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月城]Campione─弒神者─! ⅩⅠⅩ 魔王內戰[台/繁]
本帖最后由 Citrus樱香 于 2020-4-19 22:33 编辑 Campione─弒神者─! ⅩⅠⅩ 魔王內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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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丈月城
插畫:シコルスキー
譯者:葉廷昭
圖源:音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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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草薙護堂,他是一位弒神之人。
護堂曾經一度險勝『最後之王』羅摩,但羅摩的盟約大法之力,會讓他復活時的力量隨著弒神者的數量增長。為防止羅摩過於強大,眾位弒神者想到了很沒天良的方法……!?「劍之王」薩爾巴特雷•多尼,「黑王子」亞歷山大•嘉斯科因,洛杉磯守護聖者約翰•布魯托•史密斯,武林至尊•羅翠蓮,最兇惡的老魔王薩夏•德揚史塔爾•沃邦,妖異的洞窟女王艾西亞夫人,以及日本弒神者草薙護堂。七大魔王齊聚東京,即將揭開一場前所未有的激烈戰鬥!魔王對魔王!!充滿邪惡魅力的魔王內戰,終於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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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tents
第1章 Prelude of Civil War
第2章 七大戰士齊聚一堂
第3章 零時到來
第4章 更加混亂的局面
第5章 一賭吉凶
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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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提要
弒殺天神、篡奪其權能的人謂之「弒神者」。
高中生草薙護堂成為弒神者以來,自稱他愛人的艾莉卡和媛巫女祐理等人,陪伴他和世界各國的弒神者、不順從之神展開連番激戰…。
護堂等人在戰鬥過程中,得知眾神傳誦的『最後之王』的存在。
一行人東奔西走,努力阻止「消滅弒神者」的『最後之王』破除封印•,可惜他們的努力徒勞無功,四大英雄成功喚醒了『最後之王』。
面對『最後之王』壓倒性的實力,護堂不得不暫時撤退。幸虧他査出「羅摩」正是『最後之王』的真名,而這也是他唯一的王牌。死鬥過後,護堂僥倖險勝。然而,只要世上還有弒神者,「羅摩」就會不斷重生。弒神者越多,「羅摩」的實力就越強大──。
所有弒神者想到了一個對抗「羅摩」的辦法。也就是同類之間互相殘殺,最後活下來的人才有資格對抗「羅摩」……。 第1章 Prelude of Civil War
1
儘管時值二月,洛杉磯的氣候還算溫暖。
洛杉磯冬季並不寒冷,這是一座溫暖的海邊都市,有些地區的治安卻稱不上良好。
有的區域,晚上很不適合女性獨自行走。
如今,安妮•查魯頓就走在這樣的深夜鬧區裡。這一帶離日本街小東京很近,小東京也算是觀光地點。
「……確實,這算不上是什麼舒適的場所呢。」
安妮嘀咕道。
深夜零時已過,路上行人不多,可倒也不是完全沒有行人錯身而過。而且那些行人,看上去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街頭幫派和流浪漢在這個地區並不罕見,這也難怪了。
會獨自走在這種地方的女人家──。
要不是夜間生意的相關人士,再不就是生活放蕩之人了。
不過,身穿西服的安妮不似任何一種。或許是這個緣故吧,錯身而過的男人們都用一種相當狐疑的眼光看著她。
奇怪的是。
「…………」
那些男人並沒有對她說什麼失禮的話。
可能是安妮身上散發出「毫無死角的氣息」使然吧。
隨便一個目光,就能看出所有危險的強者氣息──。說不定那些男人,從安妮身上感受到這樣的氣質吧。事實上,很多人以為她是便衣女警,或是在刀口上討生活的女保鏢。
「算了,不會被奇怪的犯罪事件波及也好。」
安妮嘴上說好,心裡卻不太能接受。
她走到了目的地,在洛杉磯利用平房做生意的店家不算少,這裡也是其中之一。只是賣的東西是夢想、未來、解除煩惱之類的玩意。
「Mystic Reader by Bianki……就是這裡吧。」
小屋的玄關邊上,掛著一塊小小的牌子。
字跡很潦草,還是用油性筆寫的。理論上也就是所謂的「占卜師的店舖」,但店主似乎不太有心經營。
安妮從玻璃窗望進去,室內並沒有點燈。
怎麼看都不像在營業。不過,其實這家店是營業中沒錯。
「情報果然不假。」
這裡畢竟是治安不好的鬧區。
沒有營業的話應該拉下鐵捲門,防止玻璃被打破才對。否則拿個石頭或球棒來一下,玻璃就破掉了。
安妮毫不猶豫地開門進入。
她穿過店內和走廊。
途中連一盞燈也沒有,她純粹是依靠玻璃窗外透進來的街燈探路。
不過,走廊深處的房裡透出一絲昏暗的光芒。
房間的門沒有關,安妮大剌剌地走進去,當中的光源既不是日光燈也不是LED。
牆上掛著古典的燭台,搖曳著幾十支蠟燭的橙色火光……。
「歡迎來到大衛•皮安奇之家。」
房間中央,有一位品格高雅的美男子。
男子是白人,年約二十五、六歲左右,身穿圓點花紋襯衫和領帶,渾身散發一股瀟灑的氣息。
「舉凡戀愛咨詢、經營指導、人生煩惱……任何問題都可以找我商量。相信妳也知道,我的觀相之術足以回答任何疑問。」
男子矯揉造作的語氣,顯得有些輕浮。
然而,他是幾個月前從南歐漂洋過海的魔術師,也是地相術的高手。所謂的地相術,是一種觀察土地或人物的靈氣流動,藉以獲得各種情報的術法。
歐洲乃魔術正宗,他似乎在歐洲受過正統的訓練。
實際上,昏暗的房間裡,隱約可見書架上塞滿了魔導古書。
四周還有一大堆彷彿遺跡挖掘出來的古物、骨董、地圖等等,簡直就像博物館或美術館倉庫。這些不光是參考資料,大概也是魔術的觸媒。
所有物品都證明了對方身為魔術師的見識與技術。
為什麼這樣的男子會淪落到加州,學人家當占卜師賺點蠅頭小利呢?安妮知道原因。
她即刻說道。
「行你意中之事,此乃萬般法要。」
「……啊啊。」
聽到約定的暗語,男子笑了。
「當然,這方面的要求我也受理。──歡迎來到我的邪法學院,那麼妳想從邪術師大衛•皮安奇身上得到什麼呢?死亡、殺戮、大屠殺、無辜者的犧牲、悲嘆、心愛之人的死、惡德、頹廢、破滅……?只要妳付得起代價,我就略盡棉薄之力,在世上招徠混沌與災禍吧。」
男子貴為名門正派的魔術師,卻貌似犯了很嚴重的錯誤。
據說歐洲所有的魔術結社都視他為罪人,他才落荒逃到北美的西海岸來。
最後他還出賣靈魂染上惡行邪法,墮落為邪術師。
以頹廢、癲狂、惡德為行動原理的邪教集團爪牙,魔術界的恐怖份子,更是洛杉磯守護聖者約翰•布魯托•史密斯的敵人──。
安妮眼前的男子,正是這樣的人。
幾個月前,洛杉磯最大的邪術師教團《蠅之王》瓦解以來,街頭巷尾有越來越多這一類的小角色。其中也有不斷「滋事」的新人,安妮今晚是來偷偷偵查對方工作狀況的。
只不過。
「……嗯?」
男子忽然皺起眉頭,狐疑地凝視著安妮。
「怎麼?我臉上有東西嗎?」
「啊啊、不是,只是有點在意的事情。妳……有沒有人跟妳說,妳有一張難以看透運勢的面相?」
「面相?你是說我的臉或表情囉?」
「差不多,嚴格來說不光是臉部,還有全身的儀態、風格、氣場的顏色……這些東西全都統稱為『相』。」
「對了,你是精於此道的高手是吧。」
安妮點點頭,又說。
「很遺憾,我是今晚才第一次遇到精通觀相之術的人,我不記得有人對我說過同樣的話。」
「是……這樣嗎。那容我說明一下,妳擁有十分特異的面相。」
男子本來張開的右手──悄悄地握緊了。
動作本身並不大,但沒有逃過安妮的法眼,她也採取了迎擊的措施。
「簡單說就是『霸者之相』,妳的身心充滿奔騰又巨大的好運和惡運,妳的存在早已超越常人眼中的幸運或凶運了。」
「…………」
無形中,男子露出了嚴肅的表情。
他的言行不再輕佻,銳利的眼神緊盯著安妮的臉龐。
「我以前也看過同樣的面相,當時……我還不瞭解那是什麼意思,現在不同了──」
「是嗎?」
安妮淡淡地笑了。
看起來,眼前的男子碰過安妮的「同類」。
而且他恐怕還犯了很嚴重的錯誤。無論如何,這份經驗成為他的一大教訓,也帶給他這位術士極大的成長空間。
所以他一看到安妮•查魯頓,就有本事察覺對方弒神者的本質。
「真是有趣的話題呢,皮安奇先生。不嫌棄的話,請你幫我占卜運勢,順便深入解說一下可好?」
「很遺憾,恕難從命!」
男子揮舞緊握的右手。
手掌也隨之張開,用魔術召喚的金屬粉散落房中,所有粉末開始燃燒爆破──。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火焰和爆破的衝擊吞沒安妮全身。
不過,這點程度的攻擊可嚇不倒洛杉磯的英雄,她遊刃有餘地笑了。
「呵呵呵呵,真是熱情的款待呢。」
「果然妳也是……。披著人皮的極惡怪物,連尊貴的天神都敢殺害的地上災害!」
「你這邪術師好意思說我?好吧,我確實是魔王沒錯。」
兩秒前,男子的對手還是安妮•查魯頓。
可是在火焰和爆破吞沒安妮的瞬間,安妮就用魔術變裝完成了。
如今她用黑色的鐵面具隱藏臉孔,身上也包著黑色的斗篷。腰間還掛著安放銀色魔槍的槍套,腳上則是附有鐵片的靴子。
她改用魔王約翰•布魯托•史密斯的姿態面對皮安奇。
襲擊史密斯的爆裂魔術,在房中引起熊熊大火。可惜人類施展的魔術,無法傷到弒神者分毫。
凶猛燃燒的烈火,連史密斯的衣服都無法烤焦。
「我得先說清楚,其實我還是很熱的。」
史密斯笑了,笑聲震動著臉上面具。
魔王口中發出的聲音變低,形成一種威武的音色。
他只需稍微集中精神提高魔術的抵抗性,就能在瞬間消除四周的魔性火海,這也是弒神王者的特權。
然而,史密斯並沒有那樣做。
就因為佇立在火海中的黑衣魔王看上去很帥。
約翰•布魯托•史密斯有義務用戲劇性的方式來表現自己!
最重要的是,大衛•皮安奇被「火海中的面具魔王」的威容震懾,完全忘了要逃跑。所以呢,還是保留火海好了。
「好了,皮安奇小弟,需要我自報姓名嗎?」
「唔……!」
「很好,看樣子是不需要了。今天我原本是來視察而已,結果你看看你,搞成了緊急情況是吧。我好歹也是一個對洛杉磯的和平小有貢獻的義警,只好逮捕你囉。」
史密斯拔出腰間魔槍。
那是一把大口徑的六連發左輪手槍,地上再也沒有第二把。
「這──這東西你要用在我這種小角色身上!?」
錯愕的皮安奇驚聲尖叫。
「我既不是不順從之神,也不是弒神魔王耶──!?」
「你知道我的魔槍啊,裡面裝的是連天神也殺得死的魔彈,因此每個月以六發為限,是非常貴重的子彈呢。我也不想濫用啦……」
喀擦,史密斯拉起擊鎚,槍口瞄準皮安奇心臟。
「放心吧,還有這樣的使用方式。」
「啊啊──!」
喀嘰,史密斯扣動扳機,皮安奇嚇得哀號。不料,槍口沒有射出光之魔彈,純粹是一記空砲。
然而,槍口噴出的衝擊波,彈開了南歐出身的邪術師。
「這是星幽界的黑妖精鍛造師替我打造的魔王專武,光是打出空砲也有很大的威力。當然,對付眾神就成了派不上用場的多餘機能。」
史密斯淡然說道,之後他注意到一件事。
剛才那一發,不只把皮安奇射到牆上暈死過去。
槍口的衝擊波也清光周圍的烈火,連帶獻上了滅火功能。
現場只剩下焦黑的房間,以及嗆鼻的焦味──。
店內所有的玻璃和異碎物品,也統統被震得不成原形了……。
「唔嗯。」
史密斯聳聳肩。
「似乎威力過猛了是吧。」
照這情況研判,衝擊波穿越了皮安奇的店舖,直達一整個街區了吧?
整個街區裡應該都有同樣的震裂現象。
「這也算是勝利的小小代價吧。」
史密斯的語氣毫不愧疚,魔槍也收回槍套之中。
約翰•布魯托•史密斯,熟知他的朋友都稱呼這位面具英雄「只重視結果的賭徒」,那些人聽到他的慈善活動所造成的(周圍)犧牲,都忍不住皺起眉頭──。
2
「迪尼士 ,考量到殘忍的邪術師可能對洛杉磯居民造成的損害──」
回到自家後,安妮輕描淡寫地說道。
「一個街區的房舍裡,易碎物全數破裂,是再輕微不過的損害了吧?」
「這樣的見解倒也成立,只是呢。」
負責管理和維持查魯頓家的老執事迪尼士,為人嚴謹正直,又具有諷刺脾性,他立刻反駁自己的僱主。
「可惜損害範圍多達五個街區,而不是一個街區。還有,一般來說不會損壞的精密機器也有嚴重破損,災區內的電腦和手機瞬間被超音波破壞,真不愧是妖精境界的武器呢。」
「是喔。」
聽完嚴謹的報告,安妮點點頭說。
「總之相關的抱怨我會告訴史密斯的。雖說是勝利所需的代價,我還是會好好提醒他,不要忘了自己的行為對市民的生活造成了小小的影響。」
「……我說,安妮啊。」
同席的黑人對弒神女王安妮•查魯頓開口了。
這位黑人是喬•貝斯特,大學的人文學系教授,也是輔佐黑衣魔王的《善良魔術師》之一。
他年事已高,卻也是安妮的親密好友。
「妳自己本身就是約翰•布魯托•史密斯吧?」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
被好友言中事實,安妮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可是他的行動哲學和倫理觀,跟我大相逕庭也是不爭的事實喔。有些部份我贊同,但無法贊同的地方也不少。所以把他跟安妮•查魯頓分開談,在各方面都比較妥當吧。」
「…………」
「我相信史密斯也是同樣的意見。」
「…………」
對於安妮的發言,貝斯特教授不置可否,執事則是隨口應和一聲。其實這幾年來每次碰到同樣的事情,類似的對話也一再上演,可這兩位老友始終無法接受。
然而,在安妮和黑衣魔王心中,卻是極為自然的結論。
「也罷,今晚的事情暫且不提。」
貝斯特教授輕咳一聲。
安妮造訪鬧區的占卜店,是兩小時以前的事了。她已經回到洛斯費利茲地區的寬敞宅第裡了。
大衛•皮安奇也被送往《善良魔術師團》經營的精神病院了。
那是收容──不、應該說是關押危險邪術師的設施,表面上是一家醫院,實則與監獄沒有兩樣。
他將在那個地方,接受好幾個月甚至好幾十年的矯正治療──。
「剛才我聽迪尼士說……安妮,妳今晚打算前往東京──也就是日本弒神者剛和『最後之王』大戰一場的城市。」
「沒錯,其他人也都有動靜了。」
昨晚,安妮接到愛麗絲公主的聯絡。
據說『最後之王』羅摩占陀羅和草薙護堂兩敗俱傷,護堂僥倖險勝。
不過,史密斯卻冷靜地這麼說了。
『說穿了,問題的根源並沒有解決,我認為在現階段一喜一憂,沒有太大意義。』
只要弒神者尚在人間,羅摩王子就會不斷復活。
因此,安妮/約翰•布魯托•史密斯才得離開一趟,去剷除屠魔英雄這個大問題的根本原因。
安妮對兩位老友說。
「賢人議會的公主表示,羅摩王子光是甦醒活動,世界各地的火山地帶就會持續活化,造成永無止盡的全球暖化,必須有人阻止他才行。」
「安妮啊,萬一妳的推測正確,妳打算怎麼辦呢?」
貝斯特教授不安地問道。
「昨晚妳也說過對吧?……人間誕生的弒神者數量,跟羅摩王子的力量成正比──所以弒神者之間將互相殘殺,直到最後一位代表眾人參戰……」
「沒錯。」
安妮點頭承認了。
「我跟史密斯……勢必得參加魔王內戰了。」
「沒有其他選擇嗎?」
「沒有,你們應該也很清楚吧?我個人姑且不論……史密斯或其他弒神者是不可能好好對談的。」
安妮成為弒神者,也有大約十年的時間了。
這是她十年來透過親身體驗所學習到的經驗法則。七大弒神者絕不可能意見一致,但對此他們都互有共識。
「而且。」
安妮懷著遺憾之意嘆道。
「倘若七大弒神者的內戰激化,不待羅摩王子再臨,人間很有可能會崩潰……。照這樣看來,我只有一個選擇。就是盡快在魔王內戰勝出,盡量降低破壞的規模。」
「唔嗯嗯。」
貝斯特教授皺起眉頭,似乎還想反駁。
可是他二十秒後就放棄了。他默默地搖搖頭,苦惱的表情道盡了他內心的情緒。
「妳這道理破綻百出,我卻找不到話反駁妳。我承認妳說得對,安妮。」
貝斯特教授伸出右手說。
「我會為妳祈禱的,願幸運永遠守護著妳。」
「謝謝,你的祈禱對我來說更勝百萬人的支持呢。」
安妮握住老友的手點點頭。
「不過,妳要如何在這場凶險至極的內戰勝出呢?強大無比的七大弒神者匯聚,彼此都是敵人對吧?」
「真正的關鍵大概是她吧。」
「誰呢?」
「艾西亞夫人,那個人的權能和行動理念,與其他六人迥然不同。只要她以恰當的形式成功打開『妖精迴廊』,甚至可以將所有弒神者送往遙遠的時空。」
「原來如此,確實沒錯。」
「如何應付艾西亞夫人,對內戰的戰況有很大的影響。只是,這也是此次對抗的關鍵所在──」
安妮以一種篤定的語氣斷言。
「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也都很清楚才對。」
3
以終將死去的人類的曆法來說,大約從十年前開始──
新世代的弒神者接連誕生。
首先是亞歷山大•嘉斯科因,再來是約翰•布魯托•史密斯,幾年後是薩爾巴特雷•多尼,最近則是草薙護堂。
每一位都擁有獨特的性情,其中大放異彩的莫過於……。
「當然是安妮了吧。」
女神潘朵拉深有所感地說道。
「我看過不少弒神者,安妮還是第一個主動戴著面具的。」
有別於不順從之神,她是個真正的天神,住在「不死的領域」中。
因此她不能隨意干涉人間。弒神者雖是厄庇墨透斯與潘朵拉的私生子,她也不能隨便跟弒神者對話。
頂多只能趁他們前來「生與不死的境界」時再行聯絡。
(壽命有限的人類,又稱該境界為星幽界或幽世,在那裡靈魂重於物質,至少比人間更容易能讓潘朵拉介入。)
另外──
「只有安妮能隨意往來和滯留生與不死之間,行使妖精王的特權……」
安妮•查魯頓打倒魔神特斯卡特利波卡,成為了弒神者。
月之女神阿耳忒彌斯,還有君臨生與不死境界的妖精王歐貝龍也被她擊敗了。
最終,「妖精王的支配力」成為了安妮的權能──。
魔王內戰即將爆發,她卻行使那份特權,進入生與不死的境界中。
「她究竟在打什麼主意呢~?」
潘朵拉止不住內心的好奇。
在弒神者之中,也有人能夠憑一己之力來到「生與不死的境界」。好比有能力打開妖精之門的艾西亞,或是利用方術穿越世界的羅翠蓮。
不過,沒人能像妖精王安妮一樣,這麼輕易地進行「世界移動」。
所以實際上,女神潘朵拉最方便交流的孩子,莫過於安妮•查魯頓了。
「稍微找她聊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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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從其中一位妖精王歐貝龍身上奪走了權能。
賢人議會稱其為『妖精王的帝冠』。
那種能力可以讓她用散步的心情,隨意造訪歐貝龍在星幽界的舊領地,在那裡充當一位受人景仰的新妖精王。
說起來,也是很難派上用場的權能。
「既然擁有了,就該想個辦法好好活用啊。」
因此,約翰•布魯托•史密斯來到星幽界了。
靈魂和精神,遠重於物質和肉體──。
此乃星幽界的定律,遨遊這個世界用的不是雙腳或交通工具,只要想像自己要去的地方就夠了。
一瞬間即可抵達目的地。
這是一個和長途跋涉無緣的世界,連旅行都是用精神進行。
(缺乏魔導素養的人,很可能無法明確想像目的地,迷失在異界之中)。
可是──當中也存在著無法瞬移前往的「禁地」。
要前往這樣的地方,得先轉移到鄰近地帶,然後使用雙腳、翅膀、游泳的手段前往,就跟在人間界一樣。
史密斯目前就在進行類似的旅程。
他默默走在白色沙漠中,頭上頂著耀眼的陽光。
一個黑面黑衣的怪人,徬徨在煙塵飄渺的白色沙地上。就某種意義來說,這模樣挺像沙漠民族貝都因人。
接著,黃色的蝴蝶飛到了史密斯身畔。
和沙漠極不搭調的昆蟲,發出可愛的嗓音說。
「難不成妳要去薩坦的魔神宮嗎,安妮?」
「是義母啊。」
會說人話的蝴蝶,當然不是普通昆蟲。
那是所有弒神者的義母特地派來的信使。史密斯一眼就看穿了,他說。
「正是。順帶一提,我已經先造訪了莎樂美公主的宮殿,之後還要前往北方暴風王的荒野。」
「是嗎?妳怎麼專往麻煩的地方走呢。」
女神以慣有的輕鬆口吻評論,並且興味十足地問道。
「君臨生與不死之境的妖精王,妳四處走訪他們的聖域,究竟所為何來啊?妳不是也要到人間──參加那場魔王內戰嗎,安妮?」
「純粹是打個招呼,沒別的意思。」
史密斯直截了當地說道。
「即便是我,也不保證能在這場魔王內戰中生存下來。事先和各個妖精王打聲招呼,以防萬一,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吧?」
其實在星幽界之內,有各式各樣的隱居者。例如「曾為不順從之神,後來離開人間的天神」、「擁有高等靈性但尚不及天神的半神」、「捨棄肉身獲得不死的人類」。
這些人偶爾也會成為妖精王,躋身星幽界的支配者之列。
他們大多禁止別人涉足自己的私人空間。
那是無法隨意瞬移進入的結界空間,遇到有資格造訪的人才會開啟聖域之門。
「對了,義母。我現在是這身份,請妳稱呼我那個名字。」
「啊、那個名字是吧,知道了。現在妳不是安妮,而是約翰對吧。在漫長的歷史中,妳還是第一個提出這種要求的呢……」
一向我行我素的女神,頗為感慨地說道。
潘朵拉幾乎不會在現實世界出現,頂多只有在星幽界才碰得到,真正的天神和人類的交流就是如此困難。
也因此。
其他弒神者一回到人間,就會失去跟她碰面的記憶。
不過,約翰•布魯托•史密斯不一樣。自從獲得妖精王的權能,他大多記得自己跟潘朵拉的交流。
「說到最奇怪的弒神者,就屬年長組的艾西亞,還有年少組的你了,你們擁有的權能也蠻特別的呢。」
女神潘朵拉附身的蝴蝶很愉快地說道。
「話說回來……這也不代表艾西亞或你一定會贏,或是特別有利,這一點算是你們這些弒神者有趣的地方。總之你們誰去對付羅摩王子都好,千萬不能輸給他喔!知道了嗎!?」
聽著義母的訓示,史密斯心想。
的確,四處走訪星幽界進行準備,也不見得會是致勝的關鍵──
可至少是其他弒神者所沒有的一大優勢。
那是約翰•布魯托•史密斯的專屬王牌,問題在於何時使用,機會只有一次而已……。
4
擊敗羅摩王子的三天後。
護堂造訪久違的新宿歌舞伎町。
然而,護堂沒見到自己要找的少年和相關人士,他喃喃地說道。
「人去樓空啊……」
「這裡的人都跑去哪裡了呢……」
陪他前來的清秋院惠那,也是一副不解的神情。
時間正好是晚上七點,以這條街的基準來說,現在夜晚才剛剛開始而已。
「香港陸家的祕密基地,是這裡沒錯吧?」
「是啊,我之前也來過。鷹化那傢伙似乎也住在這裡,通常都有人在啊。」
他們來到某棟複合式大樓的最上層。
此地──乃羅濠教主的親傳弟子•陸鷹化掌管的香港陸家分部。看上去就像一個小公司的辦公室,裡面有不少便宜的作業桌和椅子。
如今卻一個人也沒有。
陸鷹化和他的小弟都不在。
……頂多只有他們的私人物品、電腦、文件等東西。
裡面一個人影都看不到,整層樓「人去樓空」。當然,天花板的日光燈也沒亮。
黑暗的辦公室,只有窗外的月光和霓虹燈的光芒透入。
這樣的景象十分寂寥。
用來打開房門的鑰匙,就藏在共用玄關的生鏽郵箱裡,這是以前鷹化告訴護堂的。
「陸家的鷹化少爺,似乎也沒接王的電話是吧?」
「我打了好幾次都沒通,也沒回。晴空塔的大姊也不知去向了……。我想,他們都開始準備了吧。」
「所有弒神者互相對抗的魔王內戰啊……」
護堂和惠那都嘆了一口氣。
平日開朗的天然少女也感到不安了,決定誰去對付羅摩王子的戰鬥即將打響。
「走吧,王。甘粕先生會幫忙調查陸家小弟跑去哪裡的,至於我們──也得開始準備才行了。」
「是啊……,大姊也真是的。」
護堂點頭回應太刀媛巫女,兀自嘀咕道。
「也不給我留句話就消失,想來是幹勁十足吧,她一定也很想跟我一戰。」
護堂斬釘截鐵地斷言。
惠那也沒反對,一般來說這種推論太過跳脫,但考量到羅翠蓮的性情,這反而是很自然的發展。
總之,二人回到歌舞伎町之中。
熱鬧的夜晚繁華街,有多不勝數的霓虹燈和人潮。未成年人來到這種地方,當然不可能穿校服前來。
護堂穿著稀鬆平常的灰外套、毛衣、牛仔褲。
