鲁主任工程师的辱骂,边强忍着心中想要大骂脏话的冲动。我确实是不是想当才当,这也不是份愉快的工作,但我仍旧是百分之百的军人啊。
  「我当然毫无疑问地是帝国的军人!但是,军人的职责是操作兵器。再怎么样,也不会是看缺陷机械的脸色!」
  实际上的问题,就是谭雅认为帝国军人的工作,是扛着步枪,单手握着演算宝珠打仗。再怎么样,也不会是抱着缺陷机械,不看时间地点来自爆。就算是军人,要是支领到坏掉的步枪或故障的演算宝珠,也还是有权利抱怨。至少在帝国军里头是这样没错。
  何况在严酷的现代战争中,魔导师装备最需要的就是信赖性与耐用性。这理当是连新兵都懂的常识。不仅限于魔导师,所谓的军品装备,本来就该以耐用性与信赖性为最优先考量。莫名讲究的一次性专用品,坦白讲根本不适合打仗。
  这道理就跟光是追求性能的竞速赛车,无法承受正常使用的损耗一样。纤细且精致到无法承受军人粗鲁对待的兵器,在战场上几乎毫无意义。
  「什么?你又说这是缺陷机械!」
  当然,军方也并非不知道技术验证的必要性。外加要夸耀技术水准达到政治宣传的目的,所以有时还是会试制单点强化的打破纪录用装备。若是这种争夺世界纪录的装备还另当别论。但分配给谭雅的试制宝珠,在名目上可是「次世代主力候补」这种不可欠缺泛用性的东西。
  这个疯子,真有心要开发正常的兵器吗?他很明显沉浸在个人兴趣的世界里吧?谭雅怀疑主任工程师的常识,以及后勤总监部为什么会允许他做出这种东西。
  这世上还真是充满着不可思议。
  「会在这种高度下突然故障的演算宝珠,哪里是正常的兵器啊!」
  就连航空机也一样。引擎会突然停止的机型,一般会被称为杀人机。如果缺陷的层面严重,甚至还会被授予寡妇制造机的荣耀。但相较于这些,这个演算宝珠的问题恐怕更加严重。毕竟光是连运作本身都堪称是种奇迹。
  不仅会立刻失控坏掉,动力输出也缺乏稳定性,外加上还毫无任何信赖性可言。我强烈认为这已经不是兵器不兵器的问题了。
  「还不是你们轻易就把它搞坏掉的!为什么你们老是这么简单就把精密机械弄坏!」
  「是因为您设计的构造很脆弱吧。敢问您真有理解军用这个词的意义吗?」
  这个疯子并没有确实理解「军用」所代表的意义。尽管设计上的确是满足了军方所要求的一切规格。
  就算只是帐面数据,而且仅限于某种程度之内,当有可能在实用升限迎击轰炸机时,魔导师的战略价值就大幅提升了。要说到瞬间火力提升,理论上可达到四倍。这样毫无疑问能让过去的魔导师所具备的攻击力获得飞跃性的提升。
  但这也要这东西能够正常运作才行。这虽然是废话,但老实讲,会需要艺术品或实验室层级的维护管理的宝珠,根本派不上用场。真想问他,这是想造出只要在赛道上瞬间发挥最大性能就好的纯种马吗?
  演算宝珠本来是种一个月只要做一次简单保养就能正常运作的精密机器。相较之下,这东西每次使用都得出动全体技术人员进行维护保养,根本无法相提并论。而且还是后勤总监部——拥有最充实的后勤支援设备的研究机关的全体技术人员。他大概是忘记可维修性这个词汇了。
  这别说是大幅超越在前线可期吩的维修水准,甚至只能说是远远抛在脑后。既然这是先行试制几种,就某种程度的技术验证来讲,这样或许没错吧。但真让人止不住怀疑,这东西能在何种程度下运用的问题,究竟有没有办法解决。
  「你为什么无法理解这个四机同步技术究竟有多么革新?」
  「我当然承认这项技术很革新。但我也禀告过无数次,希望您能制作一个可以正常运作的东西出来。」
  「在理论上能运作啊!我才想问你,为什么没办法让它正常运作!」
  与其说是在专业领域里专门开发新技术的技术人员,更像是一名学者的他,十分自然地认真说出这种让人头痛的话。
  就谭雅参杂个人主观与偏见的人力资源管理论来讲,今后在与理科人担任同事时,唯有一点是她特别需要注意的。
  那就是——他是不是个疯子。在谈论管理能力之前,就只需要注意,彼此在共事时能不能进行沟通。
  顺道一提,人们似乎常讲天才与疯子只有一线之隔,但要谭雅来讲,区分天才与疯子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对话过后,会忍不住想开枪到弹匣清空为止的家伙是疯子,能和平进行下次对话的人是天才。
  「修格鲁博士!我期望的是能达到实用水准的宝珠。」
  「这就是实验的目的啊!你连PDCA循环都不懂吗!」
  
  ……倘若能用手中的备用宝珠击坠他,感觉应该会很爽吧——会让人不禁起这种念头的家伙就是疯子。要不是理性制止,提醒自己这是不能做的事,这双手肯定会见红吧。
  不用他说,谭雅当然很清楚PDCA循环。这是所谓订立计划(Plan),尝试实行(Do),随后基于评价(Check),针对需求进行改善(Act)的循环过程,是相当常见的手法。对于这种相当常见的手法,谭雅并没有什么意见。
  倒不如说,她还很赞成严加实行这个程序。只不过,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想说。至少对完成品再多认真检查一下吧。
  站在使用者的立场来讲,这已经不是可用些许改善就能对应的缺陷,严重性的故障、问题和缺陷实在太多。就算考虑到保密义务,要不是有设计安全机构,真的会让人想把它丢出去。
  不仅如此,最为重要的安全机构,也未必能达到万全的效果。虽然能正常运作,避免最严重的事态发生,但却无法完全阻止魔力失控。让人不得不随时预期最严重的事态——也就是电路被炸飞,宝珠沦为废铁的情况。
  更不用说在最严重的事态下,要是部分组件炸开引爆氧气钢瓶,就将会是件多么不愉快的事情了。尽管上头根据过去的经验,配发了特制的降落伞,不仅对结构进行改良,还采用防刀纤维与防火加工处理,但就算足这样,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安全。
  在丧失意识的情况下,降落伞究竟会不会自动开启,也依旧让人感到不安。此外,不论爆炸的规模大小,要是运气不好让绳索缠住脖子,就会在摔死前先被勒死,这也让人深感害怕。
  人类早已透过经验法则学习到,这世界就像墨菲定律②所说的,凡是有可能会出错的事情,就总有一天会发生错误。有可能做出问题行为的员工,就肯定会做出问题行为。举例来讲,就是不会让已破产的员工担任会经手金钱的职位,这是人事管理的常识。而这也是一样。使用不知何时会爆炸的宝珠飞行,就像是在空中等它爆炸一样。
  等着地后,这次就认真提出调任申请吧——谭雅用力点头来表明决心。她在心中强烈发誓,就算要搞到最严重的情况,让上头暂时对她留下不良印象,也要跟人事部周旋到底。
  再这样下去,就算有再多条命也真的不够用。在这穷途末境下,教导队所属的身分是她唯一的光明吧。虽然她曾用这个身分为借口,哀求让自己能正式参与教导队的活动,但光是哀求已经不够了。不能是针对内部的试探,假如不正式提出调任申请,很可能就这样在疯子的实验中被当成牺牲品。还是提出调任申请吧。而且还要愈快愈好。
  就这样。她在着地后一等事情忙完,就立刻着手执笔。

  帝国军后勤总监部技术局

  依循正式管道提出的调任申请。这份字里行间透露出阴森鬼气的调任申请,是出自于谭雅·提古雷查夫魔导少尉之手。身为严密的官僚机构,既然这是正式提出的调任申请,后勤总监部技术局就不得不受理。
  众人一致认同,这看起来是份相当认真的调任申请。毕竟包含非正式的试探在内,这已经是她第四次前来要求调任了。
  过去由于是非正式的询问,是没有附加文件的要求,所以还可以用劝的把她劝留下来。但伴随着次数增加,她的迫切性与恳求的程度也愈来愈高。想必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吧。终究还是来到的申请。但看着这份刚刚送到,谭雅·提古雷查夫少尉所提出的调任申请与请愿书,后勤总监部技术局的管理人员全都抱头苦恼。
  「该怎么处理?这好歹是正式的文件。要受理吗?」
  精实到已经接受三次劝留的军人,终于忍无可忍所提出的调任申请。就人事管理的层面来看,目前北方战线还行有余力,考虑到政治与对外的立场,目前正在适当地分配任务,让年轻士兵待在后方。
  所以就后勤总监部来看,要分配适当的职位给提古雷查夫少尉,并不会花费太多工夫。然而,就算受理方不觉得困扰,对要把人送走的单位而言,却是非常舍不得放手。
  「不可能。能勉强达到修格鲁要求水准的人,就只有她一个。」
  与其说才能出众,倒不如说只有才能可言的修格鲁主任工程师拥有极高的才华。次世代新型宝珠的开发计划,兼具着基础领域的资料收集,以及开发检验先进技术的目的。针对这项计划,后勤总监部所提出的要求水准,就算说得保守一点也是充满野心。而虽然还只有在设计上达成,但他也确实满足了他们对于九五式的基本要求。
  「的确如此。研究好不容易才开始有实现的征兆,应该要把这点纳入考量吧?」
  就连在魔导技术的科学研究上属于领头羊的帝国当中,他的才能也是格外出众。魔导技术尽管正逐渐被视为一种科学理论,但仍然存在许多暧昧要素与大量的误差幅度。能将这种不稳定的技术往特定方向发展、改善的功绩相当大。
  而根据这点,单纯就研究层面来考量,九五式所带来的资料与理论值,可以断言促成了相当大的进步。但这是单就研究层面的评价。就研究机关的立场来看,实验只要有达到划时代的进步说不定就已经够了,但就后勤总监部的立场来看,他们想要的是能承受军事行动的道具,所以会要求综合性的判断。
  「但是反过来说,要是让能够勉强运用九五式试制宝珠的人才就这样白白消耗掉的话,也很可惜啊。」
  「应该要以长远的观点做考量。已经没有优秀的实验人员可以替换了。」
  从负责人口中传来的话语,诉说着他们对拥有贵重才能的魔导师遭到白白浪费的担忧。作为实际上的问题,军事技术的开发与进步,在各国的彼此进争下是日新月异,追求科学进步而导致伟大牺牲的情况尽管稀少,但也不是零。
  基于国防上的担忧,不分日夜埋头进行兵器开发的结果,就是让人员不够充足的单位不时发生意外事故。殉职的人员名单绝对算不上短。
  「我同意这点。考虑到长远发展,该如何确保与培育优秀的魔导师,也是帝国应该要担忧的问题。」
  「此外,如果要说的话……不是应该考虑年龄问题吗?尽管才能出众,但她依旧是名年幼少女。就这样沦为修格鲁工程师的玩具也太可怜了。」
  而且对帝国来说,急于扩充的海军与魔导师战力,都是能透过长期的训练规画来提升单兵质量的军种,也占有很大的因素。就算演算宝珠与军舰可以量产,但优秀且经验丰富的基干人员,可没办法轻易培育出来。
  就这点来讲,谭雅不仅在军中算是最年轻的一群,甚至还是名拥有实战经验,军官学校出身的魔导师,实属相当珍贵的存在。就这样白白浪费掉太可惜了。外加上,就麻烦的政治因素来讲,追求「次世代帝国军制式演算宝珠」宝座的,也不只有艾连穆姆工厂。要是让前程似锦的银翼突击章持有人因此殉职,将会引发一场政治风暴。这让在场众人全都只能向上天祈祷,希望尽可能避免发生这种事态。
  而最重要的,还是看在任何一名有良知的人眼中,提古雷查夫少尉都太年幼了。尽管不想摆出道德家的嘴脸,但时间将能让她的才能获得飞跃性的提升。她所展现出来的才干,让人毫不怀疑她会在军旅生涯当中获得无限量的发展。如果要考虑该不该让她在此被白白消耗掉,她首先就不是能被消耗掉的人员。
  军方高层尽管同意将她派遣到这里,却同时让她所属于教导队的情况,就是高层再明显不过的暗示。也就是「爱怎么搞她随便你们,但要让她活着回来」的意思。
  「就是因为失去九五式宝珠也会非常惋惜,所以才会这么苦恼啊!」
  只不过,某位与会者抱头说出的这句话,也游说着他们的困境。
  「事实上,这项实验也有留下成果。这种技术上的成果,对帝国的回髋绝对不小。」
  这项实验所能预期的莫大回馈,足以让人允许某种程度内的风险。正因如此,他们才会对九五式的试制品无止境地投入预算。而投入这笔庞大资金到现在,好不容易才看到一线曙光。
  帝国在军事方面享有技术上的优势。而支撑这项优势的其中一根支柱,就是在魔导技术上革新般的进步。这项实验蕴含着进步的可能性。这份莫大的回报,难道不值得这些开发成本吗?光是已通过概念验证的宝珠核同步技术,就足以让魔导师的能力达到戏剧性的提升。
  「我承认四发同步在技术上的意义。但实用化不是到现在都还摸不着头绪吗!」
  当然,反对派也不吝于承认这项技术所代表的意义。不是不肯赞赏这项技术的革新性—也不否认帝国举国支援用科学检测魔导,促进这门技术发展的政策,确实获得了极大的回馈。但对他们而言,九五式的开发当中,包含着不得不认为这项开发非常不划算的部分。
  毕竟根据运用人员的见解,姑且不论理论值,在实用性上的难题实在太多了。除此之外,九五式还大量纳入许多先进、革新的机构,别说是「次世代」,甚至还可能是超过「次次世代」的产物。让人不禁怀疑,这究竟能不能在这个时间点上达到实用。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在这里持续不断地反复进行鬼打墙的争论。
  而让这场争论划下休止符的,是针对一份报告的考察。
  「你们看过技术报告了吗?提古雷查夫少尉的分析非常精辟。这样看来,不论有再多魔力都没办法运用吧。」
  这份提交过来的九五式实验报告书,字里行间的娴熟分析能力,让人仿佛能窥看到笔者「有如经验佐证般」的稳重感。部内还曾对此大吃一惊,认为这不是十岁小孩能写出来的内容。其中一部分的人,甚至还怀疑这份报告不是本人所写。
  尽管如此,这份技术报告的内容非常严谨且极为精辟。而且根据调查,这似乎真是由本人亲自写下的报告。在十岁这种还不能就读幼年学校(注:相当于国中)的年龄下,魔力保有量就达到标准水准的魔导师。就才干与魔力保有量来看,她的前途可说是一片看好。但就连这位早熟优秀的魔导军官都会发出哀号,无法稳定运用。
  「术式的多重启动,射程与威力的提升。这些尽管都很出色,但要是续战能力会下降到致命的程度,就毫无意义了。」
  就算是以技术验证为目的,但要是消耗速度连正常的战斗机动都无法保持,四发规格就只是一种结构上的缺陷。就算这说不定能增强瞬间的火力输出,但代价却是让持续作战的可能时间大幅缩短,这是绝对不可能接受的事情。
  就某种层面上来讲,健全的评价机能可说是在此发挥作用了。像这样查出先进技术的缺点,也是技术验证的重要责任。尽管如此,但要是消耗会很剧烈,是因为要分别对复数的宝珠核心注入魔力这种结构上的理由,就真的是束手无策了。
  「这本来就是我们验证与试行先进技术的目的。这种程度还在容许范围之内。」
  另一方面,维持开发派也同意这项技术在战斗持续时间上的缺点。但看在他们眼中,这在以技术验证为主要目的的情况下,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最起码,在技术验证的程度下没有问题。也就是运用上的限制并不是这么重要的技术派的见解。
  帝国对于周遭列强的技术竞争已达到严苛的程度,所以就他们的立场来看,当然会希望能靠九五式蕴含的可能性,确保祖国在技术面上的优越性。一方面是因为在技术竞争中落后会导致极大的威胁,另一方面是只要能占有优势,就能预期获得压倒性的回报,因此他们殷殷期盼技术能获得飞跃性的发展。在以可能性作为评价基准下,他们能接受九五式的一切费用。
  「姑且不论技术上的意义,军方可没这么多经费让人挥霍啊。」
  只不过,这终究是从事开发的技术人员,以及支持计划的研究人员的见解,会严酷使用各种兵器的军队理论则是完全不同。明明就连一般的演算宝珠都具有相当于主力兵器的价格,一次性专用的订制试制机型还不时故障,让开发费用已经远远超过当初的预算许久。
  这让他们愈来愈犹豫,都已经消耗掉难以置信的庞大金额了,还有必要再继续追加资金吗?要是立刻把预算挪到其他方面上,性价比应该会比较好吧。这种主张也很合理。帝国很强大,尽管不缺军事费用,但预算依旧有限。既然预算有限,就要随时讲求效率。
  「即使如此,这项实验仍有实现魔力转换固定化的可能性在。这难道还不够成为继续实验的理由吗?」
  「你这是打算追求链金术吗?我们不可能让有限的预算与人员一直浪费下去。」
  而且,双方的意见经常在这一点上保持着平行线——是否能让魔力持续固定化,并加以储存的这一点上。理论上的结果非常明确。既然注入宝珠的魔力消耗剧烈,就一定会对续战能力造成障碍。这点阿德海特·冯·修格鲁主任工程师也早有认知。
  针对这项问题的解决对策,他所得到的结论是,只要能让魔力像电池一样储存起来,就能解决一切的问题。藉由转换魔力让魔力在现实固定化是一种科技的重大突破,但同时也是世人经常想做,到头来却只能放弃的难题。
  运用演算宝珠将魔力最佳化,依靠自身的意志干涉现实世界。并藉由这种干涉,显现出具备实体的现象。这是魔导师使用的干涉式的基本原理。当然,显现出来的现象只会是暂时的。假设有人怀着引发爆炸的意志,在现实世界中显现出爆炸现象吧。
  由于这是种暂时性的现象,所以魔力会在引发爆炸后散开,没办法达到固定化。既然如此,只要附加让现象残留在现实世界固定化的意志就好了。
  这种概念本身,打从演算宝珠实用化后相当早的阶段就曾检讨过了。但透过魔力让魔力在现实世界固定化的想法,几经无数次的尝试,都只是让挫败纪录不断地遭到更新。
  以乐观看法进行的研究,以及针对实用化的尝试,早己留下堆积如山的失败纪录,如今就连煞费苦心,认真投入研究的列强各国也都对此灰心。
  干涉对世界进行干涉的意志,将其化作现实世界的产物。这句话说来简单,但要真的实现,就跟颠覆自然法则,永久扭曲物理法是相同道理。这已经是古老传说中的链金术的领域。
  也就是说,这项技术如此缺乏真实性。至少在座身为现实主义者的军人们是如此判断。就他们的立场来看,大肆吹嘘的新技术只会让人倍感怀疑。这确实早已被视为是种过时的理论。
  其知名度就连参与兵器开发的军人们,甚至是从事魔导相关工作的众人都知道,这就某方面来讲跟链金术一样是种技术上的梦想,是应该在未来阐述的理论。
  想要长时间扭曲自然法则,就需要有庞大的魔力;想要提高可注入的魔力量,最起码也要具备双发核心来显现现象。同样的道理,想要让现象固定化,就需要具备相等数量的核心。因此至少需要四发核心达到完全同步,并进行能同时处理不同程序的精密控制。所以直到目前为止,这都还只是一种理论。
  「目前都已经实现四机同步了,不能否认没有这种可能性在。」
  「现在这种状况,根本无法期待完美的同步啊。就连唯一能够妥善运用的提古雷查夫少尉,运作率也远低于标准程度。」
  正因为如此,尽管看到相同的现象,维持开发派与意图中断计划的众人,仍旧做出完全不同的结论。前者看到了希望,后者则认定这是在白费工夫。不论是哪一方的意见,都有一定程度的合理性在。事实上,每次实验都会引发某种意外的宝珠缺乏信赖性。当然,基于没有试制兵器是打从一开始就完美无缺的性质上,众人早就做好某种程度的预料。
  只是,连续发生如此严重的事故可是史无前例。根据报告书的叙述,提古雷查夫少尉至今都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勉强存活下来,现场的实际情况甚至惨烈到这种程度。而要说到在经历如此惨烈的实验后,宝珠所获得的成果,也就只是勉强可以运作。
  但光是这样就能说比过去有着显著的进步,就知道这实验的程度在哪了。因此,当许多军人纷纷表示这场实验太过浪费时,在座的人事局中坚官员,稍微就不一样的观点提出疑问。
  「话说回来,为什么是她呢?」
  这句话只是单纯的疑问。但反过来说,也确实是让人深感兴趣的一点。光看经历,谭雅·提古雷查夫魔导少尉的经历尽管不差,但军历比她还要出色的军人可是堆积如山。然而在这些人当中,为什么就唯有她能比过去的实验人员还要成功的运用宝珠呢?只要找出她成功的原因,应该就能得到解答吧?一想到这点,他们就认为这个疑问有向下深究的价值。
  「不,这问题问反了。我们该思考的是,她为什么能够成功。」
  「她的选拔理由是什么?是谁核准的?」
  谈论至此,担任主席的后勤总监部部长问出这最根本的疑问。记得批准这件人事异动的,确实是后勤总监部的人事局。但应该要先有人向人事局提出申请,才有办法批准。既然如此,申请文件上当然会记载选拔理由吧。
  面对长官的如此询问,年轻的事务官们纷纷翻找文件,从中找出当初申请人员配属的文件。尽管至今都忽略了这点,但上头写着一切的答案。
  「是修格鲁主任工程师亲自挑选的。说什么她是最有可能启动宝珠的人选。」
  「他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
  在经历过前任者们凄惨的失败教训后,会想要提古雷查夫少尉作为手边可运用的人员,想必是有某种根据吧。他为什么会想要从前线挖掘这种人才?这是基于她的特质还是技能,或是还有什么其他的理由呢?真教人深感兴趣。
  然而实际上,修格鲁主任工程师亲手写下的申请文件,却游说着极为单纯的答案。
  「……上头写着,只要还没习惯现有款式,应该就不会像使用过去的演算宝珠那样,胡乱使用了。」
  就某方面来讲,这就是新开发宝珠的特性吧。这见解非常正确。这种四机同步机构跟过去的宝珠完全不同。既然如此,就想必很难依照过去的厩觉流通魔力。
  而小孩子灵活的思考方式,只要向他们说明「就算对魔力的流通方式感到不对劲,也不要特意去抵抗」,应该就能隐约理解到要诀。如果是像她这样早熟的小孩,更是有可能掌握住感觉,理解运作的道理,并且拥有实现这些操作的技术吧。这真是相当出色且非常合理的见解。
  就当众人都能理解这点吧。正因为能够理解,所以在座者皆同样地发出呻吟。这是在面对难以说是愉快的事实时,所发出的呻吟声。
  「……喂,哪来这么多具备一定以匕的实力,却不熟悉旧型演算宝珠的魔导师啊?」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像这样刚好符合条件的魔导师,就算翻遍帝国军的所有人力资源,恐怕也很难找到适合的人选吧。当然,作为次世代兵器运用的最低条件,是要能让大多数现有的魔导师运用。要是不能获得FOC〈全面作战能力〉就没有意义了。
  就结果来说,这份申请文件是有意义的。它透露出九五式的运用门槛过于严苛的事实。可以推测这个新世代机型,倘若不将过去的魔导师全面重新训练,从头建立新的训练体系,就根本无法使用。而且操作难度也比过去的演算宝珠还要高,因此有必要重新检讨新兵的训练课程。
  就算这些都能实现,一旦考虑到运作率、侰赖性与成本的水准,也让人不得不对大量配置一事感到踌躇不前。再考虑到正常运作需要高超技巧,这不论何时引发事故都不足为奇吧。
  「预算也不是无限的。泛用性果然还是太低了吧。」
  「反正也已经取得演算宝珠的安全机构这种新机能的资料。差不多该收手了吧?」
  就结论来讲,果然还是中断开发比较妥当吧?最起码也应该要缩小开发规模吧。会议室里的气氛会开始偏向这种提案,也不是毫无道理的事。
  就算这项技术再怎么诱人,要是无法在不久的将来采用,以军方的立场来讲就只能放弃。对于帝国军而言,不论是预算、人员还是资源,都没有余力让人恣意挥霍。
  「增强火力的可能性倒是很诱人呢。就算不用到四发,难道双发就没办法吗?」
  当然,对此感到惋惜的人,依旧还有着难以割舍的依恋。
  「你这么说也是。如果是双发的话,同步也会比较简单吧?」
  「操纵难度确实会变得比较低。」
  跟四机同步比起来,双发应该会比较简单吧。然而讽刺的是,答复这项询问的,却是身为维持开发派的技术部。的确,相较于四机同步,双发确实会比较轻松。
  「但就算是这样,构造也依旧过于复杂,怎样都无法避免运作率过低的情况。这是我们技术部的见解。」
  但说到底,同步这种机构,本身就是种难以理解的新机能。就连运作率的改善,也让人无法太过期待。
  「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拿两颗演算宝珠使用还比较快。」
  「在前线要是运作率太低,就根本谈不下去了。这样看来,同步技术还言之过早啊。」
  开发中止了。会做出这项结论是当然的结果。

  知觉外领域

  「诸军,事态严重了。」
  在神域其中一遇,他们极为诚实地感到苦恼。这不仅是基于真挚的想法,甚至是基于善意所感到的苦恼。
  「就如同诸君所知,拥有虔诚信仰的人类正在急速减少。」
  「要兼顾文明发展与信仰实在太过困难。」
  不论是引导人们迈向更高层次的世界,还是贯彻最低限度的不干涉,轮回系统的维持正逐渐面临到许多极限。
  尤其是世界愈是发展、人们愈是幸福,信仰就愈是趋于崩坏。对于系统来说,没有比这还要更严重的恶梦。
  「上次那个验证结果呢?」
  「未达到预期效果。就算认知到超常现象,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反应。」
  偏激的大天使主张,应该要引发超常现象来唤醒人们的信仰心。应该要仿效摩西的事例实行而试着实验性地显现超常现象,但结果却不太理想。总有一天会被科学解明吧。
  人们对超常现象的反应,终究只停留在目前还无法理解的程度。既然只是尚未解明的程度,就只会成为探求与研究的对象。
  「果然很不顺利啊。」
  「是为什么呢?过去只需跟他们对话,就会明白我们是神啊。」
  「有时还会主动呼唤我们呢。」
  没错。在人们信仰深厚的时代,只需要对话就能与他们互通意识。不仅如此,还会有人主动呼唤祂们。然而,如今已几乎看不到这种情况。也很少有真心寻求救赎的声音传达上来。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在百般思考也想不通时,试着重新调查成功案例也很重要。这种主张本身极为合理。于是他们就依循着崇高的理念与使命感展开行动,详细调查从神话世界到现世的一切案例。对祂们而言,就连神话时代也只不过是过去的回忆。所以想当然,只要有意去一一回忆调查,就有办法完成这项作业。
  「……果然还是因为有恩典的关系吧?」
  从中得到的结论,就某方面来讲非常现实。
  「这是什么意思?」
  「过去,当人类文明尚未开化时,每当他们遭遇到无法自行回避的灾害,我们就会介入给予保护。」
  对于现代的先进国家而言,暴风雨已不再是太大的威胁。飓风再也无法毁灭国家,甚至无法让梁柱产生龟裂。暴风雨或豪雨对大多数的国家来说,坦白讲就只有瘫痪都市机能的程度。
  与那个经历一次暴风雨,农田就会全灭,人民遭大水冲散,家族颠沛流离的时代是截然不同的环境。所以众神至今皆自我我节制,只要人们不希望就不会主动介入。然后遭到人们遗忘。
  促使人类自立,是让他们获得成长,迈向更高层次的概念不可或缺的要素。所以长久以来,任谁也没料到,逦将会成为人们缺乏信仰的契机。
  古时候的人们会赞扬发展是众神的恩典,罗马帝国与众神同在。罗马毁灭后,教会作为神的代理人支配整个中世纪。然而,君王们却开始高呼君权神授说。这让教会的信仰束缚力一点一滴地遭到推翻。然后科学家不再追求信仰心,改为探求这个世界——神所创造的真理。这就结果来说,让人们在不知不觉中完全丧失了信仰心。
  「是呀,最近由于地上文明正在适度发展,所以判断擅自介入会阻碍成长,才决定让人们自食其力。」
  「但反过来说,这难道不是人们难以认知到我们的主因吗?」
  就他们的立场来讲,其实也没有意思要妨碍人类的发展。倒不如说,就本来的计划来看,这甚至是祂们所期盼的结果。
  去探究神所创造的秩序吧。人们基于这种意图发展的自然科学,别说是讨厌,甚至是十分乐见。从停止思考的歌颂,进展到理解本质的崇拜。人们将会依循这份常理,抵达更高层次的概念。弛们甚至认为这是值得纪念的第一步。
  但如今这要是成为反效果,将会导致非常严重的问题。而且无法阻止。毕竟将这点奉为圭臬培育的世界,实在太多了。
  「呜唔唔唔唔,要是这样,事情可就难办了。」
  不经意地,众人一同深思起来。假如不能尽可能以不需要太大修正的形式解决,就很可能需要花费相当庞大的劳力。这是相当麻烦的事态。而且还能预见到,这要是置之不理愈久,问题就会愈加恶化。
  「有谁想到解决方案?」
  此时,智天使不负众人的期盼,大致说明起祂在百般思考后所想出的方案。祂首先主张基本方针并没有问题。就根本上来讲,只要有机制能够弥补遭到遗忘的信仰心,就万无一失了。
  「因此,果然还是得进行部分的细微修正,重新唤起人们的信仰心。」
  这份提案大致上获得全体的同意。只不过,就目前为止的方针来看,秘们早已用尽所能想到的一切具体手段。
  「我能理解这个方针。但具体而言,究竟该怎么做才好?」
  「这项提案我尽管没有十全的把握,但我们或许应该给予现世新的圣遗物③吧?」
  「唔?这是什么意思?」
  假如是圣遗物的话,降临在大地上的数量早已多如繁星。尽管会因为国家或地区的关系,让分布稍微有些偏颇也说不定,但应该已经赐予相当充足的数量。而且就培育信仰心的观点来看,这方法并不怎么成功。顶多就是基于住历史上很稀有的理由,而受到人们的珍重。
  「既有的圣遗物收到珍重并严加保存,并未充分发挥让人们知道恩典的功效。」
  只不过,祂们并不清楚圣遗物的实际情况。毕竟祂们活太久了。虽然还留有将圣遗物赐予人们时的记忆,但实在是不会一直关注后续发展。等到调查过实际情况之后,才总算发现圣遗物已经沦为装饰品。
  「原来如此,所以才会遗忘信仰与祈祷的话语啊。这也算是种讽刺吧……」
  它们不再是必要的存在。要说的话,事情就只是这样,但看在祂们眼中,果然还是会觉得百感交集。祂们不打算单方面地强迫人们接受信仰。
  但要是不这么做,将可预见系统会出现不怎么乐观的事态。所以为了让人们自发性的理解信仰,难道不应该定期性地让圣遗物降临到必要的地方吗?
  祂们认为这项意见有尝试的价值。
  「既然如此,就教导他们祈祷的话语,并让他们所需要的圣遗物降临到现世吧。」
  「不错的想法。赶快着手进行吧。」
  「正好有样适当的东西。」
  因此,事情决定得相当迅速。目前的事态,就连看在天生慢性子,豁达大度的弛们眼中也显得相当严重。所以整个议论过程毫无松懈,也没有出现众神特有的万中有失的结论,真挚地遂行着一切。
  「喔?」
  「地上有人在研究距离神之领域只有一步之差——大约再过一千年就能抵达的产物。」
  「喔,是特异点啊。能与那名人类取得联系吗?」
  尽管极为稀少,但以往在各个世界当中,都曾出现过藉由探究自然科学,而几近达到神之领域的人类。这实属罕见,确实是最近相当罕见的例外事例,但并非没有前例。而且还是在这次的状况中,众人心中最为适当的事例。
  「他应该也领悟到前途漫长了。在向他叙说神的作为后,将会感激不已吧。」
  「那就让圣遗物降临在那里?」
  「不,要降临的是奇迹。」
  「奇迹?」

  在这世上,好消息似乎总是伴随着坏消息而来。接获通知的谭雅·提古雷查夫魔导少尉,由衷地对此深有同感。
  尽管还只是内部通知,但高层似乎不打算再继续拨发预算。这恐怕是在暗示他们有意终止九五式的开发。同时人事局也传来消息,要她以后专心教导队的任务,正好符合她的期盼。
  缺陷宝珠的开发终止,还有自己能回归教导队,都是令人欣喜的事态。唯一的难题,就是这还只是内部通知,并不是正式下达的决定。但这恐怕就是正式决定了吧。所以她不再需要面临生命危险,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但坏消息就是,在无论如何都无法再继续开发的情况下,那个疯子突然转变态度,打算进行因为太过危险而遭到冻结的实验。要是他能就此灰心丧志,意气消沉地安分待着就好了。不过这份心愿却落空了,看来疯子似乎还具备能从某处接收电波的机能。
  某天就见他突然大叫灵感从天而降,开始鬼吼鬼叫着「现在一定可行!」。只不过那个实验,就连本来在正常状态下的那个疯子都认为风险过高。要是让他在被逼到极限的精神状态下强行进行,就只会让人想像到不怎么美好的事态。
  但坏就坏在开发濒临终止的情况,让技术人员们全都开始动摇了。想看到开发的成果——这种技术人员的心境,让开发组员只是徒有形式地消极抵抗。要在这种情况下独排众议,对那个疯子而言不过是小事一桩。
  因此,尽管谭雅好不容易才活到现在,却仍然无法阻止他们强行进行这种任何一位正常的科学家看到都会蹙起眉头,等同是要人自爆的实验。名目上的实验项目,是透过复合多重的干涉诱发,在魔力显现现象的空间座标上,进行转换现象的显现固定化实验——通称魔力转换固定化实验,这种异想天开的妄想产物。
  据说九五式开发的最终目标,本来似乎是要让这项实验成功的样子。只不过成功率低到让人怀疑,这究竟是不是在开玩笑。怎么想都注定会失败。实验的原理似乎很有道理,而且众所皆知,就连谭雅也曾有耳闻。
  九五式由于其精密的内部构造,让结构不得不变得脆弱,难以维持运作率与可维修性。因此要克服这个问题,就必须要以魔力让九五式受到世界的认知,并透过固定化确保结构强度,以维持运作。
  而九五式就理论上,可藉由搭载的四发同步机构实现这点,具备这种技术上的基础能力。就算明知可能会失败,也要尝试挑战九五式在技术上的最终成果。就查明技术层面的问题来讲,也具有很大的意义。
  她在听到这些解释时,就觉得这跟官员在争取预算时的答辩很像。说法相当冠冕堂皇。但她如今可以确定,这项实验肯定是源自于那个疯子的好奇心。游说着空泛的言论,就算指出实行上的困难之处,他也不打算中断实验吧。
  要是让他自暴自弃地顺利蛮干下去,肯定就会基于他那要非常幸运才能达到的错误判断强行进行。
  「少尉,准备好了吧?」
  当然,他应该也有理解到这实验的危险性。明明有理解到,为什么还能露出一副乐不可支的笑脸啊?这让人不禁怀疑修格鲁主任工程师的精神是否正常。真想要他看一看周遭的情况。
  放眼望去周遭真的是空无一物,是辽阔的实弹演习场的一隅。就算特意去寻找人造物,视野内能看到的顶多就是观测仪器与博士。至于对风险有正常认识的开发组员们,则是大幅保持距离,待在观测所里头透过观测仪器检控这里的情况。谁也没意愿进行指差确认。
  总而言之,就是相关人员全都以爆炸为前提,躲得远远的。
  「博士,你真的不能中止实验吗?根据试算结果,在最糟糕的情况下,我们可是会连同这座演习场一起被炸飞喔。」
  正因为如此,谭雅才会事到如今,仍旧忧郁地提议中止实验。对于她能达成完美控制这种令人质疑的事情坚信不已的人,就只有阿德海特·冯·修格鲁主任工程师一个。由于已经习以为常,所以贴心的开发组员还特意让医疗小组全副武装在一旁待命。
  甚至还周到地找来经验丰富的急救医疗小组,以及正式的全套野战医疗设备。
  「科学的进步总是伴随着牺牲。当然,不只是你,我也在这里喔。还有什么问题吗?」
  明明是人人都担忧不已的实验,就唯有阿德海特·冯·修格鲁主任工程师一人不改其开朗笑容,充满自信地如此断言。要是能朝那张露出开朗笑容的脸上揍上一拳,想必非常爽快吧。
  「恕我直言,我希望你能将这份高洁情操用在其他方向上。」
  被自己的发明炸死,说不定正如你所愿。甚至可说是自作自受。但问题是,为什么不得不陪这个疯子自杀的人偏偏是自己啊?这甚至可说是强迫自杀吧。这才是将想法用委婉语句与社会礼节修饰,再透过话语表达出来的谭雅的真正心情。
  「……?身为科学家,就该对研究忠实。别罗哩罗嗦的,赶快开始吧。」
  但她似乎对怀着高洁情操的狂人束手无策。既然想死,就干脆自己去死吧。尽可能别给周遭的人添麻烦。要是没办法,最起码也别给我添麻烦。
  「我是军人,并不是科学家。」
  而且谭雅的职业是军人。不论再怎么讲,陪科学家自杀也不会是她的工作。
  「那我就命令你吧。废话少说,赶快给我做吧。」
  然后面对她的抗辩,科学家的答复就某方面来讲确实是命中红心。既然是军人,就给我服从指挥系统的命令。尽管无可奈何,但确实就是这样。
  「……开始向九五式供给魔力。」
  无计可施,只能怨叹自身不幸的谭雅开始着手作业,慎重地将魔力缓缓注入九五式。
  「观测班收到。祝你平安。」
  就连这理所当然有如仪式般的话语,如今听起来也像是不详的预兆。露出痛苦的表情,承受着随时都可能爆炸的恐怖。坦白讲,这比之前在职场上的经过,还要让她感受到生命危机。
  不论是魔导师强韧的防御壳,还是避免直击的防御膜,全都是透过宝珠显现的现象。一想到当宝珠爆炸时,自己必须得用肉身承受爆炸威力,就让她担忧得不能自己。
  面对这种不安且蛮横的事态,她的脸上露出难以形容的扭曲表情。而在看到她这模样后,修格鲁主任工程师却甚至露出了微笑。看在谭雅眼中,这几乎是她第一次看到博士露出这种让人心安、缓和紧张的微笑。
  仿佛是要她放心的表情。
  「没事,你不需要担心。这保证一定能够成功。」
  这份疑问,就在她看到那有如邪教信徒般纯粹清澈的危险眼神时,化作警报声响,在谭雅的脑海中回响起来……警告她不该跟这类的人扯上关系。
  「……博士,你为什么这么有自信?」
  就算这个疯子患有精神异常,对谭雅来说也一点也不惊讶。但问题是在现在这个场合上,这将是个重大且无法忽视的危机,而且还会波及到自己。
  「没什么,这事情很简单。」
  博士夸张地敞开双手,一副要阐述明确真理的态度。光是这样,就足以让谭雅不寒而栗。充满自信,以看透世间真理的眼神高谈阔论?这是狂信者的特征啊。而且还是沉浸在危险宗教里头的那种。
  「……所以说?」
  在面对盲信的人时,最危险的举动,就是表达出同意或否定某样事物的意思。这是她在人事管理上学到的经验,在希望受到邪敦影响的社员安稳辞职时,需要保持着「不否定也不肯定」的态度。拉开距离,在对话时极力减少导致误解的余地。
  正因为如此,谭雅才只能极力以平稳的口气,想办法延长对话。
  「我是主任工程师。少尉是首席实验人员。也就是说,只要我们不对立,同心协力的话,事情就将能迎刃而解。」
  邪教都是这样。大致上都会在一开始的时候,用看透一切的表情与仿佛很正常的语气,叙说着乍听之下很有道理的事情。
  「我在前些日子得到天启了。」
  「……你说天启?」
  啊,果然。果然是这样吗?该怎么说好。本来还以为是言语上的修辞。但不祥的预感,让理性迫切发出厌恶的惨叫。她感受到极为夸张的不祥预感。
  「没错。只要我们一起向神祈求成功,相信的人就将能获救。」
  「——————呃——」
  尽管她早就做好觉悟,但还是忍不住发出痛惜之声。等回过神来时,还大大地叹了口气。向神……祈求……成功?这话……出自于这个科学家口中?一想到这,就能立刻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是因为开发中止让他发疯了吧?这十分有可能。
  在领悟到这点后,谭雅随即做出判断,就算这是军令,再继续实验下去也太危险了。根据这瞬间的判断,她随即降低魔力供给量,并开始启动阻止宝珠失控的安全机构。
  「最重要的是不要骄傲,保持着谦虚的心情。」
  然而,理当要开始运作的安全机构却没有启动。尽管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但谭雅还是忍不住感到惊讶,重新打量起手上的宝珠。这是她在各种运用实验中充分使用过,看惯的那颗试制宝珠。可从外观上确认到,上头毫无疑问搭载着数个紧急安全装置……装置无法敔动?也就是说,功能被废除了……竟给我做这种多余的事情。
  能办到这种事的,就只有眼前露出平稳微笑的主任。这家伙是认真的。由于平时就疯疯癫癫的,所以才没能及时察觉到的样子。
  「这可是个好机会。就让我们两个一起向神祈求成功吧。」
  「博士,你不是无神论者吗?」
  「发明之神已降临到我的身旁。如今的我乃是虔诚的信徒。」
  糟糕。事态已经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了。
  九五式也跟制作者一样,无法挽回地开始失控。尽管想以魔力控制覆盖,却也已经不听使唤了。电路的情况也不太正常。
  再这样下去,魔力将会朝失控的方向一路狂奔。仰赖的安全机构也已经丧失功能。
  「…………………………」
  一旦手动排除魔力,全体的均衡就会崩坏,这样结构就注定会崩溃吧。因此,就算知道很危险,也只能继续注入魔力;但要是再继续注入魔力下去,终将会导致失控。这种两难局面,也跟等着迎接注定失控的未来没太大差别了。
  ……到这种地步,脑海中反而会清晰浮现不怎么美好的未来,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们只要成为发明的信徒,诚心祈祷就保证能够成功。」
  「……顺道一提,要是我不祈祷会怎么样?」
  「就两个人一起殉教吧。」
  这个狂人说得很干脆。而且他脸上的笑容,毫无疑问是会对殉教感到自豪的那种糟糕笑容。甚至可说是会满怀喜悦跑去自爆的笑容。
  「现在立刻叫医务兵吧。或是让我给你一个痛快?」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看在谭雅眼中,反正横竖都是死,至少也要亲手宰掉这个家伙,才能善罢甘休。
  先杀掉这家伙,然后再被他的缺陷宝珠杀掉,最起码不会只有自己吃亏。是侧甜美的诱惑。当然这不是份可以接受的交易,但总比全面亏损要来得好多了。市场原理如此安慰着她。
  「冷静点,少尉。你不也曾与神会面过吗?只要彼此能够相信神,就能够获救。」
  正当潜藏在心中的杀意即将反映在现实上的瞬间,从他口中传来了这句话。这让谭雅不经意地稍微止住动作。喂,你给我等等。
  「魔力系数突然失去稳定!魔力失控了!」
  「怎么会!核心就要融解了!全员退避!」
  观测班发出悲鸣。尽管就连他们的悲鸣也被当成杂音充耳不闻,但在谭雅丧失意识的瞬间,她确实感受到了。

  感受到那个恶魔——存在X,确实正不怀好意地看着我露出微笑。啊,是这样啊。那是能摆弄自然常理的超常存在。是会玩弄人类,不会带来任何好事的恶魔。
  「祢居然陷害我!该死的恶魔!」

  「最后的结论就是,你们开发的那个是叫作艾连穆姆九五式吧?我们决定带给这项启动实验奇迹,主也认同我们这么做了。」
  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待在似曾相似的空间里,受到比上次的存在X稍微理性一点的存在迎接,是不久之前的事。这次来访的直接原因,是那个疯子强行进行的冒失实验。
  然而那家伙顶多只是疯狂科学家,不是狂信者。根据他先前的言行推测,他也只是一名受害者。幕后黑手是存在X一伙吧。那个疯子在这件事上,也只是受到祂们操弄罢了。虽然我别说是一点,甚至连一个分子的同情都没有。
  「喔,原来如此。」
  眼前的存在,顶多就是比之前的正常一点。总而言之,就是还能够沟通的狂信者。不过严禁大意。讲白了,对方就像是遭到某种宗教荼毒过的人。不管祂是神还是恶魔,这种时候都已经无所谓了。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对方很有可能不会用合理性说服自己,而是单方面强迫自己接受祂的价值观。毕竟弛们脑袋里的价值观完全错乱了。就算看起来理性,本质也跟无能的员工一样。
  应该要立刻排除。最起码无能但懒惰的家伙,我还可以忍受。但所谓的狂信者,不论有能无能,各个都很勤劳。这虽是值得赞赏的美德,但当中包含的「疯狂」则让这一切都毁了。
  「然后,恭喜你。主已经接受你这因为无知而罪孽深重的存在,决意要引导你迈向正确的道路了。」
  「完全不需要。」
  ……喂。居然这么直接?尽管早有料到祂会有所动作,但没想到竟会是正中央的快速直球?坦白讲,左右他人的人生是很愉快,但要是被左右的人是我,可就另当别论。为什么我的人生,我无法自己决定?我这名个体,难道不是我所能支配的最低限度的存在吗?
  「啊,请尽管放心。你的不安,是源自于可能会遭到某人强迫对吧?」
  不,这种不安的感觉,该怎么说好呢?我确实是对自己的未来遭到他人强制决定的情况感到抗拒,这是事实没错。
  不论是思想遭到控制,还是遭到诱导,都让我觉得屈辱至极。共同幻想只要让想陶醉在故事之中的人共享就好。如果这个幻想能产生利益,我们会加以投资;要是无利可图,就丝毫不会关心。倘若会危害到自己,就将那群人从梦中打醒,让他们尝尝现实的污泥味道吧。
  但强迫他人拥有共同幻想这种攻击思想自由的行为,我身为一名人类将不得不抗战到底。自由。这是我的自由。任谁也别想侵害我的自由。
  自己这个存在违反原则去侵害他人的自由,尽管难以忍受,不过还是可以接受。
  但要是他人侵害到我个人的自由,就绝对无法接受。我在过去曾经拥有过能保护这份自由的才智与人脉;而现在,我则具备保卫自由的具体力量,并理解其价值的重要性。
  「因此,请放心吧。我们将会祝福你的演算宝珠,使其能够实现奇迹。你在使用宝珠后,想必就能充分体会神的恩典,吟唱出祈祷的话语吧。」
  「祈祷的话语?」
  「是的。你们的祖先遗忘了赞扬主的话语,没有传承下来的责任,并不在你们身上。」
  「当然。不过现在讨论的重点不在此。」
  但这种道理究竟是怎样成立的啊?有谁能来跟我好好解释吗?如果可以的话,请立刻。不论是翻译机还是口译都好。除了急件津贴外,我还会附加小费。所以,拜托谁来跟我解释清楚,这家伙究竟在说什么啊。
  「所以说,主将会让你能够自然而然地说出祈祷的话语,让你的心能听见弛的话语,让你变得相信奇迹。」
  「……这听起来像是非常恶质的洗脑。」
  试着整理一下状况吧。这群邪恶的家伙把我丢到这个世界里。甚至可称为绑架。不过见我没有屈服,于是决定采取新的手段。那就是让我使用受到诅咒的演算宝珠。愈是使用:心灵就愈会遭到侵蚀?全给我去吃屎吧。
  岂只是如此,这件事更加恶质的是,想要在严酷的战争中生存下去,就算知道使用的代价很高,我也很有可能不得不使用。早在弛们理解到这点时,棋局就已经将军了吧。
  自己放火,再自己灭火。这种行为恶质到连内线交易都无法相提并论。要是允许这种蛮横行为发生,就等于是人间已无法律与正义可言了。或许我该以担任人间的法律与正义的代理人为己任也说不定。
  「这并不是强制的。就只是让你充分体会神的奇迹,然后真挚地献上祈祷。你所持有的演算宝珠,已受到了这种祝福。」
  真会说。把人丢到这种正值战争,不知道何时会丧命的环境中,还说什么不是强制的?这跟把人丢到沙漠里,然后再叫他不要喝水是一样的道理。等于是叫人去死吧。总之,这甚至可说是种威胁。
  「原来如此。话说回来,我的实体呢?」
  「你正受到神的恩典守护着。去吧,迈向你的旅程。向世人宣扬主的名吧。」
  就在这诡异的话语说完后,我的意识就拉回到地面上了。
  对此我一点也不高兴,因为眼前是我在人类当中最不想看到的家伙的脸,还有他的声音。要我是帝国法务官员,就会制定见到疯子就立即射杀的法律。如今的我十分肯定,这是为了帝国好的责任与义务。
  「主降临了!奇迹啊!相信的人会得到幸福!」
  这个疯子露出一副几乎就要高喊「我乃新的先知」的危险眼神。不对,对他本人来说,或许真的自以为是先知了也说不定。
  「主任,冷静点。」
  拜托给我闭嘴。你没必要用全身夸耀,可用科学证明疯子能转职成狂信者的事实。拜托你,从我的视野中消失吧。
  「喔喔,提古雷查夫少尉。实验成功了!让我们一起赞美神之名吧!」
  然而无可奈何的是,这个疯子是狂信者,而且还照样是个疯子。这家伙给我信教信到脑子坏掉了。
  「来吧、来吧,让我见识奇迹的恩典!」
  「提古雷查夫呼叫管制官,九五式的控制术式正常吗?」
  我期待他们能基于技术性障碍而出面制止。只不过,这好歹也是那群超常存在施下的诅咒。我的愿望就这样轻易遭到碾碎。人类还真是无力。
  「就目前看来正常。但也有可能是观测仪器故障了。」
  「确实有这种可能。没办法。封印九五式,拿回研究所里头检查吧。」
  真是太棒了。慎重对于技术人员来说,是种不可或缺的资质。尽管难以原谅他们对我见死不救,全员退避的行为,但如果是现在,我甚至甘愿他们这么做。只要当他们是为了制止实验而存活下来的,这也不是无法容忍的事情。
  「在说什么话!少尉,你现在就给我立刻启动!」
  有人发乎反驳了。这个混账疯子,当真不怕某天遭遇到误射或是意外事故吗?
  不对,他早已遭遇过好几次这种事态,为何逦能活到现在啊?尽管想说这怎么可能,但他该不会是存在X与其党羽的手下吧?虽然早知道他是我的敌人,但难道还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启动了。理论上不是成功,就是把这座工厂连同我们一起炸飞。」
  「这笑话很难笑喔,少尉。」
  我完全笑不出来啊。我可是认真的。算了,既然是诅咒,可想而知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魔力流通演算宝珠的电路,开始进行四核同步。
  魔力流通得相当顺畅并且顺利,要说到核心的同步,更是流畅到无须注意就能够运作。至于魔力的损失,毫无疑问是跟理论值相同的结果。
  原来如此,如果光看性能的话,这确实是非常厉害。足以让人称赞是绝佳的发明吧。然而十分遗慽的是,这东西被诅咒了。
  「喔喔,主的奇迹是伟大的。赞美主。赞美那荣耀之名吧。」
  我高声喊出感动的词汇。全身细胞在这瞬间,忍不住想要赞美主的名。
  「成功了?……不会吧,真的成功了!」
  直到观测班陷入惊讶的漩涡,听到他们接连发出惊疑叫喊,我才终于回过神来。
  「……我刚刚做了什么?」
  我刚刚想了什么?说了什么?赞美了什么?我居然赞美了那家伙!
  「嗯,少尉。你也能明白这份信仰了吧?这可是奇迹喔-」
  「奇迹?」
  「歌颂对主的赞美吧。见识这份奇迹吧。」
  到这边为止,都是有如噩梦般的事实。最后在遭到诅咒,遭遇到不怎么美好的情况后,我终于……终于得到解脱,最后只要再收集完一定程度的资料就好。只要不是这里,要我去哪都行,总之我要逃离这里。
  就像是要实现我的愿望,西方还特意传来共和国的宣战布告。这让我期盼已久的通知,就在我对这世界感到绝望时,传来我身边,救赎了我的精神。
  只是到头来,想过得轻松似乎还是很难啊。