這一身裝扮也稱不上好或不好,沒有特別在意流行的普通高中男生,也差不多都是這種便服裝扮。
至於惠那也沒穿平常的制服。
她改穿黑色的寬鬆毛衣,火紅色的迷你裙,外加黑色褲襪和短靴。
算是很適合名門閨秀的大小姐裝扮。
不過,她還在肩上扛著一個布套,布套用繩索束緊,裡面裝著三尺三寸五分的大刀。由於這件大型物品,她給人一種樂團少女的印象。
「……好!」
「怎麼了,清秋院?」
護堂詢問惠那,惠那握緊拳頭說。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哪怕要同時面對教主大人或劍王薩爾巴特雷多尼,我們也得轉變心情做好準備了。」
惠那重拾以往的活潑氣息,語氣鏗鏘有力。
「惠那保證會好好支援,讓王跟羅摩王子對決的!」
「…………」
「王?你是不是沒什麼幹勁啊?」
「那個啊,我也跟妳說過很多次了,我是個和平主義者。所有弒神者齊聚的大亂鬥,我才不想參加呢。」
「可是。」
聽了護堂的回答,惠那毫不介意地說道。
「就算不是心甘情願的,你也打算參加吧?」
「……是啦。」
「果然嘛,不然你也不會留在東京了!」
「說穿了,其他弒神者無法信任啊。雖然大姊和美國的史密斯,我個人是覺得他們蠻值得信賴的啦。」
護堂靜靜地說道。
「至於能否信任,那就另當別論了。」
「哈哈哈哈。」
惠那或許也察覺,護堂微妙的遣詞用字是什麼意思了。
她開懷地笑了,這位少女就像一個推心置腹的男性友人,更是值得信任和信賴的伙伴。
護堂感受這份安心感,接著又說。
「況且,現在所有弒神者裡面……就屬我跟羅摩的對戰經驗最豐富,我認為那傢伙應該交給我來對付。」
護堂的用意──不是非我不能攻克大敵羅摩的意思。
那是一種有別於自負或鬥爭心的感情,所以護堂的語氣很平淡。說不定,那是他跟軍神羅摩之間蘊釀的某種情感造成的吧。
護堂不帶一絲氣概說道。
「嗯,那傢伙還是得交給我來才好。」
「是嗎?」
「是啊,我想這對我們倆都好。」
「呵呵呵呵。」
惠那突然發出別有深意的笑聲,護堂不解地問道。
「怎麼了,清秋院?我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嗎?」
「不奇怪喔,惠那最喜歡王這種個性了。」
「!?妳、妳不要沒頭沒腦地胡說八道啦!」
「有什麼關係嘛,王跟惠那感情那麼好,哪裡胡說八道了。」
太刀媛巫女半開玩笑地抱住護堂臂膀。
瞧她笑容滿面,一副很開心的模樣。護堂也忍不住笑了,兩人共享窩心的氣息。
……這時偶然發生一件事。
一對年輕情侶走過他們的面前。
想來是大學生吧,女子抱住男子的臂膀,感情甜蜜地談笑風生。正好跟現在的護堂和惠那一樣……。
「…………」
「…………」
護堂和惠那一驚,同時恢復嚴肅的表情。
「對、對了,像這樣和王一起外出,還是頭一回吧……」
「是、是啊。妳經常躲在山裡,我們一起外出多半是危險事件發生的時候嘛。」
在夜晚的鬧區,和身穿便服的惠那走在一起。
仔細想想,這是從未有過的情景,彷彿普通男女在普通地約會一樣……。
一想到這裡,護堂格外心動。
惠那大概也是一樣,她眉垂目闔,還忸忸怩怩的樣子。
平時開朗活潑的天然氣息已不復見,但惠那還是沒有放開護堂手臂──。
「惠、惠那之前都沒注意到。這一帶啊,感情良好的男女二人組……還不少呢……」
惠那自言自語,也不敢看護堂的雙眼。
這樣的舉止一點也不像清秋院惠那。一提到男女感情之事,她就會變得害羞內向,這也是她的性格。
當此時刻,護堂也沒有多從容。
「我、我平常也不會來這裡,所以都忘了……這一帶確實是那樣的場所呢……。大家都是來喝酒尋歡的……」
「啊──!?」
「怎麼了,清秋院!?」
「沒、什麼事也沒有喔!」
惠那試著顧左右而言他。護堂發現她抬起頭來,追著她的視線,看到剛才那一對情侶。那一對情侶──正好走進新宿歌舞伎町的其中一間賓館。
「…………」結果,兩個人都沉默了。
惠那更加用力摟住護堂的手臂,護堂的心跳指數也急速飆升──
就在各種情念即將爆發的瞬間。
無巧不巧,護堂的手機響起了來電鈴聲。
「「!?」」
護堂和惠那嚇得拉開距離,他趕緊取出外套暗袋裡的手機,是琍琍亞娜打來的。
5
浜離宮恩賜庭園。
這裡曾經是女神雅典娜和草薙護堂的決戰場地之一。
前身是德川將軍家別院的庭園,明治維新以後讓予皇室,後來也開放一般市民入內。
庭園面朝隅田川河口,引海水流入水池之中。
護堂離開歌舞伎町的香港陸家基地,兩小時後再次來到了浜離宮。
他不是出於懷舊才來的。
純粹因為這裡是最佳的集合地點。
「你來啦,護堂。」
「我們都準備好了,再來就看女神的意思了,如果她真要依約離去的話──」
「意思是沒有任何問題就對了。」
一進入恩賜庭園腹地,艾莉卡和琍琍亞娜便上前攀談。
紅黑雙色形同是艾莉卡的招牌,因此她理所當然地穿著一件酒紅色外套,是長度及腰的款式。
裡面再搭一件白色上衣和黑色牛仔褲。
琍琍亞娜習慣穿藍色與黑色,她在灰色的短衫外面套上一件藍色外套,外加黑色的褲襪和白色的圍巾與毛線帽。
當然,清秋院惠那也跟來了。
唯獨不見萬里谷祐理的身影,擁有最佳靈視能力的媛巫女,在護堂對抗羅摩王子的時候就分開了。
祐理前往幽世確認『最後之王』的真名後,就留在那裡沒有回來。
如今她一樣在幽世守望草薙護堂戰鬥……。
「真意外,那個女神竟然會改變心意。」
惠那有感而發。
一行人正前往恩賜庭園內部。
「確實,與羅摩王子的一戰結束後,護堂多次勸她移居星幽界,她都不肯呢。」
「直到今天,她才突然說『移居也無所謂』。」
艾莉卡的意見,琍琍亞娜也深有同感。
移居幽世/星幽界──正確來說是「隱居」才對。
一部份的不順從之神,偶爾也會這樣做。當他們厭倦在人間徘徊流浪的生活,就會選擇到星幽界過上寧靜的日子……。
惠那的守護者須佐之男,也是其中一位隱居之神。
這一次,他們談論的女神自然是──
「雅典娜昨天還說『與其壯志未酬退離戰場,還不如自盡為好』,講得好像自己何時死掉都無所謂一樣。」
護堂說出了跟自己因緣匪淺的女神之名,那位女神也是他的宿敵。
曾經死過一次的女神雅典娜,轉生為神祖帕拉斯•雅典娜,找回了過去的神性和記憶,再次回到人間。
可是羅摩復活之時,她失去了泰半生命力,陷於瀕死狀態。
她再活也沒幾天了──。
捨棄將死之軀前往幽世隱居,或許還能延長壽命。護堂多次勸她離開人間,也是出於這份可能性。但護堂也快要放棄了,畢竟心高氣傲的雅典娜不可能答應的。
「……那傢伙來了。」
護堂渾身充滿力量,因此他知道雅典娜來了。
當天神來到,弒神者的身心都會進入備戰狀態。護堂懷著一股確信,抬頭仰望恩賜庭園的夜空。
一隻貓頭鷹掠過眾人頭頂。
那無疑是女神的化身。對抗羅摩的一戰結束後,雅典娜就不見蹤影了。
不過只要呼喚她,她就會化為小蛇或貓頭鷹現身。
今天早晨,雅典娜出現在人煙稀少的半道上,對著護堂說道。
『關於你說的──要妾身前往生與不死的境界一事,妾身改變心意了,就聽你的吧。』
從浜離宮走沒多久,就是乘船的地方了。
這裡是隅田川河畔,平時有幾艘民間的船舶停留,今晚全數清空了。
全賴正史編纂委員會和其負責人•沙耶宮馨的幫忙。
她動用關係封鎖了乘船場和浜離宮恩賜庭園,留給草薙護堂和相關人士使用。
所以──目前這裡只有護堂和銀髮少女。
少女名喚雅典娜,是希臘神話中的智慧與戰爭女神;在更古老的神話中,被視為掌管生與死的大地母神。外觀是有著銀色短髮和漆黑瞳孔的青春期少女。
這是雅典娜在人間的形象。今晚她還穿著類似學校制服的衣服,也不知道是打哪來的,之前她也穿過那樣的裝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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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妾身就要從這裡出發了。」
「嗯嗯,閒雜人等都清空了,我的伙伴也在淨化附近的氣息,幫助妳輕易發揮力量。」
這對女神和弒神者,曾多次賭上性命對決。
如今他們交談的口吻溫和,過去相殺的景象已不復見。
「妳今天早上才突然答應隱居,臨時進行準備可把我們忙壞了,妳不會又變卦了吧?」
「唔嗯。」
「我倒想知道,妳為什麼改變心意了?」
「……感應到預兆之故。」
護堂和雅典娜之間,隔著三公尺的距離。
不過,他們沒打算拉近間距,這個距離就好。只要他們願意,隨時都能貼近對方展開近身死鬥。雅典娜可以將氣息化為死亡詛咒,灌入草薙護堂口中。
這是一種似近實遠、似遠實近的微妙距離感──。
也代表著他們二人的關係。
「不介意的話,也解釋給我聽吧。」
「是異變的預兆,詳情妾身也還不清楚。不過,在這座都市──在弒神者即將展開對抗的都市之外,有什麼非同小可的動靜。」
憑藉天啟和直覺,獲得大量的知識與智慧。
這也是雅典娜的權能,她的智慧女神之稱也是由此而來。
「異變?難不成是……」
「元兇肯定是你們七大弒神者的某個人,搞不好七人全是罪魁禍首。」
「妳不是說──那是在東京之外發生的事情嗎?」
護堂話一說完,立刻就想通了。
「妳說的異變……是在幽世發生的嗎?依照妳們的說法,是生與不死的境界吧。」
「呵。」
雅典娜只報以一個冷淡的微笑。
然而,護堂認識雅典娜的時間也算長了。他光從女神嘴唇的微妙變化,就看出了肯定的意思,他總算理解來龍去脈了。
「所以,妳才突然同意去隱居是嗎?」
「異變會為對抗羅摩王子帶來多大的影響還是未知數。反正如果沒影響,就動點手腳讓它有影響就好……。可惜妾身性命將盡,能不能成功就難說了。」
雅典娜竊笑道。
「這或許是對他施以報復一擊的最後機會了。既然如此,將快要腐朽的性命──用在這件事上也不錯。」
到了這個地步,雅典娜還沒有失去鬥志。
她是賭上報復的機會才決意動身,延命並非她的用意。護堂心想,這麼做確實很有雅典娜的風範。
「我知道了,那就隨妳高興吧。萬里谷……我的伙伴也在那裡。萬一危險的異變發生,請妳幫忙保護她吧。」
「少來,憑什麼要妾身在這點小事上費心。」
「…………」
該說她了不起嗎,連這點小地方都堅守原則。
護堂無奈聳肩,也沒有多做請求。雅典娜以一種很乾脆的口吻,簡單明瞭地說。
「這次便以此言相贈吧。永別了,草薙護堂。」
上一次,雅典娜在消失前說,她是不會道別的。
想必是護堂和女神之間,有了某種類似牽絆的情感──所產生的變化吧。或者,純粹是雅典娜興之所至。
總之,雅典娜的肉體開始從末梢化為沙石。
柔順的銀髮髮梢,還有白皙的指尖逐一土崩瓦解。崩壞遍及全身上下,一下子就失去少女的原形了。
順著夜風飛舞的細沙中,出現一顆藍白色的光球。
大概是女神雅典娜的靈魂吧。
光球飛向隅田川河口,緩緩飄向東京灣──朝大海的方向遠去。
自古以來,大海也是一種異世界的隱喻。
彼岸與此岸,俗世與異境,在許多國家的傳承中,大海的盡頭都被視為極樂淨土或理想國度──。
護堂想起甘粕冬馬告訴他的知識。
因此他們才選擇海邊,作為雅典娜起程的地點,好讓她輕鬆前往幽世吧。
光球飛向大海,漸漸變小,最後完全消失,似乎也印證了這個推論。
女神的魂魄,如今已前往另一個世界了。
「她走了呢。」
向護堂搭話的人,正是甘粕冬馬。
他是一位很喜歡吊書袋的正史編纂委員,跟平常一樣穿著皺巴巴的西裝。這位經驗豐富的特務也頗有感觸地眺望著大海。
「真希望事情就此告一段落,讓我好好休息一下啊。」
「可惜沒辦法嗎?」
「是啊,草薙先生的同類陸續來到日本了嘛。」
黑王子亞雷克。
劍之王薩爾巴特雷•多尼。
艾西亞夫人。
還有堪稱重中之重的沃邦侯爵。
甘粕已報告過,他們確認到四大弒神者前來日本了。
另外還要加上羅濠教主和草薙護堂。只是甘粕也補充道,他們還沒有確認到約翰•布魯托•史密斯的行蹤。
正史編纂委員會的特務語重心長地說。
「唉呀、沒有商量就這麼有默契,弒神者果真是脫離常軌的存在呢。」
「我也有同感啦,但請不要把我跟他們混為一談好嗎……」
「哈哈哈哈。」
甘粕笑著轉移焦點,護堂將手伸進外套口袋。
他發現口袋裡多了什麼東西,至少在他來到浜離宮之前,口袋裡是沒有東西的。
拿出來一看,原來是摺疊的紙片。
「是信啊……」
護堂攤開紙片,上面用優美的字跡寫了一篇短文。
那是某個人物寫給草薙護堂的訊息。 第2章 七大戰士齊聚一堂
1
「亞歷山大•嘉斯科因,我知道你膽大包天,連天神也不放在眼裡。不過,你這次做的事情──實在斷難原諒啊……」
「你在說什麼啊,冰男。」
亞雷克的最強守護騎士和心腹,嘴唇不斷發抖。
冰男在強忍怒意,但黑王子亞雷克卻若無其事地對他說。
「你不是一直對我單獨行動很有意見嗎?」
「話是沒錯,但這次你打破了一個人類該有的道德界線……」
「有嗎?」
亞雷克聳聳肩,不再看著橫眉怒目的冰男。
相對的,他環顧四周美麗的景致。在高樓大廈雲集的東京新宿副都心之中,這棟樓也是特別高挑的四十八層樓建築,而他們位在四十五樓。
此地是西新宿的地標,東京都廳。
這一層是展望室,標高兩百零二公尺。
大東京的所有名勝,都能從這裡一覽無遺。
舉凡台場的彩虹大橋、東京鐵塔、晴空塔、橫濱地標大廈、富士山等等……。
平日的正午時分,天上萬里無雲,視野格外遼闊清朗。
亞雷克享受著開闊美景,冰男繼續碎碎唸。
「當然,你要是早三個月通知我,那就另當別論了。如果你跟我說『冰男啊,遠征日本時我需要你擔任護衛』,我絕對二話不說答應你,順便訂好前來日本的船票,光明正大地陪你一起過來──」
「別說傻話好嗎,用那種大航海時代的交通方式怎麼行啊?」
聽到部下說蠢話,亞雷克皺起了眉頭。
「英國到極東太遙遠了,真的太遙遠了,應該乖乖搭飛機才對。」
「話是沒錯,但你不顧我的意願,用下藥的卑鄙手段拐我上飛機……這太過份了!」
有重度飛機恐懼症的冰男,厲聲指責亞雷克。
簡直是痛心泣血的咆哮。
別看冰男說出這種窩囊話,好歹他在歐洲也是最高等級的大騎士。換個比較俗氣一點的說法,他是一位十分俊美的中年男子。
然而。
他的個性頑固,死也不願意搭乘飛機。
「已經過去的事情了,不要一直放在心上嘛。我可是煞費苦心,才把昏迷不醒的你搬上飛機的耶?我用了各式各樣的術法,才瞞過機場職員和空服人員……」
「你自做自受。」
「況且,我們一個禮拜前也沒打算來東京啊,怎麼可能事先取得船票?這次我無論如何都需要你來輔助我,我算計你也是為了滿足上述的條件,你就體諒一下吧。」
「真受不了你這個人……,也罷。」
冰男終於不再抱怨,他把銳利的視線移向戶外。
這位沉靜之心不下冰霜的男子──緊盯著展望室外的東京鐵塔。本來那座紅色外裝的電波塔是遠近馳名的東京名勝。
標高三百三十三公尺,是一座巍峨壯觀的電波塔。
據說還有一種刺激思鄉愁緒的古典美感。
如今那座巨大的鐵塔,變成不忍卒睹的一片焦黑,好像是遭受無數雷電轟擊的結果。
部份重建工事已然展開,離修復完畢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這次我確實應該跟來。那座東京鐵塔的慘狀──是德揚史塔爾•沃邦和草薙護堂共演的結果是吧?」
「沒錯。」
約莫半年前,兩大弒神者在風疾雨驟的暴風夜對決。
戰鬥以平手收場,這個新聞傳遍歐洲魔術界,也是新魔王•草薙護堂更加威名遠播的原因之一。
「兩大弒神者決鬥就弄成那樣了,即將展開的七大魔王亂鬥不曉得會造成多大損害,我連想都不敢想。」
「我也有同感,所以。」
亞雷克聳肩說道。
「我們必須臨機應變,思考擊敗其他弒神者的方法。我帶你來這座城市,就是希望你幫我的忙。」
「瞭解了,飛機一事我就暫且不追究吧。」
「不計前嫌也是男人的雅量嘛……」
主從之間取得共識,只餘下一點點的芥蒂(?)。
附帶一提,冰男和亞雷克都是高大的白人,二人壓低音量用英文快速交談。
本來他們的外貌在日本算是醒目,但這裡好歹是新宿。
同一層展望室裡的日本人和外國觀光客,也沒有太多人注視著他們。
可是,他們早就察覺異狀了。
有人躲在角落或人群中監視他們。
「是日本的組織……正史編纂委員會對吧?他們也真勤勞呢。」
「現在就讓他們好好工作吧。反正隨時都甩得掉,我們就別抱著半開玩笑的心情,增加他們被上司責罵的次數吧。」
「有同感。」
說實話,亞雷克他們沒把正史編纂委員會放在眼裡。
畢竟那些人跟他們出生入死的經驗相差太多了。至於委員會查出『最後之王』的真名,倒是值得亞雷克刮目相看……。
總之,亞雷克低聲說。
「現在只剩下那個洛杉磯的角色扮演狂不知去向,其他弒神者都在日本……而且都聚集到東京來了。」
「意思是大家為了避免無妄之災,反而主動帶著火藥參加煙火大會是嗎?」
冰男沉痛地搖搖頭說道。
「沒有互相商量過卻這麼有共識,你們這些魔王真是罪孽深重啊。」
「居無定所的侯爵大人,還有腦袋比外表更加天真可愛的貴婦,似乎在半路上還結伴同行呢。」
「喔喔。」
「只是,那位貴婦跟老人家繼續同行的可能性……並不高。」
亞雷克回想起艾西亞夫人過於奇葩的個性。
「別看她那樣,她察覺危險的能力異常敏銳。就算她是全世界唯一能夠耍弄沃邦侯爵的『魔性之女』,長時間與『狼』共處無異於自殺行為──她的本能也瞭解這一點才對。」
「你說她是魔性之女……」
「我知道跟實情略有差異,但我自認沒說錯喔?」
「這、也是啦。亞雷克,你之前說過,在這場即將開始的魔王內戰──必須先行排除艾西亞夫人是嗎?」
冰男以試探的語氣說道。
「這個方針,現在也維持不變嗎?」
「不變,她的那一招……妖精迴廊也讓我吃過幾次大虧,所以我學到了一個教訓。無論弒神者有幾人,只要全部推到迴廊裡面──就能讓所有人進行時間旅行。」
「…………」
「順利的話,人間將不再有弒神者。『最後之王』也等於完成討伐英雄的使命,得以再次陷入沉睡之中。」
「聽起來是很完美的結局啊。」
「是啊。可是──我太清楚了,這個乍看之下不用傷害任何人的完美結局,其實是通往萬劫不復的單行道……」
黑王子露出昏暗的眼神斷言。
「要避免那樣的未來發生,頭號目標自然非艾西亞夫人莫屬。」
「原來如此──嗯?」
這時冰男瞪大了眼睛。
亞雷克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也略感訝異。
在標高兩百零二公尺的四十五層樓展望室,可以看到整個大東京的景觀──而在展望室的人潮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位熟悉的人物。
亞雷克之前見過對方一次。
是一位目光充滿傲氣的美少年,年約十四歲左右。
來者──魔教教主•羅翠蓮唯一的親傳弟子,凝視著亞歷山大•嘉斯科因。
他穿著一件長袖上衣和黑色皮外套。
「稀客啊。」
亞雷克自言自語,少年走向亞雷克。
他的右手捏著一個信封,似乎是要轉交給黑王子,裡面裝的大概是信紙吧。至於寫信的人物是誰,也不必多想了。
「在下奉吾師羅濠之命前來。」
「嗯嗯。」
美少年在大庭廣眾前單膝跪地。
此舉當然引來矚目,但二人都不以為意。亞雷克收下對方恭敬呈上的信封,立刻拿出信紙閱讀。
看完信件內容,亞雷克笑了。
資歷最老的其中一位弒神者,終於展開正式行動了。
而這也是魔王內戰的開端。
『今夜還望諸位前來一會──』
魔教教主•羅翠蓮的訊息,點燃了亞雷克的鬥志……。
2
再會的場所,是一座極盡奢華的豪宅。
豪宅位於東京都港區的六本木,外牆全部塗成白色,有一種瀟灑脫俗的氣息。
據說是以「南歐洋館」的概念打造的。
建築工藝本身匠心獨具,造價也所費不貲。
玄關大堂吊著華美的大燈,裝潢也是富麗堂皇。在這裡度過夏季假期,想必會是很愉快的體驗。
只不過。
琍琍亞娜在接待室裡若有所思。這裡肯定是歐洲某個國家的大使館──而這座建築就位在大使館的領地內。
「侯爵閣下。」
「怎麼了,琍琍亞娜•葛蘭尼查爾?」
「請容我提一個問題。若我所料不差,這裡是……」
聽聞琍琍亞娜的疑問,清瘦的老紳士笑了。
他是一位充滿威嚴的大人物,卻也擁有一股乖張的幽默感。
「妳祖父是我的僕從,作為擁有這個家世背景的騎士,妳的反應是不是慢了一點?」
「在下惶恐。」
「也罷,簡單說呢,這是我隨便找一個自家陣營的人──請對方準備的臨時居所。於是在東京擔任駐日大使的人,就把他的大使公館讓給我德揚史塔爾•沃邦了。」
「…………」
「放心吧,通知過本國了,妳就輕鬆待著吧。」
「……知道了。」
琍琍亞娜是單膝跪在老弒神者面前的。
以薩夏•德揚史塔爾•沃邦之名威震寰宇的這位老人,更是獨步天下兩百多年的魔王。
若非有囂張的本錢,斷難行此蠻橫霸道之舉。
南歐大國派遣的大使被趕走,其住所更被隨性當成「渡假期間的私人別墅」。
而且,侯爵本人還不需要動一根手指……。
「敢問閣下,為何今日找我前來呢?」
日本時間清晨五點左右,琍琍亞娜接到祖父的通知。
『侯爵閣下召見,萬萬不可怠慢。』
連見面的場所和時間都決定好了,沃邦侯爵習慣在歐洲四處旅行,但在故鄉巴爾幹半島的影響力特別高。
出身當地的祖父,也因此成為侯爵的信奉者。
琍琍亞娜來到此地,內心卻大呼不解。弒神者之間的大戰就要開始了,何以侯爵會找自己前來?
「我想麻煩妳傳句話。告訴他,沒忘了那個約定吧?」
「…………」
「傳遞的對象呢,當然是──」
「在下清楚,一定會轉告草薙護堂的。」
「唔嗯。」
半年前──與草薙護堂對決以後,沃邦侯爵曾說。
『下次見面,我會傾全力獵殺你。你就好好鍛鍊自己的本事,累積出生入死的經驗,等待那個時候到來吧。憑你現在的實力,是敵不過我認真出戰的。』
『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的敵人了。』
這是年老的狼王,對未來的宿敵候補提出的挑戰。
沃邦要琍琍亞娜轉達的就是這件事。如今為草薙護堂盡忠的琍琍亞娜•葛蘭尼查爾,代替自己的主公面對這位老弒神者。
「呵。」
沃邦侯爵挑起嘴唇微微一笑。
足以將活人悉數變成鹽柱的翠綠魔眼,顯得有些愉快。
七大弒神者齊聚一方,準備戰至最後一人。面對這種前所未有的遊戲,沃邦的戰士之血在沸騰。
「對了。」
琍琍亞娜忽然想到一件事。
「耳聞閣下與艾西亞夫人一同前來日本。若方便的話,在下也想和夫人打聲招呼──」
「她稍早就不見蹤影了,不曉得跑哪去了呢?」
看不出沃邦是真心不知,還是存心裝蒜。
侯爵避重就輕,臉上浮現獰笑。他似乎從寡默的琍琍亞娜口中,察覺了什麼事情。
「想來,你們也碰上那個魔女了吧?」
「是,不久前有此殊榮。」
「算你們倒楣。是說,你們既然在天神和弒神者周圍踱步,總有一天面臨這種不幸也是必然的吧。」
「…………」
侯爵的評語,聽來也能視為同情之意。
想不到冷酷的弒神暴君,竟會說出那樣的話來。
艾西亞夫人當真了不起。琍琍亞娜差點就要聊上幾句對夫人的不敬之詞了,她趕緊克制自己閉上嘴巴。
「對了,葛蘭尼查爾。」
沃邦侯爵拿出某樣東西。
是信件,昨晚草薙護堂也有收到同樣的東西,恐怕是用投函魔術傳遞的吧。
當中是魔教教主寫下的訊息──琍琍亞娜猛然抬起頭來。
披著人皮的狼王猙獰地笑了,信件被他一掌捏爛。
「妳的主人也應邀參加的話,我跟他似乎很快就能碰面了,看來會是愉快的一夜。」
「歡迎回來,主人~!」
艾西亞神采奕奕,道出約定俗成的招呼語。
俗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過去學會的東西總是難以忘懷。印度曾經是大英帝國的殖民地,這位無親無故的少女就在英國貴族的家中擔任女僕。
今天她也活潑地擔任女僕,開朗性情不改當年。
只不過呢。
「歡迎回來,大小姐~!請到這邊的位子就座~!本月限定的料理『白熊風味好吃燒•佐鮮奶油和酪梨』很受歡迎喔~!」
她的勤務地點是東京都千代田區的秋葉原。
時至今日,秋葉原已是世界知名的大型電氣街,而這裡離秋葉原稍有一段距離,位於神田川邊上的複合式大樓內──也就是所謂的「女僕咖啡廳」。
當然,艾西亞會來賺這種錢是有理由的,真的是有正當理由。
「剛來東京就弄丟錢包……我實在太不小心了。」
原因不外如是。
艾西亞運氣不好,一離開好友在六本木的居所就弄丟錢包了。
起因是她在那棟別墅的廚房裡,剛好找到鯡魚。好友對她多有關照,她想煮一道英國傳統的魚派來答謝對方。那是一種在餅皮裡塞入好幾條魚,只露出魚頭的料理。
第一次看到這道料理,大多數的外國人都會被烤熟的死魚眼嚇到。
不料,烤箱在調理途中莫名噴火,引起一場小火災──
隨後,艾西亞衝動地離開別墅。
她不是肇事逃逸,而是想去買新的烤箱。
……當然,自從抵達日本以後,沃邦大哥的鬥志就越來越高昂,艾西亞也察覺到差不多是離開的時候了,或許這也是她衝動逃跑的理由之一吧。
後來,艾西亞到了秋葉原的家電量販店。
她這才發現自己愛用的錢包不見了。
其實,她可以聯絡亞歷山卓的自家宅院,或是請世界各地的友人送錢過來。
無奈記錄聯絡方式的手冊也弄丟了……。
不得已,艾西亞只好下定決心。
──自己的未來要靠自己開創!
她立刻在秋葉原附近看到召募傳單,前往那一家女僕咖啡廳。
負責面試的是一位年過二十五歲的男性店長。
「咦、妳沒帶履歷表!?」「沒有住所和保證人!?妳根本不住日本!?」「妳是來日本觀光,順便打工的嗎?」「國籍應該是英國……為什麼是應該啊?」「妳幹過真正的女僕,不是咖啡廳的女僕?在哪裡幹的?」「年齡十七歲──妳還未成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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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如此類的問題,讓店長聽了很想抓腦袋瓜。
可是,最後看在艾西亞甜美的笑容份上,他還是爽快地雇用艾西亞了。
店長甚至還同意艾西亞住下來,他說沒地方住的話乾脆住店裡好了。那位店長真是個大好人。
所以這幾天結束營業後,艾西亞都在店裡呼呼大睡。
再怎麼說,店內沒有寢具,於是她就到附近的電器行討了一大堆的紙箱。所有紙箱一律免費,艾西亞都是用笑容付帳的。
這還是她第一次拿紙箱代替寢具。
「紙箱比便宜的棉被或粗製濫造的睡袋還要溫暖喔,我以前睡公司的時候也常用,每個禮拜大概睡六、七天吧……」
在廚房工作的男性員工教導艾西亞這個方法。
那位男性員工三十初頭,直到三個月前還是某美少女遊戲製作公司的製作助理,艾西亞不太明白那是什麼職業。
女僕咖啡廳有提供午餐和晚餐。
跑到鄰近的上野,還有俗稱澡堂的公共浴場可供利用。
其他的女僕同僚也都很溫柔。
只不過,有時候她們天真無邪的反應,令艾西亞心酸不已。例如:「沒有聯絡用的筆記,就不曉得朋友的住址跟電話號碼了嗎~!?智慧型手機裡沒備份嗎──咦咦!?艾西亞小姐,妳連舊式手機和電腦都完全沒在用啊!?呵呵呵呵,跟我們家的高祖母好像喔~!」
總之,現在的情況遠比在冬季的貧民區露宿街頭要好。
不論走到哪個時代,大家都對艾西亞好親切。
「我真是幸福呢。」
艾西亞深感自身幸運,忙著應付今天午餐時段的人潮。
「萌萌啾,大心♪ 怎麼樣呢,主人?」
「請跟著我一起唸咒語喔,快點變好吃、快點變好吃喔。」
「呀啊啊!?不好意思,主人!」
舉凡在蛋包飯上擠蕃茄醬的方法、特殊的待客用語、秋葉原女僕特有的規矩,艾西亞都已經學會了。除了偶爾在配膳途中跌倒,或不小心弄破碗盤以外,工作還算一帆風順。
比以前女僕時代更多花邊的制服,她也已經習以為常了。
「唉呀?我來日本的理由……到底是什麼啊?」
艾西亞一邊思考一邊打掃餐桌。
她發現剛離開的女性顧客忘了一樣東西,是傳單。
「這是什麼?我看看喔『召募在全世界的AKIBA活躍的偶像候補生』、『初次審查為照片和文件審查,第二次審查考驗歌唱和舞蹈實力』……這是!」
艾西亞感覺自己獲得了天啟。
從AKIBA跨向全世界,從一個普通的女孩子變成偶像崇拜的女神,向全世界的人宣揚愛與感謝的偶像──。
艾西亞心想,這豈不是自己的天職嗎?
「參、參加甄選的資格是『可到秋葉原通勤的十二歲到二十五歲女性』。原來……是這樣啊,就條件上來說是困難了一點──不對,是幾乎沒有問題啊,乾脆去參加看看吧……」
艾西亞拿起傳單,自言自語。
她將傳單摺好放進圍裙前面的口袋裡──結果裡面已經有其他東西了。
「這是什麼……?」
是一封信,想必是用投函魔術送來的。
寫信的人是誰?目的又是什麼?艾西亞好奇地打開信件,受到了強烈的震撼。
「你又是在演哪一齣啊?」
薩爾巴特雷•多尼的好友,發表冷淡的評語。
發言者是安德列•里培拉,代表義大利所有魔術師輔佐『劍之弒神者』(要說監視也行)的幹練人物。
「在寒冷的二月天,特地搭著這種舊式的船跑到海上來垂釣……。簡直莫名其妙,完全沒有必要吧?」
「我只是遵循內心的渴望喔,安德列。」
停在東京灣海面上的釣船中。
除了兩位義大利男子坐在船邊的摺疊椅上,整艘船再無其他乘客,頗有年紀的船長在海風中吞雲吐霧。
垂釣的人只有多尼,里培拉是作陪的而已。
「冬季的東京灣漁獲很好吃喔,例如平鮋、竹筴魚、北魷等等,我想稍微品嚐一些美味的料理嘛。」
「隨便找一家料理店不就得了!」
「不行不行,自己釣的才好啊,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有河豚呢。」
「你是說,那種體內有毒的日本高級魚類……」
「等我釣到了就煮給你吃。河豚的生魚片、火鍋、炸魚都很美味喔。放心,拿掉有毒的肝臟通常就沒問題了。」
「我死也不吃。」
「喂喂、你很清楚我的料理技術不錯吧?」
「你的手藝確實靈巧到多餘的地步,但我聽說料理河豚需要專業資格。不同種類的河豚有毒的部位也不一樣,料理需要專業知識和小心謹慎!這兩種你統統都沒有好嗎!」
「真不愧是安德列,比我還要清楚呢。」
「連這點小事都不知道,還敢一腳踏入死亡遊戲的你才是怪胎啦!」
該罵的罵完以後,里培拉無奈聳肩。
他回復原來的語氣,冷冷地盯著多尼。
「言歸正傳,薩爾巴特雷•多尼。你也太瞭解日本的風土民情了吧,我指的不光是釣魚或河豚的事,還有那玩意的入手途徑……」
「哈哈哈哈。」
多尼輕浮地笑了。
他們說的是連同釣竿和釣具一起帶上船的東西。
那樣東西就藏在布袋裡──是一把帶有封漆刀鞘的日本刀。
刀上沒有正宗、村正這一類的獨特銘刻。純粹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某個軍需工廠鍛造的無銘刀。在那個慘烈的年代,講究工藝技術的日本國,也有不求素質的量產品誕生。
出自名匠的一流貨色才是真正的日本刀。
對於把這種印象神聖化的人來說,無銘刀是非常不受好評的。
然而,刀本身確實很銳利,而且十分堅固,對多尼來說有這兩點就夠了。
「其實呢,在護堂成為我的伙伴以前,我曾經在日本逗留過幾個月。東京、京都、奈良我都去過喔。因為我看過翻譯成義大利文的忍者漫畫,對日本產生了興趣。」
「哼,我就知道是這種理由,果不其然。」
「呵呵呵呵。」
上次來日本時,多尼跟某個黑道組織扯上關係。
好像是什麼右派團體吧,反正多尼對這些事不感興趣,怎樣都好。
總之,他想起那個組織的老大,在自家和室的凹間裡放了一把日本刀,於是直接闖入對方家中強行借來一用。
他離開義大利時沒有攜帶愛用的刀劍,這一把刀對他幫助頗大。
「這樣內戰何時開打我都不擔心了,我的準備萬無一失啊。所以現在就悠閒地釣釣魚,靜待戰事打響吧。」
就在多尼發表自甘墮落的宣言時。
晴朗的天空中──飛過一隻海鷗,有什麼東西掉到多尼等人的釣船上。
那是一封信,在里培拉面前翩然落下。
「這是什麼啊?」
里培拉抓住信封,打開內容觀看。
他默默遞給多尼,嫌麻煩的多尼拿起信紙觀閱──
無雙的劍王點了點頭。
一個盛大的活動,就要在今晚召開了。
3
日落西山,夜幕低垂。
時值晚冬二月,禮拜四的晚上八點,夜色十分濃厚。
「難得這麼寒冷呢。」
護堂喃喃自語。
羅摩復活一段時間,使得全世界的火山地帶活化,近來的天氣相當溫暖。因此今天的寒冷天候,可能是連日氣候異常造成的反動吧。
今晚的寒氣著實逼人。
也可以說,這才是日本二月的冬季時節該有的天氣。
羅摩的影響力降低,不曉得能維持多久──這就要看護堂自己和其他六人的本事了。
「一般來說這種情況下,應該是『大家同心協力解決事件』才對吧……」
護堂走在夜路上,語氣甚是感慨。
然而,他走的不是普通的夜路──
「我真是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跑來羽田機場的這種地方。」
如今,護堂獨自走在夜晚的跑道上。
昨晚他的義姊•羅翠蓮捎來了一封招待函,上面寫著『明晚,還請諸位前來一會……』之類的詞句。
集合場所則指定羽田機場──
「今晚,所有往來羽田機場的飛機都不能起降了,這也太誇張了。我們這些人給全世界的人添了多少麻煩啊……」
今夜,七大弒神者可能齊聚羽田機場。
正史編纂委員會傳遞這則訊息給世界各地的國際機場,結果就是護堂現在看到的特別緊急處置了。
入夜後的羽田機場,本來同樣有很多起降的航班。
所有航班不得起降的理由,表面上是「機場設施出問題」,但真正的原因是七大弒神者的昭彰惡名。
另外,還有一項措施大概是顧慮到弒神者吧。
誘導飛機夜間降落的燈號──也就是在跑道旁的燈光大多是亮著的,可能是機場相關人士的貼心之舉吧。
不過,護堂和其他弒神者的夜視能力都很好。
簡單說他們是弒神的野獸,既為野獸就不受黑暗所苦,夜晚同樣能靈活作戰。
天上沒有太陽的話,仰賴明月星辰的微光即可。
連明月星辰也沒有的話,光靠聲音、氣息、空氣震動也沒問題。不然用刀劍交擊時的火花照明也行。
任何戰場都有不一樣的戰鬥方式可用。
有這種本事才有資格當上弒神戰士。
「大家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啊……」
羽田機場有A、B、C、D四條跑道。
位於最北邊的是這一條B跑道,護堂來到北邊,是想起以前聽到的一段軼聞。
中國自古以來,就把天帝喻為北極星──。
換言之,羅翠蓮可能在這個方位,而護堂果然猜中了。
「我就知道。」
護堂前方佇立著一位絕世佳人。
姓羅,名翠蓮,字濠。比起跑道的誘導燈光,來自天上的月華更適合她。
她穿著典雅的漢服,一如仙女下凡般優美。
「來了嗎,護堂。」
羅翠蓮的笑容有欠甜美,只充滿鬥士的凜然氣息。
來到此地的不光是護堂和羅翠蓮,一位黑髮的高大白人青年,從不同的方向走來。
他穿著做工精細的黑外套和白襯衫,外加一條樣式高級的領帶。
「與會的都是熟人,我卻不怎麼高興呢。」
來者正是亞歷山大•嘉斯科因,也就是黑王子亞雷克。
另一道開朗又輕浮的青年嗓音,反駁了他的怨言。
「是嗎?我覺得就跟聖誕節、萬聖節、聖傑靈日同時到來一樣呢。」
第四個人踏著悠閒的步伐來了。
薩爾巴特雷•多尼穿著灰色的登山外套和酒紅色的長袖上衣,外加卡其色的工作褲,扮相甚是休閒。
「換言之,是非常可喜的事情啊。」
「可喜的只有你的腦袋瓜就夠了。」
「哈哈哈哈,久沒聽到你損人,我好開心喔。還請你跟以前一樣,多陪我玩玩啊。」
多尼輕快的邀約,亞雷克聽了也只是咂嘴。
想必他沒心思認真回答薩爾巴特雷•多尼的瘋話。
護堂理解亞雷克的心情,忍不住心有戚戚焉地點點頭;多尼又向護堂擠眉弄眼,快活性情一如往常。
不出片刻,現場又多一人了。
「唉呀!」
這次是可愛的年輕女性的聲音。
「這還是第一次呢,我們這些擁有弒神之力的人──竟然聚集在同一個國家的同一個地方!草薙先生、多尼先生、亞雷克先生……啊、我記得已經一個世紀沒見過大姊了,沒錯吧──!?」
不消說,正是艾西亞夫人。
奇怪的是,她身上莫名其妙地穿著女僕裝。感覺就像從秋葉原的女僕咖啡廳跑出來的,護堂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被艾西亞夫人投以熱情關注的女中豪傑,撇開了視線。
「……我都忘記告訴過妳幾次了。」
羅翠蓮的聲音既悅耳又冷酷。
「我不是妳的大姊,妳可不要搞錯了。」
「大姊又來了,妳跟大哥都喜歡口是心非,故意增加我的困擾……。不過沒關係,你們的心意我都知道喔♪ 」
印度出身的弒神者帶著婉約的笑容說道。
艾西亞的答話方式柔弱,簡直就像放在暖爐旁邊的奶油一樣綿軟。
「你們冷漠的言語中,隱藏著滿滿的關愛之情。你們總是溫暖守望著粗心大意的我,我一直都把你們當成心靈上的大哥和大姊喔!」
「妳要妄想那是妳家的事。」
闊別已久的老弒神者,以嚴峻的語氣張開金口。
「妳們女性之間要套交情,別把我扯進來。」
「狼王,你說話應該謹慎才對。請不要隨便臆測,破壞我的威嚴可好?」
羅翠蓮的反駁,引來第六位參加者的憋笑聲。
「失敬了,看來我們的耳根都不得清淨啊。」
德揚史塔爾•沃邦終於自黑暗中現身了。
他穿著很符合侯爵稱號的古典西裝和黑色大衣,渾身散發出無與倫比的壓迫感。
就某種意義來說,他是最典型的弒神「魔王」。
「好了──各位世間罕有的同類。」
沃邦朗聲說道。
「你們似乎在談這個機會值不值得慶幸是吧,依我忝居最年長者的意見來看,能在壽命結束前和你們再會──確實是值得慶幸的,我的心情非常愉悅啊。」
這個怪人年事已高,鬥爭心卻絲毫不減。
他銳眼凝視羅濠,故意忽視艾西亞,最後傲然環顧亞雷克、多尼、草薙護堂,碧綠的魔眼透露出滿意的神彩。
就這樣,六大弒神者集結以後。
喀噹。
現場響起獨特的腳步聲。
喀噹、喀噹、喀噹、喀噹、喀噹、喀噹。
那是帶有鐵片的皮靴踩出來的聲音,大家之前也聽過。那個男人姍姍來遲的時候,總會響起那樣的腳步聲。
「不請自來,實在惶恐之至。」
來者戴著黑色的面具,漆黑的斗篷在夜色中飛舞。
這一身風采無疑是英雄的象徵,活生生的傳奇人物約翰•布魯托•史密斯登場了。
「還好勉強趕上舞台開幕……這麼說各位不介意吧?反正也還有我的席位是吧。」
「話是沒錯,但你依舊算是遲到。」
亞雷克以調侃的語氣答覆面具弒神者。
他們的交談看似隨和,實則話中帶刺。這也難怪了,彼此互相認識,不代表就有美麗的情誼誕生。
現場沒有任何一對弒神者,擁有純粹的友誼關係。
護堂暗自感到無奈。
跟自己關係最好的羅翠蓮──也不見得會在這場內戰中攜手合作。
他試著對義姊使了一個眼色。
美麗的魔教教主,只回敬伶俐雀躍的目光。
這大概不是「我們一起解決魔王內戰」的意思,而是「你身為一個弒神者,有本事就超越姊姊!」的意思才對……。
這種解釋很不符合常識,但羅翠蓮就是這樣的人。
「好了。」
義姊對其他六位弒神者說。
「感謝各位響應我羅濠的召集前來,沒有收到信件的人,竟也特地趕來了。」
「我只是剛好有機會知道這則消息啦。」
聽聞羅濠教主的發言,史密斯點點頭回答。
七大弒神者之間沒有殺氣和緊張感,大家知道今日一會純屬過場套路。
因此,義姊也繼續溫言發表演說。
「關於『最後之王』羅摩占陀羅,以及他可怕的盟約大法……相信也不需要我多做說明了吧?」
沒有人答話,沉默代表了肯定。
「要對抗那位大英雄,我們七人該採取的策略……也不必詳談了。」
現場還是沉默,同樣是肯定的沉默。
眼見大家同為一丘之貉,羅翠蓮淡淡地笑了。
「那麼何時開場為宜呢?」
「現在馬上開始──似乎太躁進了是吧。」
同為最古老弒神者的沃邦侯爵有意見了。
「各位,這是難得的機會,也是絕無僅有的遊戲,我們應該好好享受才對。我看……就定在今晚十二點開始如何?」
「我沒意見。」
「我也沒意見喔。在時間到來以前自由行動,各自解散不是挺好的嗎?」
薩爾巴特雷•多尼也同意兩位元老的意見。
特別好戰的三大魔王之間,已迅速取得共識了,亞歷山大•嘉斯科因傻眼地搖搖頭。
「明明就有更聰明的解決辦法,但七人之中的三人是這副德性,那也無可奈何了。誰去對付『最後之王』我都不介意,但面對無妄之災我也不能坐以待斃。」
亞雷克表明自己跟好戰份子不同,卻也沒有隱藏戰意。
護堂嘆了一口氣,終於開口。
「我有很多想說的事情,可惜說了也沒用啊。我是希望──你們可以把決戰羅摩的權利讓給我。你們要是肯同意,我會很高興的。」
「喔、難得護堂這麼好戰啊。」
多尼得意地笑了。
「如果我們不認同──你要怎麼辦?」
「哼。」
要求被拒,護堂不悅地撇過頭。
畢竟,與會的都是這種人。哪怕乾坤顛倒、天地逆亂,也沒有戰鬥以外的選項了。
約翰•布魯托•史密斯低聲笑道。
「呵、呵呵呵呵,完全跟事先預料的一樣呢。」
他的面具微顫,就好像聽到了什麼很趣味的笑話一樣。
「果然,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啊,我也得好好保護自己才行了。」
「啊──請等一下!」
艾西亞夫人一臉緊張地扯開嗓子。
「各位!伙伴之間自相殘殺,這絕對很奇怪啊。大家太缺乏『愛』了!讓我們一起找回愛好嗎──咦、咦咦!?」
羅濠教主和沃邦侯爵有動靜了。
在艾西亞夫人淚眼泣訴的時候,他們不約而同地做了某件事。
二人默默背對艾西亞,朝不同的方向迅速離去。
「大哥、大姊!」
艾西亞的挽留無效,她一個人錯愕地站在原地。
其餘魔王也用各自的說法,表明他們的方針。
「雖然不想這麼說,但也沒辦法,近日我們在東京的其他地方再會吧。」
「哈哈哈哈,搞不好還沒看到明天的太陽就碰面了。」
「應該說,希望今晚不是東京毀滅的日子啊……」
黑王子亞雷克也走了。
多尼則踩著輕快又活潑的步伐離開。約翰•布魯托•史密斯僅是聳肩嘀咕,並沒有發表異議。
「怎麼這樣啊……」
艾西亞夫人一時還沒回過神來。
最後,艾西亞頂著憔悴的面容悻悻然離去。不知該何去何從的她,逕往其他的方向走去……。
現場只剩下草薙護堂一人了。
4
「怎麼樣?找到了嗎?」
「沒有,完全跟丟了。」
琍琍亞娜•葛蘭尼查爾和艾莉卡•布蘭德里互相確認結果後,表情同樣陰鬱。
「想不到我會犯下這樣的錯誤。跟丟別人也就罷了,竟然跟丟艾西亞夫人……這對我來說打擊太大了。」
「之前在義大利的托斯卡尼,我們也被她擺了一道啊。」
艾莉卡嘆了一口氣,琍琍亞娜也面有慍色。
她們在羽田機場的新國際線航廈,這裡不僅是搭機的地區,還有一百家以上的餐飲店和商店。
兩大騎士一同巡視這塊有名的商業地區。
她們要找出其中一位弒神者,艾西亞夫人究竟跑到哪裡去了。
「看不出來她擅長擺脫別人的跟蹤啊。」
「上次義大利魔術結社派出的精銳,還有這次日本的正史編纂委員會所佈下的監視網也無效……。說真的,她到底是怎麼擺脫監視的啊?」
「難不成她用了幸運或魅惑的能力……?」
在羽田起降或轉航的班機都禁止飛行。
不過,機場設施並沒有被封鎖,航廈裡還有不少旅客,甚至比平日晚上還要多。
「吶吶、艾莉卡小姐和琍琍亞娜小姐──」
清秋院惠那跑來了。
她肩上扛著裝有神刀•天叢雲劍的布袋。
「妳們發現了嗎?機場裡夾雜了一些奇怪的人呢,不是委員會的──」
「畢竟所有弒神者齊聚一處嘛。」
琍琍亞娜聳肩說道。
「他們的部下、信奉者、支援者也都跟來了吧。」
「有些沒有直接關聯的魔術師,也想就近觀望這場魔王內戰如何發展吧。」
艾莉卡進行補充,惠那佩服地點點頭。
「是喔……」
「不過,關於周邊環境的問題,以東京為主場的護堂還是最為有利的,我想不必太神經質也沒關係。」
「有本事介入弒神者之爭的術士也不多嘛。」
「真正該警戒的高手──當屬香港的陸鷹化吧。我還聽到一個討厭的消息,好像冰男叔叔也來到日本了。他是少數可以跟我叔父保羅•布蘭德里分庭抗禮的騎士呢。」
「我跟艾莉卡聯手,或許也打不贏吧……」
「有惠那小姐加入的話,應該是不會輸才對。」
「能跟妳那個帥氣叔叔對抗的高手──也跑來日本啦?」
紅藍雙騎士發表評論,惠那聽了皺起眉頭。
「況且……既然戰場是日本,就各種層面來說,我們必須讓王獲得最有利的條件才行。這是惠那和甘粕先生等人的工作,萬一辦不到可就丟人了……」
惠那在努力思考。那個一向開朗明快,全憑感性和本能勇往直前的天然少女,也開始動腦思考了。她的奔放和天人合一之力,才是彰顯太刀媛巫女獨一無二的要素。
惠那深思過後,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跟妳們說,惠那打算暫時離開王的身邊。」
「妳說什麼!?」
「惠那小姐,妳打算幹什麼?」
「妳要去哪裡啊,清秋院?」
「你來啦,王!」
護堂回到羽田機場的航廈裡面。
他從後方叫住惠那,世界各國的航空公司櫃台都設立在這裡,平常他都是在這裡完成搭機手續的。
可是,今晚他沒有要搭飛機。
護堂聽說清秋院惠那要離開,才急急忙忙跑來的。
「艾莉卡她們說,妳講了一句奇怪的話就不見蹤影了,手機也打不通。」
「不好意思,電池又沒電了啦。」
惠那若無其事地說。
平常鮮少出國的太刀媛巫女,不清楚羽田機場的構造配置。護堂用古典的「跑遍機場尋找舊識」的方法才找到她。
護堂感謝自己的幸運,同時對惠那說。
「妳到底在想什麼啊?」
「這次的魔王內戰,確實是你們弒神者之間的戰鬥。不過,會場畢竟是你──草薙護堂的主場嘛。幫助日本的王盡量取得優勢,是我們的職責啊。」
「不必在意這種事沒關係啦。」
「不過,聽說英國的王帶了很厲害的幫手前來,還有陸家的鷹化也是啊。」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
護堂歉然地抓抓頭。
「說穿了,這次的事件純粹是我們這些人品有虧的弒神者內鬥,我不太想給其他好人添麻煩啊。更何況,我們弒神者一旦開戰,外人也無法隨意插手吧?」
不管怎麼說,弒神者的力量是無與倫比的。
想要介入弒神魔王之間的鬥爭,脆弱的凡人必須極度小心才行,畢竟雙方的實力差距太懸殊了。
至於艾莉卡和其他幫助護堂的女子──。
她們一直以來都辦得不錯,這次應該也會幫上大忙,但惠那頗有意見。
「惠那在意的就是這一點啦,王。」
「妳什麼意思啊?」
「像惠那這種普通人,必須做好準備才有辦法擔綱王的後衛啊。這樣萬一遇到其他弒神者襲擊,惠那才能挺身抵擋五到十分鐘左右嘛。」
「…………」
「有天叢雲在的話,或許也辦得到啦──只是這次的魔王內戰,要同時面對六大弒神者嘛……。當草薙護堂面臨最大危機時,我們也得做出最完善的準備才行!」
「所以妳要稍微離開東京?」
「嗯,惠那得盡早取回必要的東西,那是惠那特別準備的法寶。」
太刀媛巫女嚴肅地說道。
惠那具有請神降臨的特殊靈力,與草薙護堂共有神刀•天叢雲劍。換句話說,在所有伙伴中她的戰力最為高強。
也因此。
為了保護草薙護堂,她才決意要讓自己成為最強。
她擔心縱使有實力高強的艾莉卡或琍琍亞娜,可能也有力不從心的時候。
而護堂本人,正是害她們遭遇危險的元兇。
他沒立場阻止惠那。護堂表示諒解,向開心的太刀媛巫女頷首示意,緊接著。
──喔喔喔喔!?