  解说
  ①【义大利制的红色恶魔】指OTO M35型手榴弹。是以未爆率和误爆率出名,敌我双方都会感到畏惧的义大利制手榴弹。
  ②【墨菲定律】据传这是美国空军的爱德华·爱罗斯·墨菲上尉在调查中发现到「人类只要有可能出错,就总有一天会有人出错!」进而得到「凡是可能出错的事均会出错」的经验法则。
  ③【圣遗物】诸如遗骨或是奇迹的道具等。会很危险,所以请不要吐槽。

负犬小说组 发表于 2014-12-31 17:45


  Chapter Ⅲ The Watch / Guard On The Rhine
  第参章 守望莱茵

  莱茵战线

  莱茵战线的天空。在这片天空中飞翔的魔导师当中,也混着她——谭雅·提古雷查夫魔导少尉。要说和别人有什么不同的话,她受领的是单飞命令。
  为什么?
  因为高层是群蠢货。
  所以她才会像这样在前线飞行。
  在只用三行就能说明的粗糙事由下被投入最前线。就帝国看来,这也是出乎意料的情形吧。但是,对因为高层的出乎意料,而被紧急选拔投入战场的人来说,这可不是一句出乎意料就能解决的事态。
  她在北方战线与协约联合交战时学到一点,那就是空中没有掩蔽物。能遮掩身形的掩蔽物顶多只有云。以防御力而言,所幸是魔导师,应该具备某种程度的坚固性。
  然而就算说是坚固,但也不是不会死。倘若问她想不想站在重视贯穿力的狙击用步枪,或是口径不能同日而语的机枪面前,答案肯定是不。况且,没有比魔导师更害怕孤立的兵科了。尽管如此,为了争取战术上的时间,上级依旧命令谭雅单独飞行。
  区区一介少尉怎么可能拒绝呢。就跟上班族一样,只能遵守职务规范。令人想哭的是,军人并没有拒绝权这种高尚的东西。而且她在航空战技上付出的努力,还让她在军官学校时授获了空战技能章。事到如今,就算想哭着说她不会飞也没有用。
  所以尽管不情愿,谭雅也依旧得以领导地面部队的形式紧急起飞。理由是要她担任前方警戒线的斥候人员兼空中警戒人员。西方方面军的管制部授予她的呼号是鹰眼。跟妖精比起来,还算是让她喜欢。
  「Hawkeye03呼叫指挥所,听到请回答。」
  她担任警戒班所得到的临时呼号是Hawkeye03。职责是在前方睁大眼睛探查敌踪,等发现之后立即传达给进击中的友军。随后在与接近中的敌集团保持一定距离,一边接敌一边继续收集情报。视情况还得兼任管制,引导直接掩护军团前进。
  然而遗憾的是,由于早在她进行引导前,指定飞行管区的管制官就遭到捕捉,导致这份工作变得相当艰难,只能说是始料未及。
  「……Hawkeye03呼叫指挥所,听到请回答。」
  考虑到在部队遭到奇袭,逐渐陷入严重混乱当中的无线电状况,谭雅不耐烦地持续发出呼叫的无线电能与地面管制官取得联系,或许该说是非常幸运吧。
  「这里是第七野战临时管制所。呼号为Lazard08。收讯不良,不过没有障碍。Hawkeye03,请说。」
  实际上,相当于空中的眼睛——由航空魔导师担任的管制警戒人员,对于以地面部队为目标的所有军队而言,总而言之就是想要优先击坠的目标。就跟她曾在诺登经历过的任务是相同的情况。尽管这对无法确保空中优势或魔导战区优势的军队来说,就相当是失去双眼,但很少有兵科会比单独飞行的魔导军官容易狩猎了。
  反正置之不理也不会有任何好处,所以在军事行动上,都会计划优先排除这种单位。
  「收到,Lazard08。这里也收得到讯息。即刻起开始支援任务。」
  「谢啦,Hawkeye03。我们正缺眼睛。非常欢迎!」
  正因为如此,才会演变成得对正高兴能获得有效支援的友军泼冷水的窘况。
  「Hawkeye03呼叫Lazard08。尽管很突然,但请放弃我这边的支援。我侦测到前方有大量机影靠近。」
  看在单独飞行而受到敌方锁定的魔导师眼中,这是不可抗力。要是在抵达同时就遭到敌军袭击,那么在向友军提供情报以前,首先就不得不采取自卫战斗。

  谭雅丝毫没有想展现自我牺牲精神,冒不必要危险的意思。她维持最高限度的警觉心来保护自身安全。无论如何,既然是单飞,就得在遭到发现的瞬间逃离。
  因此,尽管引人注目并非她本意,但还是彻底发挥投入实战实验的九五式演算宝珠的性能提升高度。将加速与爬升能力发挥到极限,在敌航空机袭击时,抢在对方逼近前紧急爬升到能够勉强逃离的高度。同时预估来自地面的对空炮击,尽全力在下方形成防御膜,这样应该可以承受住一次攻击吧。
  她为了生存所选择的高度是八千英尺。这是在主的庇佑下,让九五式能将各种情况化为可能后,新的实用交战高度的极限。根据那个疯子的说法,这是在神与人奇迹似的携手合作下的成果,但达成这项技术革新的详细过程,对于身为自由人的一名人类而言,实在是不愉快至极。最可恨的是,这东西不仅遭到诅咒,还只有自己能成功运用,所以大概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专任实验人员的身分吧。
  虽然就其他角度来看,其他人或许会形容这是「庇佑」或是「祝福」,但对谭雅而言,她可是百般不愿意。这背后有着她不愿游说的理由。
  以前读过的漫画当中,有名犯罪组织的成员表示秘密会让女人更加美丽,但这肯定是骗人的。毕竟这个宝珠愈是使用,那个「信仰心」就愈是会刻划在精神上。变得只能够赞美主的我,迫不及待想要恢复内心的自由。
  算了,与其烦恼这么多,还是先解决眼前的工作吧。即使只是急就章也好。所谓在现实的逼迫下失去精神自由,正是这么一回事。
  「三点钟方向,推测有中队规模的魔导师队正在急速接近中。」
  趁着提升高度的空档,一边将所见到的敌情尽可能告知地面的管制官,谭雅一边咬牙切齿,在心中狠狠咒骂起高层的无能。
  谭雅会像这样沦为敌军的标靶,全是高层忽略法兰索瓦共和国从西方发动奇袭进攻的可能性这种严重失态所致。他们最大的失误,就是将战力集中与忠于追击战的教则,觊觎扩大战果而正式开始蹂躏协约联合吧。甚至还开始妄想能藉由征服并吞协约联合。
  拜这所赐让本国大唱空城计,愚蠢到招致西方进军来犯,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本来根据帝国的国防计划,北方的定位是放在只要贯彻迟滞作战,就能充分维持战线的程度上。北方方面军所背负的战略课题,仅仅只是支援实质上负责东北战线的东方军,协助他们与主要假想敌的联邦对峙。理所当然,既然是以防御优先的兵力,光只是增加部分增援程度的攻势,无法期待获得「完全」的胜利。
  因此在进行本来未曾预想过的大规模侵略作战时,参谋本部就企图运用大规模动员的预备战力,将协约联合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然而军队的动员,却让事态迅速产生各种变化。所谓「兵者,国之大事」,在该对国家战略要求谨慎时,帝国掉以轻心做出的轻率动员,就结果来说不论是否有这个打算,都已经刺激到周边国家。
  就在帝国想要打击协约联合,进行有利于往后国防的「预防性的一击」时,法兰索瓦共和国也试图抓紧帝国的破绽,趁机给予了帝国预防性的一击。而那群干出蠢事的高层,却只会大叫这出乎意料。

  就帝国而言,这或许是针对协约联合的两国问题发动的动员吧。但就对帝国军事力持续增强而感到担忧的邻国而言,这种可能会让包围网遭到突破的事态足以令他们害怕。
  更别说是西方的法兰索瓦,长年以来与帝国有着国境纠纷与领土问题,并曾数度爆发地区战争。抱持着这种火种的他们,不可能对帝国的意图视若无睹。
  感受到压力的帝国束缚在身上的锁开始松动,但是为了撬开身上的锁,屋主却出远门了。这对不得不对潜在假想敌感到战力差距的法兰索瓦共和国来说,是不可错过的机会。
  讽刺的是,与曾针对要不要打破所制定的军事战略而进行激烈争论的帝国截然相反,法兰索瓦共和国是为了保证所制定的军事战略的有效性,而只能选择发动攻势。
  「此外,一点钟方向也确认到大队规模的地面部队。外加上有复数机种不明的航空机正在急速接近中。」
  这于是让谭雅落得得在天空飞行的下场。而且还塞给她不想要的东西当作自己的宝珠,丢到蜂拥而来的敌魔导师面前。
  「Lazard08收到。我方会立刻避开。」
  不论帝国也好,法兰索瓦共和国也罢,双方都在某种程度上对彼此的本领相当熟识。当然,法兰索瓦共和国也十分清楚帝国采取内线战略与包围网对峙的状况。因此,法兰索瓦共和国的国防战略就实际上来讲,是将焦点放在该如何打破假想敌帝国的内线战略上。
  他们的答案十分简单。就是在帝国的大规模动员完毕前,先派遣主要的常备部队,针对聚集帝国战力根基的帝国西方地区发动突袭镇压,削减帝国的战争能力。同样地,一旦帝国进攻第三方国家就立即展开行动,也是作为作战的其中一环而早就预想好的状况。
  不对,严格来讲,是共和国身处的立场,让他们不得不将等「帝国」采取行动后再立即对应的做法,作为一切行动的前提。目前的情况要是置之不理,将来很可能要与从东北方压力解脱的帝国对峙。既然如此,就只能趁还能确保优势的「现在」行动了。
  原来如此,纯粹以历史洪流的观点来看,北方战线可说是一击就能分出胜负。甚至可说是一瞬间。所以就通常的感觉来看,就连外行人也很清楚这场战争会迅速落幕。
  协约联合想必会无力抵抗,落得向帝国投降的下场吧。这种未必有误的分析,毫无疑问是非常具有真实感的未来景象。但若要专家来讲,情况就会稍微有点不同。没错,要毁灭一个国家,只花几个月或许是相当迅速也说不定。但就军事战略上,让主要战力被牵制在一个地方好几个月,实在是太过漫长了。
  如今的军队只要数周就能动员完毕,以完全充足的兵力大举进军。考虑到这点,在目前的状况下发动攻势,对法兰索瓦共和国来说会是个相当诱人的「选项」。而这就像帝国坚信此举能拆除北方战线长年面临到的国防枷锁一样,法兰索瓦共和国也坚信能透过这一击,一举解决祖国长年烦恼的国防重大威胁。

  以北方战线的胜利为优先。换句话说,高层想强调这是基于战略的判断……总之就是这样。倘若不是蠢到未曾设想过这种事态,就是尽管有设想过,但却过分低估事态的严重性。
  说到底,战争指导也太过轻率。「这对帝国而言是避免多面作战的妙计,同时也是宣告新秩序诞生的炮火轰响」等庆祝北方战线大胜的愚蠢报纸与广播,接连数日宣传起突然发动袭击的法兰索瓦共和国究竟多么残暴无情。但对在前线战斗的人们来说,这些只能在战壕里打发时间时当作笑话嘲笑高层,此外别无其他用途的政治宣传,是发自内心地觉得怎样都好。顶多是让人想大叫,要是有余力发送电波到前线来,还不如赶快多派点人手和物资过来啊。
  比起大义与理想,要是下处理眼前的现实,可就伤脑筋了。
  「敌前锋魔导师集团已侦测我机。并且正急速接近中。」
  现实非常残酷且单纯。总之就是西方的方面军,得在主力返回前当个打不还手的沙袋。会从留驻本国的部队当中派遣教导队,还有负责受领先行量产机种,进行实用评价任务的评价部队临时参战,恐怕就是帝国已无余力的证明吧。
  将本来应该在后方致力改善全军质量的教育研究部队逐次投入前线,本来相当于是末期国家才会做的禁忌举动。当然这些部队都具备一定以上的训练程度,也不是不能作为救火队使用。正因为如此,谭雅才会落得被对意想不到的事态惊慌失措的本国,从工厂丢到最前线的下场。
  「Lazard08呼叫Hawkeye03。我方将立即派遣增援。」
  「Hawkeye03呼叫Lazard08。我不会太过期待,但还是拜托你了。」
  在答谢的同时,谭雅也随即开始脱离战区。这次可以逃。那就不需要客气了。
  「我机将退离此空域。」
  「Hawkeye03,祝贵官武运昌隆!」
  在战场上,友军的支援或许是一线希望也说不定。但实际上,援军有真正赶来的情况是少之又少,谭雅透过历史与过去的经验十分清楚。期待无法依赖的援军,将自己的生命赌在乐观的推测上是愚者的典范。所以她专心一志地逃跑。
  「Hawkeye03,收到。」
  思考着手便拥有的牌,谭雅近观察点陷入忧郁情绪,但她那不甘愿的苦涩表情上,依旧有着不得不面对现实的自觉。碧眼仿佛渴求人类睿智的哲学家般,透露出焦躁与烦恼;从樱桃小嘴中发出的尚未变声的稚嫩低鸣声,是纯真孩童对于蛮横事态的愤怒。
  「……呜……」
  只不过,谭雅·提古雷查夫的烦恼其实很单纯。那就是对强迫自己做超乎薪水的工作的愤怒,还有对无法贯彻安全规范的黑心职场的怨叹。这让她甘愿接受工会的存在,并发自内心地渴求劳基法。
  这可说是针对军方的目的合理性行动,个人所抱持的烦恼吧。为有效消除飞行人员的疲劳,维持能承受连日激战的集中力,军方会提供飞行人员高热量食物这点是还好。实际上,帝国的魔导师与驾驶员还被课以食用高热量食物的义务。
  但就算是这样,要问到想不想服用兴奋剂,实际上也很微妙。更遑论是要将程度远超过兴奋剂,由那个疯子与存在X携手合作的成果当成王牌使用。面对这个特别强化狠毒的精神污染效果的宝珠,哪里还能够犹豫啊。这本是早就该扔掉的东西。
  她就是这么地不想使用九五式。她真的很不想依赖这个神恩浩荡的演算宝珠。但要是不用就活不下去呢?这真是究极的选择。

  对于米歇鲁·霍斯曼中尉指挥的共和国第二二八魔导搜索中队,今天本该是一成不变的一天。法兰索瓦共和国军的最先锋部队,成功达成战略层面的奇袭作战。对于担任先锋的他们而言,就算奇袭效果开始逐渐丧失,即将改为突袭作战,任务内容也依旧没变。
  一方面夺去意图从混乱中恢复态势的帝国军双眼,一方面截断他们的通讯线路。使敌军孤立,同时妨碍他们建立有组织性的抵抗线,支援后续部队扩大突破口。内容就跟前几天赋予以霍斯曼中尉为首的这群老练军人的任务相同。
  只不过,在现实的战场上,凡事都不会像战争电影或小说那样伴随着前兆而来。不论是任何情况。
  「Golf01呼叫CP〈指挥所〉。遭遇到敌方哨兵。」
  「CP收到。判断为邻近部队的直接掩护。立即排除,同时继续搜索敌主力位置。」
  运气不好的家伙。这是霍斯曼中尉所抱持的印象。毕竟是被中队规模的魔导师,而且还是担任军团前锋的自己的部队追击。双方的战力差一目了然。正因为如此,所以似乎早就察觉我方接近的敌魔导师才会选择逃离。
  就对方的对应来看,他随即明白那名敌兵也具备优秀的技术与瞬间判断力。毕竟对方早已爬升到距离实用甚远的高度八千英尺。正因为如此,才让他不得不觉得对方的运气不好。就算本事再高,运气不好的士兵只会短命。
  「Golf01收到。只不过,高度八千英尺啊,真是破釜沉舟的高度……」
  就算无法长期待在次高度,但想要逃脱就别无选择,这点霍思曼中尉也很清楚。想要在目前的战况下摆脱追击,不是前往我方会犹豫追击的环境,就是听天由命进行低空的随机机动。
  而长距离进攻的部队一般来说,都会为了节省消耗而避免前往高度八千英尺进行追击。对方的着眼点并不坏。
  「不过,因为太高所以构不着这种话,可是小孩子的专利啊。兄弟们,让我们像个绅士一样工作吧!」
  不能让捕捉到的敌魔导师轻易逃脱,继续活动。对霍斯曼而言,只要考虑到任务内容,这件事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听到了吧?很好,Mike小队去排除敌哨兵。其余人跟我去强行侦查。然后我们就这样冲过防线。」
  帝国警戒线薄弱的现在,是共和国最大且绝佳的获胜机会。这是参与本次作战的将官乃至于基层士兵所彻底奉行的一大原则。不能在以迟滞防御为目的的临时防线上浪费时间,放任敌方的主要战力折返回防。
  正因为如此,搜索魔导部队被期待能基于过去的强行侦查,也就是接触敌方防线以尽可能收集情报的做法,更进一步地达到扰乱敌方战线的目的。一旦扰乱成功,就可期待出现突破缺口。自觉肩负着让共和国获胜的重责大任,他们抱持着绝不撤退的决心。
  「收到,我立刻就会跟上。」
  小队长话一说完,Mike小队就迅速爬升展开追击。当然,一旦达到高度八千英尺,就算是共和国的精锐,也得承受激烈的消耗吧。能够承受实战的高度,一般是以四千英尺为基本,就算再怎么勉强也只能维持在六千英尺。
  就这层意思上,选择八千英尺的敌兵相当聪明。实际上,这次的追击恐怕会消耗掉Mike小队的战力,让强行侦查的规模实质上降低到两个小队。就引诱与拖延战力的观点来看,敌哨兵做出了极为优秀的贡献。我们正在与如此值得尊敬的对手战争啊。
  「Engage。Fox One〈注射半主动式导引攻击〉、Fox One!」
  然而霍斯曼中尉陷入沉思的寂静,随即就遭到部下传来的无线电通讯打破。身为中队长的他倾听起战区无线电,部下的声音反复宣告已展开封入干涉式的长距离射击战。同时,眼前的敌兵出现新的动作。恐怕是理解到逃离不了。敌影迅速回转,就像是要狩猎似的朝Mike小队突击。看来是要转守为攻了。
  「Fox Two〈发射熟导引攻击〉、Fox Two!怎么可能,居然避开了!」
  部下透过无线电传来的困惑声,蕴含着对自己遭到突击的惊讶,以及瞬间发出的射击遭到避开的动摇。霎时间,就算要猜测敌魔导师的意图,相对距离也在瞬间遭到缩短的Mike小队,与敌兵的距离已缩减到中距离。
  尽管离得有点远,但在隐约察觉到Mike小队开始采取缠斗激动时,他就确信他们足以应付这个情况。是想藉由混战来争取时间吗?就瞬间能采取的战术来看,这个选择并不坏。但对手不是中队而是小队规模。小队规模的合作模式,对于扰乱作战会是相当强力的束缚,对单独的魔导师而言是令人绝望的战力差。是该向对方的勇气与决心献上敬意,但这是有勇无谋之举。
  「敌兵冲锋了!散开!散开!」
  同一时间,Mike小队的队员散开,特地将战斗队形重新编组成缠斗编队。他们的目的终究只是排除敌军的双眼,支援后续的攻势。奋战中的对手恐怕不知道,早在他被捕捉到的时候,搜索魔导中队的任务就等同是已经达成。也就是击溃双眼。因此,就算被稍微阻碍一点时间,也没什么好担忧的。
  「交叉射击三连发!术式准备!要发射了,Fox Three〈发射主动式导引攻击〉!Fox Three!」
  故意保持能迎战突击的距离,同时确保交叉火网的射线,部下们的技术与合作默契,就跟教战守则一样理想。敌魔导师闯进了封入术式的术式封入弹头的射线当中。就算敌魔导师占有速度优势,对于守株待兔的一方来说,想要直接命中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然而对以霍斯曼中尉为首的他们来说,接下来的情况却超乎他们的预测。毫无疑问是遭到直击了。能让泛用规格的防御膜瞬间剥落,甚至能打穿坚固防御壳的军用爆裂术式的统一射击,直接命中了目标。
  「Fox Three!Fox Three!该死!怎么会这么硬!」
  复数的封入弹头在敔动术式瞬间,确实让敌魔导师遭到爆炸火焰吞没。明明就是如此。
  「那个」的行进方向毫无紊乱,宛如飞在无人的天空般,肆无忌惮地缩短距离。不是透过理论,而是透过感觉意识到发生了某种糟糕的状况。只不过人类这种生物,早已伴随着文明进步丧失野性的嗅觉。
  「Mike3!Check six!Check six!〈背后,在背后〉啊啊,混帐!」
  就在眨眼般的瞬间,部下被「那个」闯进怀中。他的胸口不祥地长出一把清晰可见的魔导刀,然后就如同在餐桌上切割晚餐般,以细心且毫不粗鲁的动作,一鼓作气地挥开刀刃。
  「Pan-pan、Pan-pan、Pan-pan!(注:求救讯号)」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那家伙!可恶,Fox Four〈发射空对空机炮〉!」
  错综复杂的无线电通讯。那是什么?那究竟是什么?隔着双筒望远镜,在自己凝视的双眼前面展开的景象。那副惨状让他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在空战机动方面,是全中队首屈一指的Mike小队。他们居然被恣意摆布,遭到玩弄?……这不可能——他不自觉地喃喃说道。魔导师是能做到这种程度……做到这种程度的兵科吗?
  「Mike1?Mike1?」
  等回过神来时,Mike小队早已是等同半身不遂的惨状了。一号与三号遭到击坠,四号的演算宝珠机匣恐怕被击中了。此时正在失速坠落中。进行掩护的二号勉强还支撑得住,但恐怕也支撑不了太久。
  「该死,Bravo小队、Golf小队回转!回转!要去掩护Mike小队了。」
  对霍斯曼中尉来说,他不可能对眼前发生的部下困境视若无睹。连忙指示在他指挥下的小队回转,以最大战速赶去掩护Mike小队。
  但他心中仍然存在着「为什么?」这个疑问。魔导师就算实力会因人而异,但会到如此一面倒的程度吗?据传帝国的魔导师当中,有一部分会持有经过特殊调整,称为特规机的演算宝珠,并运用与生俱来的高输出魔力武装自己。
  但就算是这样,也顶多是能跟两人小队势均力敌。听说就连Named级别的怪物,也大多是强化打带跑战术的家伙。在对魔导师战斗中,不是各个击破,而是以小队规模为对手正面交战,简直教人难以置信。
  「敌兵进入射程了!」
  然而,身为中队长的霍斯曼完全没有时间烦恼。Bandit已进到我方的射程范围内。摒除一切无关战斗的杂念,以长距离编队规模发出狙击术式的指示。就算距离稍远,但两个小队规模展开的弹幕绝对不可能落空。
  对方想必也清楚这点。只见他宛如教战守则般,急遽采取了回避机动。直到这边都还可以接受。但问题就在于,他为什么能像是毫无重力般地轻盈飞舞?
  「Fox One!Fox One!」
  但最令人难以置信的——不对,是宛如恶梦般的事情是,对方防御膜的坚硬程度。就算长距离射击是以射击精度为重,但好歹也在诱导干涉式中混入了爆裂式。哪怕攻击几乎遭到回避,也不可能完全避开漫天盖地的爆炸范围。
  然而对方却丝毫不为所动,一副不痛不痒的模样展开回击,甚至让人不禁涌出「这是在开什么玩笑」的想法。
  「要冲锋了!掩护我!」
  是判断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吧。Golf02拔出近战魔导刀发动呐喊冲锋。这是正确的判断。哪怕防御再坚硬,也不可能在近距离遭到魔导刀攻击后还能平安无事。既然长距离射击战无法解决对方,尽可能集中火力也是合情合理的战术。
  「得手啦!Fox Two,Fox Two!」
  呼应他的冲锋,全队怀着在难以回避的中距离下交战的觉悟前进。同时发挥出以Named杀手之名威震他国,共和国传统的统一射击的真功夫。以六把狙击术式与一把代替烟雾的爆裂术式进行的突击支援射击,确实直接命中了敌魔导师……理当是这样才对。
  「仍然健在?这怎么可能!」
  「Golf02,散开!散开!」
  然而,在承受到牵制兼掩护的中距离射击后,敌魔导师却仍然健在。吃下能将半吊子的防御壳瞬间贯穿的狙击术式后还能飞行?尽管突然目睹到这难以置信的情况,他们却没时间慢慢思考这个疑问。
  至于试图发动近战攻势的Golf02,则是在Mike2的掩护下勉强逃出生天。外加上,敌魔导师发出的射击,就像将我方的防御膜视为无物般撕裂,转眼间解决掉两名队员。
  「我们上当了!该死的混帐!」
  哪怕再不甘愿,他也明白自己被狠狠摆了一道。
  前往高度八千英尺的退避行动是欺敌。是诱使我方分散战力的战术行动。无法在高度八千英尺下进行战术行动是一般常识……但这项前提已遭到颠覆。彻底上了敌人的当,让部下遭到各个击破,自己竟犯下如此蠢行。咬紧下唇,尽管难以吞下让部下伤亡的愤慨,霍斯曼中尉依旧理解到目前的处境。他们遇到了怪物——未知的Named。
  「Mayday、Mayday、Mayday!我方遭遇到敌新型机!」
  「该死!什么轻松获胜啊!Golf01呼叫CP,紧急事态!我方遭遇到未知Named,请允许RTB〈返回基地〉并要求增援。」

  帝国军技研工厂审查委员会

  所谓的新型兵器,不是只要技术够新就好。包括成本在内,可维修性与运作率等要素皆具有决定新型兵器生死的价值。但另一方面,也有许多要素必须实际在前线运用才能做出评价。
  尽管对于参谋本部是最糟糕的恶讯,但与法兰索瓦出乎意料爆发的西方战役,对九五式的开发小组而言,可是盼望已久的实战机会。随后在技术人员全员出动下,期盼得到成果的九五式平安达成了实战证明。而且还以极为优秀的形式,辜负了他们原先的预期。
  「战果如何?」
  「相当出色。击坠六,击破三,行踪不明三。根据观测班回报,就连行踪不明的那三名,能返回基地的可能性也相当渺茫。」
  就算失败也理所当然,毕竟是基于奇迹般的实验完成的兵器,然而在实验运用后却获得惊人战果。九五式获得的战果,足以让笑不拢嘴的技术研究所负责人们,意气洋洋地给予赞赏。
  当然,使用者的技术也不容小觑。提古雷查夫少尉确实是足以授获银翼突击章的战斗能手。但光是如此,不可能颠覆如此程度的战力差,获得这种辉煌战果。
  「这实质上,几乎算是单独歼灭一个中队了。」
  就只是没有达到全机击破,但也独自击退了一个中队,这所代表的意思,除了压倒性的质量优势外别无其他。是理论值可能化作现实的实证。
  「嗯,没想到竟会到这种程度。」
  就常识来看,这只能说是难以置信的成果。除了革新以外,别无其他言词可以形容吧。透涡技术革新,另一个境界的战斗已揭开序幕。
  「是啊。从艾连穆姆工厂的实际成绩来看,我还以为会是多么惨烈的缺陷机械呢。」
  曾对维持开发怀有质疑的将校近似自嘲地发出感慨。曾经担忧的东西在掀开盖子起来一看后,竟发现能将至今以来的失败一口气全面打消的辉煌成果。既然能达到如此成果,那过去的一切就不算什么了。就连成本方面,也只要量产就有办法压低。
  「不,实际上这确实是缺陷机器没错。」
  然而对于这语带感慨的赞赏,技术部狠狠泼了一盆冷水。他们十分清楚运用方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革新的技术。期望能达到革命性的质量改善。这一切倘若要技术部表示的话,很不幸地只是个幻想。
  既然是梦,就得让他们早点醒来。
  「这是什么意思?就战果来看,可是能单独获得超乎期望的战果啊。」
  「没错。这可是能改变魔导战型态的产物吧。」
  九五式的确是在实战中获得丰硕战果。这是事实。性能方面也与现世代有着极大差距,就算称之为次次世代也不为过。借助四机同步机构让魔力转换固定化在实战运用以及其蕴含的可能性,这种能够将幻想化为现实的技术,想必让运用方垂涎三尺吧。
  毕竟将魔力固定化,能如同子弹般保存下来的技术,在战术价值上简直是不可限量。能够随时随地活用储备的魔力战斗,实际上等同是消除了魔力保有上限。
  「过去在批判中指出的各种担忧,全都在实战中遭到反驳。我们是这样解读的。」
  这是某位参谋将校的低语。实际上,实战的结果胜于雄辩。借助四机同步实现四倍的输出,让战斗能力提升到崭新的境界。在得知这是可行的技术后,运用方当然会渴望立刻拥有。
  「成功案例就只有一件。除了技术检验的目的外,这项计划是彻底失败了。」
  但就技术人员的观点来看,他们并不是为了推销技术才将九五式投入实战当中。就实际情况来讲,是想要透过实战实验查出问题所在,才试着在西方战役爆发时投入实战运用。姑且不论技术方面,首先就不曾考虑过量产。
  「其他的案例呢?」
  毕竟最佳的成功案例,同时也是唯一的成功案例。要说到有没有常态量产的头绪,只能说连能否重新制造出来都令人质疑。对于难以找出可运用人员的魔导相关技术,仅有一人成功运用的宝珠,实在是不可能作为兵器量产。
  「在比较严重的案例中,甚至曾在工厂引发爆炸意外,牺牲掉整个小队的人员。」
  毕竟这是会常态性的爆炸,因为电路不完善而自行崩坏的东西。虽然只要以魔力成功覆盖过一次,之后确实是能够尽情使用,这点已经由实战实验获得证明,但最关键的覆盖成功率却是令人绝望的水准。
  当中最糟糕的案例,是在同步实验失败后,四倍的魔力爆发在相乘效果下,将运用实验中的小队整个炸飞。而且还是包含中央直辖的教导队与先进技术检证团的精锐等一整个小队。
  「……只不过,这能让魔力增幅吧?这可是难以放手的魅力啊。」
  「能妥善运用的人,就只有提古雷查夫少尉一个。其他的验证人员,能不被炸飞就是最好的成果了。」
  所以身为开发方、身为技术人员,都不得不基于良心做出严厉警告。当初请求维持开发的技术人员们,就只将重点放在技术层面的革新性上。修格鲁主任工程师与旗下小组成员,就只是在冲动性的研究精神刺激下,想要追求「所能做到的极限」而一心埋首在开发之中。只不过在冷静下来后,他们也是最能理解这项技术的危险性与困难度的人。
  也不得不理解到这一点。
  「不是有成功案例吗?只要再重现一次不就好了?」
  「……艾连穆姆工厂差点就要消失了喔。提古雷查夫少尉的成功案例,尽管这不是技术人员该说的话,但几乎是在莫名其妙下偶然成功的产物。」
  借助四机同步进行的魔力转换固定化,所具备的危险性远大于原本的预测,这在分析过观测值后已经获得证实。尽管实验奇迹似的成功,但假如失败的话,就所观测到的魔力量来讲,可是足以将整座艾连穆姆工厂炸成灰烬。所以就常理来判断,会造成如此损失的实验,是不可能经得起一再的失败。
  「你说偶然?」
  「在魔力失控导致核心即将融解的瞬间,失控的干涉波刚刚好形成一致,才勉强在核心融解之前达成同步。」
  这对技术人员来说,虽然是让人想抱头大叫的结果,但总而言之就是「莫名其妙」就成功了。目前只能够知道,失去控制的魔力是在偶然下自行巧妙地结合在一起。但就算想进行更进一步的验证,到头来也依旧只能说是偶然。
  硬要说的话,只要让魔力失控,再巧妙地进行调整,说不定就有办法重现。不过这种结论有也跟没有一样。这不是能正常重现的结果。就像是打下来的雷,碰巧造就出一尊鬼斧神工的雕像,然后要人以手工的方式重现一样。
  「因此,失控的魔力引发了魔力转换固定化现象。总而言之,这是近乎奇迹的偶然。」
  就连在实验报告书上,修格鲁主任工程师都注明「这是基于神的作为才得以成功」,就能够推测这是多么奇迹的事情了。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态。这是超越人智所能理解的偶然产物。
  就连完成九五式的修格鲁主任工程师也放弃继续开发。他表示:「再继续下去是冒犯这项奇迹,是不敬上帝的傲慢之举。」连这些彻底的技术专家,最后都做出「这颗演算宝珠是唯有神选之人才能够使用的道具」这种结论,就能猜想得到这究竟有多么困难。
  「也就是说?」
  「莫名其妙的东西,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硬是拿来运用。这就是目前的状况。」
  总之,就只知道这种程度的事。不论是解明原理,还是再次重现,都必须花费莫大的时间与劳力。而且成功机率不论怎么推算,都只能得到不值得一赌的数字。
  「干脆拱提古雷查夫少尉当英雄吧,这样说不定还比较划算。」
  「……我同意。这样所能获取的利益比较大吧。」
  所幸提古雷查夫少尉是以如此年轻——或是说明白点,以如此稚龄就授获银翼突击章的人才。赞扬她的实力,对于政治宣传也比较方便吧。

  幼年学校 宿舍

  我,维多利亚·伊娃诺娃·谢列布里亚科夫总是起得很早。
  「维夏!起床了,维夏!」
  「唔唔唔唔,早安,艾勒。」
  正确来说,是因为漂亮的朋友总是会叫我起床,才让我得以维持早起的生活。这名好心肠的艾勒不仅身高比我高,身材也尽管苗条,但该凸的的地方也凸的很明显,有着一副任性的好身材。明明有着这种好身材,却与早晨的低血压无缘,还有着善解人意的个性。
  虽然我身高只比她矮一公分,身材也算是苗条,但上天也太不公平了。为什么艾勒明明跟我过着相同的生活,特定部位的发育却会有着如此差距,让人有点难以接受。
  不论是谁,在升上幼年学校后,都会想窝在早晨温暖的床铺上赖床。毕竟与宿舍的朋友们愉快地通宵聊天,是这里为数不多的乐趣。而艾勒也是个热爱熬夜聊天的人。大多时候还是我比她早上床睡觉。
  尽管如此,她却总是比我早起,真是太不合理了。也就是说,这是不论我再怎么努力都很难改变的个体差异。
  不过说是这么说,但我意外地不讨厌我这个善良的朋友。
  一般就算不是志愿役,基本上魔导师适任者都会半强制地遭到征募,丢到幼年学校里头接受训练。面对严厉至极的规律生活,还有魔鬼教官不绝于耳的怒骂。我之所以没有一直怨恨上帝,正是因为这段美好的相过。
  但与这名好友共度的生活,大致上也只预定到今天为止。尽管我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实际的感受,但今天我和艾勒就要配属到实战部队。虽然希望能配属到同一个部队,不过看来是没办法太过期待。
  与其说是穿着军服,倒不如说是被军服穿着的我们,要说是军人也确实是名军人。而且不知这是因为什么样的命运,让我们具备魔导的资质。
  于是我们成为了帝国傲视世界的伟大帝国军的魔导师。正确来说,是预定成为的雏鸟。在不知不觉中成为西方莱茵战线的补充人员,等到回过神来,已经被丢到西方方面军的宿舍里。
  基于军人的义务,必须要为了亲爱的祖国,在危机四伏的西方担任护国壁垒,夙夜匪懈地刻苦精勤……的样子。我好歹也算是伟大帝国的臣民,也曾想过要为了国家奋斗,但总会觉得小人对劲。这也难怪,毕竟我的故乡是雪白瑰丽的莫斯科。虽然我那模糊的记忆中,还残留着共产主义思潮这种不怎么美好的回忆。拜这所赐,让我有着与双亲一起投奔亲戚的亡命经理。虽然我当时还小,那段日子对我来说只是段记不太清楚的回忆,但身为一名纯粹的帝国军人,我似乎稍微有点不够资格也说不定。
  不过我还是很感谢收养我的姑妈夫妻。第二顺位,则是感谢赐予我每天粮食的神。
  「我开动了。」
  有别于后方的饮食生活,前线附近的士官餐厅是以不新鲜的蔬菜与罐头食品为主,如今我也已经吃习惯了。就连到部第一天,那个吃起来像野战粮食,害我不经意哭出来的餐点,最近也觉得比较好吃了。
  「维夏有在听吗?你配属到的小队,听说是由新的小队长指挥的呢。」
  所谓的用餐时间,就是大伙聚在一块愉快聊天的时间。外加上是在这种时期与场所,所以话题无论如何都会偏到我们的配属单位上。
  「真的吗?现在这种时期,怎么可能还特地配属新任的小队长啊?」
  「才没有错呢!」
  「艾勒,冷静点啦。」
  当然,这些大半都是毫无根据的传闻。我曾经耳闻过,只要在部队里待得够久,就有办法探听到自己甚至于队友的配属单位,我也认为这是有可能的。不过理所当然的,虽说是士官,但像我们这种幼年学校出身的魔导师,在军队里根本搞不懂东西南北,更别说去探听这种消息。
  说是这么说,不过我也非常关心自己的配属单位。而且,我的朋友在奇怪的地方上消息特别灵通。
  「可是,真的吗?我们是补充人员耶。会特地让我们到最前线组成新小队吗?」
  「维夏,理论上虽然是那样,但我保证这件事不会错。毕竟,我可是亲耳听到人事官他们这么说的喔。」
  不过我最在意的一件事情就是,艾勒到底是从哪边若无其事地探听到这些情报啊。又不是小学老师,军队的人事官会在有人的地方讨论人事问题吗?……还是别想太多吧。
  「艾勒……我有时会觉得你该不会是来自远东的忍者吧。」
  「哈哈哈哈哈。好女人总是伴随着秘密哟,谢列布里亚科夫同志。」
  「好了披。话说回来,你知道是哪边的新编成小队吗?」
  「啊,不是新编成的小队,是全灭小队的补充人员喔……基本上。放心吧,听说那个小队长可是持有银翼的老练军人喔。」
  霎时间,我无法理解自己听到了什么,等到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我那悠哉的脑袋就因为太过惊讶,而在瞬间发出反应。
  「银翼?……银翼是指那个银翼突击章吗!」
  「喔喔,瞧你吓得惊慌失措的样子。」
  「咦?」
  「维夏还是一样表情丰富呢。」
  朋友精明地控制音量,在不引起餐厅其他人注意的程度下低声大笑起来,之后再向她道谢吧。不过话说回来,居然有人能活着领到银翼突击章啊……与其说帝国军人厉害,倒不如说——人类还真是厉害呢。
  「对了,你应该也知道自己的分发单位吧。」
  「没错。我是支援炮兵队的观测班。负责在后方打混摸鱼哟。」
  「你呀……要是掉以轻心,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事喔。」
  说是这么说,不过朋友会待在安全场所的消息让我羡慕得要死,同时也感到由衷放心。
  「哎呀,悠哉过头了,用餐时间要结束啦。维夏,赶快吃吧。」
  「咦咦,也是呢……啊,我的牛奶糖呢?」
  「喔喔,瞧你留着没动,我就帮你吃掉喽。」
  毕竟,这个爱恶作剧惹人生气的人,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几天前)帝部

  「你说调任吗?」
  让她担任九五式演算宝珠专任实验人员,当作实验白老鼠对待的技术研究所发出的调任通知。怀着度日如年的心情殷殷期盼,好不容易才盼到今天的谭雅·提古雷查夫少尉:心满意足地收下了这份通知。终于……她的申请似乎终于通过了。这样精神也能获救了。现在立刻前往新的部署去吧。
  「是调任没错。高层似乎不打算让Ace继续闲置了。是去担任第二〇五突击魔导中队的第三小队长。」
  考虑到连教导队部得参战的紧迫战局,会被分配到最前线也是无可奈何。倒不如说,军官学校出身的魔导师到最前线担任小队长,比起目前被当成实验白老鼠恶整的现况好得多吧。
  总算是能拥有部下。这样就能把自己过去独自进行的工作分配下去。就算会让高层留下不好的印象,但部下在最糟糕的情况下还能拿来充当肉盾。算了,只要别太无能的话,应该就不会这么做吧。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令人高兴的事态。
  「还有恭喜你了,少尉。根据先前的战功,我们决定授予贵官航空突击章。不过跟银翼比起来,这或许有点可笑就是了。」
  「谢谢长官。」
  谭雅甚至露出符合年龄的笑容简单答礼、她随后兴高采烈地返回宿舍,迅速整理行李。不过军人本来就没什么私人物品。就算她在生物学上是女性,但对谭雅而言,衣服总之只要穿起来整洁体面就够。手边的衣物顶多就是军服。只不过,由于既有的尺寸她都不能穿,所以是逼不得已领取治装费去订做的特制品。
  尽管如此,这种程度的私人物品,不到一个小时就能打包装进军官旅行包。在作为临时派遣驻点的宿舍,向管理负责人提出调任命令与任命书,同时简洁地感谢他过去这段日子的照顾后,搬家手续就算是完成了。
  之后就是立即前往所指定的部队。说到底,这本来就是在前线发布的任命书。所以也省下送行会或惜别宴这些麻烦的社交礼节,只求能尽早到任。因此在取得防空识别区内的飞行许可后,她就立刻背起打包好的行囊,朝指定的友军集合地点飞去。
  所幸尽管战情告急,这仍然是后方据点之间的移动。在平安无事完成短程飞行后,抵达基地后还不到两个小时,谭雅的身影就出现在友军部队的中队长眼前,高声念着到任报告。
  「我是今天起配属到第二〇五突击魔导中队第三小队长的谭雅·提古雷查夫魔导少尉。即刻起前来报到。」
  「来得好,少尉。首先欢迎你来到这里。我是中队长,伊伦,史瓦鲁柯夫中尉。」
  面对依照颁布的任命书到任的小队长,中队长边确认到任文件边表示欢迎,完成整个配属手续。依照军队规定进行交流的两人,边进行事务性对话,边不着痕迹地以视线打探对方。说到底,双方都是军人,军人无法选择自己并肩作战的对象。所以既然无法选择,最起码也要知道对方的为人,否则无法在战场上生存下来。这是相当正确的道理。
  「是的,史瓦鲁柯夫中队长。今后请您多多指教。」
  「很好。就让我们速战速决吧,提古雷查夫少尉。你指挥小队的经验如何?」
  而至少令谭雅高兴的是,就第一眼的印象来看,调任单位的长宫是个极为正统派的魔导师。中尉阶级的中队长。就年龄来看,恐怕具备相当久的从军经验。此外,还可根据他配戴的从军章推测,他的实战经验也很丰富。
  特别是那几个表扬他曾参与过小规模战役的勋章,想必具有一定的担保性吧。因此就第一印象来说,看来不用担心是比敌人还恐怖的无能长官了。由于不能选择长官,所以长官如果是个跟搞垮缅甸、英帕尔战线的那名传说军人一样的家伙,就只能做好觉悟,哀悼这起不幸的事故。
  「在正式任官后,这是第一次。」
  而史瓦鲁柯夫中尉也同样在观察提古雷查夫少尉。不能否认,当他看到一名幼女大摇大摆来到自己位在中队指挥所的办公桌前时,是稍微困惑了一下。毕竟上头传来的联络,就只说要派在北方战线有过实战经验,同时还是担任中央的教导队勤务的魔导师,转派到自己队上。
  史瓦鲁柯夫中尉原本以为来的会是名从基层干起的千锤百链的老兵。毕竟说到教导队所嬲的少尉,会推测是从士官磨练上来的老练军人也是无可厚非的事,而既然是老练军人,那在各方面上都很值得依赖。更别说来的可是银翼突击章持有人,肯定是名实战经验丰富的强者。所以直到今天,在目睹到眼前这个以标准姿势敬礼进行到任报告,比自己的女儿还要年幼的小鬼前,都期待能将只有老手才能应付的最难搞的小队交给对方指挥。
  「……少尉,我就直说了。」
  只要没有伪造经历,或是中间有什么误会的话,史瓦鲁柯夫中尉眼前这名立正站好等待他发言的少尉,确实是名建下彪炳战功,由高层派来对应西方恶劣战况的其中一名重要战力吧。但名选手跟名教练是完全不同层次的问题,而此时的状况让他不得不怀有相同的担忧。
  「我们第二〇五突击魔导中队照规定来讲有三个小队,但实际上早在战争初期,就已经衰减到不足两个小队,人员一直无法补满。」
  因此才会重新分发第三小队的小队成员与小队长作为补充。就实际上来讲,就算小队员全是闪亮亮的新兵,史瓦鲁柯夫中尉也很清楚自己没办法抱怨什么。但正因为是这样,他才会希望负责指挥的小队长是经验丰富的老练军人。
  「……你能指挥好由幼年学校的新兵组成的小队吗?」
  说难听点,由小孩子率领的菜鸟小队别说是派上用场,根本就是累赘。不对,岂止是累赘的程度啊。这是理所当然的事,要是有这个余力边打仗边照顾小孩,哪里还会打得这么辛苦。
  针对这项疑问与是否要立刻换人的判断根据,他发出了这个询问。而对于这个问题,提古雷查夫少尉的答复非常简洁。
  「请命令我这么做。」
  没有多费唇舌,就单纯只是述说事实的沉着语气。尽管如此,她回视史瓦鲁柯夫视线的双眼中,蕴含着桀骜不驯的自负与对自身能力遭到质疑的愤慨。
  「这样我就会做给你看。」
  这句话也同时展现出她坚决不可撼动的自信。这是超乎期盼的答复。既然实战经验者断言「请下达命令」,就要相信他在下达命令后一定能达成目标,是信赖的第一步。
  「嗯,银翼突击章持有人,我会期待的。」
  「是的!」
  最主要还是因为,她是教导队出身的银翼突击章持有人,值得给予某种程度的信赖。
  谭雅也隐约察觉到,史瓦鲁柯夫中尉会姑且接受自己的发言,理由是因为自己配戴的勋章。这也就是说,谭雅·提古雷查夫少尉身为一名军人的价值,就只有这面勋章。
  就这点来讲,还真是非常感谢银翼突击章。她别说不想被当成勋章的附属品,想立刻抛弃的「白银」别名,反正除了精神的SAN值检定外,目前也没造成任何实质损害,而且还为她带来了正面评价。
  这算是值得欢迎的情况吧,在保持军人面貌的表情下,谭雅暗自计算起损益得失。受到好意与好评,至少比受到敌意与侮蔑好得多吧。
  「很好。那就立刻说明状况吧。」
  「是的,麻烦您了。」
  于是,对彼此抱持至少一定程度的好评价的双方,决定先相信对方,以专注在完成各自的义务与工作上。接下来是工作的时间了。
  「就如同贵官所知的,目前大陆军的主力正在急远重编与集结当中。」
  西方遭到法兰索瓦共和国战略性奇袭的帝国,尽管初期确实是陷入混乱,但纵观首战的情况,大致上皆有良好的对应,将战况维持在能给予如此评价的程度。尽管这仍改变不了遭到压制的事实,但这也是国防方针所指示的内线战略的一环。就这层意思上来讲,尽管有接受中央驻守部队的增援,但成功阻扰敌军攻势的西方军,可说是完全尽到方面军的义务。
  「尽管如此……他们也还要一点时间才能赶来西方战线增援。」
  问题就只有一点。原本用来反击的中央预备战力与大陆军,全都基于参谋本部那些大人物的判断,作为什么一举解决诺登问题的策略派往北方,导致无法执行原先的国防计划。
  「西方军尽管想尽快获得援军协助,但也预计必须还需要一段时间。」
  根据原先的计划,在发布动员令后的二十四小时以内,包含先遣的近卫师团在内共有三个师团紧急增援;七十二小时以内则会有十个师团从中央紧急增援。而说到大陆军本队的防御计划,则是会在道之后的一个星期内,先后投入相当二十个师团的雄厚常备军与相当六十个师团的后备军人,这种名副其实具备压倒性规模的战力。
  正因为如此,西方军打从一开始就没预想过,需要独自进行迟滞作战将近一个月。想当然,既然计划中有考虑增援,就算是迟滞作战,作战行动也依旧着重在抑制西方军的人员损耗。
  西方军所拥有的作战计划,终究只有不到大规模反击程度的有限防御作战。
  然而无视于这个前提,轻率地将大陆军投入诺登战区的代价,比想像中的还要严重。
  高层显露出的慌张模样、不得不出动教导队救援的情况、不计代价匆忙建立西方防线的态度,都再再述说着这个事实。甚至连本来会基于保护军事机密的理由而禁止带出本国工厂的九五式,也以继续评价实验的名目作为实质战力,让谭雅带到这里来了。
  虽说是受到战局骤变的影响,在某种程度上来讲是迫不得已,但既然事态已让高层惊慌失措到顾不得保护机密,老实讲也不可能正常执行预想好的防御计划。
  被视为帝国军主要战力的大陆军,基于战略上的判断错误而悉数部署在北方。将部队重编与重新部署,在物理上只需要短暂时间,但就军事观点来看,却需要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
  「目前集结的状况如何?」
  可以轻易想像得出来,正因为在事前的计划当中,并未预想过展开部队的必要性,所以让这个状况变得格外棘手。明明连计划周详的行动都很难按照事前的规画去做,何况是在毫无计划的情况下面对这种事态,根本不可能做出完美的对应。
  这样一来,目前的集结状况就必然无法期待。在得知到这点后,那么援军究竟会慢多久,会对前线带来怎样的影响,对西方军来说可是攸关生死的问题。同时也是在大陆军赶来增援前,必须站在第一线的帝国军人所关心的重点。
  「不太乐观。由于运输车辆悉数派到北方的关系,要将部队重新部署到西方,大约还要再两个星期。」
  而史瓦鲁柯夫中尉对于增援只要再等两个星期这点,抱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司令部在有关增援的规模与时期上,总是会发出乐观的推测。这他早已在实战中领教到了。
  重新部署这话说起来简单,但这不仅要重新编制部队并恢复指挥系统,还得先完成人员补充与补给作业,才有办法移动部队,想要实现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军队光是进军就会产生消耗。这边说的消耗不仅是燃料物资,疲劳等难以数据化的要素也不容怱视。
  「所以目前西方战线已放弃迟滞防御,决定改进行机动防御。」
  正因为如此,所以当长官如此淡然宣告时,看在谭雅眼中是一点也不惊讶。既然判断光是拖延时间会来不及,就必然会改进行机动防御战。以原本警戒敌方长距离炮击而进衍过严密补强的后方据点为据点阵地,采取将迟滞作战所退后的距离分配给防御纵深的激动防御。
  「少尉,这种事或许不用我说……但这可是说来容易做来难的典型案例喔。」
  「是的,下官了解。」
  本来在内线战略下,是要以防卫线阻碍敌军进攻,再藉由大陆军的增援战力包围歼灭深入帝国的敌军。既然防卫线已经崩溃,就只能如履薄冰地进行不轻松的防御战斗。虽然要说到轻松的防卫战,大概就是在那个著名的家里蹲专用的马奇诺防线里当差吧。如果是在那里,就能够一路蹲到战争结束。
  如果要谭雅来讲,这是战略层面失败以前的问题。早在未经战斗就失去应战能力这种战略性失败以前,既然打算靠抑制损耗战术对应战争,就应该要有用要塞将国境完全封锁起来的观念才对。如果是预期位在帝国西方的法兰索瓦共和国,会甘愿忽视协约联合战败后所导致的外线战略崩溃的威胁,就真教人哑口无言了。这份误算的代价,即是让身为基层的谭雅与史瓦鲁柯夫等现场军人,落得一如字面意思以血偿还的下场,是让人难以忍受的事态。
  「我们是军人。只要上头命令我们去做,我们就得去达成任务。」
  只因为国家战略的指导者无能,就对难以挽救的祖国掀起反旗,是爱国者才会去干的事。只不过,谭雅丝毫没有想为帝国牺牲的念头。正因为如此,她才会经常游说有违真心的场面话,为让自己出入头地而扮演着对方所期盼的角色。为了这点,她甚至不惜发表内心视为无能而极为轻蔑的辻级②言论。如果有需要,她甚至愿意大喊「爱国无罪」。
  宛如呼吸般自然说道的姿态就某方面上,再搭配她那人偶般的外表,将能充分给人一种「爱国者」的印象。
  最重要的、一般来讲——这对轻蔑在后方轻易将「爱国」、「忠勇」等豪语挂在嘴边的精神主义者的军人而言,是极为真挚的想法。战场名誉受到赞扬的实战经验者的誓言、护国心与献身性。正因是在极限状况下,他们才会将这解读为信念的告白。
  「……正如你说的。提古雷查夫少尉。」
  因此,对于遂行任务型战争主义忠实,淡然完成交办任务的态度,既是帝国军的楷模,同时也是尊敬的对象。
  「很好。那就言归正传吧。」
  「是的!」
  至少知道她不是个无能的军人。因此,史瓦鲁柯夫中尉伴随着深深的满足,对这在不怎么愉快的状况下送来的好条件,感到稍微轻松了一点。
  没有明确的战略方针,指挥临时遭到动员的部队进行的防卫战。在不断遭到敌军追击的过程中失去了许多部下,而且补充人员还是一群累赘的新兵,指挥官甚至是个幼女?看在曾瞬间想抱头仰天大叫的史瓦鲁柯夫中尉眼中,提古雷查夫少尉是能派上用场的军官这点,真的是为数不多的好条件。
  「在机动防御战当中,我们第二〇五突击魔导中队被选拔为机动打击部队。」
  毕竟,史瓦鲁柯夫中尉的中队,基于在首战时的奋战表现与训练程度,肩负起机动打击的任务,要在战场上担任救火队东奔西跑。这项任务就性质上来讲,所要求的职务与一般情况有着许多差异。
  「我们是反击的主轴。作为肩负这重责大任的一员,我期待贵官的奋战。」
  「多谢中尉的赏识。我会尽心尽力,挺身保卫祖国。」
  以清澈碧眼注视史瓦鲁柯夫中尉的双眼,用稚气未脱的双唇说出崇高理念并赞扬对祖国的献身精神。谭雅·提古雷查夫的举动中就连一个分子的真心也没有,单纯只是基于立场的发言。
  虽说是其他世界的书籍与战争电影,但对知道壕沟战有多么惨烈的谭雅而言,没有被部署在环境恶劣的战壕里,而是被分配到反击的预备战力当中,反倒是值得欢迎的事情。
  确实是能理解,外行人在乍看之下,会觉得固守在有钢筋水泥保护的野战阵地里会比较安全的想法。看在知道机枪的问世确立起防御方优势的人们眼中,防御阵地拥有坚强防御力是毋庸置疑的事实。要是在乃木将军的指挥下,接获命令要以血肉之躯攻略旅顺要塞的话,相信任何人都会毫不迟疑地让司令部爆发三思外事故」吧。在钢筋水泥面前,人类实在是太过脆弱了。
  但同时也不能忘记,旅顺要塞据点遭到海军重炮部队彻底粉碎的事实。战场据点有着无法移动这种致命性的结构性缺陷。历史已告诉我们,不论是构筑得再坚固的据点,在要塞战用的重炮面前都只是个靶子。基于这种观念,紧急时可逃向任何地方的野战机动部队就会比固守据点来得安全,谭雅对此十分清楚。
  对「拥有坚实防御的据点」发动近距离攻击,确实就连魔导师都无法全身而退。不过也要知道,「拥有坚实防御的据点」将会如何遭到炮兵队的蹂躏。然后打击「突破防御线后疲惫不堪的敌军前锋」,相对上来讲又会是多么安全的一件事。
  因此,谭雅尽管说着谎话连篇的忠诚告白,但唯有对配属单位的喜悦是毫无虚假。就算仅能提高些许的生存率,也毫无疑问是件令人高兴的事。
  「很好。有什么问题吗?」
  「似的,中卫。请问我方的出击地点是设在防卫据点吗?还是设在后方的据点呢?」
  但有一点必须要注意。机动打击部队分为两种。一种是驻守后方据点,目的是要封锁敌突破缺口的快速反应部队;另一种是从防御据点出发,对敌后方进行压制的部队。双方的差异,就在于可以作为反击战力在后方爽,还是忙着挖掘战壕构筑据点,同时还要成天畏惧敌军的袭击。所置身的各种环境条件,有着相当大的差距。
  当然,想要封锁敌突破缺口,就得冲到最前线去,就这层意思上来讲确实是带有风险。只不过为了遂行反击作战,基本上都会享有具备优势的兵力比。换句话说,就是不用太担心要在压倒性的劣势情况下进行反击。
  「高兴吧,少尉。是最前线喔。」
  「这是我的荣幸。」
  再糟糕也不过了。
  在前线担任机动打击人员?也就是说,是要担任据点防卫兼反击时的佯动部队吗?这就算命再多也不够用啊。如果是战壕防卫,还可以拿身边的家伙当肉盾,但要是离开据点的佯动作战,可就没办法这么做了。要说这是与后方增援及据点兵力一同夹击敌深入部队,听起来或许是不错吧。但实际上就是个体面的靶子。
  「我就知道贵官会很高兴。视情况,我们还得支援据点防御。」
  跟预料中的一样,我该高兴吗?不祥的预感没有落空,可不是什么愉快的经验。虽然就危机管理来看,这或许是个不错的能力,但最好遗是一辈子都别用到比较好。
  「也就是以机动打击为主,同时支援防御吗?」
  「你认知的没有错。」
  不仅被绑在据点里,同时还得作为机动打击部队被任意使唤的命运。这谁受得了啊?要人过度工作也该有个限度吧。让人想要求改善工作条件,最低限度也是要求加薪。
  当然,既然这在契约范围内,我会毫无意见服从军务,但也太操了。我要求适当回报。
  「只不过,我们的目的不是歼灭敌军,而是击退。不需要勉强进行包围歼灭。」
  「这也太糟了。看样子大陆军似乎集结的很不顺利啊。」
  「喔,你看得出来?」
  「倘若不是采取以消耗敌战力为主的机动防御,而是单纯将目标放在拖延敌军行动上,根本撑不到援军抵达,这种事连愚蠢的新任军官都懂吧。」
  没办法在辽阔的战线上进行迟滞防御。倘若不采取以消耗敌战力为前提的机动防御,就根本不可能压制得住攻势,所以才必须故意让敌军突破防线再进行打击,情况已恶劣到不得不这么做的地步。下过这至少是有组织性的机动防御,所以不会像末期的东方战线(注:指德苏战争)那么惨烈也说不定,但还是不得不先做好觉悟。
  「——讲话还真刻薄。也好,开朗愉快的战争也让人打不下去啊。这是贵官的小队。」
  「是的,请容我拜读。」
  做好觉悟,翻阅交付到手上的文件,看起这次人生首度拥有的正式部下的资料,但由于在纸面上奔走的碧眼捕捉到的内容太过荒谬,让谭雅的脑袋瞬间如同字面上意思的僵住,等到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正在摇晃。她没有下意识地把文件摔出去,与其说是理性的胜利,倒不如说是惊讶过头傻住了吧。如果要她说的话,就是「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该方面军目前全面缺乏基干人员,我第三小队在此影响下,只能收到未上过战场的新兵作为补充人员——我原是这样认为,不过现在进行修正……这边我可以解读成,我们收到的是未经过训练的新兵吗?」
  「你的解读没有问题。也就是说,贵官的小队严重缺乏训练。所以希望你们以据点防卫为主要任务。」
  将刚在幼年学校上完基础课程的魔导师,紧急分发到实战部队里参战,这个决定愚蠢到只要是对魔导师战的基础有一知半解的人,都会把这当成愚人节的笑话一笑置之吧。魔导师是以四人组成小队、十二人组成中队,是精锐主义的极致。就算先天具备魔导师的资质,只上过军队基础课程的新兵单纯只会碍事。这就跟让刚死背完军队规则与操纵方式的新兵去驾驶飞机一样吧。这已经不是给人当火鸡打的问题。
  原来如此,据点防卫任务的指示,是在迂回告知我们不算是战力吧。说到底,会对这种战力抱持期待的人,脑子根本不正常,史瓦鲁柯夫中尉的判断算是相当妥当。
  「中队长,我身为小队长想跟您提个建议……」
  「提古雷查夫少尉。我知道要贵官在打仗时照顾小孩,是很强人所难的一件事。虽然由我对你这么说也不太对劲就是了。」
  「我坦白禀告,这样与其编成小队,倒不如让下官单独作战,还比较能作为战力正常运用。我不得不提出这项建言。」
  明白小队的训练不足,那么就当成固定战力?可能无法承受机动战,那么就在重新教育与训练的期间内,作为据点的防御战力?换句话说,就是要我去给无能扯后腿吧!怀着难以言喻的愤怒,面对这个危机,谭雅猛烈地提出反驳。只要谭雅在军官学校学到的军规没有重新修订,不论再怎么样,保母也绝对不包含在军人的军务之中。
  干脆把这些扯后腿的新兵丢去送死,让自己恢复自由之身或许还比较安全。如果有机会就这么做吧。不对,连见都还没见过,就对小队的能力妄下判断,果然还是太操之过急。
  「我身为军官,尽管不打算放弃指挥义务,但还请您考虑最适当的战力运用方式。」
  「那些家伙本身是预备战力。根据必要性与时期,贵官也需要执行游击任务。」
  虽然嘴巴上要她努力让小队派上用场,但史瓦鲁柯夫中尉打从最初的时候,就暗示他会在必要时,将谭雅·提古雷査夫当做单独的兵力运用。
  「遵命。请问我方允许视情况放弃据点吗?」
  「很遗憾,战线已不容再继续退后了。」
  「也就是要尽可能死守吗?」
  「上头似乎是要我们选择,要胜利或是去英灵殿③。」
  胜利或是去英灵殿?这能叫作选择吗?这总之就只是死守命令的委婉表现吧。不对,这就连说是委婉表现都很奇怪,顶多只能算是自我陶醉的妄语也说不定。
  我为什么一定得要为了他人而死啊?他人擅自为我而死,完全是对方的自由意志;但是要我为他人而死,却完全违背了我的自由意志。
  唯有自由才是至高无上的。不论民主主义、民族主义,甚至连帝国主义,我都会基于自由而予以肯定。所以拜托了,给我停止发行战时国债吧。以帝国胜利为前提增加发行战时国债,藉此来调度战争资金这种事,不论战后是赢是输,都肯定会爆发恶性通货膨胀啊。
  不论是输是赢,美好的未来都只存在于想像中,真是不愉快到极点。
  「真是太棒了。这两边我都很喜欢。」
  「非常好。那就立刻向中队成员介绍贵宫吧。」
  好啦,去向在这场一点也不愉快的战争中一起努力的伙伴们打招呼吧。根据时间与场合,说不定还会成为肉盾,就让我打从心底好好期待吧。