不遠處發生了騷動。
顯示航班情報的螢幕前面,有一群看似外國旅客的人齊聲歡呼,做出勝利手勢。
「發、發生什麼事啦!?」
「清秋院,是航班恢復正常的消息啦。剛才我們害所有航班停飛,好像一個小時以後就能復航了。」
瞭解情況的護堂解釋給惠那聽。
顯示航班情報的螢幕上,登錄了新的起飛時間、目的地、航空公司、航班名稱。
「在這裡的人都沒有到外面去,一直在機場的商店或等候室裡乾等航班起飛。因為我們的關係,他們才會被迫留在羽田機場啊……」
「啊、難怪今天的機場人特別多呢!」
「現在全世界的機場都有類似的情況吧。」
搭機旅行海外的旅客,幾乎都有事先預約班機。
臨時遇到班機延期,也很難靈活改變旅遊的行程。如此一來,大家也只能在機場消磨時間了。
如果班機延到明天才起飛,勢必會有很多旅客睡在大廳或走廊上。
「雖說這不是我一個人害的,但還是很過意不去啊……」
「真厲害,不愧是所有魔王集合後的影響呢。應該說,只有這點小影響算萬幸了吧?」
「妳這話就好像在說,強盜跟殺人比起來算是微罪一樣……」
總之,眼前的旅客還在歡呼。
喔喔喔喔喔喔喔!
他們都是歐美人,各個高舉拳頭又蹦又跳,做出很誇張的反應。日本人在這方面的感情表現就比較含蓄。
這些人之中還有看似情侶的男女。
女方兩手空空,男方則帶著附有輪子的旅行箱。可能是住在日本的女友,前來替戀人送行的吧。
航班再次起飛的消息,令他們想起離別的時刻即將到來。
那一對情侶露出沉痛的表情,緊緊地抱在一起。
而且他們還耳鬢廝磨,以細微的音量互訴道別的話語和愛意,最後展開激烈的熱吻──
「啊啊、你看!?」
「清、清秋院,妳太大聲了。」
護堂謹守非禮勿視的原則,惠那卻死盯著那對情侶。
她純粹是嚇到了,並不是喜歡偷看或看熱鬧。這個純真的自然之子,對男女情事非常沒有免疫力。
那對情侶還沒吻完,大概暫時不會結束吧。
惠那呆呆眺望著他們,輕輕地問道。
「那、那就是所謂的吻別嗎?」
「算、算是吧。」
「外國人果然好前衛喔……。啊、對了,我們和王也蠻常那樣的嘛……」
「是、是沒錯啦,拜託別在人前講出來。」
「……惠那想起來了。上次離別的時候,王跟惠那──也做過嘛……」
護堂記得,那是惠那提出的要求。
好像是前往英國之前吧,護堂想起當時的回憶,卻沒有說出那一段往事。
要求是惠那提出的沒錯,但他是出於自己的意志回應的。
擁有溫柔婉約和奔放性情的少女回過神來,有些難以啟齒地提了一個問題。
「難、難道你跟艾莉卡小姐或琍琍亞娜小姐──也會在大庭廣眾下做那種事嗎?她們兩個都是外國人嘛,感覺吻別對她們來說就像打招呼一樣……」
「笨──笨蛋,怎麼可能啊!」
護堂立刻否定了。
在聽到惠那提問的那一刻,他連忙回想:「自己應該沒有在大庭廣眾下接吻過吧?」這點他打死也說不出口。
因為,那些行為在什麼地方做過多少次──整體的次數和頻率太高了,他沒辦法快速地給予正確答覆。
「是喔……」
惠那低著頭思考護堂的答覆,然後怯生生地說。
「那不然,現在你跟惠那做吧……雖然有點狡猾沒錯,但這樣惠那就比艾莉卡小姐她們更進一步了吧?」
「呃、清秋院?」
「惠那始終很不安啊,惠那時常待在山裡面,不在王的身邊。惠那真的很擔心……那段期間王和其他人會越來越親密。」
「…………」
「惠那太常待在城市裡,體質會變混濁,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清秋院──那、妳要嘗試看看嗎?」
「咦咦!?」
受到現場氣氛和惠那的可愛氣質影響,護堂試著提出建議。
惠那嚇了一大跳,她偷瞄那一對外國人情侶。他們已經沒在接吻了,但兩人還是深情蜜意地持續相擁。
感情好到有夠光明正大的,著實令人羨慕。
問題是。
有別於天生具有拉丁性情的艾莉卡等人,對男女情事特別含蓄的清秋院惠那,害羞地低下頭來迴避護堂的眼神。
瞬間,護堂內心的自制力消失了。
「清秋院,跟我來。」
「王!?」
護堂拉住媛巫女的手,前往走廊深處。
轉角處剛好有一台自動販賣機,他帶惠那到販賣機的陰暗處,一把摟住惠那──
然後迅速堵住惠那柔軟的嘴唇。
「啊……」
「我們就要暫時分開了嘛。」
「嗯……」
二人躲在陰暗處接吻,惠那全身靠在護堂身上,拼命拉近雙方的距離。
他們跟平常一樣舌吻,互相確認彼此的感觸。
單論接吻的時間,他們的接吻甚至比那對外國情侶更綿長,激烈程度也是不遑多讓。只不過。
「啊──等、等一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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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那在護堂懷裡,趕緊掙脫強吻。
「怎麼了?」
「那、那個啊,惠那忘記了。目前祐理不在這裡,所以這段期間……惠那不好意思跟王做這種事情啦。」
「妳說萬里谷啊。」
「嗯,趁祐理不在的時候做這種事,她會難過的。」
「…………」
萬里谷祐理和愛麗絲公主都是很優秀的巫女。
二人具有魔女之祖的血脈,靈性資質也好到逼近先祖的程度。
不過,神祖是為服侍軍神羅摩而生的假性女神。
祐理和愛麗絲的神祖之血太過濃烈,因此羅摩復活以後,她們的身體狀況明顯不佳。
祐理留在幽世,也是要避免健康狀況惡化的手段。
待在以精神為重的領域,對肉體的負擔也比較小一點。
可是,這個選擇也等於必須離開家人、朋友,以及草薙護堂等人。
清秋院惠那和萬里谷祐理,從小就是感情良好的玩伴。
惠那是顧慮到好友,才不打算偷跑的。護堂故意用強硬的方式,再次堵住媛巫女的唇。
「嗯──!?」
「這些事交給我來煩惱就好,妳不必在意沒關係。」
「不、不過,這樣對祐理不好意思啦。」
「大家的不滿由我一概承受。況且,清秋院。」
「?」
「妳對我多少也有不滿吧?」
「……祕密。」
惠那害羞地忸忸怩怩,她輕咬護堂的嘴唇,回敬一個略嫌粗暴的吻。
重複了一陣子接吻和擁抱以後。二人各自朝不同的方向走去,清秋院惠那在臨行前說。
「再見囉,王。真正有危險的人是你,你千萬要小心才行喔。還有,你剛才說什麼由你一概承受,這件事就當成我們兩個的祕密吧。」
「清、清秋院。」
看著惠那幸福的笑容,護堂反倒有些畏縮。
「不要重提我一時衝動說出來的話啦,很不好意思耶。」
「呵呵呵呵,聽你說那些話,惠那蠻開心的喔。惠那保證會盡快回來,成為你最大的助力。只是,最少也得花上一兩天時間吧……這段時間你不能翹辮子喔!」
清秋院惠那離開了。
離開之前,還留下這麼一段開朗活潑、又兼具武門風骨的話。 第3章 零時到來
1
事情果然朝最壞的方向發展了。
「想不到,我們弒神者竟然會有互相殘殺的一天……!」
艾西亞的內心焦慮不已、痛苦難當。
就某種意義來說,他們是世上僅有七人的兄弟姊妹,如今卻要開始骨肉相殘。
「我就是要阻止這件事,才跟大哥一起前來日本的啊!」
多虧強烈的打擊,艾西亞才想起自己來日本的目的。
若不是倒楣弄丟錢包,艾西亞就有時間造訪來到東京的各大弒神者,喚起他們的友愛之心了,大概吧。
無奈造化弄人啊。
而且,命運一向殘酷又蠻不講理。
這次艾西亞又受到命運的無情擺佈,無法達成阻止魔王內戰的壯志……。
「既然如此,我只好……」
艾西亞詠唱言靈,準備對抗悲哀的命運。
「……善業未成熟,善人自埋怨。善果成熟時,善人方知福。正所謂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此乃發動幸運之力加持的語句。
要對抗命運這種蠻不講理的東西,就得用上一些狡詐的手段。
「在我引導內戰結束之前,請暫時保祐我吧……」
艾西亞誠心祈福,在機場裡到處亂轉。
事實上,艾西亞不是第一次在日本逗留。
過去逗留的時候,東京好像正值激烈的學運潮流──。
反正,羽田機場跟她上次來的時候很不一樣,不知何時進行了大規模的翻修。
艾西亞在陌生的機場裡,好幾次差點迷路。
所幸她勉強找到搭乘巴士的地方,前往自己要去的車站。
(艾西亞總覺得有人在後方偷看她,她以為是自己搞錯了。擁有褐色肌膚的艾西亞在日本特別醒目。)
艾西亞一下巴士。
「咦、Sinjuku Station……?」
艾西亞不解地歪著頭,隨後猛然一驚。
「天啊!我好像搭錯巴士了!」
秋葉原的晚上,站前沒有這麼多人潮。
轉念及此,艾西亞才發現車站(這裡的車站也比秋葉原車站大上不少)的名稱是「新宿車站」。
艾西亞下車的地方,是新宿車站南邊出入口的巴士轉運站。
她必須快點回到秋葉原的職場才行──。
當她要跑向售票處時,腦袋裡又有了不同的想法。
「魔王內戰……就要開始了呢……」
艾西亞其實並沒有想到,在毫無防備的居所遭受夜襲非常危險。
不過,這個可能性猶如火花一般,瞬間在她腦海裡掠過,因此她喃喃說道。
「既然如此,乾脆去玩一下好了!」
艾西亞背對車站,決意前往夜晚的新宿蹓躂。
她隨性走向新宿車站東邊出入口附近的繁華街,也就是「新宿歌舞伎町」,而且是最有名的酒國名街「一番街」。
「歡迎光臨啊,小姐!妳打扮得真漂亮呢!」
「唉呀、您也是啊。」
艾西亞忽然被一位身穿護士服的人叫住了。
然而,這裡是歌舞伎町一番街,並不是醫院。裡面有一大堆餐飲店、卡拉OK店,以及一些傷風敗俗的地方,或是可以一窺成人世界的店家。艾西亞就是在這種地方被叫住的。
那位護士是個身材高挑的美女,明亮的茶色秀髮和濃妝令人印象深刻。
「來我們店裡玩一下吧,我們會請角色扮演的客人喝一杯喔~」
「角、角色扮演?」
聽對方這麼說,艾西亞總算想通了。
她還穿著女僕咖啡廳的制服,當她發現羅濠大姊的招待狀,也沒換衣服就匆忙跑出店裡了。
於是乎,艾西亞就這樣接受了強硬的邀約,被帶到複合式大樓的三樓小酒館。
店名是「角色扮演居酒屋」,裡面有兔女郎、女警、和服花魁在接待客人,客人則有水手服美少女戰士、魔法少女、M78星雲的光之巨人、穿著緊身衣的蜘蛛人美式英雄,整間店看起來好不熱鬧。
「來來來,請喝一杯。」
「不、不行啦。如您所見,人家是幼齒的十七歲少女!按照日本法律,這是禁止喝酒的年齡耶!」
護士帶艾西亞到吧台的座位。
對方遞上中杯的啤酒,艾西亞婉拒對方的好意,不料。
「呵呵呵呵,客人,妳說謊了對吧?」
「咦咦!?」
「我一看就知道了,妳是那種抱著祕密生活的人。放心吧,我也一樣喔。這間店呢,專門收留我們這些渣滓,提供片刻的療癒喔。」
「我、我完全不懂您在說什麼呢!」
艾西亞裝蒜後,發現了一件事情。
眼前的護士身高將近一百八十公分,似乎還有喉結,肩膀也特別寬厚……。聲音也蠻低沉的……,換句話說。
「來來,別客氣,一口乾下去就對了。」
「嗯、嗯嗯。」
艾西亞拗不過對方,只好接受勸酒了。
正好艾西亞也口渴了,就把杯子裡的啤酒一飲而盡,而且是一口氣乾到底。艾西亞是個有酒量的女人。
難得喝到一杯,艾西亞深深吐了一口氣。
「唉呀呀、感覺好舒服喔。」
「我說得沒錯吧,再來一杯吧,這算是我請妳的。」
「這樣不好意思啦,喔喔、快溢出來了。」
「沒關係沒關係,我總覺得必須親切對待妳才行,妳讓我想起家鄉的姊姊呢。」
斟滿酒杯的啤酒千萬不能灑出來。
艾西亞趕緊湊近喝上第二杯,同樣是一口氣喝乾,沒有淺嘗即止。這時候,艾西亞體內的開關已經被打開了。
「第三杯要悄悄地遞上前,才符合日本的禮儀對吧……」
艾西亞以輕盈的動作,靜靜將杯子放在吧台上。
最後,艾西亞乾掉了兩支中瓶啤酒和青蘋果調酒。離開時,艾西亞和一位扮成大野狼的大叔當上酒友,對方還送給她小紅帽的衣服。
艾西亞夫人的裝扮,變成了小紅帽+女僕裝的混搭風格。
微醺的艾西亞流連歌舞伎町,和三位醉醺醺的大叔擦身而過。
三位大叔邀請艾西亞去卡拉OK,艾西亞也跟著去了。
她從少數的日本民謠歌單中,挑了「壽喜燒之歌」和「落花流水」熱烈演唱,還乾掉了兩杯汽水兌梅酒。
過程中,她在卡拉OK店的走廊下,和兩組三十多歲的女性惺惺相惜。
一群人轉移陣地到附近的海鮮居酒屋,召開臨時的姊妹聚會。
艾西亞一個人吃下生魚片拼盤、鮮蝦酪梨沙拉、蝦餅,還乾了兩瓶八海山的日本酒……。
充滿魔性的艾西亞,會迷惑每一個遇到她的人。
像這種人胡亂走到夜晚的繁華街,不管到哪裡都會被陌生人邀去喝酒,躲不過喝酒喝到天亮的命運。
這一晚,艾西亞也順利續了好幾攤。
好姊妹聚會結束後,她又亂入某建築公司的三十多人酒會。
第二攤的會場是壽司店,艾西亞喝著兌水燒酒──眼看時鐘的指針就快要指向午夜十二點了。
然而醉得很開心的艾西亞,完全沒注意到這一點。
「就快十二點了呢……」
安德列•里培拉看著手表嘀咕。
「你還要在這裡消磨時間嗎,薩爾巴特雷•多尼?」
「目前是這個打算啦。」
二人位在東京都江東區的新木場。
深夜時分,兩個大男人走在倉庫林立的海邊。
薩爾巴特雷•多尼笑看夜空,天上的雲彩不多,可以清楚看到冬季的星座。
月色也很明亮,是個不適合偷襲的夜晚。
偷襲要在黑暗中實行才方便,但類似的戰法不適合弒神者,因此也就無關緊要了。反正他們用的是足以打倒天神的權能,不可能低調的。
「總之,我還沒打算主動攻擊別人。」
「真意外,我還以為你會興高采烈地去襲擊別人呢。」
「一對一的話當然是這樣沒錯,不過這場仗要打上一段時間,我是想依照剛才思考的遊戲計劃行事。」
「什麼?」
多尼竊笑,里培拉皺起眉頭。
「別說傻話了,你怎麼可能有構思計劃的腦袋啊?」
「喂喂、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
「那你說說,是什麼計劃?」
「好啊,首先就加減省點體力嘛,被別人盯上的話隨便應付一下就好,等到戰況白熱化再放手大幹一場,最後一口氣戰到天昏地暗,啪啪啪就行了。」
「你說錯了,這不叫計劃好嗎?」
「你很煩耶,反正啦。」
多尼很篤定地說。
「我猜那些個性比我嚴謹的人,會先對最麻煩的部份下手。應該還要再一段時間……他們才會想起我吧?」
「這我也有同感,而你……」
和薩爾巴特雷•多尼相交甚久的這位好友,十分清楚『劍之王』在七大弒神者之中的立場。
他比多尼更篤定地說道。
「你想好好享受魔王內戰最火熱的最終挑戰者決賽,然後乘勝追擊,直接挑戰最強的軍神是吧。」
這才是薩爾巴特雷•多尼的心願。
心思被好友言中,劍之弒神者心滿意足地笑了。
2
「做這種事,別人會不會來襲擊我們啊?」
護堂在草地上躺成大字形。
眼前是滿天的星海,號稱空氣品質不佳的東京,在冬季時節大氣還算清明,天上還能數到不少星辰。
護堂放鬆身心,艾莉卡就坐在他的右邊。
「這可難說了,我不認為他們有什麼理由要把你當成頭號獵物。」
「這一點我也有同感,在大亂鬥中最先落敗的,通常是最強或最弱的人才對。」
坐在他左邊的是琍琍亞娜•葛蘭尼查爾。
「我個人認為,草薙護堂不符合這兩個條件。」
「我也是這麼想的,最強的當屬資歷最深的沃邦侯爵和羅濠教主。」
「而最弱的,大概是那位夫人吧。」
「你也是深明這一點,才下達了那樣的指示對吧?」
「是啊,那個人是很弱沒有錯。」
艾莉卡俏皮地凝視護堂,護堂苦笑道。
「不過,她也是最麻煩又亂來的人,大家也不認為她很好攻略吧。他們應該是想趁還有餘力的時候先收拾她……所以才先盯上她的吧,我猜。」
護堂撐起上半身。
三人待的草地,並非公園之中。
而是神宮球場──。
這裡是明治神宮腹地中的棒球場,三人就坐在二壘後方的草皮上。職棒和六大學聯盟也會使用此地比賽,就某種意義來說,這裡對東京的棒球迷來說是一大聖地。
「我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以這樣的形式來到神宮球場呢。」
草薙護堂以前是個棒球選手。
過去他是想以選手的身份來到此地,而不是當一個觀眾。
今晚,他卻是以七大魔王的身份據守球場。
這裡是他參加魔王內戰的陣地,不管哪一個弒神者來襲,在這個寬敞的地方作戰都不用擔心殃及無辜。此外,就地緣上來說也方便移動到東京的周邊各地,算是一個擁有各種優良條件的好地點。
「可是呢,護堂。我個人覺得人工草皮要倒扣三百分。」
艾莉卡優雅又託大地說道。
「像這樣拿來席地而坐或躺著休息,一點都不舒服。」
「我很不想被當成跟艾莉卡一樣任性,但其實我也有同感,草皮還是要天然的才好。」
「人工的也不錯啊,整理起來很輕鬆嘛。」
琍琍亞娜也同意艾莉卡的意見,護堂給了一個很直截了當的反駁。
「何況,妳們的家鄉米蘭,那個什麼體育場的也是用人工草皮不是嗎?我記得是天然和人工混合的吧。」
「就是出於思鄉和憧憬,我才說天然的產物比較好啊。」
「沒錯,被外人嫌棄成『馬鈴薯田』的草皮,我們也是敬謝不敏的,一點都不漂亮。」
「與其講究美觀,我覺得實用就好啊。」
護堂說的評語,很有勞動階級的風範。
「妳們也替保養草皮的人著想一下,保養草皮真的很辛苦,要時常灑水照料什麼的。」
艾莉卡和琍琍亞娜來自義大利北部的大都市•米蘭。
當地有一座基奧斯比•梅亞沙球場,通稱聖西羅球場。跟神宮球場一樣,是一座草皮歷經許多比賽摧殘的球場,使用人工草皮是相當合理的。
「無論如何,再三分鐘就十二點了……」
金髮的艾莉卡和銀髮的琍琍亞娜,隨侍在草薙護堂的左右。
紅藍雙騎士守護在魔王弒神者身邊的景象於焉形成。過去對決沃邦侯爵時,預先看到這幅景象的媛巫女卻不在現場。
不過,只要有這兩大騎士在,幾乎是沒有死角的──。
何況還有正史編纂委員會的協助,護堂對在場的第四位人物搭話。
「是說,馨小姐。我是有拜託妳張羅場地沒錯,只是真沒想到妳會讓我用這裡呢──」
「很意外嗎?」
微笑回應護堂的中性美少年,名叫沙耶宮馨。
白色的褲裝很適合她典雅的美貌,但在戶籍上她終究是女性,而且還是一位十分有才幹的媛巫女。
可在護堂心中,是把她當男性朋友看待的。
「請不要小看我們喔,只要護堂先生希望,我們委員會還是有點權力,可以達成這點程度的無理要求。」
「我也知道你們有這樣的權力啦。」
護堂很感佩地說道。馨的年紀比較大,所以他講話很自然地使用敬語。
「可我真沒料到,你們連這種地方的使用許可都能弄到手……」
「如今弒神者齊聚東京,大多數的無理要求都會被接受的。不信你試著多下幾道命令,我也很想知道,政府願不願意交出國會議事堂和首相官邸呢。」
「呃、這太超過了吧──嗯?」
護堂豎起耳朵,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
「你怎麼了,護堂?」
「等等艾莉卡,這氣息難道是……」
金髮美少女訝異反問,琍琍亞娜勸她莫要打岔,想必是魔女的靈感察覺到什麼了。
護堂集中心神,準備閉起雙眼。
就在這時候。
「緊急報告,草薙先生的猜測是正確的。」
「甘粕先生!?」
不知何時,甘粕冬馬竟來到眾人身旁了。
護堂大吃一驚,這裡是二壘的後方,甘粕卻無聲無息地來到投手丘附近,真不愧是忍者一族的後裔。
腳程奇快的甘粕,一臉為難的表情。
護堂等人立刻起身,迎接這位特務的到來。
「最先行動的大概是侯爵或教主,所以要盯好比較容易追蹤的侯爵──草薙先生的預測,果然沒有錯。」
「被盯上的果然是艾西亞夫人對吧?」
「這還不清楚,但新宿一帶的情況變得有點棘手。」
夜晚的東京,新宿是最熱鬧的地區。
魔王內戰竟然在那裡開打,不知那一帶有多少群眾?
也難怪甘粕一臉為難了。
護堂趕緊使一個眼色,一旁的雙騎士也點頭附和。
七大弒神者的死鬥終於要開始了,接下來恐怕要等到幾小時或幾天後,才有時間喘息了──。
「馨小姐,再來的事情就麻煩妳囉?」
「是啊,再來我們跟草薙護堂──大概沒有多餘的心力分神了。」
「沒問題。敬祝你武運昌隆了,護堂先生。」
後方的委員會負責人,堅定地答應三人的要求。
沙耶宮馨好不容易準備了這個神宮據點,但現在他們必須主動出擊。護堂等人在甘粕的帶領下走出場外──
這時候,有人對護堂的內心傳話。
(……同學、……堂同學、護堂同學!你聽得到我的念波嗎!?)
「果然是萬里谷啊!」
護堂一驚,剛才他就聽到一陣遙遠的聲音了。
是前往幽世的媛巫女,在另一個世界守望草薙護堂和其他弒神者對決的同伴──她傳來消息了!
(護堂同學,請你務必小心,真正該戒備的不光是侯爵,還有其他危險的徵兆──)
「妳說什麼?」
3
「哼哼哼♪ 哼哼哼哼~♪ 」
艾西亞哼著小調,漫步在歌舞伎町。
她的心情不錯,走起路來卻顛顛倒倒。右手還提著一個小包裹,那是每一個酒鬼都會裝備的傳統道具,也就是裝著壽司捆起來的「那樣東西」。艾西亞拎著小包裹的繩子,東西是剛才壽司店的人給她的。
在這種狀態下,她還是穿著女僕裝。
外面還披著一開始陌生大叔給她的小紅帽裝。
不過,這條街道時常可見酒家或特種行業的變裝成員,也有不少人穿著怪模怪樣的衣服跑出來喝酒,艾西亞的裝扮也算不上特別醒目。此地乃是新宿歌舞伎町,充滿了無數的夜王和孃王,足見其有容乃大的器量。
雜亂、混沌、活力、精氣、喧囂、欲望、愛憎之心──。
各種污濁又不健全的活力,濃密地溶入這裡的空氣之中。
艾西亞習慣這種氣息,也感到非常自在。
過去在殖民地時代的印度,她是個在路上討生活的孤兒;十九世紀的倫敦更是一座頹廢的都市,她也曾在那裡擔任女僕工作。
別看艾西亞溫柔婉約的模樣,(即便如此)她可是閱歷豐富。
各種酸甜苦辣,(為數眾多的經驗)她也親身經歷過。
艾西亞的容貌不只年輕,甚至還有年幼少女的風采;但波瀾壯闊的生涯在她的身心上刻劃的歲月年輪,正綻放出珠玉一般的光華啊!
「……奇怪了?怎麼感覺好像有人在說我壞話……」
喝醉酒產生的被害妄想症,讓艾西亞好奇地歪著腦袋思考。
可是她靠肌膚的觸覺隱約察覺到一個事實。這個街道的空氣──開始悄悄夾雜銳利危險的氣息了。
肅殺、危險、不祥、兇兆、惡意、鬥志、殺氣……。
艾西亞的酒意很快就醒了。
弒神者的肉體本來就對毒性具有超常的耐力,稍微集中一下心力,就能瞬間消除這點程度的酒精影響了。
因此,艾西亞走進人潮較少的巷弄──她是故意的。
直覺告訴她,不要進入人潮之中,會有危險。
「哼哼哼、哼哼哼哼……」
艾西亞哼的小曲,音調也降低了一些。
她踩著顛顛倒倒的步伐,走進狹窄的巷弄裡。
眼下她必須裝成喝醉酒的模樣,巷弄裡要是有建築物的後門,直接進去也未嘗不可。不然穿過複合式大樓的間隙,到其他大馬路也好。跑得掉也是一種勝利啊……。
「唉呀?」
艾西亞睜大眼睛。
巷子裡蹲著一個看似上班族的男性,艾西亞看到對方身穿黑色西裝的背影,可能是喝太多了吧。
艾西亞感受到一股可疑的氣息,還是決定上前攀談。
「請問……您身子不舒服嗎?」
她走近男子身旁,輕撫對方的背部。
這是出於親切的舉動。男子似乎反胃想吐,用雙手摀住口鼻,神情痛苦地回答她。
「我、我沒事,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臉部有種麻癢的感覺……」
「麻癢?」
「是,就好像……鼻子變長一樣──好奇怪……的感覺。」
男子的聲音越來越含糊不清。
聽起來也不清不楚,就在艾西亞探出身子想聽個仔細的時候,蹲在地上的男子慢慢轉過頭來。
「嗚咕……嗚嗚嗚嗚嗚嗚嚕嚕嚕嚕嚕嚕嚕嚕!」
「咦咦!」
艾西亞嚇壞了。
原本像個上班族的日本男性,五官變成了一張狼臉。
前一刻他還是人類的,伸出西裝袖口的手掌也變得毛茸茸的。那五官、牙齒、利爪都跟狼別無二致。
「天啊啊啊!竟然是狼人!?」
「嗚嗚嗚嚕嚕嚕嗚嗚嗚!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個蹲在地上,受到艾西亞慰問的男性。
他開始發出野獸的咆哮,身子如彈簧一般迅速站起。他變成一個用雙腳步行的狼人──衝上前去抓住艾西亞!