  于是,少女与幼女就在彼此不情愿的情况下,在西方并肩作战,啜饮相同的泥水,在枪林弹雨中,一边啃着不用刺刀削开就根本晈不动的「军用单兵口粮」一边战斗着。

  我对于帝国军,西方方面司令部直辖机动打击群第七突击挺团,第二〇五突击魔导中队所属的谭雅·提古雷查夫少尉——也就是我的长官的第一印象,硬要说的话就是「吸血鬼」,有着病态的白皙肌肤,与厌恶阳光的锐利眼神。这毫无疑问让我吓了一大跳。
  一开始,在中队长史瓦鲁柯夫中尉的命令下集合待命的我们面前,出现的是一名与军服莫名搭配的小小孩。别说是幼年学校的学生,甚至还不满入学年龄的小孩子。将蓬乱头发随便绑起的头上,戴着一顶尺寸有些不合的制服帽。看到这样的年幼小女孩挂着少尉的阶级章,普通的军人都会瞬间回头,怀疑自己的眼睛吧。
  然而,直到中队长在我们面前介绍之前,提古雷査夫少尉都并未让我有「不对劲」的感觉。尽管没办法好好表达出来,但她的存在很理所当然。
  然后,当她用冷酷的眼神,以仿佛在评价物品般的视线盯过来时,我不经意吓得缩起身子。或许会被嘲笑干嘛怕这么小的小孩子,但对我来说,少尉那种「仿佛猫咪在玩弄老鼠般」注视着我们的眼神很骇人。
  就跟艾勒说得一样,提古雷查夫少尉确实是名老练军人与Ace,以银翼突击章为首,受领过各种赞扬功勋的勋章。散发着浓厚的战场氛围,有如人偶般端正的脸孔,蔚蓝虚无的眼睛与略带灰色的金发。
  外加是在缺乏日照的莱茵战线,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吸血鬼——我不禁在心中如此喃语。
  当她以平淡且事务性到毫无误解余地的语气,催促我们报告各自的官阶姓名与原所属单位时,让我稍微有种想拔腿就跑的冲动。幼年学校的分组方式很简单。就算让志愿役与征募组一起训练,彼此也难以互相理解。对这种情况非常清楚的学校,会打从一开始就将魔导师分成志愿役组与义务参加组。也就是预定就读军官学校的C大队,与作为义务兵役其中一环的D大队。
  然后我的两名同僚都是C大队的俊材。
  「我是克里斯多·冯·巴鲁霍鲁夫下士,来自伊达鲁·修坦因幼年C大队第一中队!」
  「我是哈罗德·冯·毕斯特下士,同样来自伊达鲁·修坦因幼年C大队第一中队。」
  我是在幼年学校志愿组的两人后面报告官阶姓名。我也不是想转成志愿役,但接在志愿报效国家的人之后说自己是征兵来的,总有点微妙地难受。这即是说,我不像艾勒那样粗神经,可以不在意这种事情一笑置之。神呀,为什么要让我受到这种折磨呢?
  「我是维多利亚·伊娃诺娃·谢列布里亚科夫下士,来自伊达鲁·修坦因的幼年D大队第三中队。」
  征募组只有一人,让我有点难以自处,或许该这么说吧。毕竟,克鲁斯多与哈罗德下士是同个中队出身的志愿者。考虑到要是按照惯例,会让熟悉的两人组成两人小队的话,我的搭档就会是小队长。
  因此让我在报告时同时想着,要是不会被骂是慢吞吞缺乏干劲的征募组就好了。正因为怀着这种想法,所以在听到少尉接下来的话时,我才会霎时间吓得目瞪口呆。
  「我对贵官的义务由衷表示敬意,谢列布里亚科夫下士。尽管环境恶劣,但期许你能尽全力生存下来。」
  意想不到的激励话语。而且还是出自于,直到方才都还觉得眼神冷酷到没有人比她更适合打仗的长官之口。在这瞬间,无法理解现况的我傻住了。
  同时——
  「然后,志愿从军的两位。既然是志愿役,那再怎么样,也别给我比谢列布里亚科夫下士还晚死喔。」
  平淡的语调并没有变化;音量也没有特别粗鲁。始终面无表情述说的话语,却比什么都还要沉重。
  「我丑话先说在前头。帝国没有余力饲养无能的候补军官。这甚至是种弊害。」
  与指导教官们不同的氛围。以身为帝国军人,可说是有些异质的态度继续说出的话语。对我而言,这是与当兵以来所被灌输的价值观完全相反的话语。
  「如果是无关于本人意愿,基于祖国需要才来当兵的人倒还另当别论。但既然自愿为祖国穿上军服,就给我做出相对应的贡献。办不到的无能,就给我去死。」
  或许是该对哑口无言、呆若木鸡的新任士兵们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在听闻中队长宣布「以上,到此结束」后,少尉就立刻将还愣着不动的我们踢到野外去。等回过神来时,我们就落得才刚到部就被丢到战壕里,遭受共和国军定期炮击的下场。
  在那里等着我们的是,身为魔导师的基础技能的再确认。并且理解到,我们岂止是薪水小偷,甚至连垃圾都不如。
  不堪遭到如此羞辱,克鲁斯多与哈罗德两位下士开始出现反抗行为,不过表面上他们并没有遭到惩罚……表面上。他们就单纯是在中队长与少尉「没办法在前线照顾他们」的低语后,被配属到后方去了。
  之后再经过了一段短暂的实战后,结果只有我以提古雷查夫少尉的小队员身分,与她组成搭档飞行。
  相反地,他们则是荣升了。他们晋升两级,分配到中队驻扎据点的防卫任务,待在安全的碉堡里作为预备战力准备反攻。然而,我在出飞行任务的过程中得知到一件事情……那就是对炮兵而言,不会动的碉堡,就只是比较坚固的靶子。
  这是在我接获命令,要去对拥有共和国重炮兵部队支援突袭而来的敌突破部队,在面压制炮击下进行侧面攻击时的事情。当时边哭哭啼啼说自己肯定没救了,边追随着露出别有含意微笑的中队前辈们前进的我,看到的却是遭到炸飞的友军阵地,以及毫发无伤的我们。
  不可思议地,我们不仅没遭到多少炮弹攻击,甚至直到接敌为止都没有值得一提的消耗。在反复经历过这种情况的过程中,我理解到所谓的炮兵,总是伴随要有组织性地运用的问题。
  只要仔细想想,就会发现这道理很简单,比起用大炮攻击航空机,用机枪攻击的命中率会比较高。只要没有飞进高射炮阵地里,会攻击航空机的顶多就是机枪。魔导师就算速度比航空机慢,对于需要慢慢瞄准的大炮来说依旧是太快了。
  倘若是在突击火力阵地或要塞碉堡时遭到浓密的区域射击,倒还另当别论吧。但假如是在自军阵地开战,就唯有速度才是一切,他们教导了我这一点。老练的魔导师都会对理所当然的定点防御抱持怀疑态度,能从提古雷査夫少尉与史瓦鲁柯夫中尉那边学到这点的我真是幸福。
  总而言之,在战场上唯有大炮才是值得信仰的神,同时也是不可招惹的神,这点不会错。如果无法学会让神成为伙伴,如何避开其愤怒铁鎚的方法,人类将无法生存下去。
  或许正因为如此吧。我的上司是彻底的火力战的信徒,毫无讨论余地、不由分说地是运动战的化身,最后才总算是魔导师的样子。我的上司唯一的信仰,就只有在相信大炮这一点上。
  军人这种现实主义者的集团会信仰神吗?她对于这项疑问的回答十分有趣。我在写给艾勒的信上提到这件事时,看到她在回信上写着「那我就是掌管神意的战女神喽」这句很有她风格的答复,让我哧哧地笑了起来,不过说得还真好。
  正因为有眼睛与耳朵的存在,蹲在前线上、战壕里、火力阵地之中的所有虔诚信徒,才能够确实获得大炮的敔示。
  正因为有观测人员们的贡献,我们才能在危机时呼叫炮兵队的最后防护射击与齐射。虽说这让我回想起,笑说这是能喝茶打混的轻松工作的艾勒身影,但她凡事都很爱照顾别人,肯定意外地是怀着责任感在工作吧。
  而在进行跳跃突击前,中队最期盼的也是来自炮兵的支援炮击。在接获命令对突破各处防线的共和国军突破集团进行反击时,配合炮兵队的最后防护射击,同时发动侧面突击。
  在已经习惯的战场上,还是菜鸟的我,唯一的工作仍是追在突击的提古雷查夫少尉后面跑。还被中队长笑说,这算是理想的两人小队吧,不过暂时还需要实战研习啊。

  「喔喔,赞美神。他的名字叫作炮兵!现在应该这么喊吧。真是美妙的声音呢!」
  而那位史瓦鲁柯夫中尉,目前正带着笑容,极力赞扬在最佳时机落下炮弹的炮兵队。如今好不容易才克服炮兵的激烈炮击声的我,看来音乐喜好跟他们稍微不太一样。
  「没错,是战场之神啊!对于吾等无线电的请愿,神给予了回应!」
  「炮兵啊、炮兵啊,您正是我们的朋友!您正是我们的救星!」
  松缓紧绷的表情,持续兴奋情绪的那群人,是严厉可靠的第一小队老前辈。虽然就实际问题而言,他们的表现是有点夸张,但有关炮兵是我们的救星这项评价,也不见得是错的。我也已经学到这件事了。我们虽说是反击部队,但任务内容大都是困住敌方行动,让炮兵队进行炮击。
  只要成功包围住对方,不论森罗万象、突破部队、防御部队,甚至是敌方炮兵,一切都会被炮兵粉碎。只要看过一次那种景象,就会让人不禁想向上帝祈祷。神呀,请赐予我炮兵支援。
  突击前的攻击准备射击,对怯弱的内心来说是非常可靠的支援。曾有一次是在支援没赶上的情况下,以大队规模的混合魔导部队,跟旅团规模的敌梯团④展开交锋……当时的情况,我实在是不太愿意去回想。
  所以就这点来讲,在拥有充分支援与适当纵深的状况下进行机动战,将能让人坦率地放松肩膀上的压力——没错,这次也能够活下去。

  透过双筒望远镜的镜片眺望敌部队的谭雅眼前,炮弹正忠于理论地耕耘大地,将人化作曾经是人的肥料。也就是说,正在标准地执行,以炮弹这种物质将名为人类的有机生命体变成过去式——战争的正确做法。
  「不过,一二〇mm的集中炮火还真是壮观呢,中尉。这正是我所期盼的画面。」
  「说得真好,少尉。只不过,这次观测员与炮兵的团队组合,本领看来不错啊。直到效力射为止,几乎没有浪费炮弹。」
  凡事只要一帆风顺,就能让人类的情绪获得稳定,这就连在战场上也不例外。根据芝加哥学派值得感谢的教诲,世上的一切皆能用经济学来评量,但事情顺利进展对于健康的效能,实在也不容小觑呢。就不会产生额外成本这点来说,能够边维持冗余性,边按照既定规画行事,实在是相当美好的一件事。
  在第二〇五突击魔导中队眼前展开的情况,可说是这句话的范本。就跟史瓦鲁柯夫中尉赞赏的一样,炮兵队的本事相当了得。或许是维持着相当紧密的合作关系,从第一次射击到效力射为止,就只用了几发炮弹,真是精采的技术。
  拜这所赐,对于抵达冲锋准备位置的第二〇五突击魔导中队来说十分幸运的,敌梯团正受到炮兵队彻底的面压制炮击,以现在进行式逐渐瓦解当中。本来的话,也有可能因为敌炮兵队的对抗射击而演变成炮战情势,但如今敌炮兵队似乎没有余力压制我方的前进阵地。
  「去扫荡被联合军团炮兵用一二〇mm弹炸飞的残兵败将吗,运气还真不错。」
  「就是说啊。」
  正因为如此,就像史瓦鲁柯夫中尉所说的,中队的运气真的很好。总而言之,对于谭雅·提古雷查夫少尉来说,今天是相当不错的战争好日子。只需要在确立区域优势的战场上打击溃不成军的敌步兵,真是简单又适当的任务。
  不需要勉强自己,但又能毫无疑问对军队做出贡献的任务,对出人头地也很有帮助。正因为如此,趴在作为战壕的潮湿预备壕当中眺望敌军情况的谭雅,嘴角才会在不自觉中泛起微笑。
  「是时候了。中队,准备发动突击。要去猎漏网之鱼喽。」
  然后遵从中队长的命令,扛起装填封有术式的术弹的步枪,并拿起宝珠准备突击。
  尽管中队本来就是在待命准备突击,但在准备冲锋的这一瞬间,就算是老兵也不免感到浑身僵硬的紧张感。太过紧张而吞咽口水的声音,在身处于炮弹在附近爆炸的战壕之中,化为极具印象的声音闯入耳中。
  「是开工的时候了……只不过,要是每次都能这么轻松,那该有多好啊。」
  就谭雅看来,相对于被炮兵的最后防护射击彻底瓦解的敌残兵,能在史瓦鲁柯夫中尉这名正常的军官底下作战,相对来讲是件多么令人高兴的事态。毕竟,战争可不是会让人心甘情愿去涉险的事情。
  当然,要问到她现在是否幸福,她将能对把年幼的自己丢到这种莫名其妙战场上的存在X,发出她所知道的一切咒骂。就算必须要以客观的角度看待事物,但比起最恶劣的事态,人们会欢迎恶劣的事态这点不会有错。
  「少尉,可不能挑食喔。会长不高。」
  「史瓦鲁柯夫中队长。我觉得受弹面积小是件值得高兴的事耶。」
  「……算我服了你了,少尉。这是我所听过最具有说服力的挑食借口。」
  而看在跟前正在摸索突击时机的史瓦鲁柯夫中尉眼中,提古雷查夫少尉的这句话是个不错的契机。无须翻开古今中外的历史,对于各级指挥官来说,消除突击前过度的紧张感,是让任务顺利进行的一种管理手法。
  就算史瓦鲁柯夫中尉的第一〇五突击魔导中队,是在莱茵战线征战多年的老资格,依旧在突击前会感到紧张。正因为如此,史瓦鲁柯夫中尉就看准部队因这简单的笑话适度放松的瞬间,让部队展开行动。向炮兵部队发出突击通知。
  一收到战区管制官的答复,史瓦鲁柯夫中尉就开始行动。
  「很好,各位振奋你的精神,可别让挑食的提古雷查夫少尉一个人独占美食啊。」
  边轻松笑道,边感谢上帝让中队能在敌人面前保持平静,史瓦鲁柯夫中尉用他那锻链良好的声音发出吼叫。
  「部队突击!大伙跟我上————!」
  中队从冲锋准备位置一齐飞起,朝着眼前的敌部队以不顾一切的速度突击。
  高速突击而来的魔导师,对血肉之躯的步兵而言,是相当于炮兵的严重威胁。而且最重要的是,受到防御膜与防御壳保护的魔导师,拥有不会被区区几发子弹击坠的坚固防御。尽管如此,却还能轻快地投射重兵器以上的火力,真可谓是棘手的强敌。
  面对恐怖的魔导师,有效的对抗手段十分有限。其中之一是榴弹。但也就是如果运气好,投掷范围内有魔导师在的话,就可以攻击看看的程度。而最主要的对抗手段,还是以集中的统一射击展开迎击。但这反过来说,就是假如没有这些手段,步兵部队对于魔导师的对抗手段就不得不变得极为有限。
  因此就算是不满编的一个中队,仅仅数十名魔导师,对于指挥系统遭到炮击截断的敌梯团而言,也是值得恐惧的威胁。正因为如此,基于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道理,对方恐怕也经常部署着直接掩护的魔导师,但就算是魔导师,也很难对抗炮弹的直击。
  对于中队而言十分幸运,同时对于共和国军而言十分不幸的是,当天帝国军的一二〇mm炮,正好将飞在空中的共和国魔导师,漂亮地加工成绞肉,用力地砸到大地上。
  「攻击各级指挥官与无线电兵!」
  这还用得着你说吗?
  谭雅边这么想,边朝看似背着显眼的背负式无线电的那群人影,跟其他中队员同样地,以爆裂术式向共和国这群不请自来的客人,献上火铁交织的「温暖且热情的欢迎拥抱」。
  就零星射来的子弹密度来看,抵抗很微弱。顶多是少数几名孤立的士兵各自发出的盲射,大多数的人都已经落荒而逃,进入到扫荡战状况的情势。
  倘若是一般情况,还得担忧敌后续梯团的救援,但这次有其他炮兵与机动打击群的联合部队负责处理。所以就跟字面上的意思一样,是在扫荡残留的敌兵。
  这让谭雅甚至有余力去仔细观察,平时顶多留意有没有跟在背后的谢列布里亚科夫下士的战斗技术。就她看来,虽然偶尔会被步枪击中,但防御壳似乎没被击穿。飞行机动也是照本宣科的水准。不过相较于一个月前,动作已经截然不同了。这种程度的话,应该还算是可以吧。
  说到将濒临瓦解、溃不成军的残留敌兵当作活靶进行实战演习,就让人不得不回想起史瓦鲁柯夫中队长曾说过的话,实战果然才是最好的训练啊。
  「真怀念当初会吓到脸色发青呕吐的时候。哎呀,人真的是得要训练呢。」
  还真是不能小看人类的可能性。对于重新认知到这件事的谭雅而言,正是因为这样,人类的尊严与自由意志才会如此伟大。
  这甚至让她有点可怜共和国的士兵。在炮弹面前,只会一味叫士兵突击的共和国军司令部,简直就是严重的时代错误集团。明明早在十几年前,联邦与皇国在远东地区交战时,就已经向世界证明炮弹能让肉弹屈服了。
  欠缺进取精神的人类,就是这样才可怕。这些人甚至已经丧失了可能性。拜他们所赐,让富有进取精神的潜在人力资本丰富的人力资源,徒然被做成绞肉输出帝国。真是恶劣的讽刺。
  让人不禁想质问他们,要不要基于市场原理,稍微重新认识一下人力资本的价值。
  然而遗憾的是,这世上的一切皆受到契约束缚。身为帝国军人的谭雅与身为共和国军人的侵略者,只会是杀与被杀的关系。真受不了,各国的政治宣传要赞扬为国捐躯的崇高性是可以,但希望他们也要知道,这背后具有要为国杀敌这种极为理所当然的另一面。
  就浪费有为的人力资源这点来讲,没有比战争罪孽深重的事,以刚刚施放的术式,再次夺走数名年轻人未来的提古雷查夫少尉如此感慨。
  唉,事情总是不如人意。
  边在心中如此低语,边从手边释放术式,将转身落荒而逃的共和国军士兵,毫不留情地转换成曾是士兵的有机残骸,这种光景真的只能说一句浪费。虽说是他国士兵,但将受过军纪教练的年轻人大量浪费掉的行为,对谭雅来说有种挥之不去的异常感。原来如此,就这层意思上来讲,是会让人觉得奢侈是大敌。曾经怒喊过这种口号的那个国家,后来竟会那样地浪费人力资源,就某方面来讲历史还真是讽刺。看来会将前途看好的爱国者白白浪费掉的无能领导者,不论在哪个时代都不会消失吧。
  「我也真是的,在战场上的杂念也太多了吧。」

  在午后阳光和煦,令人昏昏欲睡的战史课学到「炮兵耕耘、魔导师突击、步兵推进」这句话,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在幼年学校里头,伴随着平凡印象与睡意一起学到的教训,一旦置换到现实里头,即是如此残酷的情况。在维夏眼前的提古雷查夫少尉,尽管一脸不满,同时却也毫不留情并且迅速地散发着破坏的风暴。这超乎常人的作为让我半是佩服、半是错愕,就连光是追在她身后飞行就竭尽所能的我都会遭到敌方的抵抗,但少尉似乎就连一发子弹都没有挨到。
  这种时候,就算知道想这些也没用,但眼前的情况仍让我不得不明白,倘若不是有某部分达到与我们完全不同境界的人,恐怕就没办法领到「银翼突击章」吧。
  「中队长呼叫各位。三百秒后友军预定再次炮击。开始脱离。」
  然后就在她恍神时,不知不觉东逃西窜起来,可说是敌梯团残渣的敌兵已开始朝后方撤退。战斗在她浑然忘我飞行的时候结束是常有的事情。正因为如此,所以跟往常一样做好心理准备,准备受领追击战命令的维夏,才会在答复「收到」的同时感到些许放心。
  没错,是放心。在她心中有的,是不用怀着内疚心情展开追击战的安心。自己跟能朝转身逃跑的敌人,冷静投射追击用的光学狙击术式与爆裂术式的提古雷查夫少尉不同。自己不用这么做,所以才会感到放心。
  在拼命到脑袋一片空白,紧追在长官背后四处散发术式时,是浑然忘我地没有余力多想。不过她仍然对用术式瞄准逃亡的敌兵,然后显现这件事感到犹豫……明确来讲,就是怀疑杀死那名敌兵的行为究竟正不正确。
  当然,身为维多利亚·伊娃诺娃·谢列布里亚科夫下士,她是该攻击没错。但身为维夏,她却没有攻击的动机。
  「集合完毕,损害为零。各员除装备外也毫无消耗。」
  到最后,等降落到集合地点时,维夏就因为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突然放松的反冲,陷入恍神的状态。脑子里充满的,就只有今天也要睡得像烂泥一样的念头。
  虽然她也觉得这就一名花样年华的少女而言有点糟糕,但在连水都匮乏的前线,悠哉地想要女性专用沐浴室,实在是痴人说梦。就跟粗鲁地丢下一句『睡了,晚安』就走向床铺的提古雷查夫少尉一样,她也随即死心,边感谢还好有床可以躺,边满怀着想要休息的心情躺下。
  但上帝似乎并不怎么温柔善良。突然的招集。回过神时,部队人员已经全部聚集起来。
  「很好。各中队成员注意。有个不太好的消息。」
  情况不太对劲。在忍不住紧绷起来的维夏面前,史瓦鲁柯夫中队长无情地淡淡说道。长官们特地用平淡语气说话时,就是某种糟糕事态的前兆。尽管军旅生活的时间不长,但维夏也已经学到这件事。
  「紧急通报。第四〇三突击魔导中队与正面渗透中的两个敌魔导中队不期而遇,进而展开遭遇战。」
  这是负责敌后续部队的友军遭到袭击的通知。原本是去打击敌梯团后续部队的友军,却遭到新出现的敌部队阻扰。哪怕脑袋已经疲惫不堪,也仍旧在危机感的运作下,渐渐理解到现况。友军部队,敌军的后续部队。还有新出现的敌部队。
  「……那后续的梯团呢?」
  「正被炮兵队打击,但观测员正被直接掩护的魔导师追击,无法确实进行弹着观测。」
  军官们的对话,让她预想到了非常讨厌的未来。伴随着「啊啊,又要开打了吗」的叹息声理解现况。
  「我们要赶去与四〇三会合。现在立刻出发。」
  一难过去又是一难。外加上一度松懈下来的士气,也不是能轻易重新建立起来的东西。然而,抛下还在困惑的维夏,中队长继续开口说道:
  「同时还要去救援弹着观测员。这边也正遭到敌中队的追击,目前正在寻求援护。对了,说到这个,提古雷查夫少尉以前也曾在北方经历过这种事吧?」
  「是的,我也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担任炮兵队的弹着观测任务,总而言之就是去当敌魔导战力的活靶。只要击溃双眼,敌方炮兵就不足为惧,任何一位老练军人,都会异口同声重复强调这句话的重要性。担任战场支配者炮兵的双眼,就得背负起首当其冲的命运。
  ……艾勒那个骗子,什么在安全的后方打混摸鱼啊?
  观测员被敌魔导师视为眼中钉的程度令她愕然。主要还是就维夏所见,连那个能冷静穿梭在枪林弹雨之间的提古雷查夫少尉,都曾在弹着观测任务中身负重伤,这让她害怕得不得了。观测员就是如此地危险。
  反过来说,那名和艾勒有着相同处境的观测员也很危险。毫无任何道理,「必须得去救他」的心声催促着维夏。这是本人也不太清楚的感觉。
  所以,要尽全力进行救援任务。在重新下定决心后,她挺直背脊深呼吸,替疲惫不堪的身体注入活力。
  只不过,这是她内心里的变化。有违维夏内心里的激昂,她的外表看起来就是个精疲力尽的小孩子。
  「原来如此,那么……提古雷查夫少尉。配戴银翼的贵官有办法救援吗?」
  「迟滞另当别论,救援恐怕很难吧。」
  「就算带上那个九五式也一样?」
  「……下官是另当别论,但谢列布里亚科夫下士已经到极限了吧。」
  朝茫然地站着不动的维夏轻轻瞥了一眼后,提古雷查夫少尉就像是认命似的,回答史瓦鲁柯夫中尉的询问。
  「我不想成为前去救援,结果却害死部下与救援对象的无能军官。」
  「那就将两人小队打散……不,当我没说。」
  她的这句话中,蕴含着不计其数的情绪。说不定是失望,说不定是担忧。但所能说出口的,就仅有「没办法」这句单纯的宣言。
  而史瓦鲁柯夫中尉才刚说出口就放弃的话语则诉说着一切。两人小队是基本单位。
  假使让提古雷查夫少尉单独前往救援,等待着她的将是与至少两个魔导中队进行的空战。而既然是正面渗透中的敌部队,预想会有后续部队是基本常识。这种时候在没有队友帮助、没有支援的情况下,目前还是菜鸟的维夏生存率可说是微乎其微。
  就算要让她一同前去救援,维夏在突击任务过后,也在众军官面前呈现着精疲力尽的恍惚状态,情况令人担忧。正因为如此,所以才否定;正因为如此,所以才犹豫。
  当理解到这点时,维夏就在连自己也无法理解的冲动驱使下发出高喊。
  「中队长,请容许我发表意见!」
  「谢列布里亚科夫下士?」
  「我志愿参加!也让我志愿参加救援任务!」
  史瓦鲁柯夫中尉语带疑惑。当然,未经长官许可就擅自插话,弄得不好甚至会遭到惩处。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种胆量,做出这种连作梦也想不到的冲动行为。
  「下士!」
  「我也是帝国军人!我自知僭越,但下官确信自己完全承受得起这项任务!」
  就像在教训她似的,提古雷查夫少尉发出短促的斥责。就连这光是听到就会让她退缩的凌厉声音,如今也无法阻止维夏的行动。
  「中队长,请务必让我参加!」
  「她这么说呢,少尉。」
  「史瓦鲁柯夫中尉!」
  少尉目瞪口呆的声音。平常总像是不感兴趣般眯起来的眼睛,如今则是睁大到极限,就像是看到难以置信的事物般发出反驳。她这副模样,看起来很不可思议地,像是个合乎年龄的十岁小女孩。
  就连有着如此冷酷眼神的人,姑且也会担心部下安危的样子。
  「我让尚兹的分队陪你过去。开始行动吧。」
  「可是……中尉……」
  「本人已经做好觉悟了。少尉,我明白贵官的顾忌,但继续下去就是过度保护喽。」
  提古雷查夫少尉露出错愕神情。她意外是个感情丰富的人呢——这甚至会让我萌生这种失礼的念头,等察觉到时已经露出丰富表情的提古雷查夫少尉,看起来相当有趣。虽然不太谨慎,但这让我稍微能体会取笑我表情丰富的好友心情。
  如今她那给人吸血鬼印象的冷酷已然消失,露出的是受到些许动摇的感情。
  我意外地受她疼爱呢——在这种奇怪的细节发现这点,也让我有种奇妙的心情。这或许有点马后炮的感觉,但我原来是被这么年幼的小孩子保护啊。
  「我知道了。我会全力以赴。」
  「如果陷入危机,我会立刻赶过去的。这可是魔导师的夙愿呢。祝你武运昌隆。」
  「中尉也是,祝你武运昌隆!」
  留下这句话后,中队主体就从集合地点迅速出发,目送他们离去的提古雷查夫少尉,随即以迷人的笑容朝我看来。
  「好啦,下士,你有所觉悟了吧?」
  露出灿烂笑容的长官。不知为何,在看到她露出笑容的模样后,竟会让人有种「这个人的牙齿,果然就跟吸血鬼一样锐利呢」的感觉。真是不可思议的笑容。不过面对她的笑容,我也充满自信与荣耀的展现笑容。没错,我已经自己下定决心了。我不会放弃任何人。
  

  「是的,少尉。」
  「很好。该是工作的时间了。尚兹中士,就麻烦你的分队了。」
  「我们可是莱茵最老资格的队伍,尽管放心吧。」

  「去他妈的情报部!说什么这个地区的防御最薄弱啊!」
  朝着轻盈飞舞,看在旁人眼中十分优雅,但实际上正如同字面意思在拼命采取回避行动的帝国军魔导师,有如降下光雨般施放光学干涉式。这总算是第四个了。打从方才,他们就一直在击坠四散逃窜的敌观测员,但敌方的炮击精准度却丝毫不受影响。根据炮声来判断,恐怕是一二〇mm的重炮吧。搞不好还掺杂着一八〇到二四〇mm口径的炮弹也说不定。
  试图全速脱离战区的友军地面部队,目前已陷入混乱,沦为对方的炮靶。草率以突破速度优先进行编制,结果导致防御能力低弱根本是适得其反。
  因为是以突破优先,所以有增强直接掩护的魔导师战力,大概是唯一的强处吧。但令人想哭的是,目前状况已经多到连管制都忙不过来,迎击效率相当于是蒙着眼乱枪打鸟。
  哪怕现在已将单独行动的敌观测员分别击破,但他们也肯定发出了警报。通讯干扰也已经达到极限,维持不下去了。就时间上看来,不得不认为具备相当战力的迎击部队或快速反应部队已经出动。在最糟糕的情况下,别说是支援地面部队,就连我方部队都要有被截断退路的觉悟,情况就是如此地刻不容缓。
  「有空说废话,还不赶快动手!你这混帐东西!」
  所以首先为了协助友军撤退,说什么也得想办法瘫痪敌炮兵的作战能力。问题就在于该怎么做。直接打击炮兵队是最单纯的方法。但就炮击规模来看,对方拥有联合炮兵的规模。
  如果是师团或大队的附属炮兵,只要怀着自我牺牲的觉悟冲入对方怀中,也不是没办法解决,但如果是联合炮兵,就有充分考虑到对魔导师战斗。既然如此,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狩猎观测员了。但这不仅耗费时间,效果还要一段时间才会显现出来。
  「Aye,Sir。该死,只靠光学系有极限。请准许使用爆裂系术式。」
  只要用爆裂术式将空间整个炸掉,就连在地表躲藏伪装的观测员也能一起炸飞。光学系还得先仔细扫描地面,时间上会来不及。不仅得下降到一定高度,为避免看漏还必须得反复来回侦查好几趟。最初是趁对方在空中无防备的时候攻击,但敌人也不是笨蛋。期待敌人是笨蛋的家伙,才是真正的笨蛋。
  想必我方的袭击消息早已传开,其他的观测员也立即躲藏起来了吧。想当然,要把这些家伙找出来,得花费相当惊人的劳力。
  「照这速度下去,就连一半也解决不了。」
  所以才要将可疑的区块整个炸飞。这项提议作为方法论而言是成立的。实际上,在对炮兵战的前哨战时,双方都会依靠友军的侦察部队一边搜索敌方位置,一边尝试以对人用的榴弹进行面压制来妨碍对手,运气好还能将敌观测班整个炸飞。但这种方式,就只限于尚存有一定以上火力的时候。
  这总之就是要求魔导师中队至少要时常以瞬间最大火力攻击。这份消耗老实讲,虽说有增强战力,但对目前的前锋集团直接掩护部队来说,负担实在太重。倘若以规模大到足以烧尽大地的术式进行压制,对续战能力将会有严重的不良影响。
  「不可能。就长期来讲这只会妨碍侦查。」
  不过说到长期,只能说他们真的很不走运。
  「高魔力反应!疑似敌增援的魔导反应正在急速接近中!」
  「啊,该死!停止狩猎观测员!准备迎击!」
  兵力分散,队员疲惫不堪的状况。本来根据教则,是强烈建议避免在此情况下战斗。只不过,书上的理论终究是理想论。在实战当中,大都是「要是能这样做,哪还用这么辛苦?」的情况。连先行突入的梯团都还尚未脱离的情况下,后续部队要是撤退,想必会如同字面上意思的全军覆没吧。
  当然,如果以早在突破失败时,就开始逐渐脱离战区的地面部队俯瞰图来看,尽管全军正在退后是事实,但魔导师的速度与地面部队的速度可不能相提并论。
  可以想见在他们回避敌增援魔导师的时候,地面部队将会在返回职位的观测员的弹着引导下,遭受到敌炮列的攻击而全军覆没。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不得不确保这个空域。在这世上,有些战斗是无法退让的。

  「通报各位。友军观测员已遭到击坠。重复,友军观测员已遭到击坠。」
  当收到这则通知时,谭雅·提古雷查夫少尉一脸不满地呢喃着一句「真是够了」。
  此时闪过她心中的念头是,要是再早一点出发,或是同样地再慢一点出发的话就好了——这种怨叹。
  这时机之差,让她不禁想发出咒骂。赶不上救援,但想折返也已经离敌方太近。这样看来,就只能不得不去做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吧。
  「……各小队成员注意,就跟你们听到的一样,尽管遗憾没能赶上,但就算没赶上,我们也还是有工作要做。」
  「提古雷查夫少尉,这对单独一个小队而言,负担会不会太重了。」
  从中队长那边借来的尚兹中士发出语带警告的禀报。根据作战中心送来的最新敌情,友军魔导师已经失去联系。判断已经遭到击坠。根据该名魔导师在失去联系前送来的最后报告,敌魔导部队至少也有两个中队规模以上。就这意思上来看,哪怕会伴随着遭到追击的危险,撤退也是正确判断。他们是被派来救援的,既然该救助对象已遭到击坠,就没必要再继续待下去了。
  「尚兹中士,贵官的意见大致上没错,但唯有在目前的状况下是错误答案。」
  就常理来讲,这是绝对不想用单独的小队挑战的对手。以谭雅来说,要是距离够远,她就会立刻掉头返回基地。只不过,与其背负着被追击的风险,边飞边不断担忧背后的话,还不如掌握主导权,主动袭击还比较有胜算。
  「没错,不能否认我们是有数量劣势……但也没必要老实等敌方集结完毕。」
  各个击破是战争的基本。
  「就敌情来看,推测渗透过来的敌部队,是针对长距离行军编组的两个中队规模。」
  他们确实是精锐吧,但也在提高警戒的状态下,经过了长距离进军。这过程中的消耗绝对不小。不仅突入帝国军的防卫线,还得保留余力在返回基地时走完同样漫长的距离,对方能用来战斗的能力受到很大的限制。另一方面,目的是防御的我方在全力战斗后,只要等友军回收就好。只要炮兵队的阵地来得及构筑完毕,就连让炮兵队以炮击收拾善后的准备都安排好了。
  当然,敌方纵使有损耗,却不该期待他们会有丝毫的大意。只不过,意志是会遭到肉体背叛的。胜算并不小。主要是敌部队为了进行扫荡作战,不得不将兵力分散开来。部队之间的距离相隔太远,因此只能采取小队规模的协力作战。
  虽说是连续作战,但因为是防卫战所以得全力以赴的帝国方,以及被迫在敌方领地开战,因此补给与支援皆有限的共和国方。倘若以同等的数量交战,胜利的天秤将会大幅倾向帝国。
  「也就是说,这是只要连续击溃疲惫不堪的小队六次就好的简单任务喔。」
  虽说随便,但也有接受补给。虽说很少,但也有后方支援。
  一比六是令人绝望的数字,但一比一就存有胜算。而且,只要能在数量劣势下给予敌方损害,事后军方也不会再多说些什么了。
  「各小队成员注意。我负责三个小队。其余的就交给你们。这应该不难吧。」
  虽然很难期待能歼灭敌部队,但只要努力达到各别击破就能累积击坠数,真是相当有赚头的状况。这是向上头展现自己工作能力的好机会。
  就算出师不利,但所幸值得感谢的联合炮兵就在后方。也就是多少有些余力。在询问之下,还特意帮我们准备了散弹。简直就是太完美了。本来想以身为搭档的下士的疲劳作为借口,迂回拒绝救援任务却拒绝不了,才正在怨叹就遇到这种情况,人生还真不晓得什么是幸运呢。
  不过话说回来——谭雅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部下的脸,思考起来。尽管紧张,但飞行情况却很稳定没有摇晃的谢列布里亚科夫下士,有别于她的本领,是征募组的人。不是自愿成为军人,而是基于义务被抓来当兵的少女。那个下士居然会积极地志愿参与战斗,真是作梦也没有想到。虽然不知道这是基于义务感、爱国心,还是同胞爱,但会主动去做超乎薪水的工作,可说是前途相当看好的人力资源吧。
  「只有小队长想成为Ace吗?」
  「问得好啊,中士。也没什么,我只要再击坠十架,就能照规定获得奖金与荣誉假。我也差不多是该放假休息一下了呢。」
  只要击坠数突破五十大关,就能获得特休。具体来讲,就是两个星期的荣誉假,还有奖金以及加薪。勤务时间也导入弹性工时,并可拥有部分的独立行动裁量权。击坠五架是Ace;击坠五十架是Ace of Aces(王牌中的王牌)。
  很遗憾地,我在九五式运用实验时的记忆很混乱,而且还进行了相当于长距离炮击战的远距离狙击。所以不免得会出现许多无法确认的战果数量。不过,就算少算了一些,目前获得承认的击坠数也有四十。
  而最重要的是,这种单纯的战果并不会成为战争罪的追诉对象,真是太棒了。就算考量战后的状况,也完全不会有事吧。也就是说,杀人是犯罪,但大量杀人却是能获得授勋的功绩。这就一般论而言是有矛盾,但就经济学来说却是有可能的一件事。
  「然后,我打算用击坠数获得的休假,去悠哉地享受一趟美食之旅。抱歉啦,各位。我可是想在啤酒馆里优雅地吃份午餐呢。」
  「还真是教人羡慕啊。」
  尚兹中士逗趣地点点头,谢列布里亚科夫下士两人则是露出不知该如何反应的笑容,但事情就是要这样才对。努力达成工作,然后充分享受工作的成果是Very good。荣誉假中的胜利组,甚至还能在后方享受美味的餐点。此外,还有机会与企业的经营团队聚餐。总而言之,就是对建构人际关系的社会资本来说最适当的环境。虽然刚刚说过,不过实在是太美好了。
  「尚兹中士,虽然有点对不起跟过来的你们,但先抢先赢喔。」
  史瓦鲁柯夫担忧战力不足,而从贫乏的战力中拨出分队过来支援。虽只有追加两名人手,但对魔导师来说,这所增强的战力可是一点也不小。反过来说,就是帝国还有余力,甚至能让现场军官做出这种体贴举动。
  这换句话说,就是目前并不是不可能退到后方休假的时期。要是现在不退到后方去,就这样一直被拖在前线消耗下去,之后肯定是愉快的收容所生活。唯有这点我绝对不要。所以必须要以打赢战争为目标,同时做好准备以预防万一。
  ……真的能赢吗?
  没错,帝国是精密无比的战争机器。跟我所知的德国一样,如果以单独一国为对手,恐怕是必胜无疑。就连双面作战,也不是不能一战。不过,这尽管诉说了帝国的强大,却无法保证一定能够获胜。
  毕竟,这是一国对世界。该说是世界大战,或说独自对战其他世界各国。这种战争能赢吗?老实讲,很难吧。
  「战争就是要在赢的时候尽情享受呢。」
  「哎呀,我还以为像少尉这种人,也会喜欢绝望般的防御线呢。」
  ……如果能出人头地,倒也不是不能考虑啦。
  但坦白讲,想要「奇迹连发!」是不可能的。九五式可是诅咒的结晶,而且就算使用根本不想用的东西,也不一定能保证获胜。
  「我是军人。只要有命令,我就会去做。」
  对于行政命令,综合职只能够乖乖遵从(注:日本特有的职别。相对于处理一般事务的一般职,从事需进行综合性判断的事务)。同样地,就算只有徒具形式,军官也必须要向国家效忠,否则就是违反契约。我是迫不得已才参战的。有谁会喜欢闯进枪林弹雨里头啊?——谭雅如此简洁答道。
  「失礼了,少尉。所以少尉也不喜欢战争吗?」
  该说是有点意外吧。谢列布里亚科夫下士挂着问号,罕见地介入长官们的对话。
  「这还用说吗,下士。我也喜欢平稳的生活啊。尚兹中士,贵官又是如何?」
  「下官跟少尉的意见相同!」
  尚兹中士灵活地以标准姿势敬礼,看起来十分逗趣。他会这么做,绝大部分是想要让动作有些僵硬的谢列布里亚科夫下士他们纾解紧张吧,干得真好。难怪书上会说,优秀的士官是无从取代的宝物。
  「这算是理所当然的吧。好啦,该是要检讨一下欢迎会的主旨了。」
  在用这句话做出结论后,谭雅就迅速提升高度,准备进入战斗。此时她心中回荡的是,对平稳生活的渴望,以及对扰乱她平稳生活的那群家伙的憎恶。有谁会喜欢扛起枪来作战啊——心中的这股愤怒十分强烈。
  对这受诅咒的世界降下灾难吧。或是对我以外的一切降下灾难吧。倘若没办法,就至少别让我遇到灾难啊。
  边在心中如此嘀咕,谭雅边在空中飞翔。
  「少尉打算怎么做?」
  「就尽情款待他们吧。子弹与魔力光算我请客。」
  子弹费是用公费。浪费预算会导致评价下滑,但为了提升业绩而投入资源可是业务的一环。会将交际费列为公司经费,是因为有其必要性。也就是说,只要是必要的行为,就算尽情挥霍,也只要拿出成果就没问题。魔导师只要能量产敌人的尸体,就算乱射子弹也不会遭到抱怨。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只有财务官的胃。让他们如此操心,实在是很过意不去。我是真心觉得不好意思,也希望负责人务必要对财务官的精神健康做出贡献。
  我的工作是花费经费打败敌人;财务官的工作是想办法筹措这笔经费;而我们的心理照护,则是专门辅助人员的业务。众人各司其职的理想世界。真应该要对经济学推崇秩序、预见到分工合作成果的先见之明给予赞赏才对。
  「要不要顺便检查他们有没有带护照与签证呢?」
  「很好,就这么做吧。」
  对呀,战时交战规则不会让入国管理法无效才对。那要是有人穿越我帝国主张为国境线的地区,就当然得要进行入境审查。居然要部下提醒才察觉到这点,稍微有点粗心啊。
  「那就把这当成开始的信号吧。既然如此,要不要顺便比赛呢?」
  「哼,那就比击坠数吧。要是能赢过我,我就把中队长珍藏的葡萄酒拿来当奖品。」
  记得以前在窥看他营帐时,有看到中队长偷偷藏着一瓶高档到像是来错地方的葡萄酒。那基本上应该是靠卡片弄到手的吧,不过要让他同意把中队的财产让给有功人士应该不难。要是没办法,就只能放弃靠温和的手段取得了。这也没什么,就算还不到能喝酒的年纪,也是能拥有鉴别酒的眼光。
  「这该怎么办才好呢……那好吧,要是提古雷查夫少尉独赢的话,我们就将今天的薪饷一起奉上。」
  「嗯,这赌注不错。真是不错。我就跟你赌了!」

  莱茵战线

  头脑昏沉,意识也朦胧不明。完全不是担心部队、部下目前情况的时候。
  岂止是如此,光是在下一瞬间维持住即将丧失的意识就已经是极限。不顾已经仓卒展开光学系的折射光学诱饵,还连续进行大幅超出安全规定的随机回避。
  尽管有勉强维持住指挥系统,但自许为共和国精锐的中队,居然被区区一人恣意玩弄着。事态在这短时间内,有着过于剧烈的变化。
  「Mayday、Mayday、Mayday。」
  起初是通知已经接敌的紧急警报。这还是他首次听到那名前线战区管制官发出悲鸣。

  「散开!散开!(Break!Break!)」
  指挥官下达散开指令。毕竟没有让敌人用远距离射击将部队一网打尽更蠢的事了。他随即依照指令散开,尽管拥有能迅速对应这道指令的高训练度,但还是做得不够彻底。就在他没发现到敌影感到困惑的瞬间,搭档的上半身就被炸飞了。
  「西恩!」
  「敌影,高度一万两千!(Bandit!Angel12)」
  「你说一万两千!」
  在朝遭受攻击的方向扫描后发现到敌影,却对那过于荒唐的高度哑然失语。高度一万两千英尺。让魔导师的实用升限六千英尺变得毫无意义的高度。
  在谈论氧气浓度只有地面六成左右的严酷环境之前,魔力就先会枯竭。航空魔导师的实用升限会设为六千,可不是基于什么半吊子的理由。
  「怎么可能,是战斗机吧!」
  「该死,不会错的。」
  尽管怀疑是战斗机,但果然没有搞错。有侦测到魔力的粒子反应与魔力光。毫无疑问是航空魔导师。
  稀薄的氧气浓度、剧烈下降的体温、致命性的魔力枯竭,外加上高空适应也是个大问题。尽管难以置信,但敌方的魔导师似乎克服了这一切,甚至还有余力战斗。其悠哉飞舞的姿态,难道是帝国武力的具体呈现吗——甚至让人不得不萌生这种印象。
  「上升、给我上升,在高度八千应战!」
  部队已精疲力竭。不仅在排除敌观测班时消耗掉集中力,长时间滞空也磨耗掉一切资源。就常理判断,跟质量与数量势均力敌的部队交战,会是气势十足的一方占有优势。
  帝国的航空魔导师是远近驰名的精锐;相对地,我方则倾向于以数量弥补质量的劣势。更别提眼前的敌人太过超乎常理。哪怕是在万全的状态下,也不免要历经一番苦战吧。说到底,想要攻击高度一万两千的目标,几乎等于是不可能的任务。
  「队长,这也未免……!」
  「没有其他方法了!」
  理论上,航空魔导师与航空机相比,会是航空魔导师较占有优势。
  不过这是局限在高度六千英尺以下的情况。航空魔导师虽然能使用魔法,但毕竟是血肉之躯的人类。在高空中进行战斗,就只会沦为活靶。
  「……难怪AWACS(空中预警管制人员)会惊慌失措。」
  「我同意。这……太过分了。」
  原来如此,甚是可说是超乎规格。非常能够理解AWACS慌张的理由。毕竟,一般航空魔导师根据空战规定,被视为不可能上升到六千八百英尺以上。不,是根本不可能。要用演算宝珠与步枪交战,六千就是极限了。虽然作为极为罕见的例外,高地部队出身的航空魔导师能在七千英尺以上战斗,但依旧是差太多了。
  高度一万两千英尺。就连战斗机都需要供给氧气,否则驾驶员就会瞬间失明的世界。氧气浓度实在是太过稀薄了。除非是非常紧急的避难措施,否则不可能爬升到这以上的高度。更别说是战斗机动。
  就算能击坠敌魔导师,生还的机率也令人绝望。只不过,唯有这次是例外的事态。
  「倘若不压制住,地面部队会无法归国。」
  「还真有道理……也只能上了。」
  不限于航空魔导战,上空遭到敌方压制都是十分致命的情况。
  因此,他们只能上升。至少要让对方进到我方的射程内,不然就只会沦为活靶。不论是要逃要战,倘若不上升就什么事也做不到。不过,没办法逃。必须争取时间让地面部队撤退,否则不只是我们,就连整个地面部队都很有可能会全军覆没。打从一开始就别无选择。
  「这是总体战。别去想回程的事。」
  交战到耗尽魔力为止。最重要的,是要替西恩报仇。绝不能让他活着回去。
  「攻击!直到被敌人击坠为止,都不准停止攻击!」
  包含着指挥官的决心,可说是号令也可说是呐喊的一句话。
  不是我们将他彻底击溃,就是他将我们杀得片甲不留。就只有这两条路可走。
  「Bravo,Engage。」
  Bravo小队也开始交战了。这种容易遭到各个击破的情势,让他不禁想诅咒上帝。一想到除了这名棘手的敌人外,敌方还有其他增援,就不得不有种想要骂脏话的冲动。
  「……我的天呀!」
  然而,在展开长距离观测术式后所看到的东西,却远超乎他的想像。在函式库中搜寻目标的个体魔力元素。于是一个比敌增援这个事实还要恶劣的答案无情地展现在眼前。
  「登录魔导师」通称Named。航空魔导师的世界很小。就算是中队规模,编制也只有十二人。直到航空魔导大队,编制才终于达到三十六人。
  航空魔导师的世界就是这么小。只要击坠五名航空魔导师就会被称为Ace,击坠数达到五十就会被视为Ace of Aces。而拥有六名以上Ace的部队,或是个人击坠数超过三十时是一个境界线。一旦超越这道境界,就会遭到敌军「登录」,视为必须警戒的劲敌。
  Named支配着战场。能与Named对抗的,就只有压倒性的数量,或是同级以上的Named。对战场上的友军官兵来说,没有比空中有我方的Named存在更好的精神支柱。正因为如此,才会给予敌方Named作为识别的个体名来作为警告。
  而「登录魔导师:个体名『莱茵的恶魔』」,看在共和国眼中是一场灾难。只要认定具有战术性的威胁,就会对敌航空魔导师进行登录。当中又以莱茵的恶魔,被众人视为最不想遇到的对手。确认他在该方面的战斗中出现,仅仅是两个月以前的事。尽管如此,莱茵的恶魔的击坠数却已经突破六十。
  尤其是重魔力系的空间轰炸与精密的光学系狙击式令人害怕。被他用跟狙击兵相同的「友钓」手段(注:使敌人重伤,再攻击前去救援的敌军人员的手法)钓到的部队,有半数遭到全军覆没。而最令人厌恶的是,有许多魔导师是受到勉强能够返回基地的致命伤。
  就算惋惜贵重的航空魔导师而倾注全力治疗,也几乎是全员死亡。这不仅让医药品的消耗加剧,最重要的还是会限制住军医们的行动。拜这所赐,让许多地面部队的士兵面临到军医不足的问题。
  而且航空魔导师的损耗,也达到战术层面来看十分危险的程度。以单独的个体,对抗着整个战略、整个军队。这不叫作恶魔,还能叫作什么啊?他是无论如何都得在这里击坠的对手。
  当然,要与高度一万两千英尺的对手交战,恐怕是无谋之举吧。不过只要上升到八千英尺左右,就能充分展开攻击。重点在于我方虽说有兵力损耗,但依旧占有数量优势。对方正飞在一万两千英尺的高空上。倘若不是相当勉强,根本不可能办到。哪怕是超乎规格的对手也一样。
  就提古雷查夫看来,敌部队朝自己呐喊冲锋,可说是她始料未及的行动。
  敌方看起来已精疲力尽,而且兵力分散。不认为他们还有余力,所以打算从远距离单方面进行攻击,但看来这个如意算盘是打错了。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呐喊冲锋,尽管有勇无谋,但同时也是最为有效的手段。
  「莱茵的恶魔!今天一定……今天一定要将你击坠!」
  「……我们应该是首次见面吧?」
  然而,无视本人难以理解现况的困惑,敌方战意原因不明地集中在谭雅身上。
  她边纯粹地感到疑惑,边继续战术判断。对方动作迅速,并采取随机机动,精密狙击已经不管用了。
  所以判断最适当的方法,是连同大致上的区域一起轰炸的爆裂系,或是针对空间目标的导引射击。锁定目标。修正相对速度。在无意识中,以艾连穆姆九五式选择最适当的射击方式。解除空档状态,离子浓度正常,更新后设运动区的参数。系统一切正常。
  Nicht(不行)!
  侦测到复数以微弱魔力照射的最初瞄准点。类型是不可视的引导射击式与空间显现爆破式。明明已进入到敌方的攻击范围内,却彼毫无意义的对话夺去注意力,停止思考了!
  脑中的锁定警报尽全力响起。立刻以艾连穆姆九五式的核心,将魔力紧急分给魔力显现程序。在明知会失去平衡下,以最快速度灌注魔力。同时自动启动随机回避机动。在勉强赶上回避后,方才的所在空间就随即降下满天弹幕与魔力光。
  当中似乎还混有一部分的爆裂式,冲击波的余波大到让人无法维持高度。
  「呃……这该怎么办才好呢……」
  原本以为他们是高地部队,结果居然省略高地适应就直接上升到高度八千英尺。就算考虑到高低差,也已经进到敌射程范围内。而且糟糕的是,对方还占有人数优势。如果他们是知道这点才进行呐喊冲锋,敌人就比想像中的还要不容小觑。半信半疑地肯定敌方的本事,在霎时间紧急生成光学诱饵。
  立即显现术式,同时开始欺敌行动,避免飞行轨道遭到预测。然而尽管散布了数道幻影,本体依旧是立即遭到射击魔法攻击。竟能在瞬间做到如此程度的统一射击。
  「居然避开了?那家伙是怪物吗!」
  那群家伙在公开线路上大声喧哗着。不对,他们是故意这么做的吧。对方正在活用数量优势。是想反复利用无线电对话吸引注意,削减我的集中力吧,但我不会再上当了。
  以统一的射击魔法进行战斗的类型,是仰赖个人技巧的帝国魔导师的弱点。
  特别是共和国,一直以来都是彻底活用数量优势,来对付以质量优势自豪的帝国。当中尤其是像眼前这些家伙一样整齐划一的交战方式,如果不是会被战区通知警告的Named。根本不可能办到吧。
  将侦测到的魔力反应与函式库对照。这令人气恼的预测完美命中了。是群遭到本国战技教导队针对统一射击技术发出警告的麻烦家伙们。这很明显是超出薪水价值的无偿劳动啊。
  「紧急联络CP,敌中队是Named。重复,敌中队是Named。」
  「CP收到。现在立刻派遣增援。没必要勉强击破。」
  真是感激不尽的指令。
  只要没叫我去死,就可以说是再好也不过了吧。但在军人这种生物的社会里,「勇敢」与「豪语」是会获得好评的。敬重蛮勇更胜过怯弱,要在这种疯狂集团里保持正常实在是非常辛苦。只不过,为了出人头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确认增援。但这里是我的战场。」
  虽然不想做,但要是不先喊得几句,就会有碍战功评价。回想起来,真亏关东军能那么轻松地把自己的虚像吹捧得那么夸张。(注:指旧日本军驻扎在满州的部队)但模仿他们的行为就能出人头地也是事实。自称爱国者的人都不会是什么好家伙。
  真正的爱国者会以行动表示,冒牌货则是用嘴巴表示。但想要出人头地,就得同时用行动与嘴巴表示。爱国主义作为道具实在是相当好用。而既然是道具,就得有效地充分使用。
  「凡是侵入帝国之敌,无论协约联合还是共和国,将森罗万象毫无区别地加以歼灭,是我等的使命。」
  艾连穆姆九五式附有愈是全力使用,精神就愈会遭到侵蚀的诅咒。作为其性能的代价,使用者会尽全力赞美自称为神的存在X,有着这种噩梦般的规格。能在采用关东军式升宫主义时,让它听起来像那么一回事,算是唯一的幸运吧。
  但话说回来,愈是模仿诸如辻政信这些死脑筋的家伙就愈能出人头地,军方肯定有哪里搞错了。就是因为这样,才会造就出那些愚蠢到想要战争的军人吧。
  本来的话,明明就没有比军人还要期望和平,希望能光领薪水不做事的职业了。
  「确认空间座标,算出各目标的随机回避轨道,膨胀室的魔力填充正常。」
  敌人想活用数量优势狩猎自己。对付共和国的航空魔导师,各个击破怎么想都不会管用。想要各个击破,恐怕会遭到数量击溃吧。毕竟对方可是以整齐划一的指挥自豪。
  一开始能用狙击削减部分战力,相当于是侥幸。要做好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的觉悟。那么就换个想法吧。总之,只要把那些家伙当成统一的群体就好。也就是要以小博大。
  不需要一一仔细瞄准,只要以空间为目标就好。
  「呼叫CP,请发布战区空间轰炸警报。」
  「CP收到。随即发布战区空间轰炸警报。」
  艾连穆姆九五式具备四核心的同步机构,并且能储藏魔力。而在使用储藏魔力进行全力运作下所显现的爆裂系术式,对世界的干涉将能够波及整个战术战区。不用说,这是缺陷演算宝珠的全力运作。可以保证绝对会引发一些不好的情况。
  「尚兹中士!冲击准备!」
  不仅会不分敌我地将所有人炸飞,还会散播魔力杂讯,让爆炸烟雾限制目视范围,并且造成人员孤立。让组织战斗变得极为困难,完全没办法进行指挥,在进行组织战斗时相当难用。
  对于这招,教导队甚至给予了「除了拿来自爆外,没什么其他用途」这句值得感谢的讲评。但如果是个人对组织,就能将组织炸散,把战况带入个人对多数个人的场面。所得到的结论,就是在组织战斗时,这只会给队友增添麻烦,但在以少数兵力对抗敌军时,则是不错的术式。
  「退下吧。不法之徒。这里是我们的帝国、我们的天空、我们的故乡。」
  朝着整个空间广播爱国情操,可期待获得战功评价吧。
  而一般来说,信仰虔诚的人也比较容易获得好评,所以就顺便利用存在X的诅咒来协助自己出人头地。这次我就甘愿忍受吧。哪怕自己的自由与尊严,正因难以忍受的痛苦而发出悲鸣也无所谓。
  「你们如想对祖国行不义之事,我们将向神祈祷。」
  敌魔导师敞开。形成左右的交叉火网,不让自己集中射线,采取要将我慢慢磨死的空中机动。外加上拉开的间隔,也比针对一般爆裂系术式的散开基准还要大很多。
  「主啊,请拯救我的祖国。主啊,请给予我歼灭祖国敌人的力量。」
  在低氧环境下连续进行大幅超过基准的高速机动,最后还进行牵制射击的战争狂。真受不了,既然这么喜欢战争,干脆自己人分成两队互相厮杀不就好了?
  就这么喜欢把别人牵扯进来吗?想必是没人教导过他们不能给他人添麻烦的道理吧。换句话说,他们的教育肯定出了重大纰漏。教育可是决定孩子们未来的关键,希望能确实做好啊。
  还是说他们也跟我一样是想透过战争追求升官与生存,有着这种具备经济合理性的理由吗?不对,等等喔,既然如此,难道不该进行交涉,摸索双方的共同利益吗?……我的天啊,我居然差点丧失追求利益这种身为合理经济人的自觉。战争竟残酷到让我失去身为人类的理性吗?

  利益即是一切是显而易见的道理。换句话说,就是交涉。所以要是在与交谈对手交涉前,就把他连同空间一起炸飞,也就没办法进行交涉了。
  等察觉到这点时,充斥谭雅脑海中的,是自己是如何轻易让战争损害自身理性的自觉,以及对于自己险些丧失人性的悔悟。既然相互厮杀不是她的兴趣,所以要是没有利益,杀害对手就是无益之举。没错,既然不是零和游戏,那么建立合作关系就赛局理论上来讲是可行的。
  既然如此,与其认真厮杀,打场假比赛才是合理的选择。从互相残杀的杀戮世界,转移到合理性的世界。相信能建立所谓的双赢关系吧。
  当然不能做得太过分。就跟经济学家透过统计方式发现日本国技充满假比赛的情况一样,掩饰的结果总有一天会在未来暴露出来。但等到会被第三者发现是假比赛时,战争也肯定早就结束了吧。而且经济学家在战时还有其他工作,那些工作在许多场合上都比这来得重要许多。
  「请救赎我们免于无信仰之人的侵略。神啊,请赐给我歼灭敌人的力量吧。」
  尽全力不断发出毫无意义的赞美歌,让自己至少看起来像是在展开术式。这样也能对CP暂时隐瞒自己的意图。如果顺利的话,只要在魔力杂讯遮蔽住自己这边的情况的时候,与对方达成协议就行了。
  状况正逐渐备妥。认知到这个事实,谭雅在短暂思考之后下定了决心。应该要向对方传达讯息吧?
  对方说不定会开启交涉的窗口,双方说不定能顺利达成协议。被成见束缚住,身为社会人士可是不及格的。我对于这些共和国军人,说不定也抱持著名为共和国的成见。
  不能以貌取人。必须要确实看穿对方内心的本质,慎重地进行对应才行。人类的个性是无可取代的,所以我们应当要给予尊重。
  哪怕身处在战争之中,面对可能进行交涉的对象,我们都该诚实以待。不用说,与敌人进行交涉当然会被送上军事法庭。放弃战斗等同是敌前逃亡,等着我的将会是不由分说的枪决。
  但身为一个有良知的人,只要能够避免无意义的战斗,就算自己得背负风险也甘之如饴。只要对方是能沟通的对象,我将不吝于延后个人的升官与休假机会。等到要从战争狂手下自我防卫时,再去累积战果吧。
  最重要的还是军队里的工作与风险,也很明显是超乎薪资价值的不当劳动。对于超乎薪水的事情,自己没有负责的义务。
  要是对方不幸地无法沟通,那就击坠他们,到后方悠哉地享受休假与美食吧。尽管非常遗憾自己还不能喝葡萄酒,但听说后方地区的煸炒鱼料理很有名。真教人期待会有多么好吃。
  「我在此宣告。各位已侵犯帝国的领土。」
  总之先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吧。
  「我们会竭尽全力保卫祖国。因为我们的背后,有着必须要守护的人民。」
  听说军人的义务是要守护祖国的人民。虽说也有著作为暴力装置的军队,以及直属皇帝的军队,但保家卫国依旧是军人的职责。不过也有像普鲁士那样,是军队拥有国家,而不是国家拥有军队的案例在,所以也不能一概而论。就一般论而言,这也是种宣传的表面话。
  「回答我。你们为什么要侵略帝国,侵略我们的祖国?」
  发出看似谴责的询问。试着主动抛出交涉的契机吧。如果是这种程度的询问,也能将向敌兵搭话这种毫无常识的举动敷衍过去。
  好啦,他们会怎么回答呢?尽管抱持着这种期待,但得到的答复却是脏话辱骂与弹如雨下的射击。他们该不会是跟无法言语的野兽一样的战争狂吧?在感到疑惑的同时,谭雅也不得不深深质疑起对方的精神状态。
  他们难道不是拥有正常精神,可以相互追求合理性的近代经济人吗?还是说,对方说不定也在战争中失去人性了。要是这样,还真是令人伤心。同时这也表示,自己必须陪这些家伙享受这场焦躁难耐的战争。真是糟糕透顶的情况。
  真想向上级要求加班津贴与危险加给,不过规定上却没写该向哪边申请……我就像个小孩般闹起别扭,但会感到莫名想哭也是情有可原。
  「CP呼叫各单兵,这是战区警报。请警戒高度魔力杂讯。」
  CP周到地根据我的要求发布警报。目前也已经累积到充分魔力。既然是合理的经济人,毫无疑问是重视一更胜过于零。
  也就是说,只要电波状况没有恶化到让人收不到讯号,战区里头说不定会有行事谨慎的人,对这种要他们冒险的事情感到不悦。如果是这种合理的对象,就算遭到轰炸并生存下来,也肯定会选择合理的解决途径。
  至少我就会这么做。既然如此,工作就应该追求速战速决。摒除一切的踌躇与延误,促使事态顺利进展。全力控制累积的魔力,并甘愿接受侵入思考的杂讯。
  「圣徒啊,相信主的恩惠吧。我们乃不知恐惧之人。」
  将填充的魔力猛烈解放开来的虚脱感。全身细胞的魔力遭到吸取,让我几乎发出悲鸣,但受到艾连穆姆九五式的诅咒制止。诅咒将痛苦强制转化成喜悦,带给我难以抹去的异常感。
  喜悦与痛苦混合起来撼动脑袋的感觉,糟糕到难以用任何事物形容。
  「莫感慨命运。喔喔,神并没有舍弃我们!」
  以全身感受的喜悦,以及自由遭到掠夺的忌讳感,已达到难以承受的程度。如果可以的话,真想立刻破口大骂,但嘴巴却很可能不由自主地吟唱赞美歌。令人厌恶的共产党唯一正确的事,肯定就是把宗教视为毒品吧。
  就芝加哥学派的见解来看,毒品是能用经济学方式控制住的。
  不过说是这么说,但问题就在于这个毒品不是想戒戒不掉,而是戒掉后就很可能死掉。实在是相当棘手。芝加哥学派的见解,可没考虑过戒掉后有机会当场送命的药物啊。
  「遥远旅程的终点,我们将抵达约束之地。」
  在这瞬间,启动类似油气弹的程序。将压力达到极限的魔力以无法计算的速度喷出。伴随着沸腾魔力蒸发气体爆炸,扩散开来的魔力与空气混合引发非密闭魔力爆炸。剧烈的气压变化会引发急性肺不张与肺充血,并经由燃烧让原本就很稀薄的氧气浓度下降到足以致命的水准。
  高度八千英尺的缺氧与一氧化碳中毒状态,就连顽强的航空魔导师也会瞬间失去意识,朝地面坠落。而勉强维持住意识的魔导师,则会面临到让人剧烈挣扎的痛苦。急性肺不张与一氧化碳中毒,外加上氧分压剧烈下降所导致的并发症状,伴随着地狱般的折磨。
  「呃……咳咳,咳咳。」
  连在有效攻击范围外的提古雷查夫,都常因为氧气浓度的低下感到呼吸困难。留在攻击范围内的魔导师就算还能飞,也已经无法支撑太久了。毕竟非密闭魔力爆炸会广范围地散播魔力,形成魔力杂讯。
  这不仅会让通讯中断,甚至难以维持飞行术式,根本不可能继续战斗。尽管烟雾会遮蔽视线这点很麻烦,但可以轻易想像得到,直接受到这种术式击中的对手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向交战中的共和国军宣告。目前胜负已定。」
  因此她试着进行劝降。尽管很怀疑在这种情况下是否还有人能够活下来,但反正也不是会多消耗成本的行为。
  也好,要是没人活下来,就以击破中队的功绩到后方喝茶休息吧。
  「如果愿意投降,我军将基于沃尔姆斯公约,保障你们身为俘虏的权利。」

  共和国军依靠数量优势的倾向强烈,对于能与帝国精锐势均力敌的Named有着坚定无比的信赖,基于Named本身的稀有性与战术价值,投入重要作战的他们是著名的骁勇善战。
  第四航空魔导师团所属的第四十二航空魔导团一〇六、一〇七搜索魔导中队也作为这群精锐的一员远近驰名。直到最近为止。
  「现在开始有关一〇六搜索魔导中队以及一〇七搜索魔导中队覆灭的战技评议会。」
  根据初期的预想计划,认为帝国军以Named为主的强力魔导部队,皆跟随主要战力部署在对协约联合战的最前线,因此不在国内。所以对共和国而言,Named以及仅次于Named的精锐部队遭到歼灭的情况,就常理来讲恐怕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但就是发生了。而且还是在拥有压倒性的数量优势下,仅藉由区区一名魔导师之手。起初在听到这件事时,任谁都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一〇六以及一〇七中队,在从事排除敌观测魔导师的任务时,与前来迎击的敌魔导师部队接触。」
  司令部基于长距离侵略的必要性,而决定派出Named部队。毕竟这是项艰难的任务,其他部队难以胜任。但难以置信的是,他们居然受到人数低于自己的部队给予重大损害,不论实际状况为何,这都很可能对战局造成影响。
  深知这点的参谋们,总之不得不露出严峻的神情。
  「现在发下去的,是根据回收的演算宝珠与生存者的报告,所归纳而成的报告书。」
  不过进行资料分析的魔导军官们,表情则是比参谋们更加凝重。他们基于得在会前分析资料的必要,已先行分析过回收到的演算宝珠的资料与记录器。
  对于生存者的询问,尽管因为是重伤患者而有所限制,但依旧听到了冲击性的内容。
  这倘若不是从生命垂危的少数生存者身上回收的东西,根本就难以置信。不对,应该说是不愿相信。
  「……首先,请观看交战纪录的影像。」
  「Mayday、Mayday、Mayday。」
  这是通知接敌的紧急警报。工作是要始终保持冷静的前线战区管制官此时发出了悲鸣。如果是新兵还可以当作笑话看待,但他可是资深老兵。是最早向司令部报告一〇六的覆灭纪录,发出撤退支援要求的人。多亏了他,才勉强救回一〇七与一〇六的生存者。
  「散开!散开!」
  掺有杂讯的画面上,显示着立即遵从指挥官命令迅速散开的部队身影。已经分析过影像的航空魔导军官们,至今仍难以接受接下来的影像是确实发生过的事情。
  他们仍难以置信,纪录资料竟显示此时部队遭受到的攻击,是远远超出最大交战距离的超长距离精密狙击。
  一〇六随即全力进行随机回避。
  「西恩!」
  伴随着剧烈的随机回避轨道,画面也跟着不断猛烈移动。就连在这段期间内,也有数人中弹坠落。
  「敌影,高度一万两千!!」
  「你说一万两千!」
  而且令人难以置信的,这是来自高度一万两千英尺的攻击。
  这项情报虽已紧急通报回国内,但帝国军魔导师居然已经达到目前实用升限两倍以上的高度。倘若这是事实,目前的航空魔导师就等同是全体丧失战力。
  「……这怎么可能。」
  这句不清楚是谁发出的呢喃,具体呈现出司令部全体的感想。一万两千这个数字,让他们的大脑瞬间麻痹。这数字就是如此地难以置信。
  实际上,部队当时也猜想是不是战斗机。但对方毫无疑问是航空魔导师。
  透过复数光学处理所得到的影像,显示出持有帝国军制式规格步枪,并伴随着未知的演算宝珠反应的敌影。
  由于距离太远,所以无法清楚显示出对方的身影,但个子相当矮小。不过那悠然自得,有如支配者般巡航的身影,充分展现出他将一切障碍视为无物的态度。
  接着,一〇六确认到交战对手是「登录魔导师」。而且恶质的是,还是在这个战区迅速展露头角的新锐Named。详细资料全部不明。别说对策,就连一般的战术手法都是未知的威胁。
  司令部目前正踢着情报部的屁股要他们重新调查,而虽然尚未查证,但已发现到数则被当成前线谣言而遭到否定的报告。像是据说有敌兵单独与中队交战、据说有魔导师在不可能的高度上飞行等。这里是战场。虽然早已明白情报会很混乱,但竟会因为对方的异常性而导致太慢察觉,实在是教人懊悔不已。
  「该死的莱茵的恶魔!」
  「别这样。卡基卢上尉,莱茵的恶魔是?」
  「是详细资料不明的Named。目前仅能透过魔力反应识别。」
  受到质问的情报参谋脸色整个发青。仅能透过魔力反应识别,总归来讲就是什么也不知道。这等同是在与会的高级军官面前,坦白情报部的无能。
  只要解析交战时的演算宝珠纪录,就能掌握到大致的情报。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不是怠于分析纪录,就是单纯没有记录到任何情报。
  「你们分析过纪录了吗?」
  理所当然的,担任主席的参谋总长随即问出众人心中的疑惑——你们就连这种程度的事情都没做吗?
  「以从击坠人员身上回收到的物品为中心,我们已经完成了十七件检证。生存者也已经询问完毕。」
  然而,情报部的答复十分清楚。他们有确实完成工作。就连受到未确认的魔导师给予重大损伤的情报,本来也是由他们发出的。
  甚至还编成专任的调查班,特意让对方击坠,毅然执行前去回收未能救回的魔导师遗体的作战,最后他们成功回收到数颗演算宝珠,并针对残骸进行调查,试图找出有用的资料。
  ……但是什么资料也没有。
  尽管能证明对方存在的证据堆积如山,却完全得不到实际样貌。
  「……所以只有查出魔力反应?这是怎么回事?」
  「几乎没有人在近距离目视交战后生存。而生存者有大半是遭到射程外攻击击坠。」
  接近对方的魔导师,全都遭到足以让全身焦烂的火力炸死。回收到的演算宝珠,顽强的外壳也融解开来,使得内部的核心受损。寻常兵器想要达到这种威力,恐怕得拿出重炮或一吨的炸弹才有可能吧。
  敌军存在着能在近战时以极高火力歼灭对手,还能从远距离进行精密狙击的魔导师。情报部将这位魔导师视为战术上的威胁,尽管尚未确认,也依旧将魔力反应登录到军方的函式库。
  莱茵的恶魔这个别名,蕴含着他们对看不见的敌人所抱持的恐惧与厌恶之情。毕竟,确认他在该方面的战斗中出现,仅仅是两个月以前的事。没错,如果纪录正确,就是跟着共和国军的进军同时出现,目前击坠数已然超过六十。
  前线甚至提出要求,殷切期盼司令部能投入Named战力进行驱逐。
  「接着,这是奇迹生还的一〇六队员的演算宝珠,在机能停止前所记录的影像。」
  影像中显示着,将中队规模的统一射击视为无物回避掉的敌影。我方的射线怎样都无法命中对方,甚至让人怀疑他们究竟是在瞄准哪里。难以置信的是,尽管受到交叉火网攻击,但敌人的移动轨迹却平稳到只能用优雅形容。
  「……该不会是在跳舞吧?」
  其飞舞的姿态相当迷人,足以让人不经意说出这种呢喃。
  魔力光发出盛大光芒,在倾注而下的无数光源中,敌影精采地避开一切攻击,其翩翩飞舞的模样甚至堪称优雅。可恨的是,完全没有击中的迹象。
  虽不知道是谁取的名,但莱茵的恶魔说得还真是好。能够穿梭在统一射击之中,丝毫不感危险的冷静应战,怎么想都不会是正常人。
  「统一射击无法逮住对方,是因为机动性追不上吗?」
  「也就是说,对方具有如此高的机动性啊。」
  过去在帝国军魔导师拥有质量优势的背景下,让共和国军催生出统一射击的技术。透过集团的力量,确实解决过度信任个人实力,容易深入敌阵的敌魔导师。
  这种战斗教义,虽是以数量优势为前提,但对共和国军而言却是对抗帝国的一种解答。所谓只要展开弹幕,就没有击坠不了的航空魔导师。
  「空间爆破也遭到回避了。恐怕是在侦测到我方的最初瞄准点后,随即零时差的采取回避机动吧。」
  「在不到数秒的时间内进行回避?这样岂不是能完全避开魔力引导系的攻击吗!」
  统一射击的基本概念,是同时使用大量的诱导弹,让对方的回避路径受到严重限制,再进行直接射击。同时大略测量对方的速度与方位,随后以爆裂系作为代表的爆炸术式,广范围地轰炸预测路径上的空间,试图将对方卷入爆炸范围内。
  但要是无法瞄准与测量对手,这些攻势就极难造成有效打击。有组织性地维持协力作战。这是集团的战斗方式。也就是说,这要是起不了作用,那么尽管不能说完全,但集团作战的优势也不得不大幅减少。
  止住呼吸的列席者们,心脏在下一瞬间猛然紧缩。敌演算宝珠的测量魔力值不仅超出观测极限,还将魔力还原,加以增幅。这庞大的光芒,竟是透过复合多重的干涉诱发,促使魔力元素冲撞所产生的!
  多重咏唱规模的魔力,帝国军只靠单独的魔导师显现出来。
  「观测机的纪录也显示,此时的魔力已突破观测值的极限。」
  「怎么可能!这岂不是……」
  他会中途停下话语,是因为引发魔力元素固定反应的观测资料明摆在眼前。无法观测的魔力规模,意味着这是许多魔导师与国家意图实现,最后却只能放弃的现象。
  理论上,魔力显现现象对空间座标进行干涉,被视为是不可能的现象。魔力转换现象的显现固定化实验,被视为是疯狂的举动。这理当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可能,这不可能!」
  比谁都还要理解个中含意的技术军官,仿佛故障似的开始否定现实。这不是魔导师的技术,已经算是神话世界的议题。
  「你们如想对祖国行不义之事,我们将向神祈祷。」
  以最大望远距离记录下来的身影令众人震撼。就算是模糊掺有杂讯的不清晰影像,也依旧不会看错。
  「……这不是小孩子吗?」
  就算说是幼童也无妨的魔导师。然而从她口中说出的话语,却是带来毁灭与歼灭的声响。测量到的魔力值与令人忌讳的声音,预告着破灭的降临。
  如果你所祈祷的神真的存在,那究竟是恶魔,抑或是破坏神呢——让人不禁想抱头祈求主的救赎。
  「主啊,请拯救我的祖国。主啊,请给予我歼灭祖国敌人的力量。」
  然而,她的话语真挚。眼神当中充满着纯洁的意念。该把她称为敌魔导师吗?她的话语只是一味地向神祈祷。
  「请救赎我们免于无信仰之人的侵略。神啊,请赐给我歼灭敌人的力量吧。」
  我们难道是不被允许的存在吗——她以虔诚的眼神批判着我等的罪行,令人不禁想要如此开口询问。
  「我在此宣告。各位已侵犯帝国的领土。」
  这番话语就如同宣告神谕的巫女般凛然庄严。这份威势背后,明显有着信仰作为支持。
  「我们会竭尽全力保卫祖国。因为我们的背后,有着必须要守护的人民。」
  这番话语的背后充满着义务感。光是如此,就足以让人明白这是她的义务。伴随着要守护背后之人的迫切情感一起。
  她仅是为了达成义务而挺身站在眼前。
  「回答我。你们为什么要侵略帝国,侵略我们的祖国?」
  想必是预料到灾难即将降临吧。一〇六开始集中火力,尽全力做出阻碍。哪怕仅能拖延些许时间,也要阻止她继续咏唱。
  「圣徒啊,相信主的恩惠吧。我们乃不知恐惧之人。」
  但现实是残酷的。命运并不是他们的伙伴。倘若真有神在,也是朝着她露出微笑。
  「莫感慨命运。喔喔,神并没有舍弃我们!」
  收缩起来的魔力剧烈到让观测纪录开始产生杂讯。这意味着,此处正停留着规模庞大到足以搅拌整个空间的魔力元素。
  「遥远旅程的终点,我们将抵达约束之地。」
  以这句话为钥匙,开启了潘朵拉的盒子。停止思考的他们,眼前所看到的是发出惊人闪光的显示器。最后演算宝珠损坏,重新播放的影像到此为止。
  「……神呀,请拯救我们。」
  神呀,这就是……祢所期盼的吗?

  解说
  ①【马奇诺防线】法国花费庞大国家预算(1930年的33亿法郎)建立的防卫线。但令人伤心的是,由于德国迂回绕过没有攻打的关系,导致固守在马奇诺防线里的部队无法对战局做出贡献。尽管大喊「已坚守马奇诺防线」,敌军却从阿登与低地国迂回绕过,被从后方打得溃不成军的可悲要塞。虽然构想不错,但就算是好点子,倘若无法彻底发挥就无用武之地的典型范例。
  ②【辻级】日文读音为Tsuji级。语源是来自奇异参谋辻政信。意指能力不上不下的勤劳人。具备行动力。不论是好是坏,有着强烈的自尊心,总而言之就是剧毒。长久以来的种种独断独行,让人们知道领导能力对于军队是有多么重要的将校。尽管如此,他不仅没受到惩罚,反倒还飞黄腾达,这世上真是充满着不可思议。
  ③【英灵殿】战死者的灵魂与受到招募的勇者们所前往的地方。换句话说,要人选择是胜利还是去英灵殿,即是要人胜利,否刚就去死的意思。不过大半的人都会去英灵殿就是了。
  ④【梯团】军队在运用上的称呼。突击时的第一阵叫作第一梯团,后续的第二阵叫作第二梯团。在将数个部队编制在一起时,经常会像这样使用。


负犬小说组 发表于 2014-12-31 17:47


  Chapter Ⅳ War College
  第肆章 军大学

  帝国军大学选拔再审议会

  「时间已到,现在开始帝国军大学选拔再审议会第三次审查。」
  主持会议的是军大学的教官。而与会列席者一如字面上意思,全是足以担任军队中枢的人才。对于肩负次世代的人才选拔,帝国向来是不惜投入人力与时间。
  如此作为的成果,即是当今以卓越水准磨练出来的各级优秀指挥官的优越性。
  「今日的议题,是针对各负责人所提出的候补人选进行重新审查。」
  正因如此,帝国会将军大学的选拔一如字面意思,作为与国家战略及国防有直接关系的概念讨论。如此一来,他们当然会在选拔过程中纳入各种考量,不惜努力挖掘出最适当的人才。
  因此军队为了重视人员的多样性,甚至会针对不合格的候补生,以不同的审查员进行二到三重的审查。他们认为,倘若在某次选拔课程中落选的军官拥有卓越的特性,那么让他落选,就是帝国的莫大损失。
  而帝国的历史也早已证明这是正确的选拔流程。
  就连帝国陆海军富有盛名的军官,也有不少人是经由这个选拔流程达到军队的中枢。就连受到当时负责选拔的审查官夸赞,表示他在军旅生活当中最大的战果就是「选拔出伟大的老毛奇」
  的老毛奇将军,都曾遭到「这名候补生根本不适合当军人」的严厉批判,直到第三次审查才勉强合格。
  「依照惯例,我期待各位能根据前线、参谋本部,以及军大学等各单位的观点,活跃地进行讨论。」
  而就帝国军大学的传统见解来看,人员是在第几次审查合格的这点并不太重要。
  就拿近年的事例来讲,杰图亚与卢提鲁德夫这两名杰出军官就都是二次审查组。前者被担忧「学究性格过于强烈,不适合担任将军」,后者甚至被批评「头脑敏锐并充满干劲,但是有妄想症的倾向」,直到后来才通过审查。
  但是如今两人都同为备受期待能肩负帝国未来的俊杰已久。两人也因此有资格参与审查会。正因如此,甚至有人说,在极为普通的审查基准下合格的一次审杏否格者不会有所成就。
  因此,为了淘汰单纯的教条主义者,甚至会反过来将合格视为不合格,让淘汰掉的人选在二次、三次审查获得承认,这样一说,或许就能明白帝国有多么彻底地执行这套审查流程了。
  「那么,首先就对人事局雷鲁根少校所提出的,针对一次审查合格人选的再审议要求,进行讨论。」
  但连在彻底执行审查流程到这种程度的帝国,通常也不可能发生将二次审查合格人选重新评为不合格的事情。
  正因为如此——
  与会列席者们皆瞬间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不得不朝主持会议的军大学教官投以困惑眼神。
  对通过一次审查,二次审查也没出问题的候补生提出再审议要求。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就连表面上正在主持会议的军大学教官恐怕也无法释怀吧。
  「这次的审议对象,是在以追求公平性的观点进行的一次审查中,在匿名审议时获得最优等评价的人。」
  在一次审查时会进行所谓的匿名审议,基于省略一切申请人个人情报的文件,由数名审查员进行审议。审议员能看到的,就只有实际成绩,以及情报部与教育负责人所给予的评价。根据这些资料进行的讲评,将能排除一切人情影响,进行比较公正的审查。
  等审议完毕后,就会公开个人情报,最后让申请人成为走在军队菁英道路上的军官。这个人事审议必须要严正并且公平的进行。当然,会在这里获得最优等的评价,就表示候补生的资质当中,并没有发现任何会被军方视为缺点的部分。
  「不过参谋本部人事课长对此表示反对意见,并且提出再审查要求。本次的审查会议,即是根据他的要求所举办的。」
  教官话中暗示着他难以理解为什么要提出再审议要求的心情。实际上,这倘若不是由能够详细查阅候补生资料的人事局课长提出的,恐怕这个再审议要求根本不会通过。
  过去就算有引起争论的一次审查合格者,问题也是出在于他们太过平凡。因此,就连负责主持会议的教官语气也不得不变得疑惑起来。在匿名审议当中,就连得到优等评价的军官都很少,况且这还是最优等评价,也就是说,这是在对实际上的首席合格者提出质疑。
  倘若是对军队具有重大影响力的将校子女或是贵族的关系人,说不定还能质疑这件事的公平性。尽管是少数的例外事例,但要说到存有人情疑虑的案件也不是完全没有。
  但就这次来讲,候补生的身分是军人遗孤。当然也没有具备影响力的亲戚。推荐者也都是毫无关系的外人。跟派系与贵族也毫无关联。岂止是如此,就连推荐者也全是在军中以耿直闻名,在战场上打滚过来的干练军人。是在战场上拥有实际战功,另一方面也没留下任何问题行动纪录的军官
  像这种仿佛要将拥有如此出色经历,靠着实力一路晋升上来的军官拒于门外的主张,以军队的传统来讲简直是不可思议。因此,在座众人皆露出一副无法理解的眼神,朝陆军大学人事审查局人事课长的雷鲁根少校看去。
  「雷鲁根人事课长,我想知道贵官的判断基准。就资料看来,我只觉得他真是一名优秀的候补生呢。」
  虽说他这句话的语调稍微有点戏谑,但卢提鲁德夫准将的询问也是列席者共同的疑问。究竟是为什么?
  「当地部队的推荐、军官学校的成绩、军方情报部的背景调查、宪兵队的调查报告书,还有军功,这位军官皆有着卓越的表现。究竟是哪里有问题呢?」
  军功推荐名额是用来选拔卓越军官的名额。会藉此选拔少壮或是说年少的军官,是要实现优秀人才的适才适所,以期待能带来庞大的好处。
  当地部队的推荐,是毫无保留的极力赞赏。考虑到军官学校的成绩,虽然实战技能看似有些许拙劣,但实战经验却反倒是出类拔萃。考虑到单纯的适应性问题,是能给予相当于榜首评价的杰出人才。实际上,考核评价是近乎完美。
  此外,就连平时会罗嗦到不行的情报部与宪兵队也都齐声赞赏,甚至让人不禁好奇,过去到底有过几次这种案例。
  「嗯,该怎么说呢……近年来难得一见值得期待的候补生,这相信是包含我在内,大多数人对于他的印象吧。」
  换句话说,对如此优秀的候补生表示质疑,就连自负个性别扭的卢提鲁德夫准将也无法理解。这倘若不是担任陆军人事中枢的菁英中的菁英,无法容许一切瑕疵的人事局课长所提出的再审议要求,恐怕会被认为是在开玩笑而遭到众人怒骂吧。
  「没错,该员的所有表现,确实都有着最优或是相当于最优的评价。但下官对于这件事,是无论如何都觉得难以接受。」
  然而,雷鲁根少校却明确表示,他是在承认这些评价后,才提出再审查的要求。换句话说,就是哪怕拥有这些评价,他也难以接受让该员通过审查。
  「他可是在校成绩第二名,与宪兵毫无嫌隙,情报部表示他拥有优秀的爱国心,并对他的保密能力做出保证。甚至还获得实战部队推荐的军官喔。」
  想当然,这种借口看在与会列席者眼中简直只能用无理取闹来形容。尽管为保持匿名性,所以隐瞒该员的授勋情形与军官学校的经历,但他毫无疑问是就算曾受领过野战航空战技章以上等级的勋章也不足为奇的杰出人物。
  毕竟他甚至受到必须要人格实力皆很出众才能获得认同的当地部队的推荐。
  「如果要让他落选,就只能让本季入学的新生人数挂零了。」
  这句沉重说出的话语,几乎等于是全员的共同意见。除了说他是实力、军功、考核等各方面皆很卓越的军官外,无从有其他评价。如果要让拥有如此成绩的申请人落选,就只能宣告本季的申请人全数不合格了。
  「这次就特别取消匿名审议。各位请看这份资料。」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吧同席的人事局总务课长,开始分发相关文件。本来在针对匿名审议的,内容重新审查时,原则上会继续保持匿名性。但根据情况,他也能运用权限取消匿名。
  好歹也算是认识雷鲁根少校的他,想尽可能地成为雷鲁根少校的助力。这硬要说的话,就单纯是出自于想保全他经历的善意。
  原本就是罕见的银翼突击章持有人,还在前线建立军功获得野战航空战技章的推荐。这种军官就一般而言,想必会被视为将来的干补候补生,举双手欢迎他通过审查。
  但问题是,建立如此战果的人,是名年仅十一岁的幼童。只要是正常的军官,任谁都会犹豫派她上战场的小孩子。雷鲁根课长反对她就读军大学的理由,也是对她的年龄感到担忧吧。尽管只有这种程度的认知,不过他总之是同意解除这起案件的机密限制。
  「……也就是说,如此丰硕的战果,竟是由这样的小孩子创下的?」
  而她的年龄,就连自负个性别扭的卢提鲁德夫准将也哑然失色。大概是终于认知到事态的异常性,室内鸦雀无声,弥漫着困惑与惊愕之情。
  年仅十一岁就当上魔导中尉。军官学校第二名毕业,持有银翼突击章,并拥有野战航空战技章的推荐。是击坠数六十二(协同击坠三十二)的Ace of Aces。别名为「白银」,并拥有教导队所属的经历?
  让人犹豫起自己该不该笑。只能说是旷世奇才的经历。
  「魔导军官的培育是当务之急,但果然还是得加上年龄限制吧。」
  认为她果然还是太年轻的列席者并不少。对于能否让她担任部队——而且还是大队规模的部队指挥官,放心将部队交给她指挥这点感到疑虑。主要来讲,虽然培育魔导军官的必要性已高呼很久,但同时也有着魔导军官凡事都很容易短视近利的批判声。
  「没错,不论作为魔导军官的能力再优秀,能否胜任将校仍旧是个问题。」
  毕竟,光是在极为专业的领域中达到卓越,就得花费一番苦心了。航空魔导师尽管以个人的卓越能力自豪;但能胜任部队指挥的人意外地少。
  所以说作为魔导军官的优秀能力,并不一定与担任指挥官与将校的能力有直接关联。名选手并不一定能够成为名教练。也就是说,就算以个人来讲是片:但担任部队指挥官所要求的却是其他要素。
  因此,有部分将官认为雷鲁根课长是对她的年龄与实力存有疑虑。如果是从这方面来看,确实是有让人感到疑虑的空间。
  「她在资质上没有问题。最重要的是,不论军功、当地的推荐,还有形式,都完全符合条件。当中没有足以否定她能力的要素在。」
  但考核负责人却否定了这种疑虑a纪录上指出她拥有小队规模的指挥经验,指挥过程也并未发现瑕疵。虽说要是连小队程度都无法指挥,就根本没有接受军官教育的意义,但在这里挫败的人意外地不少。
  不过考虑到当地的推荐,至少就目前来讲,对她的部队指挥能力提出疑虑并不恰当。
  「她可是接受短期速成教育的军官。战术知识很偏颇吧。将校教育会比较适合她吧。」
  部分的将官仍对此提出疑虑。毕竟她接受的是短﹉期速成教育。就算实战中能发挥某种程度的效果,但经常伴随着知识有所缺失的可能性。若单纯是战术层级的指挥倒还另当别论,但她有足够的能力担任必须到考虑综合性条件的部队长以上的指挥吗?他们怀有这种常识性的疑问。
  「她的毕业论文是《在战区机动中的后勤》。铁路部曾对这篇论文赞不绝口喔。」
  只不过,在匿名审议时给予她特优等评价的考核负责人们也毫不退让。毕竟,她早在毕业时就已经证明,她能够讨论战略层级的议题。
  而且这篇论文,还是难以想像通常会好大喜功的军官学校学生会选择的低调题材。不过考虑到她的战果,却意外地觉得理所当然。居然会去探讨战区的后勤,作者难道是熟练的战场经验者吗——甚至让他们在匿名审查时有过这种想像。读过这篇论文的人,都会基于内容而认为这是专家所写的专业书籍,不会太过于去深入追求。
  而看在这方面的专家眼中,就算再不喜欢,也会对文中的秀逸之处与关注焦点感到佩服。大纲简单明了。诉说物资储备的重要性,以及透过配备仓库与规格化让物流畅通,好确保后勤路线。极为重视效率化,将目标放在除了紧急储备物资外,排除一切的闲置物资。
  根据对后方闲置物资的批判,提出必备物资管理的提案,藉此让部队能在前线维持正常的战术行动。读过这备论文的陆军铁路部部长对此赞不绝口,甚至还恳求将作者分发到铁路部这件事,在后勤相关人士之间似乎相当有名。
  实际上,当时审查论文的几名熟练的战场将校,也全都对这篇论文赞不绝口。他们表示,只要有经历过在前线发动攻击时物资不足情况的人,就一定能够理解这篇论文。
  而就连对战时的后勤运用感到烦恼的卢提鲁德夫准将也不出例外。正因为如此,所以在匿名审议时,任谁也想不到她竟然只有十一岁。
  「失礼了,因为是机密指定对象的缘故,所以我没有去考虑作者的身分……但这不是军大学的研究报告书吗?」
  「不,这是她在军官学校时期写的论文。」
  「不好意思,请问还有需要继续审议吗?我不觉得有这个必要。」
  当谈论起后勤层面时,就已经难以说她短视近利。就像卢提鲁德夫准将所困惑的一样。愈是一讨论,就愈是觉得要让她合格,怀疑的理由只有减少没有增加。
  该说是连他也看不下去了吧。始终保持沉默的杰图亚准将一副按捺不住的表情开口。说话的音量并没有特别高亢。但说话的口气果然也显得无法释怀。
  「我有疑问。早在军官学校时期的现场实习时,应该就已经以瓦鲁可夫准将的名义推荐她去军大学了,但人事局却否决了这项推荐。我想针对这件事提出疑问。」
  就杰图亚准将看来,除了年龄外,提古雷查夫中尉这名候补生毫无疑问地十分优秀。而且早在军官学校时,就已经有部分将校给予她的资质极高评价。
  赞赏她在纷争地区的活跃,瓦鲁可夫准将还在当时推荐她就读军大学。尽管直接往来的机会少,但就与她数次对话时感到的知性来看,很难想像瓦鲁可夫准将会做出严重错误的推荐。
  此外如果要他说的话,就从经历上看来,提古雷查夫中尉尽管能力有受到评价,但遭到质疑的情况却是一次也没有发生过。
  「当时为什么没有进行审议?否决的人是谁?」
  「……是下官。否决的理由是年龄与战功不足。」
  而对于雷鲁根少校的答复,他一副果然如此的态度点点头,投以严厉的目光。
  「雷鲁根少校。」
  「是的,请问有什么事吗,准将?」
  「我不想质疑贵官的公平性,第一次也就算了,但你这次要求审议的理由是什么?」
  雷鲁根所说的话,已经等同是会让他的公平性遭到质疑的不合理要求。杰图亚准将虽然没说出口,但几乎所有人都抱持着相同的疑问。如此杰出的人才,如此丰硕的战功。显然是名卓越的军官。为什么要对她提出质疑?
  「……因为我对提古雷查夫中尉的人格抱持着严重的怀疑。」
  对于雷鲁根少校来说,答案只会是他对提古雷查夫中尉的人格有着难以抹去的不信任:他根据阅过无数军官的经验,极为自然地对那个人感到不对劲。
  而这种不对劲的感觉,如今已化作严重的不信任,在他心中根深柢固。这让他下定决心,绝对要阻止那个人格异常者进到帝国军的中枢。
  「你这是在知道,她的精神鉴定与情报部的保密能力检查,双方都得到极高分数之后所做出的发言吗?」
  「是的。」
  果不其然,她就连精神鉴定与情报部的调查都通过了。岂止如此,根据场合,她还会是受到宗教家赞扬其虔诚心的虔诚信徒也说不定。毕竟大半军人的精神构造,都不会在交战时乞求神的宽恕。然而,这只是表示这些检查发现不到她的异常性罢了。
  「贵官是在质疑这些检查吗?」
  「是的,正如您所说的那样。不过,我不是质疑检查造假。我认为这些检查都有得到确切的结果。」
  这些调查恐怕都有得到确切的数值。毕竟,她的异常性并不在这里。唉,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这些精神鉴定,大都是针对成年职业军人的精神进行鉴定,而不是针对像她这样的人格异常者。所以这些结果,可说是基于公平且严正的检查所得到的吧。
  这正是她异常性的原因。
  「雷鲁根少校,我有件事想确认,同时我也明白提醒你,贵官的发言将会留下纪录。」
  「是的。」
  对于雷鲁根少校而言,不论是留下纪录,还是让经历受到严重伤害,都是令他担忧的情况。实际上,他是作为万中选一的人才奔驰在菁英道路上的人。就他的立场看来,本来应该是要避免进行这种争论。
  然而他却感受到一种不得不说的冲动。整个身体、整个精神,都在向身为人类的他,宣告着天敌物种的存在。那是异端,无法容忍的异常。
  「贵官为何会对提古雷查夫中尉的人格存有疑虑?」
  「下官曾见过她三次面。」
  第一次见面,觉得她是名卓越的候补军官;第二次见面,觉得她是名恐怖的候补军官;第三次见面,确信她是名疯狂的候补军官。
  「是公事,还是私事?」
  「三次都是军方的公务。我在视察军官学校时见过她三次。」
  恐怕从来没有候补生会像她这样令人印象深刻,今后相信也不会有吧。至少他现在能确定她是异常的。冷静并且合理;爱国并且抱持着平等主义;是虔诚的信徒以及自由主义者。尽管拥有这性值得赞美的人类特质,但她依旧很扭曲。她身上同时存在着难以形容的不对劲与扭曲。
  「你是想主张她曾做出问题行为?还是言行举止有问题?」
  「请看当时教官们的意见。上头潦草写着『异常』两字。」
  与她接触机会最多的指导教官留下有趣的纪录。尽管对她的一切都给予卓越评价,但私下却潦草写下「异常」的评语。他所感到的不对劲,难道不就是她的本质吗?通常来讲,指导教官就算会指责学员们的缺点,也不可能写下「异常」这种评语。
  「……唔,看来不是平白无故啊。说明吧。」
  听到这边,杰图亚准将也总算解除谴责的姿态,摆出倾听的态度:就他的立场而言,只是觉得有必要以彻底公平的观点确认事实p
  「这是异常的情况。像这种已经具备完整的人格与观点,将人类视为物品看待的候补军官,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简直就像是组装完成的机械n彻底遵从命令,然后达成。根本就是理想的军官。尽管如此,她却能理解现实,从来不曾听她说出空泛的言论。怎么想都不会是正常人。
  正因为如此,第三次见面时才会发生那种事情。
  「你不认为这是英才特有的现象吗?』
  「这些特质毫无疑问地在战场上也管用。实际上,瓦鲁可夫准将与情报部,就曾联名提出授予她二级铁十字勋章的申请。」
  最重要的是,要说那个人是新任军官,怎样都只会觉得不对劲。将权限发挥到极限的结果,甚至发现她在少尉任官以前就曾参加过实战的疑虑。
  尽管线索很少,但综合来看,她曾参与过情报部作战的嫌疑相当大。就算授勋在手续阶段就遭到撤销,但打从他们提出二级铁十字勋章的申请时,这背后就肯定有发生过什么事。
  「……你说是在现场实习时?」
  讶扩散到众人身上,让室内瞬间嘈杂起来。这虽是难以置信的事情,但她在短期间内造就的辉煌经历,让这件事增添不少可信度。
  这是她在现场实习时的事,换句话说就是九岁左右的小孩子,不仅参与实战,最后还得到申请授勋的资格?这要是说出去,只会被当成拙劣的玩笑一笑置之吧。这种媲美拙劣玩笑的事,居然会在选拔肩负军队未来的候补生的考核会议上听到,就足以说是种异常的事态。
  「在逼问过情报部后,我发现她可能曾极为机密地参与过某种作战。」
  国境纷争地区。作为候补军官的实习地点算是相当危险的类别,不过这种程度应该还算好吧。但是在实际上的敌方领地,进行连健壮士兵都会发出惨叫的长距离渗透训练?
  全副武装,在夜间横越匪徒肆虐的地区,朝着孤立的友军基地行军。这怎么想,都不会是候补军官所能指挥的作战行动。受他逼问的情报部友人,甚至认为参与这场作战的部队,是由久战沙场的准尉指挥。
  这也难怪。假如是拥有如此实力的指挥官,应该就连情报部也会想寻求协助吧。但他们恐怕作梦也没料到,对方竟然是实习中的候补军官。如今怀疑当时的授勋申请会遭到撤销,说不定意外地是情报部事后终于察觉对方是候补生的缘故。
  「……你是说,候补军官在战区,参与过足以让情报部提出授勋申请的作战?」
  议论至此,已经无法再无视她的异常性了。遭到众人注视的情报官们皆一副不知情的模样直摇头,不过众所皆知的,他们的原则是左手做的事情不会让右手知道。所以可以想见,只要他们着手调查,肯定能挖掘出什么蛛丝马迹。毕竟他们的脸色,打从方才就突然变得相当难看。
  「如果允许的话,我希望能公开这些机密情报。」
  「这边我会去调查。然后呢?光只有这样,应该就只是名优秀的军官吧。」
  查证是我这边的事情。尽管话中带有这种意味,但主席也已经确信这是事实。但正是因为如此,才不得不感到疑惑。
  对于除了年龄外,战功、考核皆没有问题的军官,他为什么要质疑到这种程度。
  「她在就读军官学校时,曾以魔导刀威吓违背命令的学员。」
  「……教训反抗者也是高年级生的职责吧?」
  极端来讲,军法是禁止私刑,但也有着没有浮上台面的潜规则在。比方说在训练中受伤会是意外事故,在与高年级生进行格斗训练时受伤也是稀松平常。
  说得难听点,才这种程度就要受惩,那几乎犬半的军人都得受到某种负面评价了。
  「她可是认真想要劈开对方的脑袋喔。倘若没有教官制止,恐怕就会有人残废了。」
  不对,才不是这回事啊,雷鲁根少校压抑着想如此大叫的冲动说明。他也很清楚,这是只有在场的人才能理解的事情。
  「……少校,要是真相信教育负责人说的话,如今军队里早已是尸横遍野喽。」
  军队里的教育负责人对新兵发出过度激烈的言词,对军人而言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事。海军陆战队或航空魔导军官在训练新兵时的各种辱骂,「我要宰了你」还算是可爱的说词。彻底否定身为人类价值的教育方式,在军队里并不罕见。
  诸如劈开你这家伙的脑袋瓜、把你这颗空心的脑袋炸烂等,就连这种程度的斥骂声,也经常在教练场上回荡开来。就连体罚也不是不使用,只是不推荐使用而已。
  「就算稍微有点偏激的倾向,这种评价也有点微妙啊。」
  「考虑到她的年龄,甚至能赞许她的自制力不错呢。」
  倘若只是言词辱骂、威吓的程度,坦白说不是很可爱吗——大多数的军人都基于自身经验做出这种判断。这是因为他们没有亲眼见到那个场景。
  他们甚至认为,没有因为不断抗命的过错把人送上军事法庭,就算是很温柔了。毕竟反抗上级命令,最严重甚至会被处以包含枪毙在内的极刑。换句话说,就是他们相信,与其枪毙缺乏判断能力的新兵,直接痛殴他们算是很温柔的做法。
  「唔,人事课长是在担忧她的年龄与自制力吧,就这点来看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议论至此,他们的结论毫无动摇。没错,她确实是有不符合年龄的地方。人事课长所谓她会严惩新兵的评论,虽然是有点偏激,但也还在容许范围之内;对于她所具备的异常优秀的才能,人事课长会感到担忧,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是让她就读军大学,反倒能提供她未曾接受过的教育,让她接触尚未接触过的领域,这样肯定能将她培育成一名优秀并且卓越的军官。
  「不过,雷鲁根少校,你的意见果然还是太过主观了。不得不说你欠缺客观性啊。」
  虽然中途稍微起了点争议,但最后他们还是决定认同她通过审查。
  「当然,我们也认为你是想讲求公平。不过,像你这样的份量与身分,未免也太过拘泥于印象了。」
  「不过,你调查得很好。该如何管束情报部将是个问题呢。」
  倒不如说,如今他们已没有人认为人事课长是真心想讨论她的问题。在军中的政治力学上,必须得发挥卓越处世之道的人事课长,恐怕没办法公然抨击情报部。所以才会藉由其他话题来进行批判——大部分的人是这样看待此事。
  尽管没有明说,但他们认为人事课长是在考核人事途中发现到情报部的不透明动向,于是提出这次的审查要求作为抨击情报部的题材。藉此指出情报部所给予的评价,是反映出过去秘密作战的不透明行为。假如是这样,他确实不能说是有过失,甚至还可说是立下大功。至于情报部,不仅没办法追究雷鲁根少校,甚至还得向他谢罪。
  也就是说,众人对这件事大致上的评价,就只有人事课长调查得很好这种程度的认知。总归来说,就是认为他是在追求公平性的同时,对情报部的秘密主义提出质疑。
  「辛苦你了,雷鲁根少校。虽然没办法通过她的再审查要求,但是我会接受针对情报部的再调查要求。」
  「……感谢。」
  就这样,与雷鲁根少校的意图相反,没有任何一个人想出面阻止这件事。