(得快點逃!)
艾西亞連忙跳開,對方的雙手撲空。
不諳武藝或體術的艾西亞,躲得掉也不足為奇。面臨死亡威脅的弒神者,在極端集中的狀態下會發揮出野獸般的靈活度。
「欸欸!」
艾西亞用那一盒壽司砸向對方臉龐。可惜那一盒壽司了。
這一招也很幸運地得手了,狼人剛好張大嘴巴,準備咬向艾西亞──箱子的尖銳邊角打中喉嚨的深處。
艾西亞趁狼人後退,立刻拔腿就跑。
別看她一副瘦弱的模樣,其實她的腳程很快,沒一會功夫就回到原先的大路上了。
「咦──?」
接著,艾西亞看到令人錯愕的景象。
幾分鐘前,這裡還是龍蛇雜處的繁華街。
街上有無數男男女女、第三性、喝醉的人、清醒的人、爛醉的人、做生意的人、下班的工作者、玩咖等等都聚集在此地,蘊釀出自由無比的氣息。
如今街道上到處都是狼人。
那些毛茸茸的狼人──穿著西裝、大衣、冬季衣物,還有變裝用的水手服、西式制服等衣物。
有人雙腳步行,也有人四肢拄地。
每一隻狼人都以兇猛的眼神瞪視艾西亞,還齜牙咧嘴地發出獸吼聲,隨時都可能衝上去攻擊她。
「魔狼的權能……」
艾西亞已經知道是誰下的毒手了。
不過,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趕緊呼籲那些狼人。
「各位~~~~!請你們冷靜下來!」
為數三、四十的狼人,突然靜止不動了。
「大家都是好孩子,請乖乖按照我的指示行動喔。首先請慢慢深呼吸,跟我一起當好朋友吧!」
呼~~~~,所有狼人一同深呼吸了。
凝視艾西亞的兇殘眼神,盡數閃耀著慈愛的光輝。
這一群狼人已然化為忠犬了,本來差點被襲擊的艾西亞,反而獲得了數十隻狼人的貼身保護。
牠們的眼神和尖牙一致對外,誓死保護自己的女主人。
接著,艾西亞聽到老侯爵低沉的聲音。
「妳竟然有辦法輕易奪走我的僕從。儘管我早有心理準備,但足以迷惑全天下的弒神魔女──威力果真不同凡響啊。」
「果然是大哥……」
老侯爵發出輕笑,緩緩向前邁進。
德揚史塔爾•沃邦,具有統馭狼之軍勢的權能。
沒錯,艾西亞非常清楚,他不只能夠召喚成群的魔狼,將自身的肉體狼化──
只要他有心,甚至可以把眼前的人變成狼或狼人!
「你、你以前不是說過,狼的刻印是有意義的,不能隨便給其他人不是嗎……?」
「對了,我好像有說過呢。」
「結果,你卻對素昧平生的人做這種事!」
「呵呵呵呵。」
面對艾西亞的指責,老魔王從容地笑了。
這位老大哥很少把自己以外的人化為魔狼,只有對沃邦侯爵獻上絕對忠誠的部下,才有資格獲得狼化的褒獎。當然,這也是他拿來懲罰叛徒的手段。
狼之刻印並非一時,而會半永久地持續下去。
因此,沃邦侯爵不會把這份榮耀,隨意授予無趣之輩……。
「有什麼關係呢,魔女。」
如今,他盡情發揮自己扭曲的幽默天份。
「這是我們弒神者難得齊聚的大戰,怎麼能夠留手呢?我們應該用盡一切本事,讓這場大戰更加熱絡才是啊。」
「不行啦!我們的能力又不是賞心悅目的煙火!」
「哈哈哈哈,妳說得真逗趣。嗯嗯、這個嘛,妳講得也算有道理。」
沃邦侯爵的翠綠魔眼──發出了光芒。
那一雙魔眼掃視的對象,是守護艾西亞的那群狼人,狼人承受了咒力和神威的摧殘。
「我也不希望無聊的傢伙強出頭,就請他們統統退場好了。我是不討厭這樣的城市啦,只不過我比較喜歡安靜的地方。」
「──!?」
艾西亞吃了一驚。
圍在她身旁的數十隻狼人──全都化為白色的雕像了,沃邦的邪眼權能,將牠們全部化為鹽的結晶。
「大、大哥,你非得攻擊我是嗎?」
「正是。」
「嗚嗚,你好歹先煩惱一下再回答嘛。」
「有什麼好煩惱的,我長年來都處心積慮想要排除妳。有幸得到這個機會,我的心情極為爽快呢。」
「大、大哥,你還是一樣淨說些口是心非的話呢……」
聽到沃邦的宣告,艾西亞還是不死心。
「可是可是!我們長久以來,交情就跟兄妹一樣不是嗎!?」
「……妳每次這樣講,我都說過。」
沃邦一時收起開懷的心情,他皺著眉頭表達遺憾之意。
「要葬送魔女艾西亞這個麻煩的存在,需要特別的覺悟和意志。在累積到這份覺悟和意志之前,我先不跟妳計較……但總有一天我肯定會爆發的。」
「聽你這樣講,我才想起來以前常聽到這段話呢。是說你都半世紀以上沒提起了,我還以為你忘記了呢──」
「怎麼可能啊,純粹是嫌麻煩才沒有說罷了。」
「不要啦啊啊啊。」
面對衝擊性的真相,艾西亞甚為狼狽。
真是太悲劇,太曲折離奇了。命運竟然下達如此殘酷的試煉,在這兩個情同兄妹的人身上!
(不行喔、艾西亞,不能被這點小事打敗!)
她噙著淚水,鼓勵自己振作起來。
這份悲哀的誤解,還有錯綜複雜的愛恨情仇,總有一天必定能修復的。不過,老大哥釋放的殺氣卻是現在進行式──
看來用愛或口頭說服是沒辦法化解了。
「有了!」
艾西亞靈光乍現,跑到其中一隻鹽化的狼人身邊。
那隻狼人的衣著很隨興,身上穿的是寬鬆的上衣和牛仔褲。
原本應該是個體格良好的年輕人,牠在數十隻狼人之中也特別高大壯碩,光是站在原地就像一尊魁偉的雕像。
艾西亞抱住牠的背和脖子。
「拜託了,請跟我一起逃跑吧!」
艾西亞擁有治癒的權能,可以瞬間救活瀕死的傷者。
鹽化的狼人獲得艾西亞灌注神力,再次變回毛茸茸的身體,也重拾了強悍的力道和速度──
狼人跳向複合式大樓的牆壁。
「咕嚕──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了不起!請盡情發揮吧!」
艾西亞的姿勢,形同被狼人背在背上。
結果強壯的狼人完全不需要助跑,直接跳超過四公尺的距離。
而且,狼人還踏著牆面再跳一次,一下子就跳上大樓的頂樓,腳力實在驚人。
狼人背著艾西亞在各棟大樓之間飛躍。
對此,沃邦侯爵也略感意外。
「喔喔。」
「請再努力一下下吧!」
艾西亞拚命鼓勵那隻代步的狼人。
狼人早晚會變回鹽像,她有這樣的預感。
她用治癒的權能試圖解除邪眼的詛咒──但效果可能維持不久。她從治癒的手感,察覺自己只能暫時解除詛咒。
總之,當務之急是趕快逃跑。
艾西亞在狼人的背上嘆了一口氣……。
「哼,破解我的詛咒了嗎?」
德揚史塔爾•沃邦聳聳肩。
「我知道她應該辦得到,果不其然啊。」
不愧是魔性女王,足以讓自己和羅濠戒備的弒神者。
沃邦還記得──以前第一次和那個魔女發生衝突的經歷。他跟羅濠教主,一同在倫敦吃了艾西亞的暗虧。
當初,兩大弒神者同時失去戰力──。
那股力量稱為妖精迴廊,連接到未知時空和異世界的妖異洞穴。擁有那項權能的女王艾西亞,才是最值得警戒的敵人。
「接下來才是狩獵的重頭戲啊。」
遊戲即將開始,沃邦滿懷期待。
沃邦是資歷最深的弒神者,另一位也有毫不遜色的戰績。萬一被那個人的外貌或性格給騙了,可是會吃大虧的。
沃邦伸手一揮,使喚自己統領的狼群。
4
「嗚嗚嗚嗚,大哥這一次特別有幹勁呢……」
艾西亞很感慨。
她靠在奔跑的狼人背上,持續亡命天涯。
狼人的腳力和跳躍力無與倫比,在各大樓和垂直外牆上飛簷走壁也毫不吃力。
多虧狼人賣力奔跑,艾西亞很快就脫離歌舞伎町了。
新宿車站前也是一閃即逝,沃邦命令數十或上百隻魔狼追逐,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一隻追得上,因為艾西亞起步時就拉開不少距離了。
眼下狼人降落地面,在柏油路上全力狂奔。
艾西亞在奔跑的狼人背上……
看到了城市劇變的景象。
路上的行人──全都化為了鹽像。大街上到處都是白色人像,無一倖免。
「天啊……」
艾西亞在狼人的背上看呆了。
她正通過新宿區公所前,來到靖國大道上。
沿途沒有一個平安無事的人,到處都是身穿冬衣、靜止不動的鹽化人像。
不管是面無表情走在路上的人,還是歡笑的人。
乃至喝到爛醉的人,跟朋友一起打鬧的人,在路上閒聊的人,全都是一樣的下場。
新宿車站前最熱鬧的區域,也是同樣的光景。
這一帶擠滿了大銀行、大型書店、家電量販店、動漫商品店等為數眾多的大型店舖或小商家,還有公司行號的辦公室。
好在深夜時段的新宿人潮不太多,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是大哥的邪眼造成的……!」
這點程度的攻勢,對沃邦侯爵來說形同兒戲。
正確來說,他已經有手下留情了。邪眼的威力駭人無比,足以將一整個都市的居民都化為鹽像。
賢人議會將這個權能取名為《索多瑪之瞳》。
索多瑪的人民過去極盡背德之能事,觸怒了上帝。上帝降下懲罰,整座城市毀滅殆盡,人民也幾乎死絕,這是舊約聖經裡的一段故事。
沃邦的權能猶如神話再現,因而被冠上罪惡之都的名稱。
「大哥的力量,怎麼都是這種『影響極大』的類型呢……」
艾西亞喃喃自語。
狼之權能不只能「化身為狼」,還能「召喚狼群」。
連沃邦的部下都會變成「狼之軍團」。或許這跟浪跡天涯的孤兒,攀上歐洲首席魔王的人生經歷也有關係吧。
……這時情況有了變化。
嗚嗷!嗚嗷!嗚嗷!嗚嗷!嗚嗷!
「糟、糟糕了,你有辦法再跑快一點嗎?」
艾西亞詢問背著自己的狼人。
後方傳來魔狼狂吠的聲音,而且越來越近了,雙方的距離被縮短了。然而,能帶著艾西亞逃到這裡,狼人的體力也極為優異。
此外,艾西亞拜託牠逃跑的時候,也沒有特別指示逃亡地點。
命令本身很含糊,狼人卻幹得相當不錯。可能是艾西亞在幾小時前發動的幸運權能──產生效果了吧。
不過。
突如其來的幸運,也會帶來突如其來的不幸。
這是一種禍福相倚的權能,這一次艾西亞面前也發生了意外的麻煩。
「唉呀呀?」
四周產生大量的藤蔓──看似某種植物的藤蔓。
在杳無人煙的深夜街道上,林立的大樓和民房牆上爬滿了綠色的藤蔓。艾西亞的視線範圍內到處都是同樣的情景……。
負責運送艾西亞的狼人,如今是踩在藤蔓上移動的。
這種情況顯然很詭異。
「感覺不太像大哥的手段呢……」
隨後,艾西亞又遇到了更倒楣的事情。狼人──背著艾西亞的伙伴突然跌倒了。
背上的艾西亞也被甩了出去。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所幸──艾西亞沒有被摔到柏油路上。
地上的藤蔓發揮了緩衝的作用,況且弒神者的肉體也異常強韌。
「嚇我一大跳,是被絆倒了嗎?」
艾西亞起身詢問狼人。
「啊……」
話才說到一半,艾西亞就愣住了。
剛才拔腿狂奔的強壯狼人,又變回白色的雕像了。
暫時被治癒權能抵消的鹽化詛咒──看來魔法解除的時間到了。
「謝謝你的努力了……」
艾西亞合掌道謝,再來她得用自己的雙腳逃跑了。
她先環顧四周。
照理說,她已經遠離新宿站前鬧區一個車站的距離了。
這一帶同樣有不少大樓,但幾乎沒有人潮出入頻繁的設施,也沒有夜晚的喧囂聲。
想必是公司行號或小型商店較多的區域吧。
以車站來說的話,大概是新宿三丁目或新宿御苑一帶──。
艾西亞開始回想東京的地理位置。大家常以為她是個路痴,實則不然。
收集所在地的地圖,讀到熟記為止是她的樂趣。
這對於講求地緣直覺的旅人和冒險者來說,是非常寶貴的特殊技能。艾西亞更是精於此道的高手,當然無法否認的是,各種誤會和不幸也常害她迷路。
艾西亞希望這次沒有類似的麻煩──沒想到。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地面上的大量藤蔓中,其中一根藤蔓纏住她的腳踝,把她纖弱的身體吊到半空中。
就好比被釣起來的魚一樣。
「我、我果然被盯上了是嗎?」
像釣線一樣釣住艾西亞的藤蔓,被拉往某個方向。想當然,身為獵物的艾西亞也在半空中飛舞,速度快得驚人。
飄在空中的艾西亞,馬上就知道自己被帶往何方了。
「新宿──御苑!?」
藤蔓出自數百公尺外的某座都市公園。
園中有開闊的草皮和日式庭園,以及典雅的林蔭大道。這樣的人氣景點堪稱雜亂市中心的綠洲──至少本來是如此。
如今,艾西亞看到的卻是一整片「叢林」。
各種常見的喬木、櫻花、梅樹、杉木。
全都長成五、六十公尺的高度,超出公園的腹地。沒錯,足以容納十個東京巨蛋的新宿御苑,都快容不下那些植物了。
茂密程度不下於世界遺產屋久島的原生林,搞不好還有機會超越那裡。
這裡雖是亞熱帶氣候,但絕不是高溫潮溼的叢林啊!
艾西亞很清楚這是誰搞的鬼。
「呃──大姊,妳在這裡對吧?羅濠大姊,妳這樣太亂來了啦!」
呼喚得不到任何回應,艾西亞直接被拖進化為魔幻森林的新宿御苑之中。
5
「大~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西亞夫人在下界呼天搶地。
她正巧被拖進在東京創造出的「魔幻森林」之中。
(那個魔女還是一樣聒噪。)
羅翠蓮身懷仙女般的威嚴冷笑。
那個地方,弟子陸鷹化稱為「新宿御苑」。該地的樹木以異常的速度和規模增長,自然是羅翠蓮的權能造成的。
『百草芳菲,千花繚亂』──。
這是羅翠蓮取的名字。
屬於一種創造和培育花草樹木的能力,和『大力金剛神功』、『龍吟虎嘯大法』並駕齊驅的空前絕技。
(好久沒用了……這次的效果還不錯。)
羅翠蓮在上空環顧「魔幻森林」,對結果甚為滿意。
她使用道姑的方術,將視野轉移到新宿上空,俯瞰地面上的狀況,姿態猶如天界神仙。
見過眾魔王以後,羅翠蓮就已經這麼做了。
其他弒神者一旦出手,必然會有什麼風吹草動。
果不其然,魔女艾西亞和狼王沃邦在新宿一隅開啟戰端,羅翠蓮立刻介入戰局。
新宿御苑──。
在發動權能之前,這裡是一座很無聊的公園。
純粹是在石堆成群的都市空隙中,稍微騰出一點空地種植樹木罷了。
根本是虛假的自然,虛假的療癒空間,愚蠢的百姓都被操弄了。但在羅翠蓮的慧眼中,這一切都是無聊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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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她衝動地發揮這項權能。
「……水生木,木克土,盡顯陰陽五行之理吧。」
羅翠蓮說出祝福的聖言。
成長吧,芳草,長到人類也難以企及的地步。
成長吧,樹木,長到枝葉直達天際的地步,衝破雲霄吧。
成長吧,鮮花,不以含蓄的美感向人類獻媚,拼命狂舞綻放吧。
「羅濠育化的森林只有一項真理──適者生存。將這句話刻印在靈魂裡,燃燒所有的生命吧。」
羅翠蓮俯視東京骯髒擁擠的市容,還有化為超常森林的新宿御苑。
同時,她還下了一道命令。
「抓住魔女艾西亞,對她施以絕命制裁。」
於是乎──
「魔幻森林」新宿御苑的無數藤蔓,開始朝腹地外圍蠕動延伸。
被當成獵物的女子大概在北方,所有藤蔓朝北方進擊。結果,艾西亞被藤蔓的包圍網抓住了……。
如今的新宿御苑已是一個生命體和魔物了。
這座魔化的活森林,獲得了超自然的力量,它會主動找尋目標,將目標拖入其中──
(話說回來。)
猶如天上神仙的羅翠蓮環視下界。
她動用千里眼,正確掌握了新宿周圍的慘狀。
(真不愧是我的宿敵……。魔狼王的手段當真了得。)
羅翠蓮衷心贊歎。
剛才艾西亞夫人穿越的地帶──也就是「陸上蒸汽車搭乘所」新宿車站周圍,還有混雜到令人想吐的繁華街,包括新宿御苑附近比較寧靜的街區等等。
那些地區的路上隨處可見邪眼的犧牲者。
從御苑擴散出去的藤蔓底下,其實也壓著不少「白色的人像」。
而且還不只如此。
羅翠蓮的千里眼已然看穿實情,在那些區域的建築物內部,所有的居民也盡數受到邪眼詛咒。
(跟傳聞中一樣,哪怕有厚重的城牆防禦,魔狼王的邪眼也能輕易穿透──)
方才,沃邦只是望了一眼新宿地區。
結果數里外就出現了成千上百的犧牲者,倘若沃邦全力施為,要把全東京居民化為鹽像絕對是輕而易舉吧。
(呵呵呵呵。)
羅翠蓮忍不住笑了。
艾西亞夫人是最麻煩的存在,抹殺她是最優先的事項。但對抗其他五大弒神者,才是羅翠蓮最期待的重頭戲──
(不行,要先解決那個魔女。)
羅翠蓮克制愉悅的心情,集中於眼前的目標。
她的視野再次移到新宿御苑當中,尋找被拖進森林裡的艾西亞夫人。
妖異密林的樹木高達五、六十公尺左右。
群樹爭相蔓延到四面八方,形成一大片樹海。即便是鳥類優異的視力,也無法看穿深陷其中的艾西亞夫人身在何處──然而無所不能的羅翠蓮,能憑她的聖眼化腐朽為神奇。
她追蹤人類的氣息,將「視線」移到森林中央。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艾西亞夫人在某個水池邊。
那裡本來長滿蓮花,可在羅翠蓮的權能『百草芳菲,千花繚亂』的影響下──
蓮花的葉片大到幾乎可以乘載牛馬。
而且,還變成類似捕蠅草的開口形狀,葉片像貝殼一樣張口閉合,作勢要侵吞生物。
這些植物就長在新宿御苑的其中一個水池。
水面擠滿了巨大的蓮葉捕蠅草。
尺寸大到足以吞下人類,捕蠅草的莖部還長出數十根藤蔓──
藤蔓像觸手一般靈活蠕動。
其中一株巨大捕蠅草,伸出好幾根藤蔓抓住了艾西亞夫人!
「請、請快住手!我、我一點也不好吃喔!」
捕蠅草是在濕地自然生長的食蟲植物。
而且在羅翠蓮的權能影響下,具有能在一、兩分鐘內消化大熊的食欲和能力。
適者生存,這是羅翠蓮一開始提示的字眼。
為求生存,吞噬外物吸取營養。
新宿御苑的花草樹木為求這項真理,憑藉自身之力快速進化,意圖吸取更多養份。
想當然,被抓住的艾西亞就快要被送入虎口了!
「請等我三十分鐘就好,我不敢說要你們等一個禮拜,我一定會拿更好吃的東西過來!請放過我吧~!你、你們想不想吃頂級或極致的菜色啊~~~~!」
艾西亞拼命討饒。
多虧討饒攻勢奏效,巨大捕蠅草的藤蔓──動作稍微緩下來了。
魔女之王引以為傲的『魅惑權能』擁有強大的支配力,連食人植物的靈魂都深受影響。
不過,這一點也在羅翠蓮預料之內。
當她看到沃邦的魔狼受到迷惑,就已經料想到了。
(確實是很可怕的力量。……但,對花草樹木的效果不彰。)
巨大捕蠅草還是慢慢把艾西亞往嘴裡拖。
猶豫的藤蔓速度減至一半以下,仍然努力抗拒魅惑的效果,更有其他援軍虎視眈眈。
例如池邊生長的櫻花、梅花、楓樹等日本的代表性植物──。
數量不下幾百的植物也全部覺醒,樹幹各自朝橫向或縱向裂開,化為侵吞獵物的「血盆大口」,細枝則變成觸手要抓住魔女艾西亞!
新宿御苑誕生更多殺戮植物了。
羅翠蓮對魔幻森林的眷屬,注入更多咒力和指示。
「師出以律,眾生即聞我訊。奮力作戰吧,盡顯東方太歲凶星之威。」
在上空的羅翠蓮,對著新宿御苑低語。
這句言靈一旦傳入園中,那些殺人植物將會化為瘋狂的饑餓野獸,殺死十九世紀以來的寇讎──可惜就在即將得手之際。
地上冒出一線金色的光華。
光華化為利刃,斬破羅翠蓮的無形言靈!
「光輝之劍的化身……」
魔教教主笑了。
剛才這一擊,羅翠蓮非常熟悉。
「軍神烏魯斯拉格納之劍……你又要用這能力來對付姊姊嗎,護堂!」
面對冒犯的斬擊,羅翠蓮反而視為是義弟的成長。
羅翠蓮不帶一絲邪念,心滿意足地微笑,頷首表示贊賞。
「也不知道該說是幸或不幸……」
護堂喃喃自語。
神宮球場本為護堂的據點,一開始的騷動所幸發生在不遠處的新宿。然而,護堂對付的竟是──羅濠教主。
護堂趕緊斬破義姊施放的言靈。
一下子遇上東洋最強的弒神者,這或許是無比的不幸吧。
不過,護堂轉念又想。
「無論對手是誰,都沒有什麼幸或不幸的,大姊或艾西亞小姐都一樣麻煩啊。」
護堂苦笑,望著化為魔幻森林的新宿御苑。
目前,護堂待在首都高四號的新宿線──亦即高架橋上的高速公路。
這條道路延著新宿御苑的南邊架設,當新宿一帶發生異狀時,很快就禁止通行了。
護堂得以在那裡做好準備,全賴正史編纂委員會的支援。
現在路上全無來車,由草薙護堂盡情使用。
「竟敢在東京的鬧區亂來……」
新宿御苑的植物,已經長出原本的腹地了。
每一株樹木都長到六十公尺左右,甚至比待在高架道路上的護堂還要高。
過於茂密的叢林,根本無法從外部探知內情。
(護堂同學。)
好在幽世尚有可靠的伙伴。
(我找到艾西亞夫人的位置了,還有──羅濠教主和沃邦侯爵都不在森林裡。)
傳話的人正是祐理,她待在異界利用「上帝視點」綜觀下界,再把看到的狀況傳遞給護堂知道。
堪稱是極致的偵查和參謀。
(侯爵的權能害新宿車站周圍災情慘重,可是……侯爵似乎已不在這附近。)
「意思是他沒打算追殺艾西亞小姐是嗎……」
聽到祐理傳來的戰報,護堂點了點頭,這是一個好消息。
侯爵的用意稍後再來思考,目前──要專心對付義姊羅翠蓮。
「……鷹化之前也說過,大姊有創造腐化森林的權能,想不到是這麼誇張的力量。但我很清楚一件事。」
護堂口誦言靈,意圖去除義姊的神力和神威。
「金木水火土,乃中國的陰陽五行術理──『木生於水,扎根於土而化育』,代表木的行星為木星,中國人的祖先稱其太歲•歲星,把該星宿當成神明崇拜時,又稱為太歲神。」
烏魯斯拉格納的第十化身『戰士』,所使用的武器為劍之言靈。
「大姊殺害太歲神之後,獲得了化育花草樹木、賜予植物力量的權能!既然知道這一點──」
護堂周身出現象徵黃金劍的三十多顆光球。
那是護堂常用的武器,唯獨數量跟平常不一樣。他在對付天神或弒神者時,會製造數十倍以上的光球。
而今,他把這三十多顆濃縮成一顆。
「我就有辦法斬破這座森林!」
護堂的頭頂上──顯現耀眼奪目的光體,綻放出璀璨的晶芒!
(!?護堂同學,教主又要傳送言靈到森林裡了!)
「可以像剛才一樣讓我看景象嗎!」
(知道了!)
護堂和萬里谷祐理之間,建立起了深厚的靈性聯結。
二人在幽世分別前,祐理傳授軍神羅摩占陀羅的知識給護堂,順便建立起了這樣的靈性聯繫,也多虧祐理的幫助──
護堂能夠和幽世的祐理互相溝通。
身為靈能力者的祐理,有辦法把自己看到的景象傳送給護堂!
「就是那個嗎!」
冬季的夜空中──有一道光華降落魔幻森林•新宿御苑。
護堂感受到,閃亮的光體跟學校的教室差不多大,那正是義姊傳誦的言靈。
『速從太歲星君之命,急急如律令!』
那是羅翠蓮提供的食人言靈,有增強生命躍動之大能。
對此,護堂將三十顆光球壓縮合一──並命令劍之言靈。
「上吧!」
劍之言靈如同雷射,直線衝向天際。
羅翠蓮的言靈被破壞得乾乾淨淨,護堂沉靜地說道。
「……大姊,反正妳一定在觀察我對吧?」
義姊擁有千里眼,絕對會注視身在高架道路上的義弟。
護堂很篤定地進行喊話。
「如果妳打算在這裡跟我全面對決,我也樂意奉陪。只是,沃邦老頭也在這一帶徘徊,艾西亞小姐也還健在。跟我戰鬥的過程中遭受他們襲擊……妳也挺困擾的吧?」
這不是一對一的決鬥,而是一場大亂鬥。
護堂和沃邦侯爵也有舊怨未了,在此地和義姊決戰,不論輸贏都是極大的消耗──未來肯定不容樂觀。
因此護堂出言牽制,就不曉得羅翠蓮是否要和義弟打消耗戰了?