  西方最前线的莱茵战线,她在这块土地上过着不分昼夜都会被突然叫醒赶去执行迎击任务的日子。而就在浑身满是泥泞与敌人的鲜血,硝烟的味道不仅附着在头发还沾满全身的时期,谭雅收到晋升中尉的任命书。尽管很少,但基本薪资增加是一件好事。
  不过还有比这更加让谭雅欣喜的消息,那就是跟着晋升任命书同时送到的军大学入学通知。该说是幸运吧。由于史瓦鲁柯夫中尉表示,谢列布里亚科夫下士的能力已在实战中获得肯定,所以也在考量下推荐前去接受将校课程,所以你就放心去就读军大学吧,因此也没有客气的必要。
  不需要装出担忧部下这种军人应有的姿态,对谭雅来说真的是很幸运。
  而关键的军大学入学通知也一如她所愿,是以受到他人推荐这种在军队里非常荣耀的形式获得。由于申请资格最低也要相当中尉以上的官职,所以她本来并没有申请资格,但在打听下,似乎是方面军里的奇特人士以军功推荐名额推荐她入学的样子。不用说,谭雅当然是边在内心对自己默默培育的人际关系赞不绝口,边答应意味着能调派到后方安全地带的军大学入学邀请。
  就这样——
  书面年龄十一岁的谭雅·提古雷查夫中尉,开始享受她在主观记忆下的第二次大学生活。看在世人眼中,她大概是所谓的跳级生,但实际上这却是她第二次的大学生活。就本人的主观来看,想要适应根本用不着多少工夫。
  当然,严格来讲军大学与一般大学在教育方针与课程上还是有相对的差异在。但若要谭雅来讲,就是能在一天三餐都能享受热食热汤的后方上学。跟前线相比,后方的生活真是舒适。
  而且对谭雅本人来说,主要还是她认为双方就本质上来讲是一样的。只要能透过信号理论展现自己的人力资本价值,那军大学在本质上也只是一所大学。不仅如此,倘若就局部来讲,甚至有着比一般大学还要优秀的地方,这是谭雅的一贯主张。
  就经历的观点来看,不仅不需要学费,还能领到国家津贴,并且确保将来一定能出人头地,
  确赀是好处多多的大学。正因为如此,谭雅·提古雷查夫中尉才会身为新生在军大学兴高采烈地热衷学习。她那比较适合背小学生书包的身高,穿着感觉莫名合身的军服,并背着不相称的军官大包包。
  同时作为标准配备,背着自战场以来就无法放开的步枪与演算宝珠,谭雅今天也在完成每日,功课后前往大学。当然本人也知道,去学校时应该是要带笔记用品而不是步枪。
  但话虽是这么说,但她早已染上手边没有武器就会觉得少了什么的习惯。毕竟随时都有可能会遇到枪杀疯子与狂信者,或是存在X的大好良机。因此要做好常在战场的心理准备等待良机,这是不该懈怠,也不可能懈怠的事情。
  没错,常在战场的心理准备。正因为如此,像谭雅·提古雷查夫中尉这种跳级就读的小孩,才能够自然融入军大学的环境之中。尽管本人丝毫没有这种意图,但配戴银翼突击章从战场归来的军官一旦散发着常在战场的紧张感,就很难会遭到他人轻蔑。
  外加上她还会在无意识间,一边咬牙幻想着射杀存在X的瞬间,一边在休息时间分解清洁步枪。而当前来查问的教官问她为什么要携带步枪时,她的回答也令人印象深刻
  被询问到的当事人在瞬间愣了一下,露出符合年龄的困惑表情后,泰然自若地宣告:
  「既然这是随时都有可能赌上自己存在意义的装备,要是平时不带在身边,就会让我感到不安。毕竟我很胆小。」
  「……也就是说,要是不带在身边,你就无法安心?」
  「是的,就是如此。请把这当成幼童不肯放开心爱毛毯的幼稚习性,笑我吧。」
  这种举动,将能充分给予决定性的印象吧。就这样,虽说还是个小孩子,但从前线归来的印一咩象太过强烈的结果,就是让所有人都不需要花太多时间,就能认识到谭雅·提古雷查夫中尉是怎样的一个人。所谓会带着笑容与同桌学习的同学,边讨论排除敌兵的方法,边述说自己的国防观点,让人觉得可怕又可靠的军人。

  「早安。拉肯卫兵司令。」
  直到听到招呼,才总算是察觉到她靠近。真的是完全感受不到气息。自己好歹也是历经过战场的人,但看在战场归来组眼中果然还是太迟钝吧。还是说,因为她是名卓越的士兵呢?
  「早安,提古雷查夫中尉。失礼了,请问今天也带着步枪吗?」
  我尽管身为士官看过无数名将校,但很少有像她这样前程似锦的军官。打听之下,年仅十多岁就能就读军大学可是前所未闻。不过在这之前,才十多岁就能中尉任官的经历更是惊人。
  但看来世界是很辽阔的。
  就连在战场上一次也没吃过敌人亏的自己,也有军官能轻易地来到我身后。很明显地,提古雷查夫中尉恐怕是位无法以貌取人的军官。据说她几乎每天都会配戴步枪与演算宝珠,托付给值班的卫兵司令保管的样子。
  不放开武器,应该是因为战场上的经历吧。偶尔也会有战场归来的人无法在精神上放开武器,但她似乎和这些家伙不同。就算放开武器,看起来也没有格外感到不安的样子。
  总归来讲,就是约束自己要将配戴武器当成一种习惯。虽然刚刚已经说过,但常在战场的心得贯彻到这种地步,真不愧是小小年纪就能授获野战航空战技章的人。刻划在身上的战斗教训,还有对士官兵的适当态度。
  下次上战场时,还是别以年龄区分敌兵,要是不开枪说不定就会死吧。就当作学到一个经验好了。
  「是呀,说来丢脸,我似乎到现在都还改不了这个习惯。」
  我很能体会这种感受。自己也是直到能安稳睡在有月光的床铺上为止都会随时下意识地寻找掩蔽物。就算知道这里安全,但在战场上拼命学到的习惯,可不是能轻易改掉的东西。
  「怎么会,这样相当了不起啊。」
  倒不如说,这反而证明她有确实理解到战场上的重点。保持正常的精神,在战场上理解什么是重要的事,对青涩新任少尉而言是一种试炼。战场是会将他们坚信的信念以激烈的现实加以蹂躏的世界。
  在勇敢、光荣、名誉都沾满泥泞的厮杀中,只有少数例外的军官能获得名声。唯有这些少数军官知道的秘密,其实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就是倾听士官兵的话语,提出令他们心服口服的意见。但能做到这点的军官,真的是少之又少。
  「谢谢。能得到干练士官的肯定,真是比什么都还要让我高兴。」
  所以有必要对于眼前少女的内在,而不是外表献上敬意,真挚地进行对应。
  懂得赞赏干练士官的军官会更加成长。抱持着这样的想法,卫兵司令以忠实尽到自身的责任,来对这名令他惶恐的娇小中尉表示敬意。
  「不好意思,想请问一下,中尉今日前来的事由为何?如您所知,今天可是假日,学校并没有开课喔。」
  今天是社会上一般所谓的安息日。也就是星期天。如果是虔诚的信徒,大都会在今天前往教会,有些人还会进行忏悔:听说这位中尉也常在上午前往教会拼命地真挚祈祷。更重要的是,我曾不只一次实际看到她一味注视着圣像的模样。
  「嗯,理由很简单。就是想使用图书室。宿舍资料室里的书籍不太够。」
  而理由也非常单纯,提古雷查夫中尉真的是相当勤勉,就连乖僻的图书馆长,也会赞赏她的知识以及好奇心与求知欲,说不定该说她是军人的楷模。最主要还是曾听老长官提起,她对古老战斗教训的分析与概念的再分析,甚至足以让参谋本部的作战课叹为观止。
  这个小小的脑袋瓜里,究竟装着些什么东西啊——我真心地感到如此赞叹。
  「容我失礼了。如果方便的话,请按照惯例,将武器交由下官来保管。」
  通常的话,保管军官的私人物品,既要进行多余的手续,还得要费心管理,总是让人提不起劲,但这位中尉可是另当别论。在战场上,没有比步枪还要值得信赖的战友。而对魔导师而言,演算宝珠就跟步枪一样无可取代。能负责保管这两样物品是荣誉,所以完全不觉得麻烦。
  「就这么做吧。那么,我先告辞了。」
  提古雷查夫中尉在迅速就指定位置写好申报书,以熟稔的动作收下保管证明书后,朝着校内走去。虽是惊鸿一瞥,但从背后看去,发现她的步伐尽管小,但脚步却毫无一丝的犹豫。这让她本来娇小的背影,看起来意外地庞大。竟能受到这样的军官信赖,让她毫无犹豫地将战友托付到我手中——一想到这,就让我不由自主地感到高兴。
  「……那个准尉还真是个嚣张的小鬼啊。」
  但有个无法理解这种身为士官的无上幸福感的白痴泼了一盆冷水。她才这种年纪就当上军官了,这个笨蛋却除了年纪外一无可取。
  「你傻啦?那可不是乳臭未干的小鬼,而是还散发着在战场上沐浴到的敌人鲜血味道,满是硝烟味的小鬼喔。」
  真不愧是有过实战经验的中士的告诫,不过他的认知还太浅了。要成为如此彻底的军人,就连历战老兵也得要有才能以及对战争的爱才有可能办到。换句话说,倘如不是以人类的立场来讲厌恶战争,但就算远离战场,也仍旧会眷恋战火的人,恐怕是无法理解她的吧。
  「中士,你的认知就只有这种程度吗?」
  「咦?没有啊,我当然是觉得她会成为一名好长官。」
  她当然会成为一名好长官吧。如果她能担任自己的大队长,我应该会乐意服从她的命令。就算是突击、就算是最后防护、就算是迟滞防御,不,就算要我担任殿军也甘之如饴。因为她是受战争所爱之人。
  想必会是个让人以军人身分名留青史,或是获得无上光荣的部队吧。我确信这是保证能确实获得的荣耀。正因为我见过无数军官才能够明白。她就是所谓的英雄。
  「给我注意点,蠢货。中尉可是持有两个演算宝珠,而交付保管的就只有一个喔。」
  不过就算跟无法理解的蠢货们说这些也没用。中尉是对我方的职责让步,才将步枪与备用的演算宝珠寄放在这里。她将最后的一颗——也就是那颗最常使用的演算宝珠留在身边,就相当于是她的权力。
  不过,对于不是理解这点而默认她带进校园,而是根本没发现到的笨蛋们,我根本没有想说明的意愿。
  「她是没注意到吧,还真是不能掉以轻的长官啊。」
  「……这要是被值星军官抓到可就糟了啊。」
  ……唉,你们还是只有这种程度的认知啊。
  走在逐渐习惯的军大学校区里,谭雅的心境就跟往常一样微妙且复杂。人类要是失去羞耻心,等待他的就将会是不知羞耻,这种对社会性生物来说不名誉的指责。这意味着,知耻是身为社会性生物的一种现象。
  因此……啊啊,丢脸死了——她才会有这种想法。就算满怀着复仇在我心的志气,背着步枪到处跑可也不是值得夸耀的举动,谭雅对此有着自知之明。
  正因如此,自从教官若无其事地警告过她后,只要是在军大学设施里,她都会把步枪寄放在卫兵司令部,做出妥协地改配戴非魔导依存的战斗用军事小刀,让自己不是完全赤手空拳。
  但要说她每次去寄放武器时,丝毫不在意她在卫兵司令部所承受到的那些视线,是骗人的。她可不喜欢曝晒在这种像是在看古怪人士的视线之下。而且一想到这些视线确有其道理在,就让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或许是心理作用,但总觉得那些卫兵都在嘲笑她:瞧那个蠢货又把步枪背过来了。不过在后方地区,要是有个全副武装的魔导师四处游荡,首先会遭到众人注目这点,是连谭雅也能够理解的心理现象。一想到自己也会这么做,就完全没办法责怪他们。
  尽管如此,基于无法跟他人述说的理由,谭雅依旧是不得不随时配戴着武器。
  原因就单纯只是尊严的问题。倘若不明确维持自己存在的理由①,避免让理性遭到信仰侵占,自我意识最终就将会逐渐薄弱,让人可以想见到沦为存在X的玩具任祂摆布的未来。自称为神的超常存在之辈或许是基于无聊才玩起人偶游戏,但被当成人偶玩的人可受不了啊。
  所以为了要明确地重新认知敌人的存在,最近这段期间,谭雅只要一到假日就会前往最近的教堂,在存在X的仿造雕像前不断孕育憎恨的意念。心中伴随着对怨敌的无限憎恶,是充满诅咒话语的健全心境。这正是对于存在X这个玩弄人类的存在,谭雅·提古雷查夫这个个体概念的答案。尽管她打着一旦有机会就要当场射杀存在X的主意把步枪带进教堂,但遗憾的是,她一次也没有遇到过那家伙。
  当然,她自己也很理解这是非生产性的行为。然而虽说是非生产性活动,但要是懈怠下来,艾连穆姆九五式的诅咒就很可能真的让她成为一名虔诚的「神的信徒」。考虑到保全心理卫生的必要性,维持一见到存在X的模样就会感到厌恶的心理状态,是不可避免的必要行为。
  要是怠慢这件事,就跟怠慢呼吸、放弃思考是同样的行为。
  「……哼,也就是不想被当成人偶摆弄吗?」
  人类的尊严在于思考,谭雅对此深信不疑。对从猿猴进化而来的人类种来说,正是思考这个概念让他们成为有别于其他物种的存在。
  正因为如此,她无法理解「相信的人会有福」这种放弃思考的行为。
  当一个人丧失思考、丧失疑问、丧失探究能力时,它的存在对谭雅来说就不再是人,而是沦为形似人类的机械σ正因为如此,谭雅·提古雷查夫这个个体的存在才会尊敬思考、热爱议论,并打从心底嘲笑教条主义者。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耻笑狂信者与盲信者。她会难以忍受自己跟那些盲信共产主义的教义,这种媲美某种宗教的东西,在社会实验中制造出堆积如山的尸体的蠢货们是同个物种,全是基于这种人类观点。正因为人会在世上反复试误,所以才显得伟大。自己不去思考,还强制他人遵从自己的教条主义,简直是愚蠢至极。
  意图让自己成为这种尖兵的存在X,只会是她不共戴天的仇敌。
  话虽是这么说,但她残留的理性,也让她觉得像这样光是让憎恨之情高涨是种毫无生产性的行为。正因为如此,所以她才会姑且将这事放到一旁,专注在自己的求学道路上。
  所以在注视自己的将来,尽自己目前所能尽到之事这点上,谭雅会十分贪心。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前往图书馆。走在已经走惯的道路上,一边与面熟的职员们打着招呼,一边毫无迷惑地走向图书馆。
  「报告,提古雷查夫中尉要进去了。」
  然后等抵达图书室门口后,就跟往常一样,先进行简短报告再推开大门。她这么做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军大学的入学资格,要求最低阶级必须有中尉以上,所以身为中尉的谭雅会是阶级最低的人。
  而且虽说是星期天,但就算有几个人先到也不足为奇。也就是要时常提高警觉,认为里头随时会有长官存在。
  「唔?」
  然后她平时的用心在此时得到了回报,证明这是正确的顾虑。走进图书馆内的谭雅,随即看到一名年过半百貌似学者的军人已在图书室里头,隔着堆积如山的资料朝她看来。
  从肩膀的阶级章来看是准将的将官,然后根据他的军装判断应该是大人物。这位先来的客人会在这里翻阅大量的地图与纪录,考虑到军大学资料的质量也是当然的事。而这也跟军事战略的研究,无论如何都得依靠军大学资料库的情况,有着很大的关系。
  当然,就算大人物极为罕见地前来军大学找资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毕竟这里严禁携出的纪录与论文堆积如山『想要阅览就只能自己走过来,所以会待在这里也是当然的事。
  「呃,抱歉打扰了。准将阁下。」
  而这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谭雅在心中对这场美好的巧遇暗自偷笑。不论哪个时代,有个高层的知己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倘若想寻求见面的机会,就必须亲自前往有可能的场所,提高巧遇的机会。
  话虽如此,但非常遗憾的是,这身体的外观年龄太年幼了。因此会被能活用酒精的场所拒于门外。当然,就算能在那种地方与大人物在酒席上同席,也只会扫对方的酒兴造成反效果。
  但这反过来说,也不是不能利用小小年纪就十分可靠的形象,博得对方的好印象。尽管如此,—但要活用自己的外貌,假如不去有意识地展现小孩子的举动,实在是很困难。
  光是要她像个小孩就已经是无法理解的次元,更遑论是要像个小女孩,这就跟要她去理解宇宙人的生态是相同的意思。倘若有迫切必要,基本上还是能装出笑容,但顶多就这种程度。
  正因为如此,只要有机会,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个机会发挥到最大效应。
  「嗯,不用客气。现在只要当我是毕业学长尊敬就好。」
  面对她的敬礼,对方答礼的语调与其说是军人,更适合说是一名研究学者,有种哲学家的感觉。就某方面来讲是个古板的人吧,但就她所见,与其说是个性乖僻,倒不如说是个性直爽,让人有着这种印象的将官。
  「是的,感谢您的宽待。我是学生谭雅·提古雷查夫,受帝国任命为魔导中尉一职。」
  「我是杰图亚准将。官拜参谋本部的副战务参谋长。」
  参谋本部的战务参谋!这不是相当于后方大人物顶端的集团吗?真是太走运了。
  
  「能见到您是我的荣幸。准将阁下。」
  她发自真心地如此说道。毕竟他们可是拥有跟参谋本部掌管人事的那群人同等的权威。拿企业来讲,就是制定经营战略的中枢部门。
  能在职务外认识那边的人员,真的只能说是幸运。
  「唔,中尉,你有急事要办吗?」
  「报告,我并没有特别的急事。准将阁下。我今日是为了学习知识而前来自习的。」
  边克制自己兴奋到快跳起来的冲动,边老实禀报自己的目的。所幸,自己基于满足求知欲的必要性与法令研究的目的,有在频繁地使用图书室,所以应该不会让对方感到不自然。
  「这是个好机会。如果时间允许,可以让我稍微听一下年轻人的意见吗?」
  「是的,如不打扰的话,我乐意之至。」
  「没关系,你就放轻松吧。」
  「是的,就容下官失礼了。」
  而幸好对方也对自己抱持着某种程度的兴趣。这比对自己毫无兴趣的对手做简报轻松多了。也可说是比在裁员的简报会上,跟无法理解裁员必要性而不肯接纳的董事打交道好多了。
  「贵官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似乎相当活跃的样子呢。」
  「是的,承蒙众人过高的评价。」
  「白银」是个让人感到难受的讨厌别名。让我确信有必要重新彻底检讨帝国军的命名品味,但至少要说显眼也确实是很显眼的样子。
  对于少壮的菁英来说,多少提高自己的知名度,似乎有助于出人头地。但所谓棒打出头鸟,看来有必要多加注意,维持在可以控制的程度吧。
  「什么话,我觉得这是很恰当的评价……对了,就问看看贵官的意见吧。」
  而虚名有时也能对见面时的第一印象做出贡献的样子。毕竟看似对她有点兴趣的准将,虽说就像是突然想到似的,但还是起了向谭雅寻求意见的念头。
  「中尉,就算是主观意见也无所谓。依贵官的看法,觉得这场战争会如何发展?」
  作为对话的一环,以军人的身分谈论战局。也就是一般大众所谓的闲话家常。适当地延续无伤大雅的话题,以一般平凡的想法来说确实没错。
  但对方对她有兴趣。只要坦率表达出自己的意见,就能在某种程度内向他展现自己的干劲。当然,不说蠢话是最低限度的条件。
  「承蒙阁下赏识,但不知阁下话中所指的是哪方面的意思。」
  所以,确认对方发问的意图,同时展现自己的积极性与谨慎态度,正是出人头地所不可欠缺的行为。在军队中,长官们最喜欢的部下习惯,毫无疑问是会跟长官仔细商谈,持续报告不中断联络。不懂的地方就要直接问。这种姿态与报告、联络、商谈的原则,就某种层面上,正是在军队中才格外有用的样子。最重要的是帝国军人这种生物,对正确性拘泥到偏执的倾向很强烈。
  正因为如此,比起争取加分,倒不如留意避免扣分。光是讲话大声,是没办法出人头地的。要留意微小细节,以宏大的音量喊出,才能够出人头地。
  「嗯,确实是如此。那我换个方式问吧。贵官预料这场战争会是怎样的型态?」
  「恕下官冒犯,下官认为这不是自己所能谈论的事情。」
  然后要避免做出超乎自己权责的发言。举例来讲,就跟人事部不该插嘴营业的事情、营业不该插嘴人事部的事情是一样的道理。重点就在于要懂得自己的分寸。
  「没关系。反正这又不是谘询,你就自由论述吧。」
  「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本来是不想讲的。但要是再坚持婉拒反倒会显得失礼。最主要还是担忧,会被当成没有自己论述的无能。认为就算不开口,对方也能够理解是种天真的想法。还是种超夸张的幻想。
  人类有两个耳朵,但只有一个嘴巴。这即是表示,面对愿意倾听的对手,只要一个嘴巴就够了。所以说,就算只说出最低限度的话语也能够达到某种程度的沟通,但要是不开口就不可能进行沟通。
  「我坚信这次的战争肯定会发展成大战。」
  简报的基本之一。预测最好要说得很笃定。就算要顺便增添独创性,也要确保稳健的内容。简报要是不能传达重点,就没有意义了。
  「你说的大战是?」
  「恐怕会将大半的主要列强牵扯进来,发展成世界规模的战争吧。」
  在这个世界里,这场战争将会成为世界大战的开端吧?就算不是,也肯定会发展成列强之间的全面战争,要说是大战也没有错。
  也就是以常识来想,肯定会认为这场战争会演变成世界大战。列强与列强为了争夺霸权而相互冲突。各个阵营不可能不全力以赴。所以在这边展现出自己见识够深、有认清楚现实的一面,将会获得好评吧。
  「……根据呢?」
  「帝国虽是新兴强国,但与过去列强相比,就算单独一国也拥有相当强大的优势。」
  再来,就是不要怠于说明。要避免无用多余的会议,唯一的解决策略,就是彻底地建立彼此的共识。
  就这层意思上来讲,准将实在是做得相当确实。与区区一介中尉交谈,居然能认真到这种程度,真是令人惊讶的宽容。正因为如此,才有发表意见的价值。
  「因此,帝国与其他列强一对一交战绝对不会输,必定能获得胜利吧。」
  「唔,对共和国的战争也一定能赢吧。」
  而且,还会帮忙说出自己难以启齿的话语。「对共和国的战争」这句话反过来说,就是对其他国家不一定的意思。多亏上位者帮忙点出军队潜在敌人的存在,让话题进展得更加顺畅。
  边坦率地感到佩服,谭雅也同时感到自己稍微变得多话起来了。这甚至让她威觉到,难以选择部下的军队,会比企业还要更加彻底活用部下的能力。
  这是在人事部进行裁员时的她所不具备的观点,应该要真诚学习吧。军队跟企业不同,没有办法自己选择部下,所以只能培育。
  「不过就实际情况来看,难以想像联合王国与卢斯联邦会对此事坐视不管。义鲁朵雅王国的态度则尚未明朗。」
  「……他们与这次的战争应该没有直接利益才对。」
  而且,还会重新确认理所当然的事。嗯,真是棒,实在是太棒了。这正是所谓的知性对话啊。对方要是不对自己的知性程度感兴趣就无法成立的对话。真是太开心了。这正是社会人士的醍醐味吧。
  「是的,直接利益就如您所说的一样。但另一方面,他们也面临到是否要允许霸权国家诞生的抉择。」
  「霸权国家?」
  「是的。在大陆中央地带,帝国在消灭掉法兰索瓦共和国后,相较于其他列强将不再是相对性的强势,而是能确立起绝对性的优势。」
  只要想看看德意志帝国能独自战胜法国与俄罗斯帝国的情况就好。大英帝国会蠢到对这种事置之不理吗?他们要是有这么蠢,如今那个岛国,肯定还只会被人当成边陲小国看待。
  正因为他们能理解到严苛的现实,所以才会参与战局。就算是这个世界的列强,也绝对会遵照国家利益的指示参与战争。
  因此,倘若无法在短期间内,而且还是在不允许他国干涉的情况下消灭共和国,就绝对会连锁性地引发他国的干涉。」
  「原来如此。确实会演变成这种情况也说不定,但这样一来,共和国不也有机会成为霸权国家吗?这应该也很难让人接受吧。」
  呃!该死,居然被对方帮忙补全论点不足的地方了。如果他是考虑到我看起来年幼才这么做的话,自己想必是被怜悯了。再失败就危险了。
  再接再厉吧。确实注视对方的眼睛,清楚地答复。
  「我同意。所以我认为,他们会企图让帝国与共和国同归于尽。」
  「介入战局吗?」
  「是的。恐怕会从向共和国提供借款开始,之后也可能会供给武器或派遣义勇兵吧。」
  这也就是著名的租借法案②与战费筹措。让英法两国就算打赢战争,国力也已经疲惫不振。只要想到这件事,认为他们是想让帝国与共和国快快乐乐地打仗,等双方精疲力尽后再介入收割,会是很自然的结论。他们若有心,甚至还可能摆出一副「善良调停人」的嘴脸。
  「……原来如此,确实是可以想见。」
  「是的,借给共和国大量的资金,意图让双方同归于尽,等到最后再介入收割成果。下官认为其他列强是打着这种主意。」
  还真是过分,国家肯定是邪恶的存在。会让善良的个人扭曲成邪恶的组织人。应该要认真检讨,国家是让人类本性大幅扭曲的存在的可能性。
  比方说令人厌恶的苏维埃与东德,秘密警察就对人性造成极大伤害。看,在史塔西监视下的社会有多恐怖(注:德意志民主共和国的国家安全机构,是当时的情报和秘密警察机构)。去追求自由。追求精神的自由吧!个人主义才是拯救世界的唯一正道,人类应该要立刻觉悟。
  「那么,要是帝国获得压倒性胜利呢?」
  「基于自国的安全保障政策,极有可能会与其他列强联手直接介入吧。就算没办法,应该也会不惜独自介入这场战争。」
  不过思想自由这种崇高的命题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忽略这场智慧性的谈话。要在诚实地深入思考后述说见解,维持这种对话形式。
  「原来如此,很有趣的假设。那要该如何对应呢?」
  「没有足以对应的奇策。」
  实际上,如果能想出奇策,我早就呈报上去了。如此一来将能成为出人头地的契机吧,只可惜自己缺乏这种军事上的才能。算了,这种军事上的创造性,还是交给拿破仑③与汉尼拔吧。身为热爱和平的善良个人,不需要感到羞耻。
  「所以应仿效过去的历史谋求谈和之道。倘若没办法,就将抑制消耗作为首要目标。」
  「……不设法求胜吗?这严重的话,可是能质疑你奋战精神的发言喔。」
  该死,完蛋了。一不小心竟说溜了嘴。竟摆出大学教授的姿态,稍微滔滔不绝起来。偏偏还是在副战务参谋长面前,做出这种会被质疑奋战精神的不当发言。这真的是自己说出口的话吗?这真是想拿枪打烂自己嘴巴的严重失态。
  这很可能会伤害到经历。不对,以前曾听说过,胆小鬼会在最前线遭到严酷对待。太糟糕了。这非常糟糕。得避免露出动摇的表情,以极为冷静的语气,间接主张自己并没有这种意图。同时还得说些勇敢的发言,展现自己的奋战精神,要不然会很危险吧。
  「是的,字面上的意思就如同您说的,准将阁下。但是这并非是不设法求胜。这是定义上的问题,应该要对前提进行解构。」
  「然后呢?请继续说明。」
  「是的,下官所相信的是,我们首先应该要将在不败北的情况下实现国防目的,定义成帝国的胜利。」
  「那么,该怎么做才能达到贵官所说的胜利呢?」
  「贯彻让敌人流血的行动,彻底粉碎敌方的续战能力。」
  选择彻底、贯彻、粉碎等军人偏好的词汇。边表示自己的战意相当高昂,边设法摸索出带有现实性的说法。
  「是要歼灭敌野战军吗?」
  歼灭敌野战军?这是理想的做法,但很难实现。也就是说,这个询问是诱饵。为表示自己不是要迎合对方才提倡强硬作法,有必要特意进行反驳。
  「这是理想做法,但恐怕很难实现。应以消耗敌方资源为目的,彻底贯彻阵地战。」
  「这样能赢吗?」
  「我无法断言,但是也绝对不会输。在这里保留能给予致命打击的余力,将能增加战略上的灵活性。」
  没办法断言一定能赢,也不能被认为这样会输,所以这个答复就是极限了。姑且作为保险,在话中加入致命打击的词句。这种具备击败敌人企图的言论,必须一直提出来才行。
  「嗯,很有意思。但对手总有一天也会采取相同的战术,到时候该怎么办?」
  就是这里,只能在这里展现出积极性了。既然对方对自己表示出某种程度的兴趣,最后给予的印象应该会最为深刻。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必须展现出自己最大限度的攻击性,将奋战精神不足这种非常危险的实情敷衍带过。
  「是,考虑到这种情况,下官提案将战场的主轴改为由步兵防御、魔导师发动攻势。」
  「我觉得魔导师虽具有破坏力与冲击力,但可不是个适合镇压据点的兵科喔。」
  「我同意。只不过,发动攻势的目的不是占领,而是要消灭敌方的兵员。」
  换句话说,这不是要占领国家的主权以及领土,而是以消耗该国国民为前提进行的战术行动。在面临总体战时,最关键的部分,就是要认清楚唯一的胜利方法。只有让敌方的续战能力彻底崩解的事实,并基于这点思考各种因应策略。
  在战场上,经常在战术层面上凌驾他国的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的德国,尽管能屠宰俄罗斯、痛打英法联军,但最后还是惨遭败北的最大理由,就是他们已耗尽国力。他们在与英法两国外加上美国为敌时,正是因为领悟到这场战争不可能获胜,德国参谋本部才会决定投降。
  尽管他们的战线未曾被攻破,但领悟到已经无法继续战争,所以只好承认败北。这段过去的历史相信是很重要的教训吧。这就是总体战的败北形式。不论战线如何地顽强,只要国力耗尽就没办法继续战争。因为这不是精神力层面的问题一单纯只是在物理法则上达到极限的缘故。
  「所以下官确信,应该要将主轴放在航空魔导师的战场袭扰与正面渗透袭击上,藉此让敌军疲惫不堪。」
  正面渗透袭击这种事,老实讲根本是疯狂的举动,但既然有可能藉由魔导师实现,哪怕实现的可能性再低,都有提案的价值。反正实际去做的人又不是自己,光是嘴巴上说说,要说得多乱口来都没问题。瞧瞧迂政信吧。
  那个笨蛋在满蒙边境地带恣意妄为干了这么多荒唐事,到最后还不是回本国获得荣升。或是强行执行英帕尔作战的那个将军!被称为同盟国最佳间谍的乱来回或是鬼畜口将军(注:指旧日本军的牟田口廉也将军,被日本兵称为比敌人还可怕的笨蛋将军)。不对,等等喔,或许该称他为去死去死诈欺将军?
  嘴巴上要人去死,然后藉此抢夺和解费吗?嗯,总觉得有点不太对,想不太起来了,嗯,就算了吧。要是能不负责任到那种地步,人生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吧。
  但遗憾的是,我是善良的个人。既然还没有放弃当个人类,就基于自身的经验,保留在有可能办到的程度吧。
  唉,我还真是个有常识的人类。就算说我是善意的集合体也肯定没错。嗯,自己毫无疑问是正义。善良且渴望和平,以极为健全的人性自豪的辛苦人,大概就是这样吧。
  「嗯?魔导师不负责支援任务吗?」
  「在阵地战时能展开相当于大炮的火力,同时又具备步兵以上的灵活性,魔导师正是狩猎敌兵的理想兵科。」
  老实说,机动防御真的是相当辛苦。在被迫与好目﹠厮杀时,就让我深深感受到,与战争中毒者交手是件多么棘手的事。倘若真要有神,应该先把那群家伙统统消灭掉后再主张自己是神吧。喜欢残杀同族的种族根本是疯了。
  这也证明了存在X并不是神。唉,该如何从恶魔的掌心中逃跑啊?要是恶魔在没有神的世界里游荡,只能说是世界末日吧。
  「倘若要在抑制自军的损耗下夺取胜利,就得采用抑制损耗主义吧,这样魔导师也是最适合的兵科。」
  「原来如此,你很擅长推销啊。」
  「下官愧不敢当。」
  这边应该要稍微退缩一下吧。不过,对方的反应并不坏。看到他边耸耸肩,边开始在手边的文件上写起字来,感觉是没有想责问的意思。真是太好了。
  既然能靠嘴巴把事情敷衍过去,我说不定也可以考虑当个谈判员呢。不过,我的专业还是人事管理。虽然比起职责广泛薄浅的工作,狭窄深入的工作薪水会比较好。该怎么办好呢?
  为了开始着手战后的人生规画,说不定该去学个一技之长。既然如此,就绝对得要去考张证I照吧。担任魔导师的实战经验丰富,随时随地都能够与人厮杀,光靠这种经历就想要二度就业,是想去当哪边的黑道流氓啊?不论是哪个时代,退伍军人都会面临到就业问题,所以要是不投资自己成为一名人才就麻烦了。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到图书馆学习法律相关事项,想要考个司法资格或是诸如此类的证照与技能,避免将来落入没饭吃的窘境。
  「那假设来讲,如果要以魔导师作为抑制损耗主义的主轴,你想要有多大的规模?」
  这样,或许全怪她正在脑海里想着人生规画吧。面对这个询问,她没有太过去解释话中含意,就随回答复了。
  「是大队吧,我确信这是适当的规模。这不仅对后勤的负担少,还能够成为战力的最低限度单位。」
  「有意思。嗯,我会检讨看看的。年轻人的意见总是这么有意思。」
  「多谢夸奖。」
  会没察觉到这件事,是她单纯的失误。倘若是平时的谭雅,就绝对会察觉到话中的不对劲之处,想方设法避免这个事态。但因为她的粗心大意,让她忽略了这个事态。没错,正是因为粗心,才导致了她人生当中最为可怕的失误。

  帝都/参谋本部副战务参谋长办公桌

  他在迷惘时,往往能从过去的教训中学到些什么。
  就算常被人指责太像个学者也在所难免的程度,杰图亚这名军人会向历史学习。过去经由人手建立的战略原则,仍包含着至今有用的部分是他的理由。
  而因为喜好历史的缘故,让杰图亚准将成功察觉到某种难以形容的根本性变化。这是他在历史中学习到的,对于潮流转折点的感觉。这也可说是,对目前帝国面临到的国防战略情势,在套用旧有典范后所产生的不对劲感。
  作为指导方针的历史教训,显示出这是变革期的可能性。
  究竟起了什么变化,这种难以捉摸的疑问,对大半的帝国军人来说是种多余的杂念。毕竟看在大多数军人眼中,他们只想应付眼前的现实,所以也这是难免的事。在这方面上,从帝国军只求如何遂行各自任务的传统思考方式来看,杰图亚准将确实是个异端分子。
  只不过,杰图亚准将尽管有着学究性格,依旧以优秀成绩证明了自身的资质。既然他已展现一自己是名优秀的将校,帝国军也不会吝于欢迎各式各样的人才。
  因此就连在参谋本部,杰图亚准将一样是受到众人的另眼相看。
  他在办公桌前陷入沉思的模样,已经成为一种名胜,任谁也不会去特意打搅。看在杰图亚准将底下做事的参谋们眼中,他们早已习惯长官一办完公事,就会同时到参谋本部的书桌前,翻开哲学书陷入沉思的模样。
  而自从开战以来,他们就受到情势影响陷入被工作追杀的兵荒马乱状态,不过在西方、北方两面战线达到稳定与暂时平稳的状态后,如今则有时间稍微喘一口气。
  因此,考虑到将校军官自开战以来就不曾休假,为让他们好生休养,就连参谋本部的将校们,也总算是获得短暂的休假。欣喜激昂的年轻参谋们,纷纷朝着啤酒馆「战意高昂地突击」,将没多少地方花用的薪水拿去挥霍。就连年长的参谋们,也回家享受许久没有的天伦之乐,难得地喘口气休息一下。
  众人的共通点,就是任谁都充分享受了这久违的休假,愉快地度过这场假期。
  然而这一天,收假回来的参谋们所看到的,却是片刻也没有休息,眼泛血丝盯着潦草笔记,一动也不动的长官身影。对于困惑的他们,留下来值班的军官们告知,杰图亚准将打从半天前从军大学回来后,就同时像是把一切抛诸脑后般瞪着手上的笔记,做出这种令人困惑的举动。
  「杰图亚阁下?」
  看不下去的校官们好几次若无其事地向他搭话,但那双泛着血丝的眼睛,却只是一味地在桌面的笔记上来回游走。唯有这么做,杰图亚才能够消化自己受到的冲击。
  一开始,他就只有「提了个有趣奇特意见的军官」这种程度的认识。就连记录在笔记上的提议,也只当成是对事情的一种看法。
  等到他在返回参谋本部的路途上边走边想时,开始觉得外线战略与内线战略的冲突,确实是会不断地发展下去,并对这个观点感到佩服。
  然而,就在他深入思考的过程中,他的理性理解到自己正渐渐地掌握到某种东西。然后,等到回过神来时,就算他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丢在自己办公桌上的笔记里头,写着非常不妙的真理。
  偏偏是对连参谋本部都还捉摸不定的战况预测,述说得如此明了的惊愕,还有对战争型态的剧烈变化的确切理解。就杰图亚准将所知,就连最为敏锐地暗示战争潮流开始变化的卢提鲁德夫准将,恐怕都没能理解得如此透彻,提古雷查夫中尉却能说得如此坚定。
  所谓的世界大战——总体战是不可避免的。这种假如听在他人耳中,就只会被视为杞人忧天的战争型态。然而自己却能感觉到,这就像是将联邦与皇国在远东地区暗示的未来变革,化作言语表达出来似的东西。将杰图亚与卢提鲁德夫两人所感受到的,难以言喻的「某种东西」完全掌握住了。
  尽管是充满妄想的提议,但确实有种微妙的说服力。
  她那坚定的语气,就像是曾亲眼见过似的。而作为她信心依据的分析与情势掌握,也让杰图亚准将不得不表示同意。
  等回过神来时,有数名参谋正担忧地关注自己的脸色。不能在部下面前失态,是将校的基本价值观。尽管感到慌张,但远超乎于此的知识冲击却仍然在脑海中余波荡漾。
  就连说声「没事」敷衍过去的心情都没有,杰图亚准将不经意地说出坦率的感想。
  「各位,是世界大战。你们觉得有可能与全世界开战吗?」
  「啊?」
  部下们露出一副「怎么了吗?」的表情。看到他们脸上一齐浮现担忧的神色,让杰图亚自己也顾忌起来,说不出心中那个难以置信的想法。然而,杰图亚的经验与知识却做出判断,告诉他那颗年幼脑袋所看到的可怕未来是「恰当的预测」。
  没错,这是更加适合开朗欢笑的小孩子所说出的话语。但杰图亚准将知道,不能把这当成孩童的戏言一笑置之。
  在军大学的选拔过程中,曾经耳闻过经历的军官……或许该这么形容的年幼少女。有幸在军大学偶然遇见她,打着试探的主意向她搭话,结果却是潘朵拉的盒子。
  「不好意思。我没办法说明出处,但想要你们检讨一下这个可能性。」
  「……还真是相当偏激极端的预测呢。」
  这虽说是自已的命令,但他也十分能理解部下们感到的困惑。这也是当然的事,毕竟就连自已也未曾想过帝国与全世界陷入战争局面的可能性。
  偏激也该有个限度吧。认为这想法很极端的意见也非常合理。但愈是去想,脑海中就愈是会闪过可怕的可能性。
  觉得不可能会有这种事。认为应该能在哪里找到这论点的破绽。
  但要是假设。这终究只是个假设。要是……要是她的想法正确的话,这样一来,就跟字面意思一样,帝国将不得不与世界开战。
  等到那时候,就按照约定交给她一个大队也不坏吧。倘若不让自己陷入疯狂就无法赢得战争,那就只能这么做了。
  「……真不想成为讨厌的大人啊。」
  然后,惊觉到自己想法的杰图亚准将当场愣住。把小孩子送上战场?这是身为军人最严重的耻辱啊。而且,自己居然像是理所当然似的做出这种假设。
  ……啊,真痛恨自已的无能。

  高级参谋这个职业,也就是「军事」领域上的专家。但也并不能单纯只是个专家。在是个军事专家的同时,还要是个对相关领域具备广泛见识的通才。这就是帝国军要求高级参谋所要具备的能力。
  当然作为最低条件,至少也要熟知战场与后方两边的环境。所以对走在军中菁英道路上的军官而言,调任可说是种会频繁遇到的过程。
  在参谋本部里,算是中枢单位的人事局任职的雷鲁根少校,也早已经习惯调任了。毕竟,就连在军中经历上可说是很重要的人事局的课长职位,也只是他下一个职位的过程。
  而雷鲁根少校在军大学的审议会上,展现出来的对众多部门的观察力,就连在参谋本部里头也受到很高的评价。只不过,这不是基于本人所意图的对候补生提出质疑的举动,而是基于他通晓其他部门的通才资质,所给予的评价就是了。
  不管怎么说,在战时的情况下,能干的通才不论有再多都不够用。
  所以没多久,他就收到晋升中校的任命书。对于比惯例时程还要早晋升的雷鲁根中校,参谋本部所提出的职位是参谋本部作战局所属的执行官。
  尽管没有特定的职务,但能够作为高级军官的手脚,参与制定军方全体的各种方针。而这种立场,也展现出军方对雷鲁根中校的高度评价。然后,才刚去做到任报告,雷鲁根中校就立刻品尝到被当成手脚严酷使唤的传统。
  这里是位在参谋本部,担任帝国陆军中枢的作战局。座落在闲静帝都最佳地段,这栋颇具历史的参谋本部,有着合乎其悠久历史的静谧。只是有别于外在,里头可是一片兵荒马乱。
  「恭喜晋升,雷鲁根中校。欢迎你的到来。」
  「承蒙您的赏识,卢提鲁德夫准将阁下。」
  「什么话,我可是会把你当拉车的马匹严酷使唤喔。现在可是有再多人手都不够用啊。来,坐下吧。」
  对于他到任与晋升的祝贺。收到到任任命书的雷鲁根中校,提着装满随身行李的包包穿越作战部大门,在那里迎接他的是作战副参谋长卢提鲁德夫准将。尽管经过参谋本部内无人不知的连日繁忙工作,卢提鲁德夫准将依旧露出神采奕奕的笑容,就像是不想浪费时间地要他坐下。
  而就在雷鲁根中校坐在椅子上的瞬间,卢提鲁德夫准将就像是不想浪费时间一样,迅速切入了主题。
  「好啦,中校。尽管很匆忙,但我要贵官随即赶往北方战场任命书在这里。」
  虽然早知道他是名速断速决的人,但在到任报告的同时就要人直接离开,就连雷鲁根中校也是始料未及。
  「就跟你知道的一样,战略层面的混乱,带给北方战线的影响相当深刻。」
  只不过,雷鲁根中校对自己配戴的参谋饰绳充满自负。这可不是单纯的装饰。配合状况立刻切换意识,集中精神,为不听漏长官话中一字一句的含意,他仅花费少许的时间,就让自己开始专心倾听。
  「这是在原本未曾预想过主攻状况的战线,进行大规模动员展开攻势。会陷入混乱也是在所难免。」
  对帝国军而言,情势判断错误让他们付出相当高的代价。西方的紧张情势无法止缓,强行让大陆军在未曾预想过的方面上不断进行大规模展开,所带来的不良影响甚大。
  可以轻易想像到,波及各方面的余波,让各方面军面临到难题。
  内线战略的强悍在于域内机动。但倘若没有准备好万全的态势,就难以期待能发挥作用,所以一旦态势崩坏,就无法避免陷入混乱。
  「没有比放任无法尽到责任的人,继续待在不适当的位置上坐领干薪,还要对国家残忍且无用的事了。想当然,负责人已遭到撤换。」
  结果,参谋本部当中提倡一击论的许多参谋,皆遭到撤换、降职的悲惨下场。当然,里头并不包括没有犯下大错并且有遂行职务的人。话虽如此,如今的环境能方便提拔有为的人才作为重整态势的一环也是无庸置疑。
  雷鲁根中校本身能这么快获得晋升,并得到参谋本部的重要职位,可以说是受到此恩惠的其中一人。
  「结果弄得人手不足,还真是讽刺啊。不过这也给了像贵官这样的人活跃的舞台吧。正因为如此,我才要贵官去一趟北方。」
  「是要命令我去掌握现况吗?」
  考虑到这些情况,以参谋本部作战局的执行官身分赶往北方的意思,就是要他前去视察。在这种状况下给予这道命令,是想要能作为长期情势的判断依据。高层的这种意思,就连参谋本部新到任参谋也能够瞬间理解。
  然后依照传统来看,相信会依循帝国的基本战略来极力打破两面作战的情况。也就是说,高层恐怕是想要判断依据,来决定该优先处理西方战线还是北方战线。
  「没错。在西方战线趋于稳定的情况下,实在是不想同时维持两个战线啊。」
  「也就是该解决哪一边的意思吗?」
  「没错。你在北方视察完后,就直接赶往西方视察吧。」
  准将阁下感到十分满意地点点头。就他的反应来看,卢提鲁德夫准将似乎是很满意雷鲁根的应答。
  「是的。下官即刻前往北方。」
  为让自己能立即对应发布下来的命令行动,参谋本部的执行官们会将装有替换衣物的包包放在办公桌旁,正是基于实务上的必要性。
  仿效前辈们这么做的雷鲁根中校,在收到任命书的同时,就忠于传统的提着装有衣物的包包,穿过作战局的大门。只不过,雷鲁根中校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也是事实。
  「很好。啊,对了,中校。路途中你就看看这个吧。」
  「这个是?」
  「杰图亚拿给我的论文。值得参考。」
  「了解。下官就先告辞了。」

  随后直接离开的雷鲁根中校,利用参谋本部的公务车赶往车站,搭乘前往北方方面的列车,列车也随即启程。在车内,雷鲁根中校来到高阶军人专用,已经事前预定好的头等舱包厢坐下,拿出交到手中的论文看起标题。
  标题名是《这次大战的型态与战局预想》。他脑海中瞬间浮现战务局的杰图亚准将那张学者风范的面貌,是会让人怀念起战史课讲义的标题。杰图亚准将以经常沉思闻名的事情,就连雷鲁根自已也略曾耳闻。
  正因为如此,在看过后觉得论点有趣的卢提鲁德夫准将才会推荐给我看吧。雷鲁根中校虽是如此解读,但随着他阅读起交到手中的论文,追逐文字的眼睛却渐渐模糊起来。岂止是如此,随着深入解读,他脸上甚至浮现惊疑的神色。只能说是对恐怖与惊愕感到动摇的情感波动,就像是脑袋突然遭到痛殴似的,不得不感到愕然。
  「……这是什么?」
  这是?这次的大战是?不对,说到底,真有可能出现上头写着的战争型态吗?他在心中低语着满满的疑问。
  ……有可能。他身为专家的意识做出答复。
  就雷鲁根所知,杰图亚准将不是会做出异想天开妄想的将官。倒不如说是名个性拘谨的人。他具有透过分析来理解现实的倾向,是参谋本部共同的见解。这名有着学究性格并且是现实主义者的准将所警告的世界,简单来讲就是世界战争。未免也太蠢了。要是能这样一笑置之,该会有多幸福啊。
  然而,雷鲁根中校却只能抱头低吟,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战争的战略论经常伴随着人多口杂的议论,而内线战略对于外线战略的两难推论,他身为参谋本部的一员也确实有所感觉。
  当然,倘若要说到面对内线战略,对手会如何突破的话,就能够理解了。
  「这样一来。这次的大战就必然会演变成世界战争?」
  遭到列强包围的帝国。帝国这种基于现实的地缘政治学,导致国防环境十分脆弱的情况,经常是让国防负责人感到头疼的问题。正因为如此,哪怕帝国拥有比周遭列强还要出众的军事力,也仍旧是持续抱持着不安。
  但对于包围帝国的各国来说,邻国有着强大的帝国存在这件事,会让他们抱持着安全保障上的两难困境,也是情有可原的事。
  这样他们当然会意图建立针对帝国的统一战线,以所谓包围网的外线战略分散帝国战力,藉由此达到相对性的势力均衡,这是可以预测的结果。
  这条宽松的锁链,正是帝国的威胁。所以想要突破这个有如用丝棉勒住颈子的包围网,帝国所想出来的方法即是内线战略。
  同时还长期致力于外交事务上,签订了诸如与义鲁朵雅王国的同盟、与卢斯联邦的互不侵犯条约等各种条约。这本来应该是会让各国犹豫因为区域纠纷而挑起战端的外交环境。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假如协约联合脱离战线,与帝国拥有纷争地区的法兰索瓦,就会面临到要单独对抗帝国压力的必要性。
  要说到老奸巨猾的联合王国,是否甘愿与法兰索瓦平起平坐也很微妙。他们应该是会在均势策略上提供支援,但能预测只会维持在最低限度,意图让法兰索瓦共和国与帝国同归于尽。
  既然提出这个论点,就没办法否定之后会连锁性引起战火的可能性。基于跟共产主义在体制上的差异,曾具有传统同盟国关系的卢斯与法兰索瓦之间出现嫌隙。而趁着这个机会,帝国与卢斯联邦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此举对法兰索瓦而言,让他们不得不期许协约联合能担任牵制帝国的第二战线。
  看在帝国眼中,自己会落得不得不与协约联合与共和国这两国为敌的处境,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而最致命的是,要是「共和国与帝国同归于尽」是其他列强唯一允许的终战方式的话……他们可能不会容许获胜的霸权国家,成为凌驾周边诸国的存在。
  雷鲁根的智慧与经验,听见了「世界大战」的门扉缓缓开启的声响。告诉他这是可能发生的事。
  接着,在与世界开战时。「总体战理论」这个概念就仿佛魔女的微笑,伴随某种嗤嗤笑着的不明存在,一起自然地进到脑海里。
  所谓的「总体战理论」,是指进行战争的国家,将会面临到动员所有国力的必要性。
  尽管瞬间涌现想要辩驳的冲动,但文中所描述的却是基于事实的推论。
  战争性质产生本质性的变质,弹药燃料的消耗量遽增。这些全在他在参谋本部所见所闻的事实下获得佐证。这毫无疑问是事实。特别是与其他列强爆发正面冲突的西方方面军,武器与弹药的消耗量已经超过开战前的预测。
  战斗人员的大量牺牲?没错,这确实也说中了;曾听闻有少数单位的补充速度已达到极限。将兵丧命的数量超乎预期,已让平时的兵员补充计划出现破绽。
  以大量消耗武器士兵为前提的战斗。人力资源的莫大消费,以及可能导致国家经济崩坏的大规模资源浪费。没错,人命的消费。甚至不是牺牲,而是单纯作为数字的「消费」。这种疯狂的竞争。这场胜负,将会持续到其中一方难以承担负荷崩坏为止?
  论文中提出直到完全破灭为止,将会持续消耗人员与物资的战争型态。而且还会以世界规模持续展开。这种预测原本只会是种夸张的妄想。
  倘若肯定这个预测,等待着他的,将是一个以数字把人类假设成消耗品的恐怖世界。然而这上头的理论,包含许多说不定很有道理的部分。但一想到肯定这些理论所代表的意义——
  不对,这是当然的。总体战与世界大战,作为理论都有着许多能够批判的地方。但是尽管如此,却莫名地带有真实性。有着某种就算想否定,也难以否定的东西存在。
  但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我无法否定?某种不对劲的感觉哽在喉咙里。
  「……这不对劲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不论总体战还是世界大战,应该都曾在身边遇到过。不对,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在身边遇到,但总有种印象在。或是说,是对这种异质的感觉有印象。
  「是在哪里……不对,是我忘了什么吗?不对,是有某种东西让我威到在意。」
  是以前在某篇论文中看过吗?不对,不是这样。总体战与世界大战,全是我第一次看到的词汇。直到现在才第一次知道。
  那么是类似的概念?记忆中应该是完全没有。最为类似的概念,记得曾在科幻小说中看过。既然如此,那就是基于某种经验喽?可是自己待在前线的经验不多。
  虽然直到中尉为止都是待在战区,但自从担任联合王国驻外武官以来,就一直都是后方勤务了。既然如此,那就是在联合王国听到的?自己写过的联合王国报告书堆积如山,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但不记得有这样的概念……是我想太多吗?不对,我应该是有在哪里看过吧。

  哪怕是在战争当中,不对,正因为是在战时,才必须要有能干的参谋。所以帝国才会不惜金钱地在参谋教育上投注资金。身为参谋的其中一员,谭雅·提古雷查夫中尉正在进行作为传统军事训练一环的参谋旅行。
  以度假胜地闻名的麦因涅温泉地。尽管是自古以来就作为温泉疗养胜地名闻遐迩的知名温泉街,却是位在终年白雪皓皓的严寒山岳地带附近。在近到足以眺望那条悠哉街道的山岳里,在身心皆操劳过度的军大学生当中,也看得到谭雅的身影。
  在军大学的选拔过程中,身为女性并且是小孩子的只有她。实际上,就算她在主观意识下缺乏这种自觉,但就生物学上来讲却也无从否定。只不过,在这个单纯离女士优先这种性别盲主张相距甚远的状况下,谭雅基于身为女性的表面,让她比起一般军大学生还要相对受到优待。
  作为单纯的例子,就是在行军途中的村庄留宿时。在一般学生别说是大通铺,甚至还得自己挖战壕睡在里头的时候,就唯有谭雅因为上头顾忌外头的观感,而准许借用民家的床铺过夜。此外,还能够使用当地的军方相关设施。
  简单来讲,军中除了魔导师外是个男性社会。实际上,就连魔导师也大都是男性。当然帝国军是会依照纪律规则来决定女性军官的待遇。在很有帝国风格的周详军规中,当然也有明确规定女性军人所要遵守的军规。
  话虽是这么说,但在魔导师出现以前,数量稀少的女性军人大都是皇族。基于这种前提制定的军规,是假定皇女与皇女侍从在进行名义上的从军义务所制定,时代错误得相当严重。不过对于皇族不会分配到的,担任最前线勤务的魔导师,近年来仍不免是大幅修改规则,调整为适合实战的内容。尽管如此,关于后方的女性军官待遇,大半仍旧是以贵族或皇族的女性为前提,实际上就像是本写满陈腐规范的礼仪书。
  而且因为就读军大学的女性军官人数是绝对性的不足,所以任谁也没有想特意去修改军大学的规范。结果让本来以皇族女性在军大学实习为前提制定的规范,就这样保留下来。不只是几十年前,甚至让人想问这是几世纪前的时代错误规则,在帝国只要尚未遭到修改废止,就仍然具有效力。这算是官僚主义的不良弊害,就算是享有特权的规定,只要是规定就得去遵守,这就是帝国的规则。因此,让谭雅过着在相较之下算是走在红地毯上的旅行。
  本来这趟旅行的目的非常简单明了。是在思考极度迟钝的极限状况下,进行耐力训练兼现地实习。参谋在精疲力尽时靠气势制定的作战,大都会是迂级的核地雷这点,就连谭雅也能理解。正因为如此,看在军大学的教官们眼中,实战经验丰富并具备适当体力的提古雷查夫中尉,根本就没必要视为女性给予优待。而已经化为古籍的女性军大生的规则当中,并没有规定到「魔导军官」的待遇。换句话说,尽管不能无视「要给予女性军官适当的宿舍」这条规定,但只要没有规定「不能让女性魔导军官背负重物」,就算在一般行军时严厉对待也没有问题。
  因此,这次就以魔导师有演算宝珠的辅助式协助为由,要她义务带着重机枪的仿制品并全副一武装参加这趟参谋旅行。别说是一般的全副武装,还得扛着重达五十公斤的重机枪爬山。只要谭雅本人能克制住大叫虐待儿童的冲动,这里就不存在法律上的问题。
  当然,他们走的不是远足路线,而是山岳旅团训练时的地区。这让她确信,设计制度的人绝对是个虐待狂。就连身穿轻装的山岳旅团都会哀号的路线,居然要她带着重装备爬上去。
  不过话虽如此,但就以目的论而言,这样做并没有错。
  但就个人来讲,应该是要努力让参谋不会陷入疲态吧?让人会不经意产生这种念头。
  「维克托,假设敌人在那座丘陵架设了防御碉堡。你的大队则是不得不迅速前进。」
  只不过,参谋教育做得十分彻底。对于精疲力尽的军官们,毫不留情地接连提出模拟战斗指挥的质问。
  「请提议攻略方法。」
  碉堡设在丘陵上?倘若是在这么严峻的位置,不论想突破还是迂回都没办法吧。不是黯然离去,就是只能靠重炮部队从远距离击溃了。或者是派魔导师呐喊冲锋。
  「突破很困难。为迅速进军,下官提议迂回前进。」
  不过维克托中尉看样子已经累了,脑袋似乎只能够判断出无法突破。因此照本宣科地采用迂回战术。虽然就这情况看来,确实是不太可能突破。
  不过同样也不太可能迂回成功。毕竟这里缺乏遮蔽物一对方还占有上方优势。在迅速进军前,应该会被当成活靶打。
  「有本事你就做给我看啊。」
  「咦?」
  「在这严峻的地形下,有本事你就迂回给我看啊!你这智障!会不会看地形啊!」
  想当然,教官的怒吼也跟着增强。只不过,我也没有那个余力去幸灾乐祸。
  「提古雷查夫,你会怎么做?」
  该死,等下非得要你请客不可,维克托中尉。要是你答得出来,就不会有人挨骂了。尽管想瞪他,但要是表现得惊慌失措,就会劈下感激不尽的怒雷。
  维克托就算派不上用场,也能当个不错的避雷针。避雷针就该拿来用,而不是把它折断。现在还是老实地想办法先度过这个难关吧。
  「请问有重炮支援吗?」
  首先是做基本确认。在这种山岳地带,难以想像步兵大队会带着步兵炮移动。但如果有师团直辖炮兵在,应该就能期待获得支援。或是军团直辖炮兵也无所谓,总之要先确认有没有掩护。反正,一定是要我以没有掩护的情况来考虑吧。
  但要是不展现出确认手上的牌的姿态,肯定会被骂「你就没想过要重炮兵支援吗」。尽管早就知道了,但还真是不可理喻。
  「当作没有!」
  「第一案,大幅后退,沿着其他山脊采取迂回机动。」
  既然如此,要避免无谓的牺牲,就只能回避这里。所幸,根据选择的山脊,整体花费的时间不会相差太多。最重要的是,应该没必要做无谋的攻击。命令士兵朝确保良好射界的敌方据点突击,甚至可以说是有勇无谋。
  要问我这种人能不能当参谋,我只能回答不想他当。无论如何,想要以血肉之躯赢过火力,除非士兵的数量比子弹多,否则就是不可能的任务。
  「假设时间紧迫的情况。」
  「……第二案,采用魔导师与步兵的散兵战术。由魔导师击溃碉堡,步兵负责掩护。」
  这是航空魔导师攻略据点的标准方式。尽管必须觉悟会有某种程度的牺牲,但比让步兵单独突破要来好得多了。最重要的是,自己是航空魔导师。既然这问题是假设由我指挥,那就算步兵大队有魔导师跟随也不会不合理。」
  算是稍微有点狡猾的答案也说不定。
  「很好。那就假设只能派步兵攻略的情况吧。」
  「咦?只能派步兵『攻略』吗?」
  ……我上当了吗?等回过神来,命令就在不知不觉中变成用步兵犬队攻略碉堡了。
  「没错。我给你一点时间。如果不想野营,就给我赶快回答。」
  真是会强人所难。如果能靠步兵攻略阵地,阵地战哪还需要人烦恼啊?要我在这种状况下进行攻略战吗?
  没有工兵,也没有魔导师?这是要我当人肉炸弹吧。不对,这连想都不用去想。
  「报告教官,下官认为不可能完成攻略任务。」
  瞬间,同学们的表情都变了。正在苦恼的他们,绝大多数都很震惊我会回答不可能的样子。毕竟这很明显是会让教官心情恶化的答复。说不定会让自己的名次下降的发言。
  感觉实在很糟。既然要叫人回答,点名跟我竞争名次的乌卡上尉不就好了?真想抱头大叫太倒霉了。不过双手正抱着重机枪,所以这是绝对办不到的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像某日帝一样自军擅长刺刀突击,对方的阻止火力也很微弱的话,那倒还有一丝希望吧。但朝共和国军的防御阵地刺刀突击,只会沦为蜂窝。虽然也能考虑夜间的大队袭击,但在山岳地带进行大队规模的夜袭,恐怕会全军覆没。
  既然连做到这种地步,成功的可能性都还这么低,答案就只会是不可能。
  「所谓参谋的职责为何?回到任务上来讲,考虑自己被赋予的义务与任务,下官基于职务禀告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要确实准备好规避责任的说法。人类是会从失败中学习的生物。以前在图书室与准将对话时,曾有过不小心说错话的经验,我不打算重蹈覆辙。要说明自己不是欠缺奋战精神才回答不可能,而是基于职责才这么说的。
  「我的职务是寻求可能实行的最佳策略。」
  也就是说,我是以参谋的角度,认为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所以没有办法去执行。当然,参谋的工作是制定能够获胜的作战。不过只要名义的话,能当作藉目的义务是要多少有多少。
  「让士兵一味地白白牺牲是最该避免的行为。」
  要是被骂胜利当然比士兵的性命重要,那我也没辙了。
  但至少可以避免被批评为欠缺奋战精神,这可说是最恰当的说法。要重视士兵,这件事我在军官学校已经反复地、反复地,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反复地被如此教导。
  回想起来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不知为什么有种是针对我如此强调的感觉。要是认为我无法理解「没有办法选择部下,所以需要培育」的概念,就太遗憾了。
  总之,名义完美,大义充分。这次可以堂堂正正地挺胸答复。
  「基于以上理由,下官对本案的答复是,应该要回避攻略。」
  瞪着自己的教官眼神,就像是要看穿我的真正意图似的。我所说出的话毫无半句虚言。抱持着这种意志回瞪回去,是上班族的必备技能。之后就只需要有不输给军人这种眼神凶恶的家伙们的胆识就好。
  总而言之,就是习惯占五成,然后相信内心自由的心再占五成。
  「很好。我会记录下来的。好啦,继续行军!」
  呃,果然还是会被记录吗?看来上班族的思考方式,果然不受军人思考喜欢的样子。唉,这该怎么办才好?
  尽管想认为已经顺利蒙混过去了,但总觉得遭到记录不太会是一件好事。

  解说
  ①【存在的理由】存在的意义。自己身为自己的一条牢固的境界线。
  ②【租借法案】是在战争时,向以友好国为主的他国出租兵器物资,以及基地或土地的服务。因为是出租所以是借来的东西,但看在对峙方的眼中,哪怕是借来的东西,敌方战力也依旧是增强了,所以会感到相当棘手。姑且是有偿还的必要,不过就像苏联常常向美国租借然后赖账不还钱一样,基本上是要有亏损觉悟的跳楼大拍卖。
  ③【拿破仑】是法国引以为傲的抾国大革命时期的军人兼政治家。和德国的小胡子一样,其实就某种层面上来讲,也是外人将别国耍着玩的范例。不过他虽然战败也依旧获得很高的评价,所以就算在法国谈论波拿巴,也不用担心被抓去关。

负犬小说组 发表于 2014-12-31 17:48


  Chapter Ⅴ Primebal Battalion
  第伍章 开始的大队

  参谋本部第一会议室

  「西方方面的情势总算是停止恶化了。」
  当天,掌管所有战斗勤务的杰图亚准将,在参谋本部第一会议室里提出的报告,让众人阔别已久地舒展愁眉。也就是战况严峻的西方战线,情势正逐渐恢复平稳状态的消息。
  「至于战区概况,目前依然是略遭压制的状态。」
  展示在会议室里的地图上,可看出西方军正在顽强死守。尽管第一时间反应不及,让法兰索瓦共和国推进了不少战线一但仍旧坚决阻止他们进军到莱茵工业地带。不用说,前线的战力已接近极限,部队几乎是遍体鳞伤地进行抗战。他们已被逼迫到,必须紧急从首都调度战力,采用分批投入战场的手段也是事实。
  尽管情况缓和,但整个战线依旧是渐渐遭到压制。现在甚至有部分后方据点,已经进到敌魔导师的续航范围内了。
  「只不过,大陆军主力的集结与重新部署也已经完成了。」
  西方军顽强死守的程度,超乎国防计划三一五计划原本所顶想的极限,替帝国争取到关键性的时间。帝国就在这段时间内,勉强让作为决战战力的大陆军赶得及展开部署。同时也开始在前线重新编制。
  不用说,这是从北方到西方的大规模重新部署。远超乎他们所担忧的,受到铁路大规模运输能力相当严重的限制。结果,让行程比当初预定得要落后许多。但概括来讲,在方面军得到大陆军这面防壁增援的现在,仍然有办法控制住战局,重新建立起战线。
  「……实际上只能说是勉强赶上的程度吧。」
  然而,参谋们脸上浮现的表情,却不是对赶上所感到的喜悦与放心。杰图亚准将与在座的参谋本部人员所共同意识到的问题,是对时间与快速反应能力的苦恼。时间、时间、时间。这是在遂行战争时,绝对难以避免的一个要素。
  虽说大陆军的重新部署有赶上,但就参谋本部的见解来看,这可说是相当危险的时间点。而且本来应该要透过内线战略,以有效动员战力为前提的大陆军,却在国内机动上花费了不少时间。这意味着战略选择,并没有开战前预期的那么具有灵活性。
  本来为了弥补这点,会将中央的常备部队视为预备战力。但西方战线却显示出,少数部队的增援只是杯水车薪的现实。就算有着优秀的快速反应能力,数量依旧是个深刻的问题。
  「果然还是该增强能够快速反应的部队吧。战务局不得不提出这项劝告。」
  「作战局也赞成让可任意运用的战力,具备机动力与一定以上的战力。」
  就根本来讲,必须要让大陆军能够迅速动员。这是军方一致的见解。为让大规模移动能够更加顺利,还希望能够调整铁路时刻表。毕竟将战力集中在单一战线上夺取胜利这种帝国军的传统战略,速度即是一切。
  但同时,就像杰图亚准将所劝告、卢提鲁德夫准将所赞同的一样,他们也认为充实保有一定战力并且能快速展开的预备兵力也确有必要,所以也强烈希望能强化快速反应部队。只要部队的大规模展开有来不及的可能性,就绝对有必要准备预防这种情况的救火队。
  「此外,战务局想提案进行以两面作战为前提的国防战略研究。」
  同时也开始迅速主张起,重新审视战略前提的论述。所谓在一边取得胜利的过程中,另一方已经产生破绽的风险,近年来已变得太大了。就算再怎么粉饰太平,运用上也已经达到极限,这让以杰图亚准将为首的战务局成员对内线战略抱持着强烈的怀疑。
  这份主张,也就是「是不是该切换根本的前提,怀着觉悟进行两面作战?」的疑问。让各地的方面军以防御为主要任务,交给大陆军发动攻势的概念,他们觉得无法再维持下去了。
  「我不反对研究……但在实际作战上,我们不得不去避免两面作战。」
  不过想当然,分散投入战力是军事战略的大忌,这项原则不论在哪个时代都近乎铁则。「以全力击败一边的敌人,然后再对付另外一边的敌人」这种所谓的内线战略,已被奉为金科玉律在参谋本部根深柢固。
  最重要的是,看在卢提鲁德夫准将等作战局的人员眼中,集中确定能获胜的战力压制敌人,这种正攻法是难以否定的真理。
  「我同意有备无患,但作战局认为,应该把重点放在如何回避这种情况上。」
  「卢提鲁德夫准将,考虑到帝国的地缘政治学因素,这种事很难办到。」
  「这我无法否认。不过这项议题,在最严重的情况下,将有可能导致全战线都在战力上落于劣势。」
  在确立区域优势,夺取绝对胜利的期间内,由方面军顽强地争取时间。这是遭到列强围绕的帝国传统与基于地缘政治学的必要性所产生的战略。说到底,要是具有能全力遂行两面作战的国力,哪还用得着这么辛苦。
  「倘若情势不允许呢?各方面军的增强,我相信也是在提升内线机能上,在某种程度内不得不做的事情,」
  然而,方面军尽管具备某种程度的规模,也仍旧在共和国军面前濒临崩坏也是事实。要是大陆军没能赶上,西方工业地带想必一定会失陷吧。内线战略要是其中一边没办法支撑住,就没办法实行。
  因此,目前的当务之急是要增强防御战力,杰图亚准将等人的主张未必有误。
  「……就现况来讲,想要大规模重新编制军区很困难。有什么不错的替代方案吗?」
  只不过,光是平时要重新编制军区就是件浩大工程。要求司令部在与敌人打得如火如荼时进I行重新编制,强人所难也该有个限度啊。这就像是在足球比赛途中把前锋与后卫全员撤换掉一样。要只是大混乱就能收场,下场还算是好吧。
  「那么,我想提议快速反应军的创设。此时正需要经由战区机动的改善,能够在必要时前往必要地点展开的部队。」
  此时所提案的,是很久以前就曾主张过的快速反应军的创设。他们经常主张,希望设立能经由战区机动确保某种程度的快速反应能力,并具备军队规模的集团。特别是以杰图亚参谋本部副战务参谋长为中心的战务参谋们,近期内更是如此强硬主张。
  「好吧,作战局也能同意此事。只是不得不说,还得视规模而定。」
  担任实际运用的作战局也同意战务局的意见,明确表示他们也认为有必要提高快速反应能力的认知。过去曾认为大陆军能胜任这个角色。但大陆军的规模扩张得太大,导致他们已无法担任这项任务。倘若不是西方军英雄般的奋战,如今恐怕西方工业地带早已失陷,此时也正在编写谈和会议的条文吧。
  「就这点来讲,西方与中央的快速反应部队的奋战姿态,真的只能说是相当出色。战务局想在此提案,藉由增强中央部队,来让预备战力获得强化。」
  因此,杰图亚准将在此提议增强中央部队的战力。将能朝四方紧急展开的预备战力编制成常备部队放在手边。这项方案尽管会形成游离部队,在军事上应该得要避免,但在现实需求的逼迫下,可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不过在编制时,还得顾虑到东部与南方的方面军吧。」
  「真是受不了。光只有西方军一直受勋的情况,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军大学的军功推荐名额,还有分配到的中央职位减少。对各方面军来说,这毫无疑问是个难以接受的问题。」
  尽管如此,但基于组织的常态,就算是帝国军,也必须在重新编制时顾虑到各种问题;实际上,西方军在奋战之下,让他们获得远超过其他方面军的授勋与奖金。但碍于预算问题,所能给予的奖金与奖赏名额有限,结果导致其他方面军的损失。一部分的军官人事已逐渐扭曲。陆续出现不仅是被同梯,甚至是被学弟超越的军官。各方面军提出的军大学推荐名额,东部军也是在不甘愿下,把部分名额让给西方军。
  「我不想太过轻估这所造成的影响。」
  「没错。特别是吃亏的东部军,对这种情况的不满相当严重。」
  就跟人事局所透露的一样,这是在军方人事上不太期望的事态﹒毕竟他们在西方、北方屡建战功时一直遭到忽视。在防御东部地区的重要职位上享受好待遇的人,突然面临到待遇恶化,晋升机会不断延后的事态,难免会感到不满与不安。功勋自然不在话下,甚至担忧会遭到学弟或同梯超越,这虽然尚未浮上台面,但也已经形成严重的不安情绪。
  「东部方面军没有参与跟协约联合或共和国的战争。虽说是抑制东方情势的部队,但吃闲饭的人是得不到什么好评价的。」
  「实战经验不足也是个问题。有必要取一个适当的平衡。」
  此外,他们的心情虽然也是个问题,但更主要的问题还是实战经验不均。打仗并不是光靠西方军的将兵。必须要假设东部军的士兵也总有一天会站上战场。要是直到开战前都让他们袖手旁观,未免也太无所作为了。
  但就算是这样,也不能从战况激烈的西方,大量抽出资深老兵到东部军进行教育。
  「你的意思是,要以东部军为主,成立具有一定灵活性的部队?」
  这样一来,最实际的办法,就是从东部军的部队中挑选人员组成快速反应部队。作战局的卢提鲁德夫准将向人事局确认的事情,也就是新部队的编制,是否该使用东部方面军的人。
  尽管没办法让他们体验战争,但至少比让部队远离实战气氛来得好多了,这个提议主要是基于他的这种判断。这不仅能减轻西方军的负担,也能让快要因预算起争执的双方和平共处。
  「我想兼做战略机动的实验,以军团规模进行尝试。」
  尽管如此,提案总是会伴随着议论。虽然杰图亚准将等人非常注重战区机动实验,但是资源有限。就算他们的各项提议获得赞同,但谈到规模,果然是没办法轻言答应。他们与铁路部联合提出的师团规模的实验,在战时实在是太过奢侈。虽说是与快速反应军的构想一起复活的提案,但反对的意见也很强硬。
  「我反对。东部的战略预备部队就只有两个师团喔。」
  而就实际运用的作战局来看,不可能答应在预备战力有限的状况下,再额外抽出人手。
  「规模太大了。不能让东方的防御战力也跟着薄弱。」
  对他们而言,前任者在编制大陆军时,让西方防御战力薄弱的错误是个教训。西方军的苦战,说到底就是因为国防计划的前提崩坏。考虑到这点,虽说是远离主战场,但要是从东部军抽出太多部队也很危险。
  毕竟东部军的战略预备部队,除了主要战力外就只有一个军团。所以他们反对从最低限度的战略预备部队当中额外抽出部队。
  「分别从东部方面与南方方面抽出部队如何?」
  「这也要等北方处理完毕才行。」
  只要处理完北方协约联合的事情,多少也能空出一点余力吧。但作为实际上的问题,虽说大陆军主力已解决掉敌方主力,但还需要时间压制。要是在这时从南方、东方方面军中抽出部队,未免也太本末倒置。没道理为了编制能前往所有战线救援的部队,让国境线的防备变脆弱。
  「那么,我想尝试一个实验要素。将魔导师大队实验性地置于中央快速反应司令部的管辖之下如何?」
  此时战务局所提出的,是作为次佳方案,但实际上却是主要目的的一项提案。以杰图亚准将为中心所构想的,「快速反应魔导大队构想」早在这之前就已经向参谋本部提出。
  「是那个『快速反应魔导大队构想』吗?这提案我也赞成。」
  而如果是大队规模的实验,就不会对作战造成什么妨碍。就他们看来,虽说是以军团规模的战术运用为前提的魔导大队,但就算抽走大队程度的人员,在运用上也能充分弥补。
  就这点来讲,倒不如说他们非常欢迎能在前线灵活运用的魔导大队成为预备兵力吧。
  「要特意抽出魔导大队?」
  「若是从东部方面军的话就还有余力。主要还是魔导大队也方便空运,展开力也高。」
  虽然有部分人担心东部军的战力下降,但是遭到展开力高的理由反驳。魔导大队为二千六人编制。以陆军来说,比中队还要方便运送
  就算三十六名士兵需要携带四十五天份的规定物资,对于后勤的负担也极为有限。若有必要,甚至可能在一天之内,从西方赶往东方展开部署。
  「……那么,就认同实验性地设置魔导大队吧。就当作是参谋本部的直辖部队。」
  原本就是不太可能出现反对意见的提案。
  「快速反应军司令部的设置先暂且观望,就看魔导大队的表现如何了。」
  尽管快速反应军司令部果然是没办法获得认可,但好在能获准采用实验性的内容。快速反应魔导大队的设置,肯定也能在将来促成快速反应军司令部的设立。
  「那么,就进行下一个案件吧。」
  看样子是能守住承诺了。在感到放心后,杰图亚准将偷偷地放松肩膀。然后切换心情,集中精神面对下一个案件。

  统一历一九六七年六月二十三日 伦迪尼姆 WTN记者室

  世界大战存在着许多谜题。
  尤其是帝国方面的资料,虽说有受到终战期的混乱影响,但几乎都还是个谜。尽管认为两军曾出手犯下许多禁忌,但这些至今仍旧隐藏在厚重的机密面纱之下。我曾身为环球今日新闻〈World today's news〉的战地记者参与过那场战争。就跟许多有关那场大战的同世代人们一样,我也想知道真相。
  我没有要审判的意思。就单纯只是想要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与赞同我想法的伙伴们想要追求战争的真相,而在WTN的编辑会议上提案制作纪录片。
  坦白讲,在这种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的状态下,就连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但好在理解我的上司与伙伴们愿意对我伸出援手。
  只不过就实际上来讲,我们仍然是充满着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的疑问。什么是战场的真相?这种事不是会因人而异吗?各种意见众说纷纭,让我们难以决定方针。尽管已有数项机密文件解密,但这些文件不仅无法让我们深入理解全貌,反倒还带来了混乱。
  当初,我们首先将重点放在较早解密的联合王国的资料上。一开始先试着调查大战后半的达卡战役。这是被视为佯攻作战,受到许多人谈论的南方作战。
  参与这项作战的联合王国海军本国第二战队的旗舰胡德号,连同旗下七艘船舰尽数覆没的事件相当有名。舰队为什么会突然遭到歼灭?这其中一定有被视为机密的理由。
  我们原本怀疑,联合王国是想用假情报钓帝国上钩,所以才将全部的迎击部队集中在达卡。也就是假设,为隐藏对帝国发动奇袭作战的主要目的,联合王国将第二战队作为祭品牺牲掉了。
  难道不是为了隐瞒这项事实才列为机密吗?
  我们想像在战场上曾有过这样的阴谋。实际上,这些肮脏事早在担任战地记者的时期就略有耳闻,所以我们预想能找到资料作为佐证。但抱持着这种想法迅速阅读解密资料的我们,预想却一口气遭到打乱。
  「联合王国海军最糟的一天,是由×××××××××××所引起的。」
  尽管只有解密这一句话,但军方相关人士却全都守口如瓶,拒绝回应。
  就在这个时候,认识的战史相关人士带来一个有意思的消息,这或许就是缘分吧。他暗示我,只要仔细分析战场上的谣言,就能够发现真相。
  所谓×××××××××××这十一个字的暗号「皆有在许多战线上发现到。根据他的说法,这或许是高级将官或是间谍的暗号。我们将这个×××××××××××与塔罗牌连结起来,命名为「第十一号女神」开始调查。
  调查的结果十分惊人。「第十一号女神」在帝国所有的大规模战斗当中,可说是几乎都有出现。最早获得确认的,是在大战的两年前。在国境纷争地区遭到某国的情报部确认。之后我们就假设,这个暗号所指的该不会是情报官或是干员吧?
  然而,我们却注意到一件奇妙的事情。一部分有过前线经历的人,对我们取的「第十一号女神」这个名称有着敏感反应。表示「这是我听过最恶劣的笑话」。
  我们该不会因为偶然都有十一个×字,所以把复数事物当成同一个呢?一想到这,我们就尽可能透过文字脉络与地区,从资料中找出合理性最高的「×××××××××××」试着统计。
  然后,发现到充斥着最多×××××××××××这个暗号的战场。
  莱茵空战(又称为大战的关键战役)。在作为最激烈的战区,以「天空三分血七分」之名受人恐惧的莱茵绝对防空区所展开的魔导、航空战。
  碰巧,我与同僚克雷格是曾身为WTN派遣的战地记者,见证过莱茵空战的现场证人。想必任谁都曾听过诸如「恶魔栖息的莱茵」、「Named坟场」、「连银都会生锈的战场」等,在和平世界里无谓夸张且超乎现实的称呼,但我可以断言。这些全是事实。我可以根据经验断言,在那个战场上,有着货真价实的恶魔存在。
  打个比方,假设有个跟我们在酒馆意气相投个性不错的魔导师。在短短六小时后,就算我们出席变成肉渣的该名魔导师的葬礼,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至少我就曾经历过三次。
  「在那里,人类会变得不再是人。」与我交好的一位航空魔导军官在战死前说出的这句话,我至今仍能伴随着栩栩如生的戚触回想起来。那里是聚集着人类疯狂的战场。
  莱茵战的各种报告书,直到现在都还覆盖着厚重的机密面纱。这当中恐怕有许多事态,是受到这血腥世界的异常状况所引起的吧。
  而且,在这场莱茵空战当中,「第十一号女神」展现出了绝对的存在感。这让我们突然感到了兴趣。尽管早知道会失败,但还是向当时的帝国军相关人士访问调查的结果,只是让我们知道TO KNOW〈仅知原则〉目的障碍比想像中的还要高。曾在参谋本部担任过勤务的将校仅是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话。
  他表示,希望能等到无法与他取得联络后再公开发表。而当我们想进一步询问时,他却早已经失去音讯。此后,至今我们仍将无法与他取得联络的事写在备注上。
  他要求匿名所说出的一句话,这边就根据与他的约定写下。
  「V600」。
  我们持续追逐着这个谜题。为了得知在那个疯狂的时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本文:安德鲁WTN特派记者)

  克琉格鲁街3号 泽鲁卡餐厅

  军大学的教育课程,本来会在时间运用上安排得很宽裕。因此一到战时,就会有许多课程遭到取消,但另一方面,也会将教育内容切换到更加适合实战的方向。还有部分课程获得品质改善一的好评。毕竟乌卡自己就曾有过,通常要上两年的课程在被删减到不满一年后,内容反而变得更加严厉的经验,所以让他也不免这么认为。
  曾认为自己的才能绝对不会比同学们拙劣,但在与有如闪耀明星的英才们一同学习后,果然会有种世界是很辽阔的感觉。只不过,自己很幸福。
  双亲虽然没有强迫我迈向军人之路,但在听到我成功考上军官学校时,就像是自己的事情一样替我高兴。而能遇到自己根本配不上的好妻子,是我最大的幸福。
  前阵子出生的女儿,也可爱到让人难以置信的程度。
  所以才会有这种念头吧。或许是成为女儿的父亲后,才总算是有那个心,去询问以前特意不去在意的事情吧。
  圣格里高利教堂附近的闲静餐厅。就跟事前问到的一样,里头看得到将步枪与演算宝珠胡乱丢在餐桌上,正在点午餐的年幼少女身影、据消息来源的宪兵队友人表示,她星期天总是会在这里用餐的样子。
  据他的说法,教会附近能允许客人武装进入的餐厅就只有这一间。
  「乌卡上尉,真难得在这里遇见你。」
  等回过神来后,提古雷查夫中尉就经由服务生的视线察觉到我的存在,端正地向我敬礼。我一边答礼,一边朝她的座位走去,在适当地跟服务生点完餐后,递给他小费要他暂时不要靠近。
  这不是能在人来人往的地方轻易说出口的话题。
  「不是偶然,因为我听说你总是会在这里。现在方便吗?」
  「当然方便。请坐。」
  劝我坐下的她,身上的军服看起来十分搭衬,毫无矫揉造作的感觉。老实讲,提古雷查夫中尉要是穿着便服,自己可能会找不到她吧。她就是如此地适合穿军服。她是比起十一岁的年龄,更适合中尉这个官阶的军人。
  就连私人物品,也除了公发品外,看不到值得一提的东西。硬要说的话,就是摊在桌面上的报纸,以及用来在报纸上添注的伦迪尼姆时报与WTN的特刊吧。虽然不是没想过,不过话说回来,军大学的语言教育很推荐学生学习邻国的语言。
  中立国的伦迪尼姆时报以及WTN等,算是能普遍取得的优良教材。但这应该也算不上是私人物品。
  「上尉平常都会来这用餐吗?」
  她停止在报纸上添注,望来的眼神或许没有那个意图,也让我脊背发寒。如此娇小的她,同时也是帝国军魔导师当中屈指可数,引以为傲的Ace of Aces。不过身为一名父亲,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克制住想要询问她的冲动。
  「提古雷查夫,不好意思想请问你,为什么要志愿从军?」
  「……咦?」
  该怎么问好呢?脑袋里头尽管千头万绪,但要是说得太婉转就没有意义。烦恼到最后,脱口而出的是单刀直入的疑问。这话问得太过简单,甚至让她难以理解我质问的意图。
  真没想到,居然能看到那个提古雷查夫中尉脸上浮现问号的模样。就算是人称铁面人的她,似乎也是有表情的。还以为她缺乏情感表现,但看来还是有着人性的一面。尽管不太谨慎,却也让我感到放心。
  「对了,我希望你别把这当成是上尉的提问,而是同学对你的疑问就好。」
  我想听的不是应付长官疑问的场面话,而是她的真心话。
  「既然你有如此出众的才华,应该有很多条路可以走吧。为什要特意从军呢?」
  假如单纯只是身为魔导师的才能出众,选项应该不会太多。既然军方渴望优秀的魔导师,只要具备能作为战力的才能,他们是不会太介意年龄的。所以像她这么有才能的人,确实会在年纪轻轻时就遭到军方征招也说不定。要是只有这样,她想必只会被当成一个兵器对待吧。
  只不过,就算会被征招,应该还是会基于年龄而给予延期,然而,她却纯粹凭藉着自身的才智,一路来到军大学。年仅十一岁,虽说敬陪末座,但也成功当上军大学荣耀的十二骑士之一。
  仅凭天生的魔力,或许只能停留在兵器的程度,但要是具备如此才能,不论是当技术人员还是研究者,应该有许多选择才对。实际上,帝国大学也接受跳级生,对于资优的学生不仅免除学费,甚至还会给予奖学金。所能选择的出路应该是要多少有多少。
  「……我的父亲生前是名军人。」
  「生前……抱歉,失礼了。」
  一听到生前,我就立刻明白了。这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毕竟帝国军人总是与死为邻。不论是谁,都随时有可能死亡。
  这些死掉的人有着各自的家庭,也有着被他们遗留下来的家人。
  「请不要任意。这在现在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只不过,提古雷查夫就像毫不介意似的露出笑容。一副早就习惯的态度。但是她才小小年纪就已经明白这种道理,让我深深觉得这是场悲剧。她是为了复仇才从军的吗?
  「身为孤儿的我没有其他路好走。孤儿没什么选择的权利。」
  然而她的答复却超乎我的想像,是截然不同的答案。
  「可是,既然你有能力考上军官学校,不是也能选择接受高等教育吗?」
  毕竟她有着小小年纪就能突破重重难关来到这里的头脑。就我所知,应该有不少社会善心人士,会很乐意援助像她这样有才能的年轻人。她为什么会没有选择的余地?
  「……上尉,请恕我失礼,上尉的家境应该不错吧?」
  「没这回事。虽然幸福,但就只是个普通家庭。」
  父亲身为政府官员算是中坚分子。母亲出身于平凡的家庭。不认识什么值得一提的有权人家。顶多就是祖父曾是海军军人,所以很高兴我能成为军人的程度。
  然而,提古雷查夫中尉随后说出的话语,却让我受到无法言语的冲击。
  「唉,真是令人羡慕。孤儿可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活过一天是一天。」
  她的语气,就像是回想起那饥肠辘辘的生活一般。尽管没有说出口,但她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再再透露着自身凄惨的际遇。难以想像的沉重气氛,让我不自觉地倒在椅背上。回过神来时,已经被压制了。被她的氛团。
  「……军人遗族应该能领抚恤金吧。」
  「上尉,我是连母亲的长相都没见过的私生子。倘若没有孤儿院的话,我如今早就曝尸荒野了吧。」
  教会附属的孤儿院。原来是因为这样啊,我顿时明白了。虽说是不幸的开端,但正因为是教会拯救了她,她才会如此热忱地前往教会。正因为如此,才会如此真挚的祈祷吗?
  然而,就算是这样好了。
  「只不过,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但你还是小孩子。不应该再继续当军人了。」
  就算在战时想要不当军人是痴人说梦,也不应该舍弃其他道路。军人这种生物,就本质来讲必须要是吃闲饭的。而虽说是吃闲饭,但等到必要时却不得不死。
  让小孩子做这种工作是一种悲剧。
  「……鸟卡上尉是在质疑下官的能力吗?」
  然而,等到提古雷查夫面无血色地提出反问时,乌卡上尉才醒悟到自己说了多余的话。不慎对拥有名誉与荣耀的军人,说出这种相当于是怜悯的话语。
  「我不是在质疑你的能力!而是觉得像你这样的小孩不应该上战场。」
  这听起来像是在辩解,却是我的真心话。朝我投以试探眼神的中尉,还只是个孩子,应该要受到保护的年幼少女。不论是谁,都不会想把女儿送上战场吧。
  光是想到要把刚出生的女儿送上战场,就让我几乎发狂。她那赌上性命为帝国捐躯的父亲,也肯定不希望她这么做。同样身为父亲,我可以断言这绝对没有错。
  「这是军务。既然身为军人,就没有办法避免。」
  然而她却坦然地,毫无一丝犹豫地断然说道。身为军人。她就如同字面意思的,将这句话具体呈现出来。这不是作为原则的军人论,而就像是在不知道其他道路之下成为军人,然后培育出宛如军人般的自我一样。
  那她的自我究竟在哪里呢?
  「你是认真的吗?」
  但我还是下意识地,问出这句自己也知道毫无意义的询问。只不过,她注视而来的眼神,是不想看漏我真正意图的认真眼眸。如果是在说笑或是说谎,是不可能说得这么斩钉截铁吧。
  更遑论她是有过充分实战经验的人,跟不知道战场情况的人所说的空泛言论截然不同。有着包覆硝烟与铅的坚定信念。
  「……上尉打从方才起,究竟是怎么了?」
  或许是觉得乌卡的烦闷很可疑吧。保持着礼节,提古雷查夫稍微向眼前的对手发出疑问这让乌卡感到非常地无地自容。
  「我的小孩出生了。听说是个女孩。」
  「恭喜上尉了。」
  虽然她很恭敬地献上祝贺,但这种依循礼节的对应,甚至让我感到寂寞。有种她与其说是基于对小孩的爱情,更像是单纯对喜事淡然地发表祝贺的感觉。她的视线,就仿佛是在看待与自己无缘的世界。
  「一看到你就让我忽然想到,自己的女儿会不会也需要上战场呢。」
  她已经相当地敞开心胸了。也觉得从她口中听到了率直的意见。然而难以克服的认知差异与不对劲的感觉却狠狠冲击着我。
  「居然让正需要人疼爱的小孩上战场,这个社会究竟是怎么了?你不这么觉得吗?」
  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说些什么。就只是将涌上心头的情感,如实地用言语表达出来。
  我感受到她注视而来的视线就像是想看穿什么似的。老实讲,就连我也没想到自己会失控到这种程度。但既然话已说出口,就没办法再逃避了。最后,正在观察我模样的提古雷查夫中尉,就宛如宣告神谕的巫女般缓缓开口。
  「……上尉,你是个有常识的人。我劝你现在就退役吧。」
  仿佛立场颠倒的话语。
  「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在这个需要我们收拾善后,不让战火延烧到下一个世代的时刻,叫我退场也太过分了吧。」
  「你是在知道战场后还保有良知的人类。你如果退役,将能成为一股力量。」
  你应该这么做才对。蕴含着这种言外之意,她握紧放在餐桌上的小手极力地主张——你应该要退役。
  「我是军人。除了军人外,什么也不是。」
  「不,上尉。你还保有理性。就让我以同学的身分厚着脸皮建议你,至少在这疯狂的舞台揭开序幕前退到后方吧。」
  「这种事是不被允许的。」
  这可是战争。能悠闲待在办公桌前工作的情况已经结束了。而且我也没办法抛下伙伴、抛下同梯、抛下战友,自己一个人恬不知耻地离开。朋友啊,我与你们共同在队列中发过誓了。绝对不能就这样离去。
  「上尉,活着也是场战斗。这也是为了不让令嫒被送上战场。」
  「……我会考虑的。」
  但我却没办法反驳她。尽管感到抗拒,却说不出更多的话语。我被十一岁小孩的气势压倒。无言以对。
  「时间不多了,请尽早下定决心。」
  「你说话就跟参谋一样啊。」
  「因为我只接受过这种教育。」
  看来我真的是心无余力了。居然要求军大学的学生讲话不要像个参谋,这根本毫无意义。毕竟我们受的教育,就是要我们成为这种高级参谋或幕僚。
  这倒不如说是赞美。以话语的使用方式来讲,没有比这还要错误的用法吧。就连自己也能隐约注意到,自己感到相当地动摇。
  「……原来如此。确实就跟你说的一样。」
  确实就跟你说的一样——我也只能够这么说了。我这个人的词汇还真是贫乏啊。
  「啊,午餐似乎是送来了。一起用餐吧。」
  「……嗯,就这么办吧。」

  中午遇到的乌卡上尉,看来是因为小孩出生所以精神错乱的样子。嗯,我同意成为父母会诱发心理学变化的学说。
  总之,这样乌卡上尉也就从军大学的升官道路上脱落了。主张要趁对方在精神上毫无防备时说服他的法西斯主义者,肯定是恶魔般的天才。这样他就会因为希望担任后方勤务而导致评价下降,乌卡上尉应该不会不知趣地提出抗议吧。如此一来,我也能在军大学的百人之中,确定获得前一二名的名次。拜这所赐,虽说仅限于我这一代,但也能冠上冯①之名,成为参谋将校了。
  毕竟难得获得军大学的经历。要是名次太高,事后应该会有很多麻烦事,但要是太低也很难自由行事。就这点来讲,如果能姑且取得优等评价,获得军方荣耀的军大学骑士的称号,就不算太坏。不过还是得看学习的成果和与教官们的关系。
  想到自己被怀疑稍微缺乏积极的奋战精神,这个名次应该算是妥当吧。虽然之后得再多展现一点积极的态度就是了。毕竟自己一直都很倒霉,必须得再多注意一点。
  算了,今天就先这样了。方才的午餐,是靠三寸不烂之舌拢络成功的乌卡上尉帮忙代垫。晚上则是要被参谋本部招待,不晓得餐点会是什么呢。虽然不到海军的程度,但听说参谋本部的餐厅品质也不错。真是教人期待。

  参谋本部第一(陆军)晚餐室

  正当某军大学的同期学生,在市区的餐厅里谈论彼此的经历时,参谋本部的第一晚餐室,也同样在用餐的同时进行对话。
  只不过,这边是受到排场与传统束缚的餐会就是了。
  过去,帝国陆军在参谋本部内部盖了一间豪华的晚餐室。这间豪华的晚餐室,不仅遭到士兵们抱怨极为浪费,将校们也不太方便使用,所以评价并不怎么好。但由于海军的一句话,让舆论彻底逆转。所谓「陆军就连晚餐室也很多余」。
  对于嘲笑这件事的海军,陆军则是提议删减战舰的多余设备反击。
  所谓「真搞不懂在旅馆里打仗的家伙们在想什么」。
  因此,陆军如今是团结一致,把对晚餐室的一切批评视为背叛行为。此后,就为了展现出陆军有在活用晚餐室的情况,陆军的相关会议经常到晚餐室以餐会的形式举办。收到要在这间豪华房间里进行午餐会议的通知时,正好与雷鲁根中校刚结束北方与西方这两边战线的视察,把包包放在作战课的办公桌上时几乎是同一时间。不过这种事雷鲁根中校也早就习惯了。
  但问题就在于餐会的议题。
  「我反对。我坚决反对这件事。」
  在打开信件的瞬间,雷鲁根中校忍不住瞪大了眼,这种事他是绝对无法接受的。光想着这件事,让他在上午几乎没办法好好工作。完全没动眼前陈列的食物,在与会高官之中,雷鲁根中校独自一人展开激烈的反对论战。
  「雷鲁根中校,我尊重贵官的意见,但你得先排除主观因素。」
  只不过,担任直属上司的作战局副参谋长卢提鲁德夫准将,很不幸地并不支持雷鲁根中校的意见。毕竟这对他来说,可是期盼已久的战术改善方案。他恐怕是不会轻言放手吧。但这看在从战场视察回来的雷鲁根中校眼中,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绝对不能让她指挥快速反应大队。按照她的个性:可是会直到全灭为止,都不会停止前进啊。这是在白白消耗魔导师的行为!」
  提古雷查夫中尉会在军大学毕业的同时晋升为上尉。这尽管令他害怕,但如果是这种程度,倒也还有办法修正。认为技术研究所或教导队应该还有位置安排给她而掉以轻心了。没想到,上头居然想在提古雷查夫上尉的指挥下编制实验部队!
  喔,神呀!这根本就是场恶梦。她太过危险了。那个战争论可是她的看家本领。
  「虽然贵官如此主张过好几次,但军大学的教官们,可以给予她重视士兵的评价喔。」
  确实是有部分军官学校的教官支持雷鲁根的见解,表示「她太过好战」。
  但军大学的教官们却有不同的意见。她就连在参谋旅行这种极限状态下,也会重视士兵,避免损耗。这可不是靠表面工夫就能做到的事——这是他们的结论。在成员皆是军大学毕业生的参谋本部里,这个意见具有决定性的重量。
  所谓「战斗欲旺盛。尽管如此,却同时保有避免损害的正常感觉」。总之,他们将这视为是优秀的资质。
  「你是不是太过于被成见束缚了?」
  「……您难道没看到她在军官学校时代的报告吗?」
  他不死心地提出调查到的她的负面评价。但雷鲁根自己也是军大学毕业的参谋,连想也不用想就十分清楚长官们会以哪边的判断为重。所谓军人这种生物,会更加尊重自己人的判断。
  「就当作最后她也在教育之下获得成长吧。军大学说她没有问题。」
  要是有在军大学惹出问题,评价或许会完全相反吧。但在军大学获得优等评价,获选成为骑士的她毫无瑕疵。
  「她的行动与其说是教育的成果,更该说是本性啊!不能把大队交给她!」
  但至少也必须要提出反对意见。就算这会让自己身为高阶军官的经历受到伤害,也不应该逃避身为军人的义务。要是把大队交给她,大队很可能会在与敌人交战前先被她杀死。这是身为军人绝对无法容许的事情。
  「最主要还是她还太年轻,阶级也不符合条件!」
  「提古雷查夫中尉已经决定要晋升为上尉了。比起中队指挥官,她是更应该担任大队指挥官的人才。」
  「帝国没有那个余力让能干的军人闲置。这贵官也知道吧。」
  只不过,上头已经决定好方针。听到卢提鲁德夫准将训诫他的声音,雷鲁根中校不得不明白这一点。这是为了改善快速反应能力,解决这个当务之急的问题。就算多少有些问题,上头也肯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既然如此,就该让她回教导队,或是担任技术研究人员。她还是小孩子。您难道不知道,小孩子的天真有多么残酷吗?」
  他试着提出其他方案。参谋本部在传统上很欢迎议论。因为他们相信,多方面的观点能减少事情的瑕疵。
  「雷鲁根中校,我会倾听贵官的意见。但这件事已经决定好了。」
  「这是参谋本部的决定。我相信贵官也知道这所代表的意思。」
  反过来说,只要是透过议论决定的事情,就不允许再有异议。推荐进行彻底的辩论,但只要决定好方针,就要求全体一致团结毫不拖延地执行下去。要是没办法做到这一点,就只会被驱离参谋本部。
  「……呃,下官失礼了。」
  已是实质决定好的事吗——雷鲁根中校垂头丧气。从来没想过参谋饰绳会有一天看起来如此可恨,但他还是克制住了。不对,本来的话,根本不可能顶撞中央到这种地步。尽管如此,他仍然是非常不安。
  「很好。那就照预定,让提古雷查夫上尉编制新的大队吧。」
  「等编制完成后,立刻准备让她晋升少校与担任大队长的任命书吧。」
  「以上。接着讨论下一个议题。」
  ……这样真的好吗?