護堂緊張地等待回答,時間過了幾十秒。
(護堂同學!羅濠教主的「視線」──從御苑上空消失了!)
「意思是她聆聽我的請求了是嗎……」
第一戰也算落幕了。
護堂跟兩大老弒神者不同,沒有殺害艾西亞夫人的打算,他甚至開始覺得自己有必要保護艾西亞夫人……。
另一方面,被拖進新宿御苑的貴婦。
「雖、雖然不太清楚是怎麼一回事,總之是個機會!」
即將吞掉自己的巨大捕蠅草暫停動作,觸手般的藤蔓也失去力道了。
艾西亞夫人努力不懈,試圖掙脫藤蔓束縛。
她必須盡快離開魔幻森林──。
6
呼。
與魔教教主的第一戰結束,護堂吐了一口氣。
他獨自待在首都高四號新宿線的道路上,艾莉卡和琍琍亞娜已經進入「魔幻森林」新宿御苑內部了。
二人是去偵查,看有沒有可能救出艾西亞夫人。
「萬里谷,妳看得出森林裡是什麼情況嗎?」
(艾西亞夫人暫且脫離險境了,只是艾莉卡小姐和琍琍亞娜小姐的任務不太順利……)
「我想也是。」
毫無通路的密林,根本是沒有人煙的魔境。
裡面不只長滿了食蟲植物,還有食獸植物、食人植物。
且不說現在是深夜,就算是在白天也不會有陽光照入內部,森林的樹木異常蒼鬱,是個非常危險的場所。
(如果能用琍琍亞娜小姐的飛翔術進入就好了──)
「那是大姊創造的類似結界的場所,我猜那種方法也不管用吧?也罷,我有事先告訴她們,萬一有危險要立刻出來……」
護堂希望她們沒有危險。
而那兩個人也不會判斷失準才對。
護堂相信紅藍雙騎士,決定改變話題。
「對了,萬里谷。我已經沒事了,妳快去休息吧,從幽世干涉人間很辛苦吧?」
(是、是的。其實我也……差不多快到極限了。)
稍早,祐理就用精神感應的靈力拼命輔佐護堂。
當代最優秀的靈能力者,利用上帝視點提供最佳的建議。這樣的恩惠若能持續下去,無疑十分有利,但跨世界的靈性接觸很消耗精神和靈力。
護堂不想勉強祐理,他說。
「真是多謝妳了,請在能力所及的範圍內幫助我就好。」
(當然了。啊、護堂同學,最後再讓我操心一件事吧,我們像剛才那樣──繼續交流好嗎……?)
護堂閉起雙眼,專心想念祐理。
萬里谷祐理,媛巫女,比任何人都認真溫柔的大和撫子──。明明閉上了眼睛,視野卻逐漸明朗清晰。
在一片灰色的世界中,護堂看到了祐理的身影。
她還是穿著巫女裝,就跟決戰羅摩之前分別的時候一樣。
「好久不見了,護堂同學。」
「我們剛才也有這樣碰面啊。」
「不過,已經分開好幾天了,這段期間沒有說出口的話,我想好好告訴你……」
祐理的語氣很害羞,看上去既靦腆又可愛。
護堂很想一把抱住祐理,當然他有好好克制自己,沒有失態。
「?怎麼了嗎?」
「沒、沒事,妳說的最後一件事是……?」
他們等於是面對面交談,不是用念波互通思緒。
護堂集中精神,強化和祐理之間的靈性聯繫。
多虧魔王弒神者強大的咒力和集中力,以及萬里谷祐理卓越的靈力,才有本事做到這樣的地步。
半年前的草薙護堂大概沒這本事。
如今他的實力大有進境,終於得以實現類似的交流。
護堂並不慶幸自己實力大增,但有機會因此再次見到祐理,他還是很開心。
祐理在護堂面前忸怩地說。
「呃……那個,剛才我不是連忙傳授太歲神的知識給你嗎……」
護堂在神宮球場,接收到祐理的念波以後。
祐理警告他,必須戒備沃邦侯爵和羅濠教主二人。祐理動用出色的靈視能力,看穿義姊行動的徵兆了。
而且,祐理還看穿改變新宿御苑的權能,究竟出自哪一個天神──。
就在二人討論該如何傳授知識時,祐理提了一個方法。她告訴護堂──來強化彼此的精神牽絆吧。
所以,稍早二人也面對面……。
動搖的護堂,對祐理點頭致謝。
「剛、剛才的事情真是幫了我大忙,多虧如此我才有辦法嚇跑大姊,謝謝了。」
「可、可是呢,方才時間不夠,做得不夠深入不是嗎?」
「呃呃,這……」
「說不定知識並沒有傳授完全,我很擔心這一點,使用劍之言靈很可能出問題的。」
「啊、不會,不要緊啦。」
祐理真切傾訴,護堂馬上回答她。
「反正知識不夠,也就是不能使用『戰士』化身而已嘛。」
「…………」
「而已嘛……」
「…………」
護堂說出他的經驗之談,溫柔的媛巫女凝視著他,似乎有什麼話想說。
看得出來祐理的眼神很寂寞。
瞬間,瞭解一切的護堂趕緊摟住祐理。
「確實有些不安呢。」
「我、我也是這麼想的。」
「萬里谷,最後再麻煩妳了,好嗎?」
「嗯!」
護堂堵住祐理的嘴唇,不再讓她多說什麼。
他溫柔而仔細地確認祐理的唇形,並且把舌頭伸入其中。
這種接吻方式稍嫌強硬,清純可人的大和撫子倒也熱情以對,祐理鼓動唇舌接納護堂的強吻。不只如此,祐理也主動索求護堂的嘴唇。平時接吻後依舊保持端莊的祐理,難得有這樣的反應。
護堂很快就想通原因了,他在接吻的過程中說。
「留妳一個人在那裡,抱歉了。」
「沒關係,這是必要的……」
祐理陶醉地親吻護堂的耳朵,在他耳邊悄然低語。
之後,祐理有些難以啟齒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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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另外,因為我想盡量守望護堂同學,所以一直從幽世觀察人間的景況,尤其在感應到危險徵兆的時候……」
「這次也是多虧妳的幫助呢。」
「然後、呃、有時候我會看到不該看的事情……。例如你跟惠那小姐──」
「…………」
原來,使用上帝視點觀察下界,難免會碰到這種機會。
護堂懂了,幾小時前他在羽田機場和惠那纏綿,目擊到一切的祐理耳根子都紅了。
「當、當然我立刻迴避了,也沒有繼續看下去!可是一想到我不在的時候,護堂同學做那樣的事情──我就有點……啊。」
護堂又一次強吻祐理。
不但如此,他還說了一句很沒天良的話。
「事後其他人要抱怨也無所謂,趁大家不在的時候,我們再做這種事吧。」
「嗯……。我也會保密的……」
護堂害一位含蓄的大和撫子,說出了與性格不符的話。
然而,祐理願意依順自己這樣的男人,護堂覺得她好可愛好討喜。
護堂克制不住對祐理的感情,用力抱緊媛巫女纖弱的身體。
7
「你在這裡啊,狼王。」
「呵,想不到妳會主動找上我。」
「很意外嗎?」
「也不是……。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實現。」
二人交談的地點在五十二樓的展望台,標高兩百五十公尺。
此地位於六本木的某個地區。時刻已過深夜三點,完全沒有其他入場者,反正其他人也不會對這兩大弒神者造成障礙。
他們憑著力量和王威,得到了不受任何人管束的特權。
「你的手段也太不周嚴了……。如果你真想對付那個魔女,應該還有其他方法吧?」
「這句話我奉還給妳。」
老魔王反駁,露出一種分不清是苦笑或冷笑的表情。
「妳的攻勢也不夠俐落啊,創造出那樣的遊樂場,結果卻中途放棄狩獵。」
「理由沒必要細說吧。」
「也是,以前我們太小看那個魔女,吃了她幾次暗虧呢。」
「呵呵呵呵。當然,若有機會解決她,我也很想那樣做……不過呢,現在先削弱她的力量就好。」
「沒錯,那個女人的實力……有種深不見底的感覺。」
「那個魔女總是輕易超越我們這些武者的智慧、鬥志、經驗,她可是玩弄世界於股掌間的可怕弒神者呢。」
「對她的干涉自然是要進行的,但──不急於現在解決她。」
「狼王也有同樣的見解是嗎?」
兩大最資深的魔王在戰場上會面談笑。
這是前所未有的一幕,無論弒神者有多少人,他們都認定對方才是最大的敵人。
「教主大人,上次我倆在寒冬中的倫敦決鬥,並沒有分出勝負是吧。」
「正是。……不然,要在此地一決勝負嗎?」
「嗯嗯,這提議也不壞。」
這個天下公認性格扭曲的老人,得意地笑了。
「可惜不是最棒的方案,百年來的決鬥難得有機會實現,再蘊釀一下也未嘗不可。」
「例如,等到最後決勝戰的時候是嗎……」
他們認定彼此是不相伯仲的強者,二人同時發出竊笑。
「簡單說吧,我已經做好同盟的準備了。」
「我也一樣,等戰場上剩下我們兩個,再來決定誰要對付『最後之王』。在這最終決戰到來以前……」
內戰開始已過幾個小時了。
兩大魔王開始一場危險無比的對談,試圖讓壯大的內戰符合他們嗜血的喜好。 第4章 更加混亂的局面
1
世上存在著為數眾多的名山高峰。
其中,齊天大聖和其他幾位著名英雄所在的山巔──並不是特別高聳的山區。
事實上,這座山的周圍連綿著高度相近的群巒。
一群人正好在山頂,觀賞著猶如兄弟般並排的連峰,這種行為也別有一番雅趣。
齊天大聖•孫悟空兀自嘀咕。
「唔嗯。」
晚冬時節,每一座山頭都有白雪飄落。
然而,山頂附近有不少常青樹,針葉林的墨綠和冰凍緊縮的茶色樹皮,多少遮掩了一部份的白雪。
「我是覺得啦,到那種『誰都進不去的深山幽谷』之類的地方,也沒什麼不好啊。」
這位修過仙道的剽悍戰神,說出很有行者風采的話來。
過去他是遊樂於花果山的群猴之王,其後在靈台方寸山二十年,度過不斷修煉的歲月,這便是神猴•孫悟空的前半生。
「此地接近人類的聚落,人類的氣息太重了。乾脆張開驅逐人類的結界,或是移到那座山頭吧。」
「哪座山頭?這附近到處都是山啊。」
在他身旁的金色捲髮英雄──珀耳修斯不解地問道。
齊天大聖指向南南西方。
「瞧,那座山頭挺有威嚴的,不錯啊。」
十幾里外,正是日本最險峻的靈峰•富士山。
在白雪的點綴下,富士山帶有一種壯盛的美感,而且還比這一帶的山頭都高,齊天大聖等人必須仰望其尊容。
……他們所在的位置,名為奧多摩山區。
位於東京的西邊,地處都市邊境。
稍早旭日東升,富士山沐浴在朝陽下,閃耀著金黃與橙色的光芒。
珀耳修斯卻搖搖頭說。
「不愧是齊天大聖,果然是隱居山林的高人才有的見解,但我不太同意呢。那些把我視為米特拉斯神和太陽化身的人民,大多住在城鎮上建築神殿。」
俊美又瀟灑的美男子說道。
「換言之,還是接近城市比較好,我認為這一帶正好符合需求。」
「你這說法似乎別有深意啊。」
「你誤會了,我可不是在諷刺鄉下人喔。可能是你內心對都會之人感到自卑,才有這樣的看法吧。」
「當你說出這句話,就代表你別有居心了啦。」
這段雜談絲毫不像英雄該有的對話,在場的第三位英雄無意加入,齊天大聖和珀耳修斯瞄了那個人一眼。
神猿哈奴曼無言地望著神刀。
豪氣的大刀插在白雪上,他一直凝視著刀身。
救世神刀,休眠的英雄羅摩占陀羅的分身,白銀的刀身綻放出凜冽的神聖光采。
不過,美麗的神刀刀身上──泛出黑色的斑紋。
巨大刀身的中段到刀柄的頂端,盡是一片漆黑混濁……。
「唷,同為猴子的伙伴啊。」
哈奴曼緊盯著黑紋,齊天大聖對他說。
「難不成那個影子……英雄的弟弟說了什麼嗎?」
「自從他躲進劍身後,就一直很安份呢。」
珀耳修斯也語帶調侃,對這個太陽化身的英雄來說,侵蝕神刀的黑紋太陰鬱了,可能讓他有點厭煩吧。
羅摩王子忠誠的副將沉重地說。
「看……」
「喔喔。」
「你是說,先靜觀弒神者互相殘殺是嗎?」
「正是,羅什曼納王子說了,先靜觀其變做好準備,襲擊的機會必然降臨。」
同為猿神,潔白的哈奴曼身形比齊天大聖大上不少。
以人類來說他的身高將近一百八十公分,龐大的身軀上穿戴皮甲,隨時都是臨戰態勢。
金髮美男子對這位領軍者聳聳肩。
「瞭解了,白猿大人。意思是,我們這些英雄竟得卑鄙地躲起來,等待弒神者內鬥虛弱的時候是吧?」
「就跟食屍的老鼠或野狗一樣呢,無趣又陰沉。」
齊天大聖也笑了,語氣同樣諷刺。
可是,他們也沒有反對。若非哈奴曼的神具『鏃之圓盤』提供的恩惠,這兩大英雄也無法再次現身人間,他們是出於這段恩情才幫忙的。
相對的,哈奴曼頗有威嚴地保持沉默。
救世神刀上的黑紋──猶如在嘲笑英雄的勇猛一般,不斷在刀身上爬梭蠕動……。
2
「呼,真舒服的熱水……」
噗通。
艾西亞泡在大浴池裡,放鬆地自言自語。
「昨天晚上真倒楣,現在身心都恢復活力了呢……」
據說這裡的熱水,是從一千四百公尺的地底抽取的天然溫泉。
水質跟艾西亞的皮膚一樣是褐色的,艾西亞曼妙的身材泡在熱水中,盡情伸展四肢。
「等體力恢復後,要好好努力了。」
擁有治癒權能的艾西亞,其實有一項不便的制約。
她沒辦法治癒自己的身體。
所以她才來這座大浴場,檜木製的浴池活像一座游泳池,充滿著樹木的芬芳氣味。
此地是東京台場的江戶溫泉會館。
外國人專用的觀光手冊裡,也有介紹這個人氣觀光景點。
除了艾西亞以外,還有不少看似觀光客的外國人,真不愧是東京都內最大規模的入浴設施。
……昨晚,艾西亞煞費苦心,獨自脫離了「魔幻森林」。
大半夜的又沒有電車,她只好拜託路過的機車騎士,載她前往新橋地區。之後,她到膠囊旅館度過一宿,那裡是趕不上電車的日本上班族常用的設施。
到了早上,她打電話給咖啡廳的店長。
她以個人因素為由,取得了一段時間的休假。
接著又到附近的築地魚河岸,上午就吃著牛肉蓋飯和燉牛雜補充體力。
過了中午,她又到台場享受溫泉。
「對了,試試看那項服務吧!」
艾西亞在大浴場清洗好身子後,前往更衣室。
可是,她還沒換上女僕裝和小紅帽服,只見她穿著粉紅色的浴衣,前往泡腳的地區。
童心未泯的艾西亞,用修長的褐色雙腿踢著水面。
偷偷帶在身上的東京觀光手冊派上用場,艾西亞十分感動。
「仔細想想,來到東京之後一直待在洋館裡,不然就是忙著當女僕工作,都沒有機會好好休息呢。」
當然,艾西亞不光是在休息。
這純粹是小憩時光,她還有很多該思考的事情。
「弒神者爭鬥不休的日子,我已經受夠了。再來該怎麼辦才好呢……?」
想著想著,艾西亞又去享受預約的泰式按摩服務。
疲憊的身體獲得治癒後,艾西亞又脫下浴衣,去享受露天浴池、超音波浴、岩盤浴。
身心都溫暖好了,艾西亞才離開溫泉會館。
她散步前往大海的方向,待她走到可以眺望東京灣的碼頭公園時,已經決定好行動方針了。
「大哥和大姊也不會接受我的停戰協議吧。果然,我應該找更年輕的人商量才對!」
艾西亞握緊拳頭鼓舞自己。
「世代相近的人,比較容易互相理解嘛。與其跟大哥大姊勉強交涉,不如先拉攏年紀相近的人作伴。沒錯,年輕人跟年輕人聚在一起才是自然的發展嘛!」
太陽快要下山了,晚冬的黃昏較早來臨。
從目前所在的碼頭公園,可以看到東京灣上的人工島嶼──亦即中央防波堤的海埔新生地,兩地才相隔數百公尺而已。
在這裡看夕陽餘暉和夜景想必很壯觀吧。
不過,艾西亞猛然一驚,她發現了另一個問題。
「今晚到淺草吃完壽喜燒,我該睡哪裡呢!?」
她在女僕咖啡廳工作是當日領薪的。
這算是店長體恤艾西亞弄丟錢包的措施。
無奈出勤天數不多,艾西亞的資金並不豐富,她想盡量節約住宿費。
乾脆去新朋友的家中叨擾,或是住便宜的旅館吧?
不論過去或現在,艾西亞一直是穿梭時空的背包客,她就跟往常一樣開始計算未來該如何是好。
另外──由於她身在海邊,冬季的風勢冰冷。
碼頭公園的附近,聳立著許多物流相關的倉庫或大樓。
艾西亞想趕快回到溫泉地或車站的方向,就在她要離開的時候,忽然有人叫住她。
「我就猜想妳可能會這麼做……還真的被我料中了,妳很優雅地享受觀光是吧,艾西亞夫人。」
「咦!?」
「妳總是這樣,緊張感維持不了多久,應該說妳根本辦不到。也正因為如此,妳永遠能保持自然的態度行動……。也算是好壞參半的一體兩面吧。」
艾西亞回頭一看,來者是身穿黑外套的美男子。
通稱亞雷克,亞歷山大•嘉斯科因。
他是擁有黑王子之稱的年輕弒神者,平時一臉嚴肅的他,如今的表情卻像一個沉思的哲學青年。
又好比一個遭遇難題的數學家,露出不可解的神情。
「還有,請容我表達一個意見。妳大概是十九世紀生的對吧,妳跟我們這些十幾二十歲的弒神者……絕不是相近的世代。還是說妳有什麼特殊的理由──必須把自己當成年輕人呢?」
「咦咦!?」
聽到亞雷克異常冷靜的提問,艾西亞很狼狽。
「你、你聽到我自言自語了?」
「沒錯,我到這裡的時候,碰巧聽到妳在嘀咕。」
想必亞雷克發現了艾西亞的所在地,才特地趕來的吧。
黑王子亞雷克擁有閃電般的高速移動力,而且只要他願意,他在發動神速時能夠斷絕一切聲音和氣息。
不過,他動用這項異能,偷聽到女性的重要機密,竟然毫無顧忌地說出口──
(我、我們好幾年沒見了,他一點都沒有成長呢!?)
亞雷克就是這樣一位青年。
事到如今,艾西亞又有了更深刻的體認。光看長相,亞雷克帥到沒話說,但他不太懂得如何對待女性──不對,是完全不及格才對。
他總是大剌剌地入侵女性的聖域,沒神經到難以置信的地步。
當然,假如對方是沃邦大哥或多尼好青年,艾西亞根本就不抱有任何期待,也就不會太在意這種事了。
可是,亞雷克這張俊臉,外號又是王子。
艾西亞抱著萬般感慨,大聲叫道。
「亞、亞雷克先生,你、你實在是一個很令人遺憾的男性呢!」
「……?為什麼妳會給出這種答覆?」
亞雷克歪著頭,一臉無法理解的表情。
黑王子很明顯地皺起眉頭。
「也罷,我再說一次。我跟那些野蠻的老人家不同,並不想動手殺妳──。然而魔王內戰既已爆發,我認為應該先排除妳艾西亞夫人。」
「咦咦!」
「請妳不要抵抗,乖乖束手就擒吧。」
「你、你打算把我監禁起來,嚴刑拷打對嗎?」
一想到自己被抓的下場,艾西亞十分害怕。
亞雷克直截了當地否定。
「很遺憾,就算我把妳關起來,妳大概也能穿越牆壁輕易逃出去吧,所以我需要更嚴密的措施。」
「更、更嚴密的措施!?」
「妳的妖精迴廊……我以前也吃過那一招的暗虧。我希望妳打開那個東西,回到人類誕生以前的超遙遠古代;或者不用跨越時代也行,把妳塞進南極大陸的厚重冰層當中,強制進行冷凍睡眠也不錯……」
艾西亞正要罵亞雷克沒良心的時候。
有人代替她向黑王子開口了。
「你也很戒備艾西亞小姐嘛,嘉斯科因?」
來者是前一陣子,和艾西亞在古高盧共度數月的少年。
草薙護堂,東京出身的年輕弒神者銳利凝視亞雷克,慢慢走向二人。
艾西亞嚇得抖了一下。
每一個現身的弒神者都要找她麻煩,她難免感到不安。
不過,這位日本少年──
「我呢,反而贊成艾西亞小姐的意見。」
「哼,你想用交談的方式,決定誰去對付英雄羅摩嗎?我敢打賭,弒神者之間絕對不會有共識的。」
「對此我也有同感,但有比戰鬥更好的辦法吧?」
草薙護堂來到艾西亞等人身邊說。
「乾脆請艾西亞小姐打開迴廊,把沒跟羅摩決戰的弒神者──統統送到某個時代去,如此一來剩下的代表就能全力一戰了,羅摩也用不成盟約大法。」
「!?」
艾西亞探出身子表示濃厚興趣,這個方法確實可行。
可是,亞雷克滿臉苦楚,嘆了一口憂鬱的氣息。
「你思慮太不周嚴了,草薙護堂。」
「此話怎講?」
「你遺忘了兩個很重大的要素。」
「兩個要素?」
「沒錯,第一個要素你不久就會發現了,我先不提……就提眼下最重要的就好。你聽好囉?你的意思是,要把六大弒神者送到其他次元──並且讓艾西亞夫人操辦這件事,你覺得有可能成功嗎?」
亞雷克只提其中一個重點。
「啊─……」草薙護堂一聽就懂了。看到對方開竅,聰明的黑王子繼續說道。
「你也很清楚夫人是怎樣的人吧?何況,她從平常就累積了大量的幸運值和不幸值。我很擔心──她一定會在關鍵時刻闖下大禍,所以無法信任她。」
「…………」
「如果要讓弒神者時光旅行,不如叫艾西亞夫人一個人去就好。這樣不管她闖什麼禍,我們也算排除了一個只會添亂的不安定要素。」
「聽你這麼說,好像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呢……」
「草、草薙先生!?」
聽到艾西亞錯愕的聲音,草薙護堂淡淡苦笑。
然而他大步一跨,阻擋在亞雷克面前。他護著艾西亞,擋下黑王子的緊迫盯人。
「可是,我沒興趣談假設性的話題。嘉斯科因,你想帶走她的話,就先打倒我再說。」
3
「這次亞雷克王子遇上草薙護堂了是嗎……」
「黑王子的個性剛毅又嚴肅,我有料到他會在初期率先行動。但預測成真,我一點也不高興呢。」
近來接連與強敵發生衝突。
琍琍亞娜有感而發,艾莉卡無奈聳肩。
七大弒神者聚首的隔天,是二月最後一週的禮拜五。再過幾小時太陽就下山了,台場卻逐漸化為新的戰場。
「不過,亞雷克王子和護堂都是理性的人,照理說不會馬上開戰吧?」
這是艾莉卡的評論。
她們在海邊的八層建築頂樓,觀望地上的動靜。
數百公尺外的公園,三大弒神者正在對談。她們動用視力強化的魔術,連三個人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兩個男子的神色暗淡,艾西亞夫人驚惶失措,並沒有可怕的肅殺之氣。
「艾莉卡,不要說出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話。」
這次換琍琍亞娜開口了。
「那兩人性格相近,但一點也不契合,這可是妳說過的。」
「那還真令人懷念呢。」
「當這些人碰頭,我們就該擔心戰事即將爆發了。」
「處理新宿的爛攤子已經夠麻煩了,今天台場也會成為災難地點嗎?」
「真想提出建言,直接疏散東京居民算了。」
這一帶多為物流倉庫,少有閒雜人等。
不過,不遠處就是臨海副都心的繁華地帶,座落一大堆商業和休閒設施,平日也有大量的人潮。
好在,三大魔王附近沒有其他人影。
他們就在臨海公園,吹著午後的海風對談──。
「昨天在新宿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沃邦侯爵和羅濠教主沒有屠殺的打算吧。」
「甘粕先生他們也夠辛苦的,還要回收狼人和鹽像的犧牲者。」
「要是今天辦得完就該偷笑了。」
話雖如此,事件發生在深夜時分,降低了犧牲者的數目。
最資深的三大弒神者碰頭,新宿一帶的傷亡算是非常輕微了,只不過。
「是說,新宿御苑的森林有辦法恢復原狀嗎?」
艾莉卡懷疑地說道。
羅濠教主發動自身權能,將新宿御苑變成「魔幻森林」。
艾莉卡和琍琍亞娜,昨晚曾經侵入內部。
毫無通路的森林中到處爬滿食人植物,毒氣和迷惑人心的香氣阻擋在兩大騎士之前。地底偶爾會傳來類似人類的尖叫聲,她們幾乎不可能在那魔境當中找到艾西亞夫人。
就在她們快要放棄搜索時,草薙護堂在森林外面動用『劍』之言靈。
言靈斬斷木行神精•太歲神之力──。
「護堂一動用『劍』,食人植物或曼德拉草這種魔法植物就會失去咒力,停止活動……但過度生長的植物並沒有恢復呢。」
「看來劍之言靈,也無法消除植物的生長。」
琍琍亞娜也有感而發。
「這純粹是我魔女的直覺,新宿御苑要恢復到過去公園的狀態,少說也得花半年以上的時間,搞不好永遠會是準『魔幻森林』的狀態……。反正,那座公園必須暫時封閉了。」
「我們也費了一番功夫才逃脫呢。」
「艾西亞夫人居然有辦法獨自脫困──」
「那些人真是太厲害了……。對吧,琍琍。」
二人望向地面,黑王子亞雷克和草薙護堂互相挑釁。
艾莉卡緊盯二人,深思熟慮地說道。
「其實我一直在想,弒神者的權能到底有多大的威力──說實話,每一個人的權能威力都是未知數吧?」
「妳說什麼?」
「就以我們身邊的護堂來說,他的最強火力『白馬』能造成多大的傷害,我們也完全不清楚啊。」
「對了,他曾說『最大威力不知道有多可怕,所以不敢嘗試』……」
「沒錯,琍琍。他是這麼宣言過,弒神者的權能說好聽一點是靈活多變,說難聽一點就是粗糙馬虎,權能的極限在哪裡──統統是不明狀態,但有許多能夠想像的材料。」
草薙護堂剛成為弒神者時,曾經對決神王梅爾卡特。
當時他不顧一切使用『白馬』,釋放出的火力把西西里島的港口一帶全部溶解了。
而且是在人口眾多的都市地帶,發動這樣的暴行。
這位「一發火就無人能擋的男人」也學到教訓,後來十分留心控制『白馬』的威力,與薩爾巴特雷•多尼一戰,也只燒掉湖上的一艘小艇。
可是反過來說──他沒有解放過完整的威力。
「陸鷹化之前也說過,他的師父有辦法把全日本化為腐土;艾西亞夫人的冬之權能可以引起大饑荒,更何況她是個足以破壞歷史,為世界帶來巨大災難的怪物。護堂的『白馬』火力能夠燒掉關東平原──這也不足為奇,那算是太陽的一部份嘛。」
「聽妳這樣講,薩爾巴特雷卿也──」
南歐的盟主『劍之王』,琍琍亞娜一臉陰鬱地提起他。
「他唯一的長處就是用劍斬斷一切,但真的只有如此嗎……有幾件事很值得懷疑呢。」
「關於他的事情,主要仰賴安德列卿的隱蔽工作吧……」
劍之王的執事是個極為嚴謹的人。
為了義大利和南歐魔術界的名譽,他每天都憚精竭慮,忙著隱蔽主公闖的大禍,以免家醜外揚。
「總之這些人聚集起來,對東京居民的危害難以言喻,況且這些危害是現在進行式。」
「按照草薙護堂的指示,先把人引離台場吧……」
「嗯嗯。」
地面上,草薙護堂終於有動靜了。
他護著艾西亞夫人,正面承受亞雷克王子的戰意。導火線已然引爆,超越一觸即發的狀態了。
雙騎士對看一眼,各自心領神會。
琍琍亞娜將在適當時機闖入三大魔王之間,以擅長的飛翔術帶走護堂和艾西亞夫人,前往沒有人煙的地方──。
當她們正要行動的時候。
二人察覺身後有人造訪的氣息。
來者降落地面,猶如從天而降的羽毛般輕巧。若非二人用魔術強化五感,絕對很難察覺變化。
有這種卓越輕功的人──
「終於輪到你登場了呢,陸鷹化。你打算妨礙我們嗎?」
艾莉卡頭也不回地問道。
4
「艾莉卡大姊直覺敏銳,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不需要我多費唇舌了。」
艾莉卡身後傳來少年囂張的嗓音。
紅藍雙騎士望向發話者,年僅十四歲就擁有天才實力的香港陸家少爺──陸鷹化得意地笑了。
今天他難得穿著藍色的功夫裝。
「不好意思,師命難違。師父要我盡量消耗艾西亞夫人,從身心兩方面折磨她,不要讓她過得太輕鬆。」
「意思是,你也不允許護堂的手下介入囉?」
「正是。」
「哼,想不到教主會下這麼卑鄙的指示。」
琍琍亞娜刻意挑釁,魔教教主的親傳弟子笑著說。
「我曾經說過,師父是會徹底區分打架和戰爭之別的人。動用武力單挑,無法殺死艾西亞夫人……師父也承認這一點。不動用兵法韜略、奇謀詭計,是殺不死艾西亞夫人的。」
「可以理解。」
艾莉卡也點頭承認。
「夫人在弒神者之中,也是特別出人意表的存在呢。」
「雖然光看人品,她是一個不錯的人啦。反正呢,今晚我必須久違地對抗各位大姊了。」
語畢,陸鷹化──並沒有擺出武術架勢。
他只是站在原地,雙手自然放鬆下垂。但他的眼神和身段,明顯充滿殺氣與鬥志。
「師父下達嚴命,我沒辦法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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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是這麼說,他還是沒有舉起雙手。
難不成他要直接用這種架勢戰鬥嗎?不愧是武林的新秀,一開始就展現非凡的舉動。
看來也只好正面決戰了。
艾莉卡露出母獅般的剽悍笑容,往前踏出一步。
突如其來自右手中顯現的是細長的兵刃•獅王之心。
「心懷感激吧,我來當你的舞伴。」
「一個人是不夠的喔,二位大姊。我一次對付妳們兩個吧,希望琍琍亞娜大姊也陪我玩玩。」
「很遺憾──我還有該去的地方!」
琍琍亞娜開始全力衝刺。
她把現場交給金髮的盟友兼對手,趕往主公的身邊。瞬間,武林新秀也發動攻擊!
「喝!」
「那邊交給妳了,琍琍!」
噹,現場響起金鐵交擊的聲音。
陸鷹化下垂的手臂──右手化為柔軔的鞭搥,朝奔跑的琍琍亞娜甩出某樣東西,艾莉卡用獅王魔劍擋開……。
剎那間的攻防和互擊聲過後。
獅王之心彈開了某樣堅硬的物體。
琍琍亞娜直接離開,也沒確認陸鷹化的武器。號稱劍之妖精的她,不僅身形輕巧,而且箭步如飛。
沒一會就跑到屋頂邊跳下去了。
她直接從屋頂跳到護堂等人的所在地,試圖一口氣穿越數百公尺的距離!
另一方面,艾莉卡和陸鷹化的攻防還在進行。
咻咻咻咻咻咻!
陸鷹化揮舞的兵器長約一百一十公分,很類似鞭子,每出一招就劃出凌厲的破風聲。那是用鐵環連結九條細長金屬棒的東西,形同「有關節的鐵鞭」──
鞭子最前端削成尖刃,堪比「銳利的槍頭」。
咻!咻!
這種可怕的兵器,攻向艾莉卡的側臉和身體。
艾莉卡勉力施為,總算躲過反覆劃出弧形的鞭狀武器。
「香港一別之後,就沒看過這項武器了!我記得是叫九節鞭對吧!?」
「沒錯,姑且是我家的招牌兵刃!」
咻咻咻咻!
陸鷹化揮舞的九節鞭,構成這種武器的九根金屬棒,每一節各十五公分左右。折起來的話還可以收在掌心裡,陸鷹化以不下魔術師的巧妙手法藏在掌中,發動奇襲攻勢。
擅長掌法的陸鷹化,還是第一次使用武器對敵。
「你說不會『手下』留情,是這個意思嗎!?」
「是啊,但這不代表我不會用『手』喔。」
陸鷹化右手運勁一翻,九節金屬棒瞬間收攏在掌中,同時他大步一踏──雙掌擊向持劍的艾莉卡腹部!
右手上已無九節鞭,想來是藏在口袋或袖口中了!
「!?」
艾莉卡有驚無險地退開,躲過對方的雙掌。
萬一吃了那一招,內臟很有可能破裂。
先前的攻防,艾莉卡逐漸適應九節鞭的動作了。於是陸鷹化用魔術般的技巧藏起兵刃,施展師父親傳的掌法──飛鳳十二神掌,動用奇計出人意表,痛下殺手。
「我還以為羅濠教主的武藝,是光明磊落的王者之技呢。」
艾莉卡故作優雅地說道,也算是要讓自己冷靜下來。
「原來她也有教你攻其不備的招術啊。」
「是實戰用的陰招,畢竟要陰陽相濟、表裡互通才算得上天下名人嘛。兵者詭道也,這是師父的理論。……那個人愛面子,在別人面前是絕對不會承認的。」
「而你這唯一的弟子,也受到她的薰陶是嗎?」
「嗯嗯,只要沒用錯地方,詭道和邪計也能派上用場的。」
陸鷹化知道自己該追求的是王道,卻也坦然面對現實。
艾莉卡很佩服這種實戰派的直率心思──
她先深呼吸一口氣,在內心提高警覺。與其把注意力放在九節鞭的用法上,不如留神武器本身。
九節鞭的每一節,閃耀豔麗的黑色光華。
如黑曜石一般的鋼鐵,上面帶有咒術的氣息。
事實上,類似槍尖的前端刻著細緻的八個字「百邪斬斷,萬精驅逐」。
此乃道教方術──中國魔術的經文。
「你說,這是香港陸家的招牌武器對吧?」
「效果妳很快就知道了,妳會以自身痛苦來領教的。」
「唉呀?你今天不給護堂面子嗎?如果我和琍琍出事,他是不會坐視不管的喔?」
「也是,但師父比他更可怕。」
武林新秀帶著一種無奈,說出這般權衡利弊的奸巧之言。
然而,這也意味著他並沒有才子身上常見的輕敵或傲慢。這才是陸鷹化可怕的地方,他不介意使用狡詐的方法達成目的。
「那好,我也不客氣了──」
仔細想想,這兩個人幾年前在香港就認識了。
陸鷹化很可能比艾莉卡更強,這是他們久違的對決,一場無法分神大意的決鬥就要開始了。
艾莉卡輕撫獅王之心的刀身,提升自己的咒力。
琍琍亞娜輕盈地跳下屋頂後──
華麗地降落地面。
她從數十公尺的上空跳到柏油路面,順勢發動第二次跳躍。
身輕如燕的妖精,奔向主公•草薙護堂身邊。
琍琍亞娜要帶著護堂和艾西亞夫人,使用飛翔術前往無人的地方。
然後,讓各魔王傾全力一戰──。這是本來的打算,但琍琍亞娜跑了一會,不得不停下腳步。
有一位可怕的人物擋住她的去路。
「唷,想不到是妳來,不是艾莉卡啊,該說好久不見了嗎?」
來者的語氣溫吞,算是琍琍亞娜的舊識。
以前,她跟草薙護堂等人遠征英國時,曾經在康瓦爾見過對方。
「不好意思,我主亞歷山大•嘉斯科因正在前面和妳的主公交談,我的職責是不允許任何人通過,如果妳非得前進──就先打倒我再說吧。」
冰男以溫和的紳士表情,下達通牒。
這個年約四十歲的男人,穿著高雅的西裝和灰色的大衣,身段完美無缺,他是效忠黑王子的傳說騎士。
「請原諒我提出的警告了無新意,我跟艾莉卡或妳的前輩保羅不同,沒有信心發表華麗的演說啊。」
他是聖騎士保羅•布蘭德里唯一認同的對手。
號稱《冰男》的騎士有多了不起,琍琍亞娜也時有所聞。
對於出身義大利米蘭的魔術學徒來說,這個「如冰一般冷靜沉著的男人」和他的對手一樣名滿天下。
遇到更勝陸鷹化的強敵,琍琍亞娜驚駭不已。
去年十一月,護堂和黑王子曾經一戰。
那是有關浮島和神祖桂妮薇亞的事件。經過那一戰,日英兩國的弒神者對彼此的實力都有瞭解。
之後過了三個月,二人又在東京對決。
「哼、想不到這麼快又要跟你決鬥。」
「…………」
亞雷克語帶不滿,護堂相顧無言。
雙方間隔四、五公尺。
亞雷克並沒有動用得意的神速逼近,也沒有拉開距離。那個剛毅的男人──是不可能怯戰的。
「也不算快吧,嘉斯科因。」
護堂張開右手,掌中幻化出武器。
是神刀•天叢雲劍,此刀的形狀酷似日本刀,實則不然。據說是重現古代「蕨手刀」的樣式,刀身是純黑色的。
「我這陣子太忙了,幾乎忘了跟你的過節呢,而且還學會了多餘的技倆。」
「…………」
這次輪到亞雷克不說話了。
護堂將天叢雲劍的尖端──插向地面。
日本最頂級的神刀逐漸沒入土中,不一會兒連刀身和刀柄也全部消失了……。
護堂並非丟掉自己的武器。
地底馬上冒出強大的咒力波動。
台場的海埔新生地──全都籠罩在這股力量下。
「……強行融合鋼之軍神和大地母神靈力的劍啊。傳言果然不假,你得到了很危險的武器呢。」
「老實說我不太想用,也請你自重吧。」
「真到了必要的時刻,你是不會猶豫動武的,別把責任推到我頭上。」
亞雷克身上產生了火花。
那是啟動神速的前兆,但地底下的天叢雲劍已準備動用秘法《黑之劒》,護堂對地底傳送念波。
「什麼?」
亞雷克皺起眉頭。
在神速發動之前,黑王子的雙腳尚未離地。
這是天叢雲劍幹的好事,神刀尚在準備《黑之劒》的階段。然而神刀要操作重力,吸住一位清瘦的青年並非難事。
「這也是你的新特技之一嗎?」
「你也很清楚,我的能力不只如此吧?」
亞雷克傲然一笑,護堂做出了牽制。
距離上次對決,已過了三個月左右。
這段期間草薙護堂有了很大的轉變。多虧女神喀耳刻和雅典娜,他得到了第三權能《黑之劒》,此外──
消息靈通的亞雷克知道這一點,所以格外謹慎。
他打算細心觀察護堂的實力,在傾刻間一擊逆轉戰局,這才是黑王子亞雷克的風格。
彼此互有瞭解,新武器將是對奕的關鍵──。
……至於躲在護堂背後的貴婦。
「仔、仔細想想,這種狀況就是傳聞中『兩位男性為我爭風吃醋』的悲劇對吧……?」
艾西亞一臉擔心,竟是出於跟戰鬥無關的雜念。
總之,亞雷克戒備著沉入地底的天叢雲劍──還沒有積極搶攻。倘若他跟上次一樣發動神速攻擊,對護堂來說反而麻煩,幸好他按兵不動。
再來就趁虛張聲勢奏效之際,期待伙伴快點趕來了……。
「我先告訴你,你等的人不會來了。」
亞雷克很乾脆地說道。
「我也有帶人來,我的部下正在招待你的伙伴,羅濠教主的部下也在這一帶打轉──反正你的伙伴不可能太快趕來的。」
「…………」
「這場派對的出席者,只有我們弒神者就夠了。眼下的狀況我是一對二的不利局面,但我不在意。」
「……我個人是希望改變一下派對會場啦。」
正當護堂以為自己掌握了局勢,黑王子馬上反將一軍。
護堂嘴上不認輸,黑王子亞雷克笑著對他說。
「對會場挑三撿四的,你也太挑剔了吧。不想傷害到無辜的人,就小心一點戰鬥啊。」
「當然,我會這麼做。」
現在換自己被牽制,護堂咂嘴了。
英國的弒神者果然很清楚草薙護堂最討厭什麼,亞雷克全身開始爆出火花。
他打算再次施展神速了。
就不知道地底的天叢雲劍和黑之劒,可以妨礙他到什麼程度了──。
「草、草薙先生,既然這樣我也會幫忙的,我們兩個一起逃出這裡吧!好歹也是二對一嘛!」
事已至此,艾西亞也主動提供支援。
護堂點頭答應了,可惜這個伙伴容易闖出意料之外的大禍。但她畢竟是弒神者,也是值得慶幸的有力奧援──只不過。
喀、喀、喀、喀。
事隔十幾個鐘頭,護堂等人又聽到這獨特的腳步聲了。
這代表那個男人來了,護堂這才發現,太陽快要下山了,夕陽將世界染成一片血紅──揭開了黃昏的序幕。
昏暗的程度還不到黑夜,但曖昧的日暮時分和那個男人很相襯。
「其實呢……我沒打算和特定的對象聯手。」
黑色的面具底下,傳來矯揉造作的嗓音。
被夕陽染成火紅色的城鎮中,出現了一位身穿黑衣的怪人。
這種行為之所以和普通的角色扮演不同,主要在於怪人和他的裝扮都有一種「異世界」的氛圍。
「只是以目前的情況來看,攜手合作也沒什麼不好,你們似乎是想在二對一的狀況下開打是吧。」
一步又一步的鏗鏘腳步聲,緩緩逼近了。
護堂發現,這座公園一直沒有閒雜人等闖入。不曉得是偶然,還是別人精心安排的必然結果。
當下除了弒神者以外沒有外人。
「約翰•布魯托•史密斯幫助黑王子的話──就變成二對二了,想必會是一場勢均力敵的對決吧?」
北美弒神者說出這番話,護堂嚇到了。
「你要幫助嘉斯科因?」
「我跟他意見相同,在這場魔王內戰中,艾西亞夫人這個無法預估的對手,必須趁早排除才行。」
約翰•布魯托•史密斯坦白來意。
護堂並不認為這個黑衣黑臉的弒神者是伙伴,但他還是受到了不小的打擊。
他始終覺得,史密斯跟自己還算契合。
比起和義姊對決的可能性,他跟史密斯正面衝突的可能性極低──護堂曾經有這種毫無根據的直覺。
看來這個直覺是大錯特錯了。
現場還有另一位感到意外的人物。
「你要跟我聯手?」
「正是、嘉斯科因,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吧?我純粹是考量到各方面的狀況,得出跟你一樣的結論罷了。」
「哼。」
亞雷克狐疑地看著史密斯。
「你這句話大概不能照單全收,無所謂。能夠拉回二對二的戰局,也不是一件壞事,那就暫時麻煩你了。」
「哈哈哈哈,我是很值得信賴的好嗎?」
史密斯輕鬆回應後,哈哈大笑。
「至少,跟你的發言一樣值得信賴。」
「別胡說八道,撇開變裝癖不談,我跟你這種做事欠缺計劃的神祕主義者不同,少拿我跟你相提並論。」
也不知道他們以前有何過節。
史密斯笑得很開懷,亞雷克皺起眉頭對他抱怨──之後亞雷克全身爆出火花,終於發動神速了。
「呀啊啊啊啊啊!」
零點幾秒後,艾西亞夫人消失了,只留下她的尖叫聲。
亞雷克也不見了,大概是發動電光石火的速度跑走了吧,他還帶走了號稱妖異洞窟女王的女弒神者。
護著艾西亞的草薙護堂──又咂嘴了。
「你竟然帶那麼危險的東西到日本來……」
「好說,只要瞭解偷渡入境的方法,這算不了什麼啦。」
史密斯拔出鐵色魔槍,槍口對準草薙護堂。
多虧史密斯的牽制,亞雷克的飛毛腿並沒有被黑之劒的引力束縛。
「好了,我們兩個被留下的也該分個勝負了──」
「銳牙難近身者,對違背契約之人降下懲罰的鐵槌吧!」
護堂立刻發動自己的王牌。
舉槍對敵的史密斯腳下──柏油路變成一片漆黑,當中跳出一隻十幾公尺的巨獸,將黑衣怪人頂上天空!
魁偉的破壞者現身了。
「喔喔!?」
「抱歉,我得去找艾西亞小姐!」
護堂先發制人,掌握局勢。
至少他是這麼打算的,但敵人也不是省油的燈。隨後,約翰•布魯托•史密斯──瞬間幻化成奇特的樣貌。
『呵呵呵呵,我得先跟你致歉啊。請你記住一件事,草薙護堂,我很擅長對付這一種對手!』
史密斯的聲音響徹四周。
被衝出地面的『山豬』頂上天空的對手,早已不是人類的身形。史密斯變成跟烏魯斯拉格納的第五化身一樣巨大的有翼怪物──是一隻黑色的魔鳥。
『我以冥王的名義下令。』
魔鳥的羽翼超過十公尺。
雄偉的猛禽張開巨大的鳥喙說出言靈。
『獻上墮天的黑色羽翼,天空啊,為我打開胸懷吧。』
那是魔神特斯卡特利波卡的化身•黑色魔鳥。
約翰•布魯托•史密斯的其中一種化身。
草薙護堂能使用十大化身,假面弒神者也能使用各種特殊變身。
就某種意義來說他們是相似的弒神者,如今正面衝突了。
緊接著,台場的大地開始劇烈搖晃。
相當於震度四的搖晃程度,當然這不是自然現象,擁有冥王之名的弒神者變身魔鳥後,由大地付出了代價。
5
亞雷克發動神速,迅速逼近艾西亞夫人。
他單手抓住夫人的肩膀飛奔而去,形同用飛車強盜的手段實行綁架。
『呀啊啊啊啊啊。』
艾西亞夫人發出尖叫。
發動神速的時候很難聽到聲音,夫人的尖叫聲聽起來很模糊。
亞雷克毫不在意,奮力邁步狂奔。他抓住一個標準體型的女性奔跑,神速的權能依舊帶給他身輕如燕的靈巧活動性。
沒多久就跑到兩、三公里外了,當他來到漂亮的行道樹下時。
(地震嗎?)
大地開始動搖,猶如產生脈動一般。
換句話說──亞雷克仰望天空,果然看到黑色的巨鳥飛往他處,是約翰•布魯托•史密斯的變身。
化為魔鳥的代價是「大地受到地震傷害」。
亞雷克望向日美弒神者的所在地,那裡出現一隻巨大的山豬,美國的弒神者是要對付山豬才變身的。
(那傢伙說的「合作」能維持多久,也很可疑啊。)
發動神速的亞雷克,周圍的景物在他眼裡都像慢動作一樣。
包括魔鳥的飛翔、激烈搖晃的大地、慌亂的群眾等等。
沒錯,台場的百姓被突然出現的怪獸和地震嚇到了──所有人開始倉皇逃命。
此時,亞雷克抓著夫人來到站前。
這一帶有寬敞的停車場,大到很誇張的商業大樓,以及日本動畫的知名機器人等比例模型。
明明是平日的午後,卻有上千人聚集此處。
大家爭相來到寬闊的場所避難。
當然,憑藉亞雷克的神速,要抓著一個女性穿越人群並不困難。
可是艾西亞夫人開始反抗了。
『請、請放開我,亞雷克先生!』
她不是胡亂掙扎──而是直接提高咒力。
很快的,艾西亞夫人就掙脫亞雷克的箝制了。
沒錯,要掙脫神速發動者的束縛,應該仰賴咒力而非體力,這也是面對咒法或神力的訣竅。
亞雷克馬上停下腳步,關閉神速權能。
如同慢動作的景色也恢復正常了。
「好痛喔……」
艾西亞本人則被摔到柏油路上。
逃離高速移動的亞雷克,就好比從行進中的汽車上跳下來一樣,艾西亞摔到路面上翻滾了好幾圈才停下。
好在弒神者皮堅肉厚,她的傷害才僅限於「好痛」。
「神速終究只是『縮短移動時間的能力』,並非提升物理上的速度,中途跳出也不會有多大的傷害。」
亞雷克走向夫人,順便進行解釋。
「姑且不論妳表面上的言行舉止如何,妳畢竟是身經百戰的強者,經驗也非常豐富,妳很清楚神速權能的麻煩所在。」
「這、這種發言不好喔,亞雷克先生!」
「……為什麼?我只是對妳的豐富閱歷表達敬意而已啊?」
「就是這一點不好。亞雷克先生,欺負我很有趣嗎?」
「我沒有特別欺負妳吧……。我純粹是做自己該做的事情,來達到強制排除妳的目標罷了──」
「吼唷!亞雷克先生你這大木頭!你是少女的敵人!」
地面還在搖晃,震度大約三級左右。
史密斯的變身所引起的地震,應該就快要停止了。
在這過程中,亞雷克和憤怒的艾西亞夫人進行一場缺乏魔王威嚴的對話。談到一半,亞雷克吃了一驚。
全長十八公尺的機器人模型的安置廣場──。
來到這裡避難的數千群眾。
這些擠滿四周的陌生人,竟也對無親無故的亞歷山大•嘉斯科因懷抱恨意!
(他是那位美麗女性的──敵人。)
(他要強制排除那麼楚楚可憐的女人?)
(女性公敵、女性公敵、女性公敵、女性公敵……)
(不可原諒!欺負那位大人的男子,絕對絕對不可原諒!)
亞雷克想通原因的瞬間,趕緊發動神速權能。
他飛快穿越群眾,跑上商業大樓的外牆,一轉眼就抵達屋頂了。
等他再次關閉神速後。
「媽的那個外國人死哪去了!?」
「一定要抓住他,逼他下跪道歉!」
「那樣太溫吞了,交給警察啦──不對!殺了他也無妨!」
「抓起來拷問啦!讓他後悔爬出娘胎!」
「殺!殺!殺!殺!殺!」
「那個人是女性公敵,也就是得罪了半數人類的傢伙,一發現立刻將他從世上排除!」
人群的吶喊化為怒吼,響徹雲霄。
現場大多是日本人,他們都生活在和平的國度,過著與危機感無緣的生活。
然而,現在他們身上充滿殺意和狂態。
地震早已結束,但沒有人在意這點小問題了──。
「艾西亞夫人的魔性太可怕了。」
看著憤怒的群眾,亞雷克有感而發。
魔王艾西亞──她的魅惑權能竟能輕而易舉洗腦群眾!而且只在瞬息之間!
「剛才夫人對我表達的『遺憾之意』可能是認真的吧……只是因為個性的關係,不太容易看出來。」
亞雷克不知道自己哪裡惹艾西亞不愉快了。
艾西亞夫人只是認真表達不滿,群眾就同意她的想法,成為這位妖異貴婦的信徒挺身護主……。
亞雷克動用「視覺強化」魔術,更仔細地觀察地面。
隨後,他遇到更驚訝的狀況。
「媽的在那裡!」
「抓住他,快!」
有幾個群眾指著屋頂。
他們看到亞雷克逃到屋頂上,這是二十一樓的建築物,有六、七十公尺左右的高度,他們沒用望遠鏡也看到了。
「我是遇到視力五點零的沙漠民族喔……」
當然,亞雷克很快就知道事實並非如此。
那些指著他的人,都是日本坊間的普通百姓,有些人還戴著厚厚的眼鏡。
想必是魅惑權能──強化了他們的能力。
亞雷克改用「魔力探查」的魔術。
底下所有的群眾,超過千人以上的群體都有魔力波動,亞雷克頷首說道。
「連武裝都準備好了啊。」
有幾個群眾折斷行道樹的樹枝,當成即席的棍棒。
此外,他們用很熟練的動作練習揮棒,不諳武藝或體育的肥胖上班族,竟以俐落的姿勢揮動棍棒,雖不到高手的程度,也有十足的戰士本領了。
甚至有人撿起路邊的石頭練投。
想當然,那是要拿來砸亞雷克的。
「僅花短短幾秒,就魅惑了隨處可見的平凡群眾,把他們變成甘願為女王艾西亞殺人赴死的瘋狂軍團……。恐怕不只有視力強化,連體能和戰技也變強了──」
可怕的魅惑權能,說不定這才是本來的使用方式。
艾西亞夫人生性溫和,過去她只把集團洗腦的能力,用來「拓展自己的交友圈」……。
群眾爭相衝入大樓。
他們要衝上屋頂攻擊亞雷克,艾西亞夫人沒有特別下達指示,而是放任那些憤怒的群眾發揮。
難不成她要趁此動亂,用計殺死亞雷克嗎?