  「百闻不如一见。」
  这是对勤务兵放在眼前,盛在盘子上头的料理,谭雅率直的印象。
  谭雅知道这是名叫屠裂鹇辫盘的料理。屠宰肉拼盘她并不讨厌,而且还是在战地难以吃到的炖煮料理。这种将在战壕生活中原本就容易缺乏的维生素C,经由加热处理浪费掉的奢侈料理,就只有在后方才吃得到吧。
  考虑到前线归来的人也会来这间餐厅吃饭,所以在菜单里放入只有后方才能吃到的料理,算是个不错的主意。要说理由的话,就是用跟前线相同的食材费安排餐点,表示后方并没有乱来的周全顾虑。
  到这里都还很好。到这里。
  问题就在这与其说是酸,倒不如只有咸味的调味,以及煮得半生不熟的猪肉。这要不是还有马铃薯,根本就只能拿去倒掉的搭配,让她惊讶不已。
  况且主食的面包还是战时面包。这似乎是要兼作为普及宣传,但讲明白点,海军的黑麦面包还比较营养丰富且美味吧。如果要她说的话,真想拜托他们别勉强把小麦粉与马铃薯混在一起做面包,正常地分开来做料理吧。
  要是去海军的餐厅,肯定能在相同预算下吃到更好吃的东西。
  理由很简单。虽然陆军方面想必是撕裂嘴巴也不会泄漏半句,但晚餐室的设备用掉了太多经费,结果必须不断拿部分伙食费去填捕折旧费用,已近乎是公开的秘密。外加上跟海军不同,就算吃粗食也无所谓的风气,似乎也无法刺激厨师们的创作欲望。还不只是如此,伙房人员的频繁替换,也让他们在技术上完全应付不过来。
  就连战时面包②,也是因为是最便宜外加上没人想吃,所以才有办法端上餐桌的面包。在参谋本部的陆军餐厅吃的食物,别说是海军自豪的上级军官休息室,甚至比他们下级军官休息室的食物还难吃。就算撕裂嘴巴,也不愿意承认海军浪费预算的指责,真是让人对陆军的顽固意志感到目瞪口呆。老实讲,这可以跟联合王国竞争饮食的世界最低水准吧。不对,肉馅羊肚的水准说不定还比较高呢。
  这绝对不是会让人主动跑去吃的味道。
  「……味道如何,上尉?这可是参谋本部的招牌菜喔。」
  没错,主动。反过来说,这要是参谋本部人事局的柯德上校与战务局的杰图亚准将招待的料理,就是不得不吃了。也由不得人说不吃。
  「是的,若要下官据实以报,就是让下官回想起常在战场的心情的出色料理。下官实在是佩服不已。」
  「哈哈哈哈,这真是漂亮的回答啊,杰图亚阁下。」
  但正因为如此,面对杰图亚准将的问题,谭雅不得不保持礼节地说出自己的真心话。就算要人耐得起粗食,这种食物也未免太过分了吧?
  或许是相当中意自己的答复吧。开怀大笑起来的柯德上校,开始碎碎念起:「干脆就取名为常在战场的餐厅吧……」
  「你的心态可嘉,上尉。不过不需要客气。」
  「不,我已经吃饱了。请不用太在意我。」
  双际上,即使是他们也不是自己喜欢吃这种食物的样子。
  「是这样吗?你还在发育,吃太少不好喔。」
  「是的,下官的食量很小。我会努力让自己多吃一点的。」
  基于立场不得不利用参谋本部的餐厅……而且还被陆军方面持续强迫利用的杰图亚准将,大概会对每位新任的参谋提出相同的询问吧。谭雅认为这就跟大学里会有部分教授喜欢稍微恶整学生是一样的情况。
  不过这种情况也只到用完餐为止。
  就在柯德上校驱离前来收盘子的勤务兵,要他在送上咖啡后暂时不要靠近后,随即进入了正式主题。
  「那就进入主题吧。啊,虽然迟了点,不过恭喜晋升,提古雷查夫上尉。」
  她在军大学毕业的同时,收到晋升上尉的任命书。核准这道命令的不是别人,正是人事局的柯德上校自己。这还真是相当做作的祝贺词。
  「感谢您的祝贺,上校。」
  身高不够,硬是坐在高椅子上才勉强构得到餐桌的谭雅,就算挺直背脊,也仍旧是不得不抬头仰望着对方。尽管如此,谭雅还是按照将校应有作为的刻板印象,以爽朗的声音答谢。
  至少在军队这种庞大组织里,模范值得效仿。
  实际上,首次见面的人事部上校也朝她露出满脸亲切笑容。虽然只是摆出对方也应该要这么做的态度,但礼节并不是无意义的行为。至少在交涉时,将有可能是逮住对手破绽的工具。
  有别于内心的漠不关心,发出宏亮的声音。早已经收到晋升的任命书了。
  如今,不需要故作恭贺的上校说也早就知道了。包括接下来的主题才是重点这件事。
  「送来的可不只是晋升的任命书。还有贵官的分配单位。」
  没错。就是军大学的毕业出路。军大学毕业生的人事,不是由教育总监负责,而是掌握在参谋本部手中。
  人事权是由这群拥有强烈同伴意识的少数人负责管辖。想当然,倘若惹到他们不高兴,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这话反过来说,也是真理吧。
  「我想尽可能参考你的意见。」
  「感谢。」
  柯德上校所谓的参考,总之就是我会假装听一下的讯息。只要是人事部的人,不论是谁都至少有过越级命令的经验,这种事并不罕见。
  但不论人事部的人表现得多友好,都千万不能够大意。倒不如说,我十分清楚他们是活在场面话世界里的人种。正因为如此,场面话就要以场面话来对应。
  「不过下官是军人。只要有命令,不论怎样的单位我都会虚心接受。」
  睁眼说瞎话的答复。说不论怎样的单位都会虚心接受,在大多情况下都比随便打草惊蛇来得好。当然,得小心别让自己抽到下下签。
  「很好。送到贵官这边来的是这些文件。」
  随后上校就像是很满意一般,细心地拿出一叠人员申请书,交到我手中。全是来自第一线的部队。而且都迫切需要魔导师与军官的样子。虽然看起来也不是没有正在后方重新编制的部队。姑且算是有很多单位想要我的样子……假设我要是说错什么话,肯定会毫无选择余地,被丢到最严酷的地方吧。
  「对了,参谋本部也提出了一张。」
  最后交出来的文件,单纯是参谋本部希望我前往参谋本部的配属希望书。
  「考虑到贵官的功勋,人事部不会强制你的选择。你就选自己喜欢的单位吧。」
  「能选择的单位实在太多了。真不知道该怎么选才好。」
  不过,实际上根本没得选。掌握人事权的参谋本部,只是想让我知道究竟有多少单位要我吧,这也就算了。
  但是,拥有决定权的参谋本部都叫人去他们那里了,哪里还会有笨蛋不听从啊?这是不可能拒绝的。
  「也是呢。」
  上校在深思熟虑后催促着我,这虽说是故作姿态,但他却像是真挚地对烦恼出路的年轻人给予建言般,营造出这种人物形象七真是名杰出的演员。不过早在他配合自己这边的蹩脚演技演出时,这就已经是出看得到结局的三流戏曲了。
  「不过,不论哪个时代,都没有轻松的工作喔。」
  「是的。」
  保持挺直背脊的姿势答话。看来对方也挺忙,似乎没太多时间配合我的蹩脚演技。
  「我不清楚参谋本部想任命你做什么,但就先祝你幸运了。」
  「感激不尽,上校。」
  祝我幸运,这是种私人的表现。总之,就是向我传达个人善意的讯息。对方似乎握有什么会对我有很高评价的要素。
  也就是说,最初的「不清楚要任命我做什么」这句话是谎话,应该认为他已经知道才对。你究竟知道些什么?想询问此事的谭雅,无意识地像个小孩般,微微地偏着脑袋。
  对于她的询问眼神,自以为明白的上校点点头,站起身。
  「尽管遗憾没办法一起享用点心,但下官就先告辞了。」

  「辛苦你了,柯德上校。等会儿见。」
  觉得该说的都说完后,柯德上校就连忙离开餐厅。尽管视线追逐着他离去,但杰图亚准将也同时叫出在一旁待命的副官,开始进入只是交付文件,却特意把她叫出来的最大主题。
  「毕竟是贵官,我们就直接来谈实务内容吧,你会分配到参谋本部底下的单位。虽然不是直属长官,不过你就当作这实质上是在我的底下办事吧。」
  「是的。今后请多多指教。」
  他事务性地淡然述说着。但即使是从军多年的杰图亚准将,也是连作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这么一天,拥有让十一岁小孩成为自己部下的经验。
  就连被提拔的本人,也一副这正合我意的感觉,让他怀疑对方是否在适应军大学生活上,意外地吃了一些苦头。不过既然有能获选为骑士的才干,以及战场归来的身分,年龄想必只是个小问题吧。
  这个小小上尉的脑袋里装着的某种东西,能以经验让我们知道,对我们来说,依赖视觉判断状况是件多么愚蠢的事。本来应该要对这种情况感到不对劲吧。在如此年幼的阶段就发挥出卓越才能的人太过异常。
  她那独创性的概念,究竟该给予赞赏,还是批判她疯了呢?
  只不过,她能不能作为将校派上用场?杰图亚准将与参谋本部就只在乎这一点。既然能派上用场,那其他议论就显得不重要了。
  「很好。」
  实际上,就连她也对未曾指挥过中队就需要指挥大队的情况,丝毫不显得慌张。根据她的言行来看,恐怕她早就认为自己会立刻担任大队指挥吧。
  我曾从军大学的图书馆管理员们那边听说,她曾在战史编撰室中研究过大队规模的机动。倘若不是对自己的言行有着相当的把握,应该是不会有心思准备到这种程度。这意味着,自已眼前的提古雷查夫上尉,早在授命担任大队长之前,就已经是一名犬队长了。
  「上尉。参谋本部打算立刻让贵官负责大队指挥。」
  实际上来讲,她会这么心急也是莫可奈何的事。倘若是魔导大队,就能兼具某种程度的裁量权与战斗能力,是行动相当自由的部队规模。她似乎认为自己适合在前线作战,就跟大部分教官所指出的一样。所谓重视士兵,但极为积极果断地迈向战斗。
  如此具有干劲的野战将校,还同时是名卓越的魔导军官。就算要我现在就立刻让她率领部队,在最前线发挥本领也无所谓吧。
  「是的,这是下官的荣幸。」
  但对杰图亚而言,还是期待她能成为少数经历过军大学教育的魔导军官,担任起更加广泛的职责。因此就某种意思上,他甚至认为这是个好机会。
  「很好。不过要交给你的,将会是新编制的魔导大队吧。」
  「是新编制吗?」
  「这是组织的常态。放弃吧。麻烦事会很多喔。」
  组织部队,加以训练,并确立管理系统。倘若没有经验老道的老兵支援,这些全都会是极为困难的工作。人尽管能够创造组织,但组织却无法创造人。
  因此,只要能组织出某种成果,才能算得上是帝国军真正贵重的中流砥柱。正因为如此,才会以重新编制大队的功绩,强行将大队交给她指挥。
  「然后,你明天就会收到编制官的任命书了。」
  所谓专家的事情就交给专家处理,他将制度上能利用的制度全部利用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想把魔导大队交给连中队长经验都没有的一介中尉指挥,必须得要运用相当的手段。
  比方说,编制官这个职位,原本是负责将佣兵队编入正规军,这种几乎算是中世纪遗物的职一务。这不需要有过中队长经验,只要是军官都可以担任。是为了统一管理雇用的佣兵团,用来统治他们的制度。这虽是在二百多年前使用的制度,但只要没有废止,当然就是有效。
  既然在文件上有效,就任谁也无法提出异议。说到底,说不定会因为根本不知道编制官这种
  职务,连想抗议都没办法就是了。
  「编制官?这似乎是相当古老的职务吧?」
  不过她相当优秀。提古雷查夫知道编制官是种古老的职务。想必很快就会知道,这实际上是强行靠制度敷衍过去的做法吧。
  实在是相当可靠。这么优秀的人,倘若要是男性,就算要我把自己的孙女嫁给她也没问题。由于她太过可靠,甚至几乎要让我忘记,眼前的军人只不过是一名少女。
  「要将大队交给上尉指挥很难。所以是利用编制大队的功劳,强行让你晋升少校。」
  这本来是不应该说出口的话也说不定,但是面对她,或许老实让她接纳我们是她的伙伴,会让她把事情干得更好吧。这是要重新编制一个大队。该做的事情堆积如山。所以事先让她知道,战务局不是她需要警戒的对象会比较有益。
  「……可以认为我是实质上的大队长吗?」
  「全力以赴吧。这样就能确保你少校与大队长的位置。」
  看来她果然没忘记自己曾说过想要一个大队的事情。区区的中尉,竟向准将如此要求。这肯定是怀有超乎寻常的决心与自信才会这么做。而且,她的这份能力是货真价实的。
  身为魔导师并拥有指挥官器量的稀有人才。就算如此强行运用她会遭到其他部门的抗议,我也早已做好觉悟。
  「我可以认为这会遭到周遭人士的反感,并以此为前提行事吗?」
  最重要的是,她这故作不知向我确认情况的谨慎态度。与其说要以周遭人士的反感为前提,倒不如说早就遭致反感了。就算她透过越级上诉获得大队长位置的谣言没有传开,如此快速的晋升也十分醒目。但她会把这件事说出口,是想在确实掌握住情况后寻求协助吧。
  「说得好像现在才发现一样呢。你就说吧,有什么要求吗?」
  「在进行编制时,可以认为是由下官全权负责吗?」
  「没错。大队的人员与装备,我会尽可能拨发给你。」
  对于她的疑问,我的答案十分明确。当然是任凭她的自由。倘若有必要,我还会举战务局的全力提供支援。而就像我让人事局的柯德上校同席所表示的一样,人事局也能在某种程度内给予通融。
  打从一开始就是这种约定。大队的人员与装备都会尽可能给予通融,替她做好安排。
  「只要在四十八名以下,就照你高兴地去编制吧。」
  而兼作为让她从零开始编制大队的赔罪,我稍微出手关切了一下。关切的重点,则是大队的规模。帮她确保了相当于加强大队程度的预算。名目是以实验部队的例外措施。
  「四十八名,是加强大队吗?谢准将。」
  「让快速反应大队具有加强大队的规模,是当然的处置。因为是新编制的部队,所以塞了很多预算下去喔。」
  快速反应部队要是太弱还能用吗?在他如此低语后,负责运用的作战局就与他连成一气,表示支持。而理解到杰图亚意思的卢提鲁德夫在背后帮忙,或许也占有很大的因素吧。
  但卢提鲁德夫准将的判断,主要还是受到实际利益的观点影响。比起分散远处的复数兵力,能集中在手边运用的大队会更有价值。就常识来判断,这是任谁都会举手赞成的内容。
  「不过有个条件,就是只能从西方、北方方面军以外的部队里挑选人才。唯有这一点是无法商量的。」
  唯一的条件就是人才的来源。不能从正在担任最前线的方面军中擅自带走精锐。这同时也是运用部门与方面军的意思,要以未经实战的﹉人员组成部队的核心。
  就这层意思上来讲,这也是让各方面军交流经验的好机会。就连对各方面军来说,只要能表现得比其他方面军还要优秀,藉比重新建立管道,就再好也不过了。
  这个部队,肯定能以有形无形的方式成为帝国军的支柱。
  「大队就配合你的本业,编制成航空魔导大队。」
  这是当然的事。航空魔导大队的编制,就等同于是已经发布命令一样,之后就只是时间的问题。提古雷查夫上尉看起来也像是能理解似的,不发一语。也好,没有多余的对话,事情也比较有效率。
  「请问是怎样的指挥系统呢?」
  她是会率直发问的人。这里要是能回答快速反应军司令部,想必会相当轻松,但杰图亚准将却只能回以苦笑。
  也好,指挥官确实也有必要思考,部队是在谁的指示下运用。光是会询问这件事进行分析,就足以给她及格分数了。毕竟这不是找碴,而是纯粹的疑问。
  「就快速反应部队的观点来看,是直属参谋本部。所准备的编制编号是V600。你有什么要求吗?」
  「下官没有特别要求。请照一般事务处理。」
  毫无犹豫的答复。总而言之,就是对编号与虚名不太有兴趣。不过还是有顾及到部队的辨识度与业务需求的必要。
  「那就六〇一吧。基本上你没有长官。高兴吧。是直属参谋本部喔。」
  「……还真是我人生的春天啊。」
  「一点也没错,简直是羡煞他人啊。」
  俗话说大队长是最轻松的。能身为指挥官站在第一线,又具备某种程度的独立指挥权。总之就是能边参与战争边指挥作战。对于优秀的军人们来说,这想必是相当轻松的立场吧。
  更遑论是能大幅摆脱烦人规定的参谋本部直属的大队长了。
  「完成编制的期限是?」
  「愈早愈好,不过没有明确的期限。」
  「了解,下官会努力选拔。」
  而基地应该会稍微避开邻近主战场自顾不暇的北边与西边,及容易遭到政治干涉的南边与东〢边,设置在中间地带吧。就算事务手续是交给下属处理,也还是能知会她某种程度的推测。
  「基地恐怕会是位在东南方的基地吧。」
  「了解。」
  与主战场完全相反的位置。也就是说,能有时间尽情地训练部下,她露出带有这种含意的微笑。看着抿嘴微笑的提古雷查夫,我稍微想起一些不好的传闻。也就是所谓她对部下的选拔基准过于严苛。
  「上尉,我先忠告你一句,有人批判你太过于挑选部下了。」
  这意味着,她培育部下的才能与能力受到质疑,这将会导致严重的负面评价。在军队里,当然不可能自己挑选部下与长官。简单说就是只能在赋予的条件下,想办法顺利完成任务。
  如果办不到,不论个人的能力再出众,也是不合格的将校与军人。顶多作为一匹狼在组织中流离失所遭到孤立吧。毕竟群体能以压倒性的数量取胜。
  「我不是怀疑你的能力,但这不是什么好风评。自己留意点。」
  「感谢准将的关心。」
  但她却有余力淡然应付这项指责。真可靠。恐怕早已拟定好某种程度的人员方案了。
  「没什么,这是你靠实力获得的结果。就尽情自豪吧。」
  「骄者必败,所以我想谦虚过活。」
  「很好。看这样子,是没问题了。」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并没有对自己的出人头地与特权感到骄傲。保持自然,就算享受恩惠也不会沉溺,充分完成那份义务。实在是罕见的军官。不对,或许该说这是贵族的风范吧。所谓的贵族,本来就是基于风范,而不是基于血统。冯的称号并不是全部。毕竟高贵的姿态与血统毫无关系。
  「明天就会送出任命书了。今天可别离开宿舍喔。」
  「……效率还真高呢。」
  听起来十分错愕的口气。也是,要是昨天的任命书到今天就遭到更换,会想这么抱怨也是无可厚非。
  「这是我少许的歉意。别放在心上。」
  「没这回事,感谢准将。」
  「我很期待你喔,上尉。祝你武运昌隆。」
  我将实验部队托付给她。这是项重责大任,但我是真心期盼着她。但愿这项实验措施能够获得成果。

  「V600。」
  这个编制编号,是在纪录上完全不存在的编号。在战后公布的部队资料当中,除几项被指定为机密的资料外,部队编号已悉数公开。但V600系统却是怎样都遍寻不着。
  帝国军的编制是从中央军的V000号开始,就算包括各方面军在内,合计也只到V400多号。考虑到例外案例,就是中央技术研究所所属的部队,但在公布的资料当中,也只有V000多号或是V500多号。
  部分专家表示,这可能是为维持高度的机密,而例外给予特殊实验部队V600的编号。大战时激烈的技术竞争,让技术相较于大战之前获得了世界级的发展。想要在这场技术竞赛中拔得头筹,无论如何都不能避免高度的机密保全。这难道不是为了保全机密,所以才用其他编号设置部队吗?
  这项意见确实是很有可能。我们连忙从退役人员当中,找出可能的相关人士制作名单。同时,我们的团队也开始试着接触帝国军技术部的资料。从中显现出来的结果,指向一名曾隶属于中央技术研究所的技术人员。
  我们随后获得机会,能直接访问这名中央技术研究所的前技术将校。他的名字是阿德海特·冯·修格鲁主任工程师。是在大战中期开发出被誉为杰作的艾连穆姆工厂制九七式「突击机动」演算宝珠的主任开发人员。
  据说拥有虔诚信仰的修格鲁先生,每逢星期天都会在上午进行礼拜。多亏先生每周拜访的教会祭司肯帮忙接洽,才有办法实现这场会谈。所幸尽管会受到严格监视,但对方仍旧是答应了我们的访问。
  修格鲁先生就如同前述,是名理性的人物。「我很高兴能在向上帝祈祷的日子接待远来的访客。」这也是神的旨意吧。伴随着如此低语,他由衷欢迎在安息日午后不请自来的我们。
  老实说,我们早有觉悟像先生这种帝国的技术人员,个性一定会很乖僻,这种结果反倒让我们有点泄气。此时我们向善良的修格鲁先生坦白自己曾经怀疑过他的人格,请求他原谅我们的狭隘气量。
  「这表示你们已经知错了。凡事只要顺从心灵的引导就好。」
  在修格鲁先生笑着接受谢罪后,我们随即向他询问V600编号部队的事情。然而,就在我们说出V600编号的瞬间,意图回答的修格鲁先生就遭到看似在监视的宪兵制止。这当中必定有鬼。我们如此确信。
  只不过,修格鲁先生在苦笑着看了宪兵一眼后,说出让我们意想不到的话语。
  「V600这个部队编号并不存在。不过各位。去翻找纪录吧。学习历史对记者来说也很重要吧。」
  尽管对先生苦笑说出的话语感到混乱,但我们依旧是做出判断,V600这个编号不是部队名,而是指其他事物,并针对这点着手调查。修格鲁先生要我们学习历史的话语成为了关键。
  仿佛不存在的部队编号,不对。是真的不存在。直到军制专家替我们解答疑惑之前,我们就这样一味地抱头苦恼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不过国际新闻部的同僚介绍的专家,一眼就看穿我们所犯下的错误。
  所谓「V×××号本来是编制编号」。
  帝国军根据其军事制度,是由战务课编制,作战课运用。这边的重点,即是负责编制的部署与负责运用的部署不同。通常运用单位会直接沿用编制单位的编号。
  比方说,要是战务课为补充中央军的战力编制了一个Vl01部队,作战课就会将这批部队作为第101特遣队运用。但没有明确决定所属单位的部队,就会使用平时不会用到的编号来避免误会。所以显而易见的,就算编制编号V600可能存在,第600号部队也不会存在。
  把这两者混为一谈,让我们自行创造出第600号部队这个不存在的幽灵部队。唉,真是丢人现眼。还以为找到真相,结果却是这副德性
  于是我们决定突发性地到啤酒馆取材,写下报导小组一连整天的啤酒馆体验记事。(不过很遗憾的,上头并不承认啤酒馆的取材经费。)
  原来如此,聪明的修格鲁先生肯定认为我们在追逐某种奇异的事物。但先生的最大误算,大I概就是误会我有聪明到能理解他的建言吧。
  很好,这样事情肯定能顺利进行了。如此认为的我们,边烦恼着莫名发疼的脑袋,边开始翻找起帝国军参谋本部战务课所留下的编制资料。接着,我们就轻易发现到找寻的事实。
  毕竟在归档的档案里,编号600的档案就只有一本。那个档案夹,就像是要人发现似的放置在那里。只不过;里头是空的。只有留下一张简洁的字条。

  帝国军参谋本部战务课通知:
  「我们将经常领导着他,经常不舍弃他,经常走向充满荆棘的道路,经常置身战场。一切皆是为了胜利。所追求的魔导师,将前往艰难的战场,领取微薄的报酬,过着枪林弹雨的阴暗生活,承担难以承担的危险,无法保证生还。等到生还之际,将能获得名誉与赞赏。」
  参谋本部第六〇一编制委员会

  但话说回来,编制编号六〇一究竟被分配到怎样的部队编号啊?很遗憾的,资料就只有一张字条。不过对讨厌文字修辞的帝国军来说,这张字条所蕴含的情感可说是异于寻常。
  如果有人看过,肯定会留下印象。做出这种判断的我们,开始调查起当时的帝国军魔导师。然后才第一位就中奖了。所得到的答复,相当令人遗憾。
  「啊,那个很有名啊。是打造政治宣传部队的事吧?那些真心志愿跑去报名的家伙们,回来时都在那边抱怨连连呢。」
  「政治宣传部队?」
  「对呀,听说是宣传部想要一个『展现帝国的正义与高贵的部队』。」
  「那个,就算你说是政治宣传,但我们手边并没有这种资料耶。」
  「这是当然。要是把航空魔导师的大部队拿去做政治宣传,怎么可能不引发问题啊?」
  「那个,也就是说?」
  「听说是基于作战课与前线的强烈投诉,所以才散播这种要编制新部队的流言。这件事应该挺有名的吧。」
  不会吧——抱持着这种想法的采访小组,随即访问起数名前帝国军魔导师。这一半是希望他们能予以否定;一半则是认为他们会回答「对呀,我知道这件事」的自暴自弃。
  然而不知道该说是命运弄人还是幸运,事态出现微妙的差异。我们从数名魔导师身上,得到其他有力的证言。
  「对呀。我知道这件事。是快速反应军司令部的构想在妥协失败之后的产物吧。」
  「那政治宣传部队呢?」
  「啊,那个单纯只是谣言吧。我曾听说过快速反应军是分配到V600的编号。」
  「快速反应军?」
  「是呀,似乎是上头想要比大陆军方便细微运用的部队。不过好像失败了。」
  这是前中央军的士兵。
  「好像是基于方便,把西方方面军与东部方面军的联合部队叫作V600的样子。」
  「……你有听过快速反应军或政治宣传部队的事情吗?」
  「有啊,那是唬人的消息喔。在战时是常有的事情。」
  「那么V600部队是怎样的部队呢?」
  「说明白点,就是将开战初期战力消耗的西方方面军与东部方面军重新编制。」
  「重新编制?」
  「没错,听说不是解散,而是为了方便整理所设置的部队。」
  「那其他各种传闻是?」
  「我听说是谍报上的虚张声势。好像是以正在重新编制精锐部队的消息来吓阻敌军。」
  这是前北方方面军的士兵。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从乍听之下确有可能到接近荒诞无稽的各种传闻。简直就是战场的谣言大集合,让我们陷入边捧腹大笑边抱持迷惘的状态。愈是深入调查,就愈会从其他方面突然跑出新的传闻。就算真实不仅只有一个,也该有个限度吧。我们完全陷入五里雾中。
  究竟什么才是对的?首先就来思考这个问题吧。尽管听到各式各样的传闻,但总觉得不太对劲。试着统计后发现,这些传闻相互有着一致与矛盾的部分。也就是说,毫无疑问有著作为根本的事实,然后谣言才愈传愈夸张。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就丝毫没有接触到真相。
  就像这场战争一样。人们经常谈论着战争,让世人知道战争的惨痛。但这场战争的真相,至今仍尚未明朗。
  「V600」与「第十一号女神」的浑沌。
  这不就像是这场战争的本质吗?
  (安德鲁WTN特派记者)

  参谋本部编制课

  这里是挂着参谋本部战务局编制课第六〇一编制委员会这个招牌的事务室。设置在参谋本部的角落,负责编制新编部队的事务室。而这间事务室的主人谭雅·提古雷查夫正面对着这世上不可思议的事件,由衷地抱头苦恼。
  原因是坐在订制椅子上的她,眼前办公桌上那堆积如山的申请书。这如果是在招募应届毕业生,还可以理解会有这么多的应征履历。要是参谋本部这种高薪单位,要设立新单位并公开招募应届毕业生,就连自己也会考虑参加应征。
  但招募要项应该不是这个才对啊。虽说偶尔会觉得自己的感性与他人有所歧异,但这完全是出乎预料。想说是不是有哪边弄错,还特地拿回分发到各方面军的招募要项,一字一句地仔细确认,不过没发现任何错误。
  「我们将经常领导着他,经常不舍弃他,经常走向充满荆棘的道路,经常置身战场。一切皆是为了胜利。所追求的魔导师,将前往艰难的战场,领取微薄的报酬,过着枪林弹雨的阴暗生活,承担难以承担的危险,无法保证生还。等到生还之际,将能获得名誉与赞赏。」
  会被经常丢到最前线,就算要撤退也是最后一个离开;就算是不合理的要求,也要打开战线,不允许投降后退,会经常配置在战场的宣言;最后还老实表示,战场是艰难的场所,报酬也很微薄。照道理来讲,这样已过度充分地尽到说明义务。除此之外,甚至还特地注明枪林弹雨的惨烈,「以及不能有一丝大意,一旦大意就会立刻丧命。生还之际,姑且是会颁发勋章,但总之就是没有特别奖赏。
  这不论怎么看,都是「这是前往地狱单程旅行的旅游指南,由衷感谢您的阅读」这种等级的招募要项。就常识来想,看到这种乱七八糟的招募要项,应该是不会有人想来应征才对。谭雅曾如此坚信过。
  毕竟,如果是自己,就是百分之百不会应征。就算是一般的军人也绝对不会来应征,这样就能以志愿人数不足为借口,打着以拖延战术争取时间的如意算盘。她甚至反倒佩服起战务课,居然有胆子在一个星期前,让她通过这么乱来的募兵要项。
  身为菁英享受各种良好待遇的魔导师,不可能回应这么乱来的征才条件。这要说的话,就像是在华尔街与西堤区刊登征人广告,上头写着「需无薪加班,不适用职灾保险,须经常假日出勤,没有医疗保证。在生意成功之际,将能保证获得满足与充实感(成功机率极为渺茫)」。这样当然是任谁也不会认为,会有经济专家或是业务交易员会前来应征。
  当她提出严苛到这种程度的募兵条件时,就已经预计好能靠募集志愿人员消耗掉三个月的时间。但实际上如何呢?端看结果,眼前这堆积如山的文件,全是各方面军踊跃提出的志愿申请书。
  人员募集至今,才过一个星期。
  「……为什么会这样?」
  独自一人在办公桌前抱头苦恼,伴随着宛如呻吟的疑问发出叹息。想说志愿应该人数不多,所以就只有在设置事务室时跟战务局借了点人手,认为其他事情可以独自处理的谭雅,此时打从心底后悔这个天真的决定。
  尽管计划脱轨也很令人苦恼,但在这之前,这堆文件怎么看都不是能独自处理的量。就算自认为擅长文书工作也有限度。但就算想解决人手不足的问题,也没办法轻易就找到人手帮忙。
  这就某种层面上来看,是战略的失态。靠耍小聪明的战术手法,应该很难改善眼前的这种事态。尽管怀疑人们的常识究竟上哪里去了,但总之只能承认计划前提有着严重的错误。没错,参谋本部附属第六〇一编制部队编制官——谭雅·提古雷查夫魔导上尉,确实在严苛的现实面前,品尝到败北的滋味。
  说到底,参谋本部决定实验性设置快速反应魔导大队,并将基于这构想的远大计划交付给她这件事,实际上也超乎本人的预料。就谭雅的主观来看,她就只是在与杰图亚准将对话时,表明自身的能力与对现况的认知,想藉此不着痕迹地让对方对她留下印象。但在不知不觉中,却演变成大人物把大队托付给她,要她放手做事的情况。
  对谭雅来说,她不下数次地想当场大叫「这简直莫名其妙」。不过就现况来讲,她只能边呢喃说着「身为军人,能肩负起这个责任,是下官无上的喜悦一这些空泛的词汇,边在心底难以理解地戚到纳闷。

  军方的官僚机构愿意成为她强力的后盾,这是多么难以置信的大方态度啊。简直就像是看到难以置信的事物般让人惊讶。这事诡异到让她有股冲动,想拿步枪打爆某人的脑袋,看看这是不是现实。
  毕竟,这虽说只是在编制部队时,用来无视军队垂直管理体制的名目,但也拥有绝大多数的自主权。而且编制的规模是加强大队。就连截止日期也是任她高兴。
  就在她如此抱头苦恼提出反间时,视野不经意捕捉到摆在眼前的桌上电话,然后想起因为太忙而遭到彻底遗忘的副官人事。对了,我应该有副官吧。总算是想起这个事实的谭雅,就在脑海中闪过或许能把副官当秘书使唤的念头后,瞬间拿起话筒。
  「副官、副官!」

  自从在参谋本部的角落设置办公室以来,已经过了一个星期。总算是想起副官存在的谭雅,立刻拿起话筒呼叫副官。此时谭雅满脑子都在想,有必要招集事务人员来消化掉这堆积如山的文件。如果可以,最好能有一打不会放过任何瑕疵,凡事吹毛求疵的宪兵将校帮忙,并尽可能现在就要。
  「是的,上尉。请问有何吩咐?」
  嗯?似曾耳闻的年轻女性声音?

  虽然在意,不过以叫人优先的谭雅脑子里,烦恼的全是那堆积如山的文件。对于允许入内的询问,她也只是虚应一声,脸完全没从文件堆中抬起。尽管如此,但这终究还是对方到任以来第一次见面。还是得见个面吧……就在她抱着这种想法,把脸从文件堆中抬起的瞬间,就被那张怀念的面容吓得就像是只被枪打中的鸽子,表情瞬间僵住。
  「真是好久不见了,提古雷查夫上尉。维多利亚·伊娃诺娃·谢列布里亚科夫,即刻起前来报到。」
  眼前活泼地伴随着端正敬礼来到的人,是谭雅首次拥有的部下。一边答礼,一边看向她肩上的阶级章,是少尉阶级。这样看来,她是修完初期的速成将校课程,获得晋升了吧。等想到这,谭雅才总算是把举起答礼的手臂放下。
  「好久不见,谢列布里亚科夫少尉。啊,虽然有点晚了,但恭喜晋升。」
  「谢谢上尉。」
  在意外的地方遇到意外的人,让她有点吃惊。
  「贵官就是我的副官吗?」
  「是的。」
  原来如此,看来高层相当用心啊。让同性担任副官,这种配置意外体贴。就算不打算让部下帮忙办私事,但女性副官也比较方便办事吧〡—高层会有这种奇怪的顾虑也是无可厚非。
  而且,本来只有期望副官别是个无能,但没想到居然会是她,这对谭雅来说是个喜出望外的误算。副官如果是能干又值得信赖的部下,工作确实是能比较顺利。幸亏她很能干,这样就能一直把她当作秘书与副官使唤。
  「那么少尉,不好意思,麻烦去帮我跟卫兵司令借几名宪兵过来。」
  老实讲,还真想要一个能直通宪兵办公室的电话线路,但不知道为什么,个人办公室里头没有能从陆军参谋本部打到外部的电话。这是基于保密吧,只能辛苦一点了。这样也好,我也嫌放入电话总机麻烦。
  「了解。请问上尉,要跟宪兵司令部借几名人手呢?」
  「只要手头上有空的人就好。不过记得跟他们讲,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借十二名。」
  「了解。我那这就去借。」
  看她办事这么牢靠,让我微微笑起。尽管大量等待处理的工作令人厌烦,但有个派得上用场的部下,也能大幅减轻身上的负担。只不过,这也是等人手到齐之后的事。不管怎么说,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处理志愿人数太多的问题。
  深呼吸鼓起干劲,在重新审视申请名单后,发现里头不知道为什么还混着西方、北方军的申请人……记得是说志愿人员要从没有担任最前线的方面军中选拔吧。算了,这大概是事务处理上的失误,毕竟有这么多志愿人员要花工夫确认。一想到这,谭雅灵机一动想到的解决方案,就是重新进行选拔的必要性。
  以事务性的官僚手续,宣布所有文件无效,然后再次举办公开招募的计划。
  「很好,就赶快去准将阁下那边吧。」
  只要抗议事务手续有太多错误,就能争取到不少时间,我打着这种如意算盘。只不过,就在站起来的瞬间,我就觉得有必要重新审视自己这浅薄的主意。
  等等、等等,我会不会想得太简单了?
  本来预期这场募兵会募集不满志愿人数。认为这种尽早战力化的要求,以及要兼顾质量不得不仔细挑选的状况,应该很方便拖延时间才对啗但现实却是来了大量的志愿人员,所以容易遭人认为是在堆积如山的申请书面前,白白浪费时间、毫无作为的提案,十分危险。
  倒不如说,就现况来讲应该要尽早编制部队,尽可能延长训练时间,打造出厚实的人肉盾牌才是聪明做法。谭雅决定改变主意。为了自身安全,最好多留一点时间锻链能成为盾牌的部下。西方与北方的文件就当作没看到吧。这是所谓严正审查的结果,这次就当作运气好放你们一马。反正这些志愿人员肯定是被迫志愿的。既然这个部队铁定会被派去他们不想去的激战地区,其实都很希望自己落选吧。也就是说,最好不要让他们合格。这么做也绝对是在帮我积阴德。
  既然如此,倒不如活用有着大量应征人员的情况。在今后提高选拔门槛,来打造出最杰出的部队。这样就一定能确保质量,同时也能在编制上耗费时间。运气好,就能花费大量的时间在编制上;就算运气再糟,能通过这场选拔的部下,也肯定能成为盾牌,所以也没有坏处。岂止是没有坏处,甚至可以说是非常之好。
  对了。事已至此,应该要切换观念,想办法让损害最小化。避免做出像协和式客机那样愚蠢的决定过程。
  所谓让损害最小化,就是让损失降到最低限度,也就是说,应该要避免打草惊蛇。只要能做到这点,就完全没问题了。就让我以别说是恶鬼,就连鬼神看到都会拔腿就跑的乱来基准进行选拔吧。
  人在被稍微逼急后的想法,顶多就只有这种程度。

  帝国军参谋本部附属机关第七会客室

  「艾莎·修贝鲁兹中尉即刻起前来报到。」
  「克莱恩·巴鲁哈姆中尉,同样前来报到。」
  在招集下从东部军赶来首都的两名年轻中尉。他们出现在首都郊外的第六〇一编制委员会基地时,正好是规定的十一点。为了组成最精锐的魔导部队。在长官要求志愿人员报名后,基于义务感与功名心志愿应征的两人,意气洋洋地报上官阶与姓名。
  「辛苦了。我是参谋本部第六〇一编制委员会委员长,格里高利·冯·特纳上校。」
  接受报名的是格里高利上校。隔着正面的办公桌,就像是要看穿他们底细地凝视而来,那股让人联想到历战老兵的压迫感,令两人挺直了背脊。
  对于在凝视下立正站好的两人,上校就像是了解什么似的点点头。
  「两位有收到本日预定行程的通知了吧,不过行程临时变更了。」
  就连在军官学校,也经常遇到预定或目标临时变更的情况。
  这肯定是在要求他们的灵活反应能力。如此判断的两人,随即集中全副神经,仔细听着上校的每一句话。
  「原定要在今日1400前到第七演习场集合的通知取消。两位要从即刻起,立即前往第六航空战队司令部报告。」
  即刻起——恐怕关键就在这个「即刻起」上。这肯定是在考验他们,对于紧急命令的对应能力吧。
  「……此外,不用我说,你们要在这场选拔过程中尽到保密义务。」
  然后是选拔过程中的保密义务。果然如此。如此心想的两人,随即思考起保密手段,修正原定计划。市区就原则上是禁止飞行。应该能使用一般的交通手段。但基本上还是用军方的车辆。而且最好尽可能使用宪兵或司令部的车辆。
  「当两位的保密能力遭到怀疑时,就会即刻给予遣返回原队的处分。请自行注意。」
  「是的。」
  在听完这些不言自明的注意事项后,迅速走出房间的两人随即讨论起来。
  「第六航空战队司令部?不好意思,你知道所在位置吗?」
  「当然,这没有问题。我记得是位在奥格斯堡空军基地的部队。」
  对巴鲁哈姆中尉来说这是陌生的战队司令部。不过好在修贝鲁兹中尉记得十分清楚。是位在帝都郊外的奥格斯堡空军基地。记得是拥立运输部队,并能对应大规模运输任务的战队。因为是精锐部队,所以也很注重与空军的合作吧。考虑到保密,确实是位在郊外的基地比较适合。
  「这样一来,就是在郊外吗?糟糕。哪边可以调到军用车辆啊?」
  这些理由,对两名年轻尉官来说算是非常容易理解,但问题就在于,该怎么调到军用车辆。两人很遗憾的,目前是所属东部军。没有权利向一般部队下命令,能使用的移动手段也有限。外加上考虑到保密规定,倘若搭乘民间计程车前往基地,恐怕会当场被遣返回原队吧。
  「……参谋本部附属的宪兵队应该会有。或许能跟他们借备用的车辆。」
  只不过,就在修贝鲁兹中尉烦恼时,正在朝他们敬礼的宪兵身影让她想出一条活路。她连忙快步走去,确认眼前的宪兵是参谋本部附属的宪兵中士。如果是他,就应该有车可借。外加上是参谋本部的附属单位,也没有保密上的问题。
  「中士,能跟你调台车吗?」
  「好的,中尉。这没有问题。」
  他当下欣然应允。对他俐落的办事手腕感到满意,两人向他表达谢意。随后以最恭敬的敬礼目送这两名尉官离去的宪兵中士们,就在车辆驶离视线的瞬间,与同僚们一起垂头丧气。
  虽说目送这些被骗去基地遣返回原队的家伙离开是他们的使命,但人也太多了吧?
  「……这是第十四组吗?」
  开口确认后,再次感到受骗的人数之多。
  「今天还剩下几组啊?我是听说还有五组。」
  他们光是今天,就已经接受过十四次相同的请求。就连特意在会被对方看到的路线上巡逻,也是遵照上头的指示。如果只有一两个人还可说是偶然,但要是人数多到这种地步,考官的意图也不言而喻。
  「这下不妙,我还以为至少会有四组合格耶。」
  没想到他们居然轻易就被骗回原队,一点也没察觉到真相。那两名中尉也肯定会搭上奥格斯堡前往东部方面的运输机,被遣返回原队。
  「第三小队那些家伙们是对的吗?」
  第三小队赌会全灭。第一小队赌会有四组合格。顺道一提,认为会有半数通过的第二小队早已出局。算我拜托你们,给我合格啊。
  一想到自己作为赌注的好酒,宪兵中士就迫切祈祷这些志愿人员能够合格。尽管没很虔诚。但他如今也只能祈求上帝保佑。毕竟在这世上没有比赌徒还要虔诚的信徒了。

  两天后,帝国军参谋本部附属机关第七会客室

  「你说V60l只是个政治宣传!」
  年轻少尉一副无法接受的态度,口沫横飞地提出抗议。紧握的拳头如今也几乎就要砸在办公桌上。他是想要协助正在苦战中的西方方面军才赶来的。然而……给予东部军的任务居然只是政治宣传?
  别开玩笑了。少尉以全身述说着这种怒气。
  「冷静点,少尉。我也不想这样回答你。」
  相对于他,少校则是十分抱歉地低下头。没错,少校等同是在跟少尉赔罪。他也对这种事态感到忧虑。但至少也要向少尉表示歉意,就算无法恳切地用言语表达,也要表现在态度上。
  见到他的态度,哪怕是愤慨激昂的少尉,也明白到就算对眼前的少校生气也没有用。
  「……也就是要我默默离开?」
  「抱歉。我很高兴贵官的干劲。如果有机会,还请再次志愿吧。」
  少校的语调听起来像是对他由衷地感到同情。或许是感受到话语中蕴含的歉意。少尉松开紧握的拳头,在行了个标准敬礼后离开房间。
  「……下官告辞了。」
  就在少尉把门关上的瞬间,目送他离去的少校身影,就伴随着晃动模糊消失。同时间,以光学术式遮蔽的座位显露出来。年轻少尉尽管说得慷慨激昂,但直到最后都没发现自己正在受他人观察。正因为如此,方才观察他的众人才会漏出失望的叹息。而且还是深深的叹息。
  「……差不多该彻底检讨对光学系术式的对策了。」
  在直到方才为止都还只是墙壁的角落,忽然现身的数名将官就像是吃了一斤黄莲似的吐出这句话。毕竟他们已经看这种单调到令人生厌的三流戏剧看到厌烦了。
  真的是非常可悲,居然得看那些丝毫没察觉自己受骗的蠢货们,在测验中不断发表愚蠢的演说。会感到不耐烦也是无可厚非。
  而且这出戏的机关还很简单。就是利用光学系术式制造出骗人的立体影像。先是在置于房间角落的办公桌前投影出不存在的人物,然后再用光学系伪装术式掩饰房间内的不协调感。主要就是修改内部装潢,掩饰办公桌放在角落的不协调感。
  藉由这种修改,将房间伪装成办公桌是摆在正中央的模样。也就是说,让室内空间看起来格外地小。而高阶将官们则是在多出来的空间里,苦涩观察着。空有干劲却徒劳无功的少尉,就在现场的稽查官面前演了一出盛大的独角戏。
  结论就是,他身为一名魔导师,在谈论常识之前,就连基础的认知能力都有缺陷。如实证明自己连认知能力都有问题的他,漂亮地帮东部军宣传他们欠缺实战经验的事实。敌军倒还另当别论,但没有参谋会高兴自军的无能遭到证明。
  「我说得没错吧。会想批评他们视野狭隘也是没办法的事。」
  提古雷查夫上尉耸了耸肩。看着她厌烦的表情,前几天愤愤不平地从东部军跑来抗议的众人口反倒是脸色苍白。
  在精锐部队的选拔测试中,对于东部方面军近乎全灭的结果做出的评论,几乎刮起一阵愤怒的暴风。
  毫无忌惮地批评他们是「无能、怠惰、傲慢、没大脑、低能、注意力涣散、毫无观察力、最差劲的薪水小偷」,结论还是「有必要对东部方面军魔导师进行全面性的再教育」?
  别开玩笑了。这些参谋就伴随着这句怒吼,从东部军跑到参谋本部这边来激烈抗议。但呈现在他们眼前的,却是方才那种惨不忍睹的光景。
  「与其用说的,倒不如亲眼见识会比较快吧。」
  在这么说后,提古雷查夫上尉招聘这些跑来抗议的将官担任考官。这项测验的机关很简单。就单纯只是看测验对象能不能看穿光学系的欺敌术式这种基础伎俩。
  举例来讲,投影在志愿人员面前的影像没有实体。所以,就算隔着桌子似乎能在某种程度内做出掩饰,但一整天看下来,连不是魔导师的自己都能感觉到不对劲。主要是因为立体影像就只是动动嘴假装在说话。
  然后再透过合成语音,从旁边适当地说出提古雷查夫上尉事前捏造的故事。要是真的有专心在听,就会发现声音是从旁边传来的。
  这种看在知道真相的人眼中,会觉得单纯到令人气恼的机关,几乎把全员都骗倒了。绝大部一口分的人都依照命令前往空军基地,然后直接被遣返回原队。
  这种实情相当有可能会让东部方面军遭到训诫。不对,是几乎确定了。从东部方面军跑来抗议的参谋们,遭到参谋本部的众人从四面八方投来叱责眼神。
  「原来如此。看贵官不断提出不合格报告所以跑来视察,但这样我也就理解了。」
  代表战务局的副参谋长杰图亚准将边笑,边冷冰冰凝视着东部方面军的众人。你们之前究竟是在混什么东西啊——透露出这种指责。
  光学系欺敌术式并不是什么特别新奇的手段。魔导师的教则里就有记载,要对抗共和国军擅用的统一射击,光学系欺敌术式是有效的对应方法。不仅如此,就连共和国军也常在战场上使用,所以对光学术式的对策,被视为是魔导师的基础。在选拔阶段被证实连基础都做不到,就可想而知他们的训练程度。
  「不过,这可是中央军的实战经验者大半都能看穿的诈术啊。」
  「相同水准的测验,东部方面军却几乎全员都无法看穿,可是个问题呢。」
  军方高官们喃喃批判。正因听到这些话,一名东部军的参谋才战战兢兢地开口辩护。
  「……恕下官失礼,与其说是经验问题,这难道不是技术差距的问题吗?」
  他的这句疑问,暗指是因为提古雷查夫上尉的技术高超,才会导致这种事态。至少东部军很清楚,能够配戴银翼突击章的魔导师极为稀少。所以才会开口提问,这与其说是实战经验,难道不是因为技术的差距太大才导致的吗?
  「这只是用光学系术式投射幻影的简单术式。在实战中一般都会作为诱饵使用。」
  不过,提古雷查夫上尉这句淡然答复即是一切。这是在实战中活用光学系欺敌术式,从敌方中队规模的统一射击中存活下来的人所说的话遒烜句话带有相当的重量。但最主要的,还是中央军之前派去西方参战的部队,有将近半数都能看穿这个诈术,这是无法动摇的事实。
  「透过光线的折射,在考官面前被不存在的影像要得团团转。相信各位长官也能理解,下官不想采用这些家伙的理由吧。」
  「现在东部方面军的成绩是?」
  「该志愿组至今报名的二十九组当中,有二十七组遭到幻影蒙骗,返回原队了。」
  听完事务官淡然念出的报告书内容,看了整天喜剧的稽查官们不经意地叹了口气。
  作战参谋们甚至开始抱头苦恼,认为说不定该认真检讨各方面军的再教育计划。如此轻易就受骗上当的部队,让人严重怀疑究竟有没有办法打仗。
  「就算加上中央军在十组中所合格的五组,也只有一个中队。」
  而且,采两人一组进行的第一次测验,合格者仅有十二人。就算全员采用,这人数也只能编成一个中队。只有达到目标的百分之二千五。
  「现在也只能期待东部与南部方面军剩下的六十五组了。」
  姑且也不是没在期待的语气,但他的眼神却深深主张着这是不可能的事。
  「照这比例来看,没有用吧。」
  然后他所做出的结论,否定掉这个过于乐观的预测。一旁听到这句话的众人也是相同的结论。在放弃辩护后,东部将校们一同垂头丧气。他们尽管不希望自己的部队被盖上无能的烙印,但现实是残酷的。东部方面军的魔导师,大概会坐一阵子冷板凳吧。
  「……要降低要求水准吗?」
  「得设定一个基准,让他们重新训练后派得上用场。会浪费不少时间在编制上。」
  透露出失望的战务课将校们,谈论起重新规画编制期间的事情。你们训练时是都在混吗——当中也不少人以这种眼神狠狠瞪着东部方面军的参谋们。毕竟降低要求水准,必然会增加部队的编制时间。
  当中最麻烦的是,部队的教育期间会变得难以置信的漫长。会不对此感到着急的人,还比较奇特。让干练军官适应部队,跟从基础﹉开始锻链新兵,在意义上截然不同。能力差别太大的部队,就算要运用也只会碍事,所以不得不追求均质化。
  也就是说,要以提古雷查夫上尉选拔的中队为基础组成部队,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
  「具体来讲要多久?」
  「我需要一个月左右。」
  将东部方面军的众人从如坐针毡的氛围中拯救出来的,很讽刺地是提古雷查夫上尉的一句话。
  一个月这个数字,让全员忍不住将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结果让东部军的事情遭到遗忘。选拔并重新教育,本来需要极为漫长的时间。
  但在在座的高阶将校面前,提古雷查夫上尉却面不改色说出这种大言不惭的话。
  表示只要给她一个月,就能充分把这群无能锻链成有用的士兵。
  若是普通上尉夸下这种海口,肯定会被人当作是吹牛或是单纯的笨蛋。毕竟新兵教育得花上两年。就算队员是多少有些经验的魔导师,说要在一个月内组成大队也是很可疑的事。
  众人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没办法」、「不可能」、「实现机率为零」这些话。
  但提古雷查夫上尉却散发着不容置喙的气概。我会锻链给你们看。她展现出倘若不是有实力佐证,就几乎可说是傲慢的自信。
  在场的高级军官们,各个都被这年龄足以当自己孙女的上尉的气势压制。她所拥有的存在感与威吓感,甚至让他们暂时忘记要对东部方面军追究责任。
  「那这种时候也无所谓了。就算粗暴点也没关系,给我重新教育吧。」
  他恐怕是唯一有料想到这种事态的人吧。担任战务局副参谋长的杰图亚准将咧嘴一笑,所谓的粗暴点也没关系,就是允许她在不出入命的程度下放手去做。
  「是的。」
  答话的提古雷查夫上尉,嘴角也浮上与长官十分相似的微笑。就像是吸血鬼得到猎物般的狰狞微笑。就本质来讲,更像是猫咪在玩弄猎物的微笑。
  「把这份纪录送到教导队去。让他们重新教育南方与东方的方面军。」
  而且,他们是毫无破绽的。杰图亚准将就像是突然想起似的补上这句话,他丝毫不打算将方面军的质量问题束之高阁。反倒是展现出要彻底重新锻链的意志。
  「再这样下去,真是教人担忧。这将是今后战斗教训的共同课题。」

  帝国领阿尔卑斯山脉 祖格峰演习场

  「主呀,请赐予我引导羔羊们的力量。」
  高度八千英尺。在打破现有航空魔导概念的高度上回荡的声音十分真挚。那些稍有反抗气概的家伙们早已尸横遍野。如今的我们就有如顺从的羔羊,鞭策着濒死的身体在空中飞行。不对,或许该说是被迫飞行。肺部渴求着氧气,有如气喘般不断紧缩想要吸取空气。这尽管让意识涣散,但维夏仍旧勉强维持住意识控制宝珠。事情的开端,如果恍神到变得相当奇怪的时间感没错,大约是在五天前。
  「给各位选择吧。是要击坠我,还是享受这场训练。」
  当我们疲惫不堪,正像具尸体般睡得死死的。跟莱茵的时候相比,这里居然有床可以躺,提古雷查夫上尉也是有温柔的地方嘛……如此大意地熟睡的我,就落得连同整间宿舍一起遭到魔导炮击炸飞,不容拒绝地从梦中惊醒的下场。急忙抓住宝珠与铲子展开防御壳,从破破烂烂的残骸中爬出来的我们,所看到的是提古雷查夫上尉的壮烈笑容。在起床时看到那张在莱茵战线看惯的笑容,毫无疑问比艾勒的恶作剧还要有害心脏。
  她拿在手上的步枪刺刀,就仿佛兴高采烈想要猎杀人类的吸血鬼。那磨得闪闪发亮的刀刃,正迫不及待等着魔导师在她面前粗心地丧失意识,无视于夜晚的黑暗,反射着皎洁月光。挂在胸前的演算宝珠所充斥的莫大魔力,毫无疑问散发出一旦有人露出破绽就立刻攻击的意志。
  「听好了,今后的一个星期,各位要在这个B—十一三演习区域进行战区机动演习。」
  不知何时准备好的地图上,标示着三个地点。根据演习内容的概要,我们要从开始时刻起,尽全力移动到第一地点。时间限制是四十八小时。
  此时允许一切手段。总而言之,重点就是不能脱队。行军是部队的基本,这就连在幼年学校也有严格指导过,但拜托能不能别在注意事项上注明,一旦观测到魔力反应就会进行观测炮击与魔导导引炮击啊?
  要一边隐藏魔导师身上的魔力反应一边行军,是件极为困难的事。这就连在莱茵战线曾累积过数次经验的维夏也不例外。最重要的是,他们是连同宿舍一起被炸飞。持有物品就只有在紧急展开防御术式时,有成功守护住的身边道具。就连水都很匮乏。在这种状况下进行非魔导依存行军?这样实战还比较轻松吧——这让人忍不住想哭。
  然而,就在他们费尽千辛万苦勉强抵达第二地点时,随即受领到光学迎击战的命令。所谓由于炮兵队闲得发慌,于是变更演习内容。
  「各位,见你们无人脱队,真令我感到高兴。」
  在见到上尉难得露出满面微笑的瞬间,全员皆感到不明就里的寒意,那抹微笑代表着更糟糕事态的揭幕,知道这点的维夏忍不住怨恨起上帝——这也未免太过分了吧。
  那个微笑,倘若不是「哎呀,这样还不够严厉吗?没有到会这么游刃有余」的意思,就是「看来能再严厉一点呢」的意思吧……神呀,我恨你。
  就算再怎么讨厌也能理解到,上尉感激不尽地决定配合我们提高训练内容的难度。
  「而多亏各位的优秀,让炮兵队积了不少炮弹。」
  接下来的事,也无需说明了。那个上尉就带着满面的笑容,将包含维夏在内的部队成员们一起踹落绝望的深渊。
  「各位,排挤同伴可不好喔。这边就让我们陪炮兵队一起愉快游玩吧。」
  语罢,提古雷查夫上尉就展开术式放出热线。而在射线飞往的方向上,有着正朝这里飞来的训练弹。是炮兵队朝集合地点进行的炮击。
  炮兵的定点炮击。要是打不中还比较奇怪的简单炮击。各位实在很能干,让我也与有荣焉?那个人居然说出这种话来。
  「真是出色的技术。虽说是训练,但真亏你们能避开炮兵队的魔导观测。虽然很好,不过要是无法抵御炮兵攻击可就不好喽。预防万一也是种训练。所以作为各位与炮兵队的联合训练,就在这个据点进行防卫训练吧。姑且算是防御战。即刻起你们有十五分钟构筑阵地。没什么,训练弹的储备量很少啦。你们不用太担心。只要连打三十六小时,炮弹大概就会打完了。」
  在她以可爱又可恨,仿佛是在宣读郊游预定行程的开朗口气如此宣告后,下一瞬间,维夏随即哭哭啼啼地冲去构筑阵地。她作梦也没有想到,人生中会有这么一天,觉得铲子是如此可靠的东西。
  「好啦,各位。如果不想死,就给我迎击吧。还有,要是有人离开规定路线,『我』就会进行魔导炮击。」
  啊,那真的是差点没命。现在回想起来,炮击过程还有打着训练弹的名义,混入部分「提振精神用」的弱装弹这点,让人一点也不惊讶。毕竟,她可是提古雷查夫上尉。肯定会贯彻言出必行的态度。如果不想死——这句话毫无半点虚假。
  炮兵队的连续射击。就算内心早有觉悟,但一想到自己为什么得遇到这种事情,就忍不住流下眼泪。
  「主呀,请守护裍的仆人。向我展现沝的荣耀、你的全能。」
  在场除了上尉,以全力展开足以让人感到庄严感的防御壳外,全员都拔腿冲去迎击倾注而下的炮弹。就距离来看,有数分钟的迎击时间。让他们进行观测,将迎击可能轨道上的炮弹在空中击坠。这说起来简单,却得消耗惊人的精力。
  训练生总计约有七十二名。只不过,就算有两个大队的规模,但依旧不擅长针对炮兵进行观测,构筑稠密的迎击网。主要是一旦没有成功击坠,就会立即造成重大损伤。
  仿佛邻近炮兵队全体动员的连续射击。倘若不是紧急想到要进行识别作业,分辨出混在炮击中的实弹,真的会惨遭全灭。此外,就连深夜也会断断续续进行炮击,让人在疲劳与目视领域的极限下感到绝望。最重要的是,要是在自己做事时同伴发生失误,就会连带一起被炸飞吧。
  但就算是这样,一旦巩固起自身的防御,就会有某人遭到炸飞。只能够信赖伙伴,办不到的人就会毫不留情地遭到「剔除」。就像在与前线相同的环境下,被丢到极限状况之中吧。结果,在据点防卫的过程中,几乎没有好好睡上一觉。
  然后等到终于经过三十六小时后,上尉就一脸不好意思地指着无线电。
  「各位,炮兵队说炮弹还有剩耶。」
  紧接着,那道耳熟的破空声就再度逼近。事态极为单纯。就是炮兵队重新开始炮击。但这是在众人稍微松懈下来时的炮击。这让至今勉强维持连带感的魔导师们产生动摇。会自顾性命地拔腿逃跑或许是种本能,却得付出极大的代价。
  训练生们再次日击到,上尉会十分乐意地忠实履行宣言的过程。结果,尽管这场炮击很快就结束,但此时的候补生数量也缩减到六十名左右。然后,开始前往第三地点。条件没有之前这么
  杂。只需要前进就好。除了时间限制外,没有说明任何条件。换句话说,就是几乎没有给予任何情报。
  「各位注意,这是行军。」
  只得到这句指示的维夏,预想着最恶劣的事态。所以要认为一切都有可能发生,绝不放松警戒;战战兢兢地前进。尽管不时有装载炸弹的俯冲轰炸中队在上空搜索,但只要别被发现就好;尽管会莫名目击到放养的军用杜宾犬,但也只要避开就好。一切都是能够回避的状况。
  但她仍不放松警戒,认为这当中必定有诈。但就像在嘲笑她似的,丝毫没遇到任何充满恶意的陷阱。真的就只是行军而已。虽然不用说,所设下的时间限制,得要筋疲力尽的魔导师以全速前进才有办法勉强达成。
  而提古雷查夫上尉在瞥了一眼耗尽体力的维夏等人后,就泛起和蔼的笑容站在第三地点等待着。表示「很好,那就开始反审问训练吧」。
  然后在疲惫不堪的状态下撑过审问训练的众人,就直接被丢到阿尔卑斯山里。那是不愿想起的恶梦。自己一边呻吟一边发出少女不应该有的惨烈悲鸣,整个人濒临死亡,上尉却在一旁若无其事地行军。她肯定是恶魔的使者,要不然就是神的使徒。
  啊,居然会有比敌人还可怕的伙伴。外加上,上尉根本毫无人性可言。就算要我拿心脏来赌也行,我跟好几个人都看见了上尉会在训练中把晕厥过去的战友踢飞,等察觉到时,那个人就已经被遣返回原队了。而我自己也确实窥看到死亡的深渊。

  这是在这座阿尔卑斯山脉,海拔七千两百英尺处遭到雪崩卷入,脚骨折趴伏在地面无法动弹的我所看到的情景。我亲眼看到就算跟战友说,他们也绝对不会相信的事情。
  「废物。连雪崩都闪不掉的蠢蛋,扯队友后腿的感觉如何啊?」
  上尉嘴中吐出脏话辱骂。但我知道。而且也看到了。上尉为了救我闯进雪崩之中。
  就算听战友说,事实上变得残破不堪的我,是被上尉当条破毛巾般扔给他的也一样。上尉毫无疑问是名好指挥官。虽然以人类来说,是个让人搞不太清楚的人。实际上,全员都笑着把上司贬得一文不值。
  真是疯狂的伙伴。说不定是感染到上尉的疯狂吧。尽管如此,我却得到神启,要我拯救帝国。说什么——你是守护神国的使徒所率领的尖兵。
  真是个疯狂的世界。要是上尉真的是神的使徒,这个世界就只存在着恶魔了。不对,应该说正因为是这样吧。神话世界里头的众神,是作为伴随实际现象,让我们也能感受到祂们的存在。教义是为了神所设立的。并不是某些人特别为了人类所设立的。
  但就算是这样,人生在世还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情。

  一个月绝不可能训练得出精锐。嗯,这是用常识想就能知道的事。
  但既然都在大批高官面前夸下海口,事到如今也没办法反悔了。
  要说的话,这要是失败,一般来讲会是个大问题。而且还是很可能伤害到经历,并送往最前线作为惩罚的问题。但如果将结论诱导成,是这群人的资质有问题,就连提古雷查夫上尉也无法培育,意义就完全逆转了。
  基于脏东西会被藏起来的想法,甚至还能预料到这件事会就此告吹。外加上也获得战务课可以使用非常手段的许可。所以只要彻底训练到濒临极限的状态,他们就绝对会受不了。
  这样一来,就只要让他人背负起无法承受训练,半途而废的无毅力家伙们的评价,这件事情就解决了。
  我将毫发无伤。于是决定用上古今中外各种特种部队的训练方法。美军风格的菜单如下:将水下适应训练改成高度适应训练。就如同字面意思,要让他们拿出毅力支撑到极限为止。
  这项训练结束后,再来则是恶名昭彰的地狱周。四天合计的睡眠时间是四小时。这据说是能将人逼入彻底的极限状态,暴露出人类本性的严酷训练。就算魔导师能分割思考也还是有限度。只要暴露出他们是重视自己更胜于伙伴的蠢蛋,就能以不配当帝国军人的大义淘汰掉吧。
  当然,我并不想虐待部下。我没有低能到,会对行使无意义的暴力感到兴奋。会确实附加理由,让一切行为合理化,我可不想毫无意义地行使暴力。
  所以我随时欢迎退训:倒不如说,我甚至希望他们赶快退训。让我早日摆脱这项重担。所以赶快给我申请退训啦。总之,要是撑过地狱周,再来就是为期一个星期的SERE(注:美军的训练课程,生存、躲避、抵抗、逃跑的缩写)。严格进行反审问与野外求生训练吧。
  只要在这一个星期内,把他们逼到濒临发疯,应该就会立刻申请退训了。要是这样下来还不肯放弃,对这些拥有战争狂素质的家伙,我也准备好万全对策。在地狱周后直接进行SERE的他们想必已疲惫不堪。
  那随后就直接在阿一尔卑斯山脉,进行连续一个星期的非魔力依存长距离行军演习。
  当然,睡眠时间与休息时间也会尽可能减少。会以战场纪录当中,状况最恶劣的纪录为基准。像是饮用水只有半个水壶。当然也没有携带食粮。要是使用演算宝珠就当场失去资格。能够使用的,就只有两人一把的小刀。
  说是比参谋旅行还要严苛、紧密的行程,应该就能理解了吧。要在一个星期内横越险峻的阿尔卑斯山脉,如果办不到就立即退训。要在一个星期内横越,通常会是件相当严峻的事情,而且这还是指身体健康的人,以万全的装备与状态进行挑战的情况。
  要是有人能在这种恶劣条件下达成,我肯定是被诅咒了。总归一句话,就是在这里犯错的人,将会被毫不留情地刷掉。只要照这个行程下去,最后一定能获得适当的结果吧。
  别担心,光只有这样,还是有可能出现万一。不过我也准备好绝对万无一失的保险。
  先说清楚,唯有这个是我绝对不想使用的手段。对我来说,这也完全不是我的本意。不过,没有比这还要确实的手段。
  所以我也只好饮泣吞声,准备这道保险。
  
  也就是特意将艾连穆姆工厂那个疯子所新开发的试制量产机型作为标准配备。这据说是那个会走动的灾厄——阿德海特·冯·修格鲁主任工程师,他正在开发的艾连穆姆工厂九七式「突击机动」演算宝珠的先行量产机型。
  这一定也可能发展成,会让那个可恨的主任工程师遭到上头追究责任的事态吧。
  嗯,我也曾有过会这么认为的时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我的人生难道真的被诅咒了吗?还是说,人类的可能性是无限的吗?相信的心说不定很重要吧。
  不过,请回想起来。凡事都必须要彻底排除乐观推测。过去的经验往往能带来帮助。
  请回想起来吧。你的失败,大多时候都是出在你自己身上。等察觉到时,已经无法补救的情况也非常多。

  等回过神来时,我已经站在讲台上了。是睡昏头吗——正想对自己意外有着低血压,早上总是爬不太起来的身体抱怨几句时,一股难以抗衡的睡意就再度袭上谭雅的意识。不过,就在些许空档间,谭雅的耳朵捕捉到自己的嘴巴正在说着某些事情。

  今日你们将从无价值的蛆虫毕业。从今日起,你们是帝国军的魔导师。
  缔结战友牵绊的你们,直到死去为止,不论身在何处,军队都是你们的兄弟、你们的战友。
  今后各位将前往战场。而有些人将无法归来。但请铭记在心。
  帝国军人本来就会死。我们是为了死亡而存在的。但帝国却将永远存在。所以——你们也将永远存在!因此,帝国期待你们永远的奋战。
  ……为什么自己得落得要说出这种话的下场啊?

  不记得自己一有说过这些话,但是记忆中,却残留着自己仿佛说过这些话的印象。过程前后的记忆暧昧不明。很遗憾的,或许是在训练中启动艾连穆姆九五式的关系,让谭雅不得不再次认知到,自己丧失了部分记忆。就是因为这样,她才讨厌那玩意。
  对于明明是成长期,身高却没长高,微妙地需要烦恼装备尺寸的谭雅·提古雷查夫上尉来说,身高是她不得不去在意的问题。特别是周遭都是些体格健壮的军人,或是外表看起来就像是身经百战的女性魔导师(少数)。
  唉,对于虽是头脑劳动者,但也多少需要体力的前白领族来说,这是让人不得不感到些许担忧的情况。健全的劳动成果来自于健康的身体,尽管不是没有注重饮食,但就是怎样都看不到成果。虽说要靠吃战时面包长高也很奇怪就是了。
  总而言之,身为一个人,如果不想多费工夫,首先就必须得长高。因此,我就跑去询问军医,自己明明到了成长期却没有成长的理由。是呀,等回过神来时,自己就向军医问出「要怎样才能长大?」这种话了。
  军医表示我会发育迟缓,是因为训练与肌肉的均衡失调所致。之后只要保持适当的睡眠时间与适当的饮食,就会自然变大喽。由于她露出一脸欣慰的表情,所以让我狐疑了一会儿。
  等想通后,我随即有股冲动想拿手边的步枪打烂头盖骨,抹煞掉这段记忆。
  军医身为一名女性,有着丰满的体态。对会顾虑这种讨厌之处的参谋本部降下灾难吧。居然对我,偏偏是对我,以女性身分做出这种对同性的关怀?可恨的是,这全是因为当初被单方面认定,我是因为身为男性才反抗名为信仰的强迫的关系。尽管觉得不太可能,但我该不会被洗脑成想身为一名女性成长吧?
  不对,光靠状况证据就妄下判断非常危险。尽管至今因为艾连穆姆九五式,让我留下许多不快回忆是事实,但思想控制应该只限定在启动的时候。
  就所能确认的纪录来看,确实是没确认到自己的思考有持续遭到控制的迹象。只不过,也有一种事态正在朝极为遗憾的方向发展的感觉。该死的恶魔,你这家伙,你们这群家伙,竟然如此玩弄一个热爱自由的人的人格吗?
  ……等察觉到时,脖子上正挂着一条我毫无印象的玫瑰念珠。
  圣母像?是呀,就是经常在教会看到的那个。我非常清楚。经常看到修女们在配发这种玫瑰念珠。没错,我就只在一旁看着。
  ……放弃逃避,正视现实吧。
  为何我会配戴没有印象的玫瑰念珠?不对,在这之前,我是从何时开始丧失记忆的?
  这下不妙。真的没办法相信记忆了。就算是教会给的,感觉也颇有年代。要我说的话,就是有着历史性的风格与存在感。
  讲明白点,就是如果生得逢时,说不定会被教会当成圣遗物保管的东西。如果可以的话,甚至让我想找机会丢到远处隔离起来;如果能实现的话,甚至让我现在就想捐赠到某处,丢到别的地方去。
  ……会在脖子上佩戴这种东西,看来病情相当严重了。
  记得确实曾进行过训练,这是事实没错。想打着选拔的名目,进行无人合格的报告,到这边为止都没错。这一个月来的记忆十分清楚。只不过,总觉得……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不该在高度八千英尺无意识启动吗?」
  没错,为了提升高度启动艾连穆姆九五式是致命的失误。说不定该考虑精神污染会持续累积的可能性。要认为这精神污染与其说是短期的操纵话语,更像是矿毒一样会持续累积。
  「去接受精神污染检查?但要用什么理由?」
  军方的精密检查机关,有在研究魔导相关技术对于思考领域的影响。只要相信那票人的技术,他们就曾在反审问技术研究会上发表过,能看穿异常的思考诱导的技术。说不定该趁现在还能做出正常判断的时候去接受检查。
  只不过,问题就在于理由。要是被认为是精神有问题的指挥官,很可能会全面威胁到包含经历在内的往后生活。在男女平等观念发展得不上不下的帝国,女性管理阶层虽不罕见,但理所当然会讲求品质。如果想成为白领阶级,要是被认为具有某种毛病的话,可不是一件好事。
  一道规律的敲门声,打破了我抱头苦闷的举动。进入事务室的人,是逐渐上手副官业务的维夏。透过她的表情,我闻到麻烦事情的味道。立即排除没有即时性的思考。优先将脑袋切换成工作模式。
  「上尉,有参谋本部的来信。」
  「辛苦了。需要立即回信吗?」
  如果是麻烦事,希望能尽可能给我时间应付。
  「是的,公使正在外头等着。」
  「什么?」
  提古雷查夫上尉在瞥了她一眼后,立即拿起笔,阅读递过来的军用信件。
  出处是参谋本部。主题是「完成部队编制,立即前往东南军区的基地展开部署」的命令。优先度为最优先。
  「提古雷查夫上尉?怎么了吗?」
  「……太快了。这也太快了。少尉,立刻帮我打电话到参谋本部。」
  她朝疑惑的少尉发出打电话到参谋本部的指示。不过,就在这瞬间。那个人就像是预料到她的行动似的出现在眼前。不对,肯定是早就料到了吧。正因为如此,才会特地从参谋本部派遣高级参谋来见一名区区的上尉。
  「不,你没必要打这通电话。提古雷查夫少校。」
  「呃,雷鲁根中校。你亲自到这里来吗?」
  对方是知己雷鲁根中校。是名拥有常识,总是会避免将小孩子送上战场的善良军人。
  「是呀,恭喜晋升,少校。我是以公使的身分过来的。你想必有很多事想问吧。」
  中校就像是例行公事般地传达内部通知。尽管不讨厌晋升的消息,但有种麻烦事情的味道,特地从参谋本部派遣高级参谋,前来亲手递交区区一名大队长的晋升任命书,这照常理来讲根本不可能。
  「……感谢中校的顾虑。少尉,退下吧。」
  「是的,容下官失礼了。」
  立刻排除包含副官在内的所有第三者眼线。让空间尽可能地形成密室,好让双方能够进入主题。我的晋升。能隐约察觉到,这所代表的意思与大队有关。换句话说,就是大队必须得准备参与实战了。不晓得能不能用训练不足、需要时间建立组织的理由增取时间。
  「那么,中校。请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前往东南方的基地展开部署,本来是预定在中央完成部队的初期编制之后的事。毕竟,根据战局动向,也不是没有可能要前往北方或西方展开部署,但收领到的却是即时前往东南基地的移动命令。
  按照惯例,部队编制应该会给予半年的时间。会这么早就当作部队已经编制完成的理由,实在是太不明确了。
  「人数已达到四十八人。上头认为这样就算编制完成了。」
  「没错,编制是完成了。但是部队还尚未完成啊。」
  外行人容易产生这种误解,但编制完成并不等于部队完成。想要作为战力运用,还必须得要花费一段时间彻底落实指挥系统,建立合作关系,要不然就只是数字上的部队。如果是军人政治家就算了,以这作为本行的帝国参谋本部,应该很清楚这点才对。
  正因为如此才可怕。不得不认为发生了某种状况,让他们明知如此,也依旧得发出这种不合理的命令
  「兵员、装备都没有问题。参谋本部对于贵官的本领给予相当高的评价。」
  「别开玩笑了,中校。目前就连合作训练、应用教习课程、对指挥官的基本认同形成都还不够确实,实际上就跟训练大队没有两样。」
  「也就是说,贵官认为部队在运用上会有限制?」
  「当然。请至少给我半年的时间训练。」
  要完成一个组织必然需要耗费时间。要让部队成员彼此认识,互相建立适当的人际关系,至少需要半年。就算不理会这点,要让成员学习战斗教训,也绝对不能缺少反复不断的演习。
  「上头相信只花一个月就完成初期训练的你,就算是明天也能立刻前往前线作战。」
  「这句话是认真的吗?刚编成的部队与能战斗的部队,根本不能同日而语啊。」
  在文件上,完成编制的两个部队看起来会一样也说不定。但要是一边是刚刚新编制的部队,另一边是经历过实战,并且经过适当补给与休养的部队,差距就很明显了。要形成经过适当训练、确立合作模式的组织,时间是绝对必要的。
  「就算是在编制完成后迅速开始训练,也还是得要设置训练期间,这是常识。」
  「不可能在刚编制完后立即投入战场吗?但上头相信,如果是贵官就有办法。」
  所给予的是完全构不成理由的答案。
  「如果是将下官作为单独战力运用,这也不是不可能,就算是这样也没关系吗?」
  因为知道他们不会单独派我过去,才能做出这种发言。毕竟他们总不可能在部队编制途中把指挥官调走,所以我才会如此强硬。
  「但如果是希望我发挥犬队的战力,情况可就完全不同了。」
  「尽管如此,但要期待应届毕业生能媲美即战力一样工作,简直是不可理喻至极。这就像是在坦白,他们不但没有余力培训后进,而且战场上已经没有干练老兵一样。换句话说;就是末期症状的呈现。
  「……少校,帝国军已经没有余裕了。」
  「……已经到不得不将训练不完全的魔导师大队投入战场的程度吗?」
  「由于大陆军的魔导师全都集中在西方,导致北方的战局变得相当棘手。」
  以现况来讲,是将魔导师集中部署在西方。这是因为大陆军所属的魔导师大量移动过去所致。尽管如此,各方面军也仍旧保有不少的魔导师。这主要是因为协约联合已是垂死之身,光靠北方方面军就能充分应付。
  正因为如此,我才想知道在这种时期,特地让部队紧急配置到离前线相距甚远的东南方的理由。像这样强行提前进度,将部队部署在后方地区的行为,就像是把只要摆着就能提升价值的葡萄酒白白糟蹋掉一样的愚昧之举。或是等同于怠慢起士的保管。
  「正因为如此,下官才无法理解。为什么是东南方?」
  如果是北方方面的情势有需要增援,还可以理解是因为人手不足。这会是相当明白的理由吧。然而说是人手不足,却将部队派往与战线完全相反的场所,让人不得不感到质疑。
  「这是参谋本部的决定。」
  「这是下官能询问的事情吗?」
  「会触犯军机。贵官就在东南方的基地致力达到战力化,直到授领其他命令为止。」
  没有说明背后的政治情形。既然如此,就只能靠自己的脑袋推测,但恐怕是白费工夫吧。总之也只能自己注意,这背后有着不得不将参谋本部的直辖部队送往东南方的理由。
  「如果要达到战力化,请允许下官运用已完成训练的部队。」
  「大队的训练程度应该已达到标准以上了。」
  「雷鲁根中校,下官基于职责义务不得不提出申述。现在就展开部队实在是太过急躁,很容易对准备造成阻碍,让大队无法发挥出有益的战力。」
  兼具试探射击的询问。只要是正常的大队长,都会理所当然对战力化的所需时间过少这点提出忠告。
  「我会记录下贵官的警告。但你最好认为决定不会更改。」
  所得到的,是雷鲁根中校事务性的答复。假如他的强硬语气代表着上头的决意,就表示这是无法动摇的既定事项。
  「下官知道了。」
  所以只能放弃了。只不过,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指示,只需要透过文件或命令书就能解决了。为什么要特地派人过来?心中始终缠绕着这项疑问。这项疑问的解答,是表现得像是做完公使工作,开始整理起行囊的雷鲁根中校若无其事说出的喃喃自语。
  「对了,身为人生前辈给你一句建言。既然难得到东南方面展开部署,要不要试着学习达基亚语啊?」
  「咦?达基亚语吗?」
  「语言这种东西,学起来总是没有坏处的。特别是对我们军人。」
  就一般论而言,确实就跟他说得一样。但为什么特意要我去学达基亚语?可能性有两种。不是达基亚会成为友军,就是会成为敌军。如果是成为友军,就有必要跟他们进行沟通联系;如果是成为敌军,则是能用在探查敌情上。
  「倘若有时间,我会学来作为额外专长。感谢中校的建言。」
  「很好。那就再次恭喜你晋升了。提古雷查夫大队长。」

  统一历一九二四年九月二十四日 兰西瓦尼亚地区图拉欧郡 帝国军野外演习场

  大队接获命令要在所分发到基地展开部署。而他们作为初期选拔最后阶段的审查,就在接获命令的几天后。
  受到战局紧迫的影响,让这次审查不得不强行配合部署计划提前举办。由于是急就章的部队,所以高级参谋们各个都很担忧部队的训练程度,然而他们的担心,却在良好的意思上遭到背叛。毕竟在当天,帝国军的高级参谋们全都目睹到出乎意料的光景,吓得目瞪口呆。
  「你们这群慢吞吞的家伙!不要拖拖拉拉的,赶快提升高度!」
  「这才八千英尺喔。你们这群窝囊废。难道要我再说一遍吗?」
  打从方才起,无线电就一直传出毫无情感起伏的平坦声音。或许让人难以置信,但这些话全出自一名尚未变声完全的少女口中。她所展开的魔力光不祥地明灭,展现出一旦试图降低高度,就会毫不留情将人击坠的意思。
  「要我再说一次吗?很好。那就去死吧。现在立刻就给我死吧。你这家伙死后省下的杂费将能对战友做出贡献。」
  一旦诉苦,就毫不开玩笑地立刻展开炮击术式。不论是丧失意识,还是在魔力耗尽下擅自降低高度,都会毫不犹豫地击坠。认为她不会认真执行这种夸张宣言的魔导师们,想必会一如字面意思,学习到什么叫作百闻不如一见吧。
  「好啦,不想从容就义,就给我提升高度。」
  今天的表现也相当超出常规。
  我相信既然共和国军魔导师能达到高度八千英尺,那我们就得以高度一万英尺为目标。
  在喃喃说出这句话后,提古雷查夫少校就在检阅官的注日下,命令部队「立刻」全速上升。一般会将超过高度六千英尺的交战视为自杀行为。然而她却不以为意地超越高度六千英尺的限制,以高度八千英尺为目标。
  尽管她说不定是疯了,但宣言要在「一个月内」将无能培育成菁英的她,确实是认真的。这不是在说大话。提古雷查夫少校真的办到了。她是认真地将士兵打从骨子里重新锻链,强行将他们磨练成为精锐。
  「雷鲁根中校,您还满意吧?」
  我想参与第六〇一编制部队的检阅典礼。对于雷鲁根中校提出的这项要求,提古雷查夫少校极为轻易就答应了。就像是自己毫无任何问题的态度。
  不对,实际上真的没有问题吧。至少就目前为止,训练过程中并没有出现死者。而展现在眼前的魔导大队,技术确实是如她所宣言的精实部队。
  「相当出色。」
  真的只能说出色了。她在逼迫士兵达到极限的方面上是名天才。让士兵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同字面意思的榨取出近乎极限的能力。
  厅闻她所采用的训练内容,是让士兵经历等同死亡的恐怖,藉此犬幅提升他们的能力。倘若被拟似死亡的恐惧追赶一整个月,确实是能剧烈地提升能力,这是可以预料并理解的情况。他对那些遭到凌虐的将兵们深感同情。
  「……没有氧气钢瓶为什么能达到高度八千英尺?」
  但在场的技术将校们,却基于其他观点感受到冲击。虽说是经过训练,但他们可是若无其事地抵达高度八千英尺。如果是那位提古雷查夫少校,就算飞到高度一万两千英尺也不需要格外惊讶。但是让将兵飞到这个高度,可就具备着相当大的含意。
  「喔,这事很简单。」
  然而,负责解说的宪兵却把这当作茶余饭后的话题,轻易给予答复。
  「似乎是时常展开生成氧气的精制式的样子。」
  直到众人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为止,现场霎时间鸦雀无声。时常展开。换句话说,就是作为术式常驻在身上的意思。
  「……你是说,他们保持着两个常驻式?」
  「是的。好像是作为最低限度的水准,受到如此要求的样子。」
  宪兵不是技术人员,所以无法感受这在专门领域上究竟是多么革新的冲击吧。
  但参谋本部的技术人员们全都震惊不已。不仅喧闹起来,一部分人还喃喃说出「这怎么可能」。没错。魔法式的多重启动。这在理论上,基本上是有可能的。
  就连技术研究所的研究项目,也经常以这作为实验目的并获得成功。但能承受实战使用,同时还能并联常驻式的演算宝珠,开发情况应该是陷入困境才对。她究竟是从哪里弄来这种东西的,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能承受这种不合理要求的演算宝珠,究竟是从哪里弄来的?」
  这甚至是还没有纳入军规品的机种:虽不知道是哪边的试制品,但她相当具有门路啊。真是教人甘拜下风。
  她是拥有如此出众才能的军人。就算有哪问军事工厂委托她验证新型机种,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而实际上,这项猜测一点也没错。
  「是从艾连穆姆工厂征用的先行量产品。」
  啊,如果是那边的话,就能理解了。毕竟她曾有一段时期,在那里从事技术开发工作。想必是透过这个管道吧。
  既然是从保有众多机密的艾连穆姆工厂征用,这背后假如没有参谋本部装备调度部,甚至是战务局的默认,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倘若没有,就算宪兵队现在立刻与提古雷查夫少校厮杀起来,也丝毫不足为奇。
  「谁叫你们做这种单调的机动啊!是想当活靶吗!」
  犬队成员在高度八千英尺,想要勉强达成稳定的飞行。而就像是在嘲笑他们的迟缓,提古雷·查夫少校冲上云霄的机动,灵活到足以让人屏息赞叹「真不愧是Named」。相对于动作迟缓如龟的训练生,少校的机动就有如飞燕般迅速。
  「很好。给我实践一遍。」
  「采……采取随机回避!动作快!」
  「……难以置信。在并联启动常驻式下,还能采取回避机动吗?」
  眼前展开的演习内容,让绝大多数的大队魔导师感到不知所措。那仿佛在玩捉迷藏的灵活动作,让他们看得是无地自容。
  但看在专家眼中,这是一连串难以置信的情况。不仅稳定实现在技术上接近不可能的并联机动,而且还能承受等同是战斗机动的随机回避机动,这种演算宝珠简直是梦幻般的存在。
  不对,还不仅是如此,当中甚至有数名魔导师开始积极活用光学系诱饵来回避炮击。
  「还能投射诱饵啊。」
  这表示,这颗宝珠的资源足以在进行随机回避时,还有余力投射光学系的欺敌诱饵。
  就他们所见,似乎是展开速度与欺敌性皆相当高的诱饵。当中甚至有数道诱饵,展现出像是自主行动的动作。真是惊人的性能。而且还已经调整到能够量产的规格,并成功完成量产。
  「……艾连穆姆工厂的新机种比想像的还要优秀啊。」
  次世代要正规采用的机种,除此之外不做他想。只要见识到眼前的光景,任谁都无法反驳吧。至少,他们不仅正以现在进行式进行耐久测试,性能也无从挑剔。
  问题顶多就是成本。但只要正式决定量产,就能够大幅压低了。
  「去跟艾连穆姆工厂调阅资料。」
  「了解。下官会负责处理中校。」
  雷鲁根中校在让副官去申请资料后,抬头看向天空的飞行轨迹。真是非常出色的空中机动。甚至能说这轨迹美丽到会让人看到沉迷。才能与人格是成反比吧。会如此想的自己,人格恶劣的程度就像是证明了这个假说,真是令人不悦。
  「这可是个好机会。就向各位检阅官证明你们的价值吧。」
  「提古雷查夫少校,这样会不会太过严苛呢?」
  然后在听到她透过无线电向部队激励的话语后,雷鲁根心中单纯地浮现一个疑问。据说她讨厌让士兵折损。但要是这样,这场演习的内容也未免太过于严苛。就培育人才的目的来看,甚至能说是做过头了。
  「不,我认为这种程度不会有问题。请观赏在我拣选人才,剔除无能之后的成果。」
  然而她的回答,却加深了这个疑问。为什么?拣选、剔除的观念,是她在军官学校时期的演说主题。所谓「让帝国军免于感染名为无能的疾病是我的使命」。这种说法与其说是培育,感觉更接近是在淘汰人手。
  「也得有个限度。尽管有做出结果,但也让半数候补人员退训喽。」
  这究竟是为什么?
  「已确保加强大队的人力了。在人力资源上,仍然没有问题。」
  「这样啊。我知道了,请继续吧。我不打扰你了。」
  啊,该死。原来如此,我总算明白了。是资源。没错,就是人力资源。她居然把士兵叫作人力资源啊。
  也就是对你来说,士兵是名为人力资源的一种可替代资源吧。
  原来如此,我明白是哪里不对劲了。那家伙——提古雷查夫少校,把人类当成数字在计算。
  尽管如此极端的参谋并不罕见,但她却是下意识地把人类当成资源在计算。假如是这样,那她就非常合理。在有效活用资源的方面上,肯定是非常善于精打细算。
  「我完全明白了。原来如此,那肯定是你写的吧。」
  对于总体战与世界大战的认知,总有种在哪里看过的印象。而源头就近在身旁。正因为如此,才能找出那似曾见过的足迹。
  数据的疯狂。疯狂的世界。是这个世界有问题吗?
  还真是在讨厌的时代成为军人了。在有讨厌家伙的时代,爆发了战争。假如那个该死的混帐上帝真的存在,这肯定是祂与恶魔为伍的时代。
  「唉,疯狂的究竟是她,还是这个世界呢?」
  眼前的光景,深深让我觉得就像是述说了这一切。唉,看穿她的本质竟是如此恐怖的事。那家伙是个怪物。
  没有人知道参谋们所发出的叹息,既是感慨,也是痛惜,然而从国境线传来的一道急报,轻易就将他们的低语与忧虑吹飞了。
  「急报。军团规模的达基亚军正在侵犯我国国境。正朝赫尔曼施塔特方向前进。」
  达基亚、军团,然后是侵犯国境。不用多想,只要将单字的意思连结起来,就能知道事态单纯到令人生厌。从国境线传来带有悲鸣的﹉报告,意思即是战争。又要跟新的国家开战了。
  「检阅典礼中止!中止!全员立刻集合。再重复一次,全员立刻集合!」
  下一瞬间,演习场就回荡起各级指挥官大叫检阅典礼中止的怒吼。
  「即刻起,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立即中止查阅!与国境大队进行联系!」
  慌慌张张的司令部人员四处奔波,朝着无线电与电话持续不断地发出怒吼,试图与某处联络、取得情报的声音此起彼落,人声嘈杂。在场的所有人员,全都抛下典礼仪式全速冲刺,毫不在乎让身上的第一种礼服沾满泥泞。
  当中担任检阅官而没有分配战斗位置的参谋们,则是前往离开一段时间的指挥所。雷鲁根中校身为其中一员,尽管在这场骚动当中机敏奔跑,却也忍不到凤到一阵毛骨悚然。
  「世界大战。这种莫名其妙的事……」
  真有可能发生吗?喃喃自语到一半的话语。
  打断这句话的,是迟了一步赶到指挥所的提古雷查夫少校。
  「我受够了,中校。帝国究竟是为什么一定得要跟世界开战啊?」
  似乎是因为步伐的缘故而跑得比部下还慢的她,边像是对自己的短腿感到焦虑似的用长靴跺地,边愤愤不平的抱怨。
  「达基亚那群蠢蛋,看来是非常想要为了这世界这种东西,给帝国狠狠教训一顿啊。意外地具备国际协调主义呢。」
  她的焦虑来自于「世界大战」。是以世界大战为前提所感到的焦虑。
  这种事尽管莫名其妙,但谭雅·冯·提古雷查夫少校,却是以帝国对战世界这种疯狂的未来预测为前提感到愤慨。
  「很好,要打就来打吧,蠢猪们。不对,或许该说,就让我来好好料理你们吧!」

  ……神呀,祢所希望的……祢所希望的难道就是这种情况吗?

  解说
  ①【冯(Van)】放在贵族名字之中的修饰。近代以后的新授爵人员(准贵族),会在本来的姓名当中冠上冯自称。意思相当于英文的「Sir」或法文的「Du」。
  ②【战时面包】德国引以为傲的新型面包。别名铁丝网、干燥蔬菜、「K-Brot」即「Kriegsbrot」(也就是「K面包」),是难吃程度无人能及的战备粮食成员的一员。在小麦粉中混入马铃薯粉让体积增加的面包,是既健康又健全的食品,但遗憾的是,就只有味道糟糕透顶。帝国不缺马铃薯,所以提供给各军充裕的K面包。


  (《幼女战记 1 Deus lo vult》结束)

负犬小说组 发表于 2014-12-31 17:51

本帖最后由 负犬小说组 于 2014-12-31 17:53 编辑

  
  Appendixes
  附录 内线战略与外线战略/历史概略图

  
  内线

  帝国军的战略环境
  帝国的国境情况,让他们不得不将邻国全都视为潜在假想敌。背负着多方面的防线,不得不将兵力逐渐分散到各个方面部署,导致各地区的兵力比落于劣势。
  因此所采用的国防基本战略,就是机动运用本国握有的主战力,将敌人各个击破。
  这即是所谓的「内线战略」。

  帝国军的内线战略
  〔参照上图〕
  也就是不断将敌人各个击破,夺取胜利的作战。
  确保局部地区的压倒性优势,同时避免其他方面的致命性损耗。
  基本原则就是像这样重复数次决战,藉由在各方面获得胜利来击退来犯敌军。

  内线的关键
  即是帝国军主力部队的速度与打击能力。只要能迅速并且俐落地,在四面攻来的敌军形成完全包围之前各个击破,就是帝国的胜利。要是动作不够迅速,就是帝国的败北。

  
  外线

  邻近国家的战略环境
  在一对一交战下,帝国实在太过强大,所以采用多面作战。
  由于帝国负担多方面防线,形成不得不将兵力逐渐分散到各方面的状况。因此主要的战略目的,即是迅速击破单一地区的兵力比落于劣势的帝国防线。
  要求在帝国的增援抵达前,分别击破各个防线。这就是所谓的「外线战略」。

  邻近国家的外线战略
  〔参照上图〕
  以整体来讲高于帝国的数量优势,在各地区进行压制。
  抢在帝国军本队将邻近国家的部队各个击破之前,分头逐一击破帝国的各个防卫部队。
  并且在最后决战之时,包围歼灭敌军的作战。

  外线的关键
  即是帝国军防线能持续作战的时间与邻近国家的攻击力。只要能迅速击溃帝国军防线,就能议邻近国家获得优势。相反地,要是被帝国军挡住攻势,
  邻近国家的部队在各方面的友军抵达前,率先遭到赶来增援的帝国军主力部队击破的危险性就相当大。

  
  历史概略图

  第一年
  ⑴协约联合军开始武装郊游。
  ⑵帝国军北方方面军开始迎击行动。
  ⑶帝国军开始北上。
  ⑷帝国军参谋本部开始进行总动员。
  发布以主战力瓦解协约联合的攻势计划。

  √双方那个的误算
  帝国基于协约联合的军事能力,过分轻估了政治交流的必要性。
  协约联合方面,则是过分轻估帝国会正式动用武力迎击的可能性。
  另一方面,也基于万一正式爆发武力冲突,很可能招致对帝国而言极精致命的事态,所以能够期待帝国会做出某种程度的让步。
  但帝国却没能理解到,协约联合不得不以落于劣势的军事力发动越境攻击(※协约联合的主观认知是越境行军)的政治局势。

  第一年2
  ⑴帝国军主力开始北上。
  ⑵共和国军开始总动员。同时开始对圃境线发动攻势。
  ⑶帝国西方方面军在首战中战力受损,于是投入临时组成的增援军。

  √帝国军的错误
  在击破入侵的协约联合军后,仍不潇足地想以主战力彻底消灭敌国,进行「不在当初计划范围内」的行动。
  本来只有预想各方面遭到攻击的防卫计划,在是否该活用优势的争议下遭到打破,成为事情的开端。
  毕竟能将四方面的防线,重新编制成三方面的防线的可能性,实在太过诱人。
  但另一方面,这项行动也让共和国抱持了外线战略将会崩坏的危机感。

  第一年3
  ⑴莱茵战线成功达成迟滞作战。然而战线遭到压制,不得不后撤。
  ⑵参谋本部发布了主军转进命令。
  ⑶除部分战力之外,开始重新部署。大陆军主力的增援抵达。战线陷入胶着状态。

  √双方的误算
  对共和国来说,「无法突破莱茵战线」是意料之外的事态。
  对帝国来说,在让本国接近毫无防备的状态下进行内线战略是「不该出现的事态」,让对应速度低落到完全无法按照当初的计划行事。
  外加上兵力分散与重新部署的消耗,导致主力的打击能力远低于当初计划的严重事态。结果双方都无法突破、击退对方,让战争陷入胶着。

  第二年
  ⑴第二〇三魔导大队获得九七式宝珠的初期作战能力。
  ⑵第二〇三魔导大队前往东部/南方管辖线附近驻扎。
  达基亚公国军发动总动员。


  后记

  在打招呼前,我カルロ·ゼン有件事情可以断言。

  ENTERBRAIN这家出版社的脑子肯定有洞。

  书名是《幼女战记》。内容充斥着大量乱七八糟的宗教、意识形态与民族主义。但是在改稿作业时,却完全没有人要我修正。他们的胆子究竟是有多大啊?
  倘若这件事没有任何误会,不是个恶劣玩笑或整人游戏,本作现在应该已送到各位手中了。没错,《幼女战记》这本书,假如不是我与各位的集体妄想,就毋庸置疑地确实存在。

  所以,就算我仍然不明所以地感到困惑不已,但本作依旧平安无事地问世了。就容我在此感谢本作的创作起点「Arcadia(http://www.mai-net.net/)」网站与管理人舞,以及给予我众多回应的各位使用者。

  还有引颈期盼本作问世的各位读者们。抱歉让你们久等了。由衷希望各位能尽情观赏完成近代化改装的本作,享受书中「温馨」的剧情。放心吧,这是カルロ·ゼン的幼女战记喔!另外,以下的注意事项是针对首次阅读的读者,对已经熟知本作的人来说是多余的,最好是能够跳过不读。

  首次阅读本作的读者,你好。初次见面,我是カルロ·ゼン。虽然作者说这种话或许也很奇怪,但我不会骗你。本作是有点那个的作品,请谨慎考虑一下。
  首先,本作是所谓神明性转异世界转生,具有魔法设定外加上主角无敌,这种分类别有点那个的作品。在如此介绍后,结果书名却是《幼女战记》这种就像是在宿醉或彻夜未眠的兴奋情绪下所取的显眼名称。完全没人阻止我这点,让我莫名对日本的未来感到不安。

  而且作者カルロ·ゼン这家伙还是个非常差劲的人。毕竟他可是会自然说出「为什么描写原创主角经营内政、国家的故事总是能成功啊」这种话,而且要是置之不理,还会大言不惭地说出「你读过发展学的相关书籍吗?知道随机对照试验最近阐明银子弹根本不存在的结论吗?」这些事情,总之是个讨人厌的家伙。

  无可救药的是,他还是个个性扭曲又爱争论的人。唉,光是这样讲,就十分明白他是个多么无可救药的家伙吧!外加上这个カルロ·ゼン,还是个嗤笑快乐结局主义与胜利至上主义,最爱泥泞地的迟滞战与撤退战、末期战,以及「国际社会的勇气与团结」,罹患着这种疾病的家伙。

  如果是单纯喜欢梦想、希望、和平与友情的读者,或是讨厌主角无法获胜,希望故事能有快乐结局的读者……对你们来说,大概还是别看本作会比较符合机会成本吧。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要是书卖不掉,我也会很困扰就是了。

  此外,早已跨越这道障碍,自愿上钩的诸位同志们。欢迎各位来到这里!我们将以满腔的善意欢迎你们!

  二〇一三年十月 カルロ·ゼン


====================
序章和第五章被叼走了 请耐心等待吐出汪_(:з」∠)_


michaelbb2 发表于 2014-12-31 18:15

這邊完成了...................
雖然感謝錄入
但好像那邊同時有錄入中~~~

EX咖哩棒 发表于 2014-12-31 18:17

真恐怖
包括後記總共有四百多頁居然能在一個星期完成
到底出動了幾個人啊!!!
實體書值得一收,大大推薦

天堂草 发表于 2014-12-31 18:20

妥妥的NTR,总之我先去看了,这小说意外地有意思

derry 发表于 2014-12-31 18:53

作者你后记那么写还想不想卖书啊2333
看来又是一个德语国家设定,德语在二次元里泛滥到恐怖的地步啊。
其实这本书应该叫做《上班族最强传说》吧,上班族究竟是有多辛苦啊⋯⋯

Org_rst 发表于 2014-12-31 19:18

据说这本小说很不错呢
不过因为幼女二字导致不少人以为是废萌呢
话说作者你这么写后记没问题么

hackofsword 发表于 2014-12-31 19:29

個人觀看感想,日本的社畜是妥妥的軍事人才嗎囧

演習遇上不聽話的部下,拿刀子砍死他。

上戰場將不聽話的部下連升五級,二級轉單位+三級殉職。

上軍校將競爭對手退役,腹黑幼女的呢喃"想想你的老婆跟孩子"。

這整部都充滿了腹黑與心機啊囧。

尤其是上面的天之聲,想要活下去的話就成為奴隸吧(笑)。

fkfk 发表于 2014-12-31 19:33

尼玛这后记真亮。。。作者绝对不是什么正经的货。。。不过我喜欢

okm135 发表于 2014-12-31 19:53

速这度真是惊人,立刻感恩戴德的拜读全文去。。插图主角一股恶役的感觉

lokiju9988 发表于 2014-12-31 21:17

我有种看到黑化奈叶的赶脚 难道是我的错觉

alzy0 发表于 2014-12-31 22:33

超期待这本书啊,可是第5章和序章被吃了好无语

stevenzero 发表于 2014-12-31 22:42

233,刚在隔壁贴回了,出来发现居然有填完坑的。感谢。

K.P.A.Italia 发表于 2014-12-31 23:05

读了这篇后记之后在下感觉一股浓浓的恶意扑面而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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