「從她的個性來思考,應該不可能。」
語畢,亞雷克再次啟動神速。
他翩然跳下屋頂,追蹤艾西亞夫人的行蹤。
同時亞雷克發送念波,他早有配置助手以備不時之需。
(這是──)
化為魔鳥的約翰•布魯托•史密斯,意識並沒有改變。
他在夕陽西下的台場上空飛行,仍舊秉持著弒神者的身份在思考。目前他正在和草薙護堂對決。
(那隻山豬,真是麻煩的魔獸啊。)
本來沒有羽翼的地面野獸,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如今史密斯是自由飛行的大魔鳥,敵人再怎麼巨大兇猛,也不過是無法飛行的山豬。史密斯可以隨意從天空發動突襲,用銳利的爪子或鳥喙攻擊。
然而,烏魯斯拉格納的化身不斷反覆咆哮。
每咆哮一次,魁偉的巨大山豬就釋放出超音波,化為必殺的砲彈襲向在空中伺機而動的史密斯。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音波的準頭驚人,而且還能連續發射,無疑是強大的對空砲火。黑色大山豬在台場的海埔新生地橫衝直撞,破壞各種海運和物流的倉庫,輕易地發動超音波攻擊。
史密斯在空中逃竄,心想。
(看樣子是等不到牠彈盡援絕或體力耗盡了。)
萬一遭受直擊,即便是魔鳥也會全身骨骼盡碎,從空中墜落。
魔鳥史密斯像御風飛行的海燕一樣乘著上升氣流,順著風勢左右飛行擺蕩,偶爾還得加入一些拍動翅膀自由落體的高難度空中特技,這才能勉強躲過地上的超音波砲擊。
(既然如此。)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釋放煙霧的魔鏡,魔神的象徵啊!」
史密斯貼近地面飛行,掠過『山豬』的頭頂──魔鳥口誦言靈──噴出毒煙。
那是魔性的毒霧。
連地球最大的哺乳類藍鯨,也會在瞬間消蝕溶解。
可是,毒霧也被『山豬』的超音波吹散,絲毫沒有造成傷害。
(繼續維持地上對空中的決鬥,也很難分出勝負啊……)
史密斯不會蠢到發動一些沒有勝算的攻勢。
魔鳥飛越黃昏的天空時,發現了一個合適的素材。如果他還是人類的姿態,一定會在面具底下竊笑吧。
(正好,使用那個吧。)
晚點,安妮•查魯頓一定會出言諷刺的。
魔鳥史密斯想像著未來可能發生的事情,朝台場的名勝加速衝鋒。那裡是臨海副都心和江東區的若洲──連接海埔新生地的東京灣高架橋。
全長二點六公里,寬二十四公尺,聽說叫京門大橋。
這裡是很有名的海灣夜色景點。
(安妮以外的人也會抱怨吧。)
無所謂,要解決足以毀滅世界的大問題,難免需要一點犧牲。這是必要的犧牲,成大事之前的小節,身為一個對戰天神的玩家,史密斯輕易做出了決定。
「吃下祭品美味的肉塊、美味的部位……這次我將化為天神!」
這也是變身的言靈。
黑色的烏雲──雷雲瞬間蓋住夕陽的天空,釋放一道閃電。被擊中的下界大橋,馬上就陷入火海之中。
這是一座很了不起的建築物,整整長達兩公里的超長大橋。
魔鳥史密斯衝向燃燒的京門大橋。
「那傢伙,竟然毫不猶豫地幹下那種事……」
看著誇張的光景,護堂嘆了一口氣。
連接太平洋的東京灣出入口。
架在這一帶的京門大橋燒起來了,全長二點六公里的大橋燃起熊熊火光,陷入烈火紅蓮之中。
有一樣東西從火裡現身了。
是漆黑的巨人,全身皮膚是黑色的,體格十分雄健。包裹在身上的蔽體布條,則是鮮艷的紅、黃、黑三色。
巨人身上只有右腳是黑曜石。
背上背著裝有好幾支槍的木筒,頭上插著火雞的羽毛。
長相特異的巨人,是變身體『巨大魔術師』。
號稱約翰•布魯托•史密斯最強姿態的巨人──以出人意表的輕巧動作,跳下燃燒的京門大橋。
巨人就這麼站在海面上,並沒有往下沉。
體長十幾公尺,重約四、五十噸的巨人,竟有辦法站在海面上……!
想必這也是強大魔力造成的神蹟吧,史密斯把京門大橋當成祭品,化為神祕的巨人。
「沒辦法,打倒那傢伙!」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護堂對『山豬』下達指示。
在京門大橋所在的若洲地區爆衝的巨獸,很積極地發動咆哮攻擊。
本來護堂是以有名的機器人等比例模型為代價,來召喚山豬助陣的,他下達的命令是:「車站前的大玩意隨你處置,快點過來幫忙!」
不過,兇猛的烏魯斯拉格納第五化身,馬上變更了攻擊目標。
既然要破壞,牠寧可破壞更有活力的對象。
於是乎,幾分鐘後。
中央防波堤的海埔新生地──地圖上的台場中央,巨獸和巨人在寬廣的空地上碰頭了。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雙方一碰面,『山豬』就釋放超音波。
『巨大魔術師』左手一揮,拍掉了不可視的砲彈,看來巨人的左手帶有防禦魔力。
巨人拔出背上的長槍投擲,『山豬』連忙躲開。
槍尖插入地面,魔神特斯卡特利波卡的長槍隨即引爆,爆發火焰和衝擊波,可惜沒有什麼意義。
雙方的投射武器都無效,終於演變成近身肉搏──。
砰~~~~!
巨大質量的肉體對衝,撼動整片海埔新生地。
猛獸『山豬』發動擅長的衝撞,試圖用尖牙刺穿對手。『巨大魔術師』活像一個優秀的摔角手,巧妙閃躲後抱住『山豬』脖子,打算勒死敵人。這一招同樣被『山豬』化解……。
這是一場平分秋色的格鬥戰。
護堂在碼頭邊觀望戰況。
他離戰地有一段距離,不方便趕過去,用跑的也無法立刻趕到。他應該專心傳送咒力和戰鬥指示,以免自己的『山豬』分身敗給史密斯的變身體。
因此,他也沒心力去找艾西亞夫人。
那個被黑王子亞雷克帶走的最重要人物──。
「艾莉卡、琍琍亞娜、萬里谷──希望她們能想點辦法啊……」
護堂強忍焦躁,呼喚著伙伴們的名字。
6
艾莉卡和陸鷹化尚在屋頂上對決。
雙方激烈交鋒,戰況各有千秋。
「你的武器似乎效果不錯嘛!」
「是啊!好像帶有驅邪淨鬼的雷法吧?總之,當中藏有這種效果的法力!」
艾莉卡用魔術召喚金屬粉,她試著將粉末灑到空中──
然後,她對陸鷹化身旁的粉末施加『白熱』。那是極速提升金屬溫度的魔術,術式光芒大作,高達一千五百度熔爐溫度的無數粉末,將會燒死武林的新秀──。
無奈事與願違。
咻咻咻咻咻。
九節鞭縱橫揮舞,掃掉四周的高熱金屬粉末了!
陸鷹化笑了,絲毫不介意充滿粉塵的空氣。
「這叫雷法鞭,好歹也是我家傳的秘寶。」
「意思是,我的魔術被封印了是嗎?」
「答對了!」
陸鷹化手腕一轉,翻動手中的九節鞭。
他並沒有發動直擊,而是把雷法鞭扔向艾莉卡。既沒有用力,也缺乏勢頭。
就好比朝朋友丟一顆蘋果或橘子似的,完全出人意表。
艾莉卡原以為會是迅速無比的必殺攻擊。
「!?」
陸鷹化像扔彩帶一樣,把九節金屬棒扔到艾莉卡的肩膀和胸口一帶,金屬棒砸中後發出鏗鏘聲掉落地面。
這種攻擊傷不了人的,但艾莉卡的反應很錯愕。
「怎麼可能!?」
扔中她身體的雷法鞭,消除了她身上的魔術。
艾莉卡本來很擅長操縱鐵的煉金術,以及強化系的法術。在這方面琍琍亞娜也遠不是她的對手,她對自己的身體施加『肉體強化』,體能產生飛躍性的進展,還包括減輕傷害的『護身』。
不過,這些魔術──全部從艾莉卡身上消失了。
魔劍獅王之心拿在手上比平時更加沉重,這股異樣的感覺令艾莉卡愕然了。
陸鷹化的右手手刀,飛快砍向艾莉卡的喉嚨!
「哈哈哈哈!妳全身都是破綻喔,大姊!?」
「笑話──不要小看我和這孩子!」
艾莉卡擺頭躲過手刀。
陸鷹化的小姆指掠過皮膚,在艾莉卡潔白的頸子留下一道傷痕,那一招好像是飛鳳十二神掌的『鳳爪掏心』,威力甚是驚人。
艾莉卡躲過殺招後,命令魔劍獅王之心。
「獅王之劍,顯現你真正的姿態──燃燒怒火吧!」
艾莉卡愛用的武器,外觀是一把「細長的劍」。
可是,那頂多是掩人耳目的外形罷了。艾莉卡為了訓練自我,才刻意把厚重巨大的獅王魔劍變細。理由是用纖細的武器還能發動沉重的斬擊和突刺,才稱得上真正的劍士。
如今艾莉卡解開封印,獅王之心恢復成重劍的樣貌了。
寬刃的大劍,擁有不負獅王之名的劍刃和長度。
「什麼!?」
遇到罕見的景況,陸鷹化也嚇到了。
肌力下降的艾莉卡竟然加重武器的重量,這也太意外了。而且,獅王魔劍還殺向錯愕的魔教教主弟子!
「哇──!這、這是怎樣啊?」
「呵呵呵呵!承受憤怒的獅王獠牙吧!」
魔劍獅王之心──帶動艾莉卡的右臂,主動刺向陸鷹化。少年武俠躲過這一招,接連又來三、四記突刺,猶如獅子咬噬獵物。
這並不是艾莉卡操縱的攻勢。
而是魔劍本身的意志,要殺死陸鷹化。
艾莉卡發動煉鐵術的效果,將魔劍變成「擁有長劍外形的魔法生物」。
化為劍形的獅子,這次以橫向斬擊攻向陸鷹化。
隨後,在魔劍擊中之前──武林新秀迅速倒向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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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真不愧是大姊,狡詐的狐狸精!」
陸鷹化沒有被砍中,他是在中招前自己躺下的。
他背部著地,形成仰躺的姿勢──並且像顆陀螺一樣旋轉,順勢發動左腳迴旋踢!目標是艾莉卡持劍的右手!
「!?」
艾莉卡雙腳運勁,帶動兵器一同往後躲開。
如果她用自己的力量運劍,絕對辦不到這種動作。多虧這一跳,陸鷹化的地躺式迴旋踢揮空,艾莉卡保住了自己的右手。
然而,來自地面的攻擊並未間斷。
仰躺的陸鷹化以背部為軸,繼續發動高速的迴轉,同樣的地躺迴旋踢發動了四、五招!
艾莉卡也只能往後跳。
她退了五公尺以上的距離,以免遭受追擊。
看到敵人退到攻擊範圍外,陸鷹化也不再打轉,緩緩站了起來。
「很久沒使用狗走拳了呢……」
稀世的天才饒富興味地笑了。
師承女王•羅翠蓮的少年,照理說應該使用飛鳳升龍之技才對。
然而,他竟發動俐落的地躺奇襲,跟巴西的格鬥技卡波耶拉有相似之處。
艾莉卡想起了另外一種武術。
「我記得中國有一種佯裝酒醉,躺在地上作戰的拳術是吧?」
「啊啊、妳說醉拳啊。師父說我未成年,還不肯教我呢。大姊並非武林俠客,用狗拳來解釋比較好懂吧。當然,招術是不太好看啦,但跟醉拳一樣蠻有效的就是了。」
陸鷹化傲然回應。
主動倒地的攻擊動作較大,破綻也較多,無法在實力相當的攻防戰中使用。這是用於起死回生的捨身反擊,好比徒手對付持兵刃的對手時。
利用地躺的方式躲過刀劍的斬擊,從死角發動踢技等招術逆襲。
這才是醉拳和狗拳的技巧概念。
果然,今日的陸鷹化不同以往,甚至不惜用出自貶為「狗」的秘拳,那麼說來──
「無論如何,都不是易與之輩啊……。支援護堂和保護艾西亞夫人的工作,也只能指望琍琍了,但……」
艾莉卡心中有股不安,假如她的猜測正確。
那位好友兼對手,目前的處境比她更加危險。
面對實力遠超自己的冰男。
琍琍亞娜•葛蘭尼查爾陷入壓倒性的劣勢。
愛用的魔劍白銀巨匠早已解開封印,化為軍刀狀的刀刃和長柄,形成薙刀的形狀。
冰男揮舞鋼鐵棍棒,琍琍亞娜正準備用長柄擋架。
琍琍亞娜是擁有『神聖殲滅特權』的聖騎士,她把所有神聖之力用來防守,還發動個人用的護身結界。
不料。
「咕……!」
琍琍亞娜就像撞球一樣,直接被彈開了。
她纖細的身體飛開六、七公尺遠,背部激烈撞上建築物的牆壁,口吐鮮血。
若沒有神聖加護,可能早就內臟破裂而死了。
「喔喔,沒有一擊解決對手,這種情況很久沒發生過了呢。妳鍛鍊得不錯啊,葛蘭尼查爾。」
冰男開心地稱讚琍琍亞娜。
他笑逐顏開,一副很高興看到後輩進步的高尚模樣。不過,他雙手拿著的武具,無疑是可怕的凶器。長一公尺半的棍棒上,多了「四角形的鐵製重槌」。
前端的重槌少說也有成人男性的頭部大小──。
這是俗稱「槌矛」的武器,中世紀騎士經常愛用的兵刃,只是一般來說尺寸應該再小一點。
過去的騎士全身穿盔戴甲防禦刀劍,所以要用毆打性的武器取勝。
刀劍斬不開的板金,也可以直接用鋼鐵的重槌破壞,打爛當中的肉體,衝擊肉體深處的內臟。雖然欠缺優雅,卻是一種粗暴可怕的武器。
而且──
厚重的槌矛之中,也灌注了冰男的『神聖殲滅特權』!
「那麼,第二擊又如何呢?」
冰男走向倒地的琍琍亞娜,揮舞手中的槌矛。
他的第二擊比較接近打高爾夫的動作,而不是武術,是一種撈起地面目標的打擊。
琍琍亞娜只能用薙刀刀柄和結界護身。
萬一神聖加護的效力減弱,後果不堪設想。
「咕──嗚嗚!」
這次她被打飛十公尺以上。
可是,這畢竟是第二次接招了。琍琍亞娜中途翻身,翩然落地。以體術和輕靈身段聞名的琍琍亞娜•葛蘭尼查爾,展現出她不屈的意志。
琍琍亞娜瞪視著冰男。
荷蘭出身的傳說聖騎士,充滿慈愛地笑著頷首。
即便第三招他也不會手下留情,他還是對琍琍亞娜的奮鬥感到開心。
「聽說他異常重視攻擊力,原來是真的……」
琍琍亞娜喃喃自語。
冰男的好對手──艾莉卡的叔父保羅•布蘭德里擅使盾牌,是個重視防禦的戰士,冰男則恰好相反。但冰男確實有特立獨行的本錢。
「救援艾西亞夫人一事,希望艾莉卡有辦法代勞啊。」
琍琍亞娜暗自說道。
她沒辦法用敗北以外的形式提早結束對戰──領悟這一點後,她只能期待好友深紅惡魔的幫助了。
(──小姐。──小姐,琍琍亞娜小姐!)
(是萬里谷祐理!?)
聽到耳邊傳來的聲音,琍琍亞娜吃了一驚。
在幽世守護草薙陣營的伙伴,萬里谷祐理傳送念波過來了。
(是的,艾莉卡小姐也分身乏術,無法期待她的支援。)
(真的嗎?那麼,打倒冰男是我唯一的活路了──)
(或許是吧……)
二人用精神感應的靈力對談。
琍琍亞娜是魔女,知覺比尋常魔術師更敏銳。
草薙護堂能憑弒神者的超常知覺和祐理溝通,琍琍亞娜也辦得到,艾莉卡大概就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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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自己想辦法吧,能幫助我嗎?)
(請交給我吧!)
精神感應的交流結束後,冰男也發動了攻勢。
他以輕巧的動作逼近,揮舞大型槌矛。以劍道來說的話,就是上段攻擊的架勢。
一旦中招非死不可,是真正的生死關頭。
琍琍亞娜口誦言靈。
「敬奉神產靈、高御產靈、生產靈、足產靈、玉積產靈、大宮乃賣、大御饍都神、事代主諸神。奉請諸神應承巫儀鎮伏,化御靈之力,顯靜謐之息……!」
「唔!?」
這是頭一次──冰男露出了些微訝異的神色。
冰男果真名不虛傳,他看出琍琍亞娜使用的言靈是日本媛巫女的招術,而非歐洲系統的言靈。
琍琍亞娜身上的神聖加護藍光,綻放出白色的光華。
此乃『御靈鎮』的光華。
萬里谷祐理在對付女神喀耳刻時,曾經使用過這招秘術。術理是以心靈之力緩和激昂的咒力,抵銷神獸級別的神力──。
嶄新的白色防禦之光,柔和擋下超重量的雷霆一擊,完美中和殺招的威力!
「這一招竟能吸收神聖殺戮的一擊!?」
「據說是日本媛巫女擁有的和魂之力──冰男卿!」
遠在幽世的萬里谷祐理,憑精神感應的靈力傳送術力給琍琍亞娜。
琍琍亞娜是擁有強大靈視力的魔女,跟日本媛巫女是出自相同系譜的女術士,所以她們的靈魂有辦法密切同調,獲得祐理的秘術。
這也代表防禦之事,琍琍亞娜能放心交給祐理──
「他們就照耶和華所吩咐摩西的,與米甸人打仗……生擒所有婦孺!燒光所有城鎮和村落!」
時機已到,琍琍亞娜詠唱另一則聖騎士的言靈。
琍琍亞娜以神聖殲滅特權,封印冰男的行動。地面長出十三根荊棘纏住冰男手腳,防止他自由行動。
多虧祐理負責防禦,琍琍亞娜才能全力施為,成功牽制對手。
再來──
「阿耳忒彌斯之翼!」
琍琍亞娜詠唱飛翔言靈離開現場。
她綻放藍光飛上傍晚的天空,在空中高速飛行。她打算尋覓一處制高點,找出艾西亞夫人和亞雷克王子的行蹤。
「草薙護堂的情況如何了,妳知道嗎?」
祐理沒有回答,琍琍亞娜馬上就想通了。
用跨世界的方式傳達御靈鎮之力,負擔極為龐大,萬里谷祐理已經耗盡體力了,無法再用剛才「投機取巧」的手段。
琍琍亞娜重振心神,持續飛翔──。
冰男看著飛翔的藍光遠去。
「被耍了,我承認是我敗北了,葛蘭尼查爾。」
他的語氣有些不甘。
要消除束縛的十三根荊棘得花上一點時間。
這一招禁錮也封住了冰男的魔術,不先累積一些咒力,無法順利發動除咒術。
也罷,就先在這裡休息一下也好。
「我們這些弒神者的親信,不該被他們沒品的爭鬥影響──不,是不該被他們輕率的失控之舉影響,跟他們一樣失去冷靜。」
如今的局面只是內戰的序幕,或是中盤開端而已。
還不是全力以赴的場面,冰男想著亞雷克和其他弒神者的未來,稍微聳聳肩。
7
「嗚嗚嗚嗚,我又闖禍了……」
某個人在東京罕見的海岸沙灘──台場海灘上行走。
是艾西亞夫人,遠勝肉體消耗的精神疲勞和後悔的念頭,令她十分落寞。
「竟然害大家變成那個樣子。啊啊、我的力量真是太糟糕了……。還有,我的可愛、美貌、人性魅力等各項特質也起了不好的作用,才會引發那樣的災難……」
她的魅惑權能,把站前的人群都化為暴徒了。
事情到了那個地步,狂暴的氣息是無法輕易平息下來的。艾西亞本人消失,才能盡快解除術力的影響。
於是,艾西亞偷偷逃離站前了。
逃離瘋狂的群眾簇擁,本來是一件困難的事情。但她只要拜託大家讓路,那些人就會立刻清開一條道路。艾西亞利用上千人作掩護,連亞雷克也弄丟她的行蹤。
再來就該思考今晚的住處和未來的潛伏地點了──。
「唉呀?」
突然間,艾西亞頭上多了一片陰影。
有什麼巨大的東西──來到艾西亞的頭上了。
地面映照出那樣東西在夕陽下的陰影,體積很龐大,大概有十公尺以上。上半身是成熟的女性軀體,腰身纖細婀娜,曲線豐滿圓潤。只是,下半身長得像蛇,腳踝前端有點類似魚鰭,背後還有翅膀……?
「難道!?」
艾西亞抬頭一看,天上飄浮著異形魔神。
上半身是美女,下半身是蛇,背後是鳥的羽翼──。魔神和艾西亞一對上眼,立刻就飛走了。
「那是被我打倒以後,成為我部下的女神。」
「亞雷克先生!?」
「她不光會戰鬥,舉凡魔術、占卜、尋找人物或失物都會幫忙,是個萬能的助手……缺點就是太害羞了,一被看到臉孔就會跑走。」
被甩開的亞雷克,竟然又現身了。
想必是萬能的尋人助手外加神速的成果吧,這次再會太突然了。艾西亞吃驚不已,黑王子對她說道。
「夫人,她很快就找到妳了呢。」
「我、我跟亞雷克先生沒有什麼話好說的!」
「妳沒有,我有。希望妳能好好聽我講完剛才的話。」
「不要啦啊啊啊。」
瞬間。
藍光從天而降。
來到艾西亞面前的是琍琍亞娜•葛蘭尼查爾──曾於古代高盧和艾西亞同甘共苦的少女。在兩大弒神者交談之前,銀髮女騎士趕到了。
「我帶妳去草薙護堂身邊,好嗎!?」
「麻、麻煩了!」
簡短交談後,琍琍亞娜又飛上天空。
她抱住艾西亞夫人發動飛翔術。
「妳、妳怎麼知道我在哪裡呢!?」
「純粹是猜測罷了,我看到亞雷克王子的魔神現身,就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情來了。」
「妳幫了我大忙呢,謝謝!」
「小事不值一提,萬一亞雷克王子追來,我是甩不開他的,現在先跟我主公會合吧。」
「拜、拜託妳了!不過,草薙先生在哪裡呢?」
「關於這一點……妳看一下就知道了。」
「啊、真的呢。」
琍琍亞娜用飛翔術,飛到台場的高空。
傍晚時分已快結束,夜色和星辰的光輝逐漸支配整片天空。台場和東京各地也亮起人工的光源了,再過一小時就能欣賞到漂亮的夜景。
前方四、五公里處的海埔新生地。
草薙護堂召喚的『山豬』和約翰•布魯托•史密斯的變身體『巨大魔術師』,正在寬廣的空地上近身肉搏。
黑色山豬突擊進攻,魔術師就像鬥牛士一樣閃開。
魔術師扔出背後的長槍,山豬就張開嘴巴用超音波粉碎。
激烈的攻防各有千秋,草薙護堂大概也在那一帶,艾西亞發現了一件事。
她和琍琍亞娜身負藍光飛在天上。
後方有一道如影隨行的氣息逐漸逼近,仔細一看就像細微的火花在追逐她們,想必是化為雷電的亞雷克王子吧。
化為雷電的黑王子,是有辦法飛行的──。
全員再次集合的時機快到了。
「這次……我也要加油才行,不能都交給草薙先生一個人戰鬥!」
艾西亞握緊拳頭,下定了決心。
「什麼!?」
護堂懷疑自己看錯了。
『山豬』和史密斯的巨人,在廣大的海埔新生地上戰得平分秋色。然而樣貌古怪的『巨大魔術師』突如其來消失了。
護堂正感疑惑,一道藍光降到他的身旁。
是琍琍亞娜和艾西亞夫人到了。
隨後,燦爛的火花也從天而降,幻化成亞雷克的外貌。十幾秒後,現場又響起了耳熟的腳步聲。
喀、喀、喀、喀、喀。
最後現身的是黑衣魔王,他是察覺到弒神者聚集的氣息,才決意現身的吧。
「演員重新聚集,開始新的一幕,現在是這種場面吧。」
「哼,你是為了出場機會才來的嗎?」
「草、草薙先生,我也會竭盡所能幫忙的!」
約翰•布魯托•史密斯的語氣矯揉造作。
皺眉的黑王子則出言諷刺。
艾西亞夫人的熱忱應該派不上用場。
四大弒神者再次聚集,護堂向琍琍亞娜頷首,感謝她的努力奔走,琍琍亞娜也神情堅定地回禮。她的意思是,接下來才是緊要關頭。
史密斯緩緩開口說。
「唔嗯,艾西亞夫人雖然這麼說……。草薙護堂,實際上這會是二對一的戰鬥吧。」
護堂看不到對方面具下的表情。
不過,史密斯的語氣似乎帶有調侃之意。
「早點投降也是為你們好吧,你說呢?」
「放心吧,不勞你費心。」
護堂直截了當地拒絕了。
其實──稍早他就感受到空氣變凝重了。
那一招王牌快要壓抑不住了,等待出擊的焦躁感滲出外界了。
緊接著,被黑暗包覆的夜空電閃雷鳴!
「喔喔。」
亞雷克張大眼睛。
「是你幹的好事嗎,約翰•布魯托•史密斯?」
「不是,似乎也不是沃邦侯爵駕臨,該不會是你的戲法吧?」
史密斯態度悠揚,彷彿很享受眼前的異狀;亞雷克也露出微笑。
他們果然是弒神者,死鬥和危機當前竟是這種反應,果真不是什麼好東西。
很遺憾──草薙護堂也是他們的同類……。
最好的證據就是,三大弒神者的咒力飆至頂點,準備解放自身的權能。
「善業未成熟,善人自埋怨。善果成熟時,善人方知福。」
「「「!?」」」
艾西亞夫人詠唱言靈,三人大驚失色。
「莫輕視小惡,云我無殃報,小水漸滴落,亦能盈水瓶,愚人積小惡,乃至罪滿貫。莫輕視小善,云我無福報,小水漸滴落,亦能盈水瓶,賢人積小善,乃至福滿堂……」
當然了,艾西亞的外貌再怎麼溫厚,終究也是個弒神者。
這種人突然發動強大無比的權能,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但剛才的言靈──讓人有一種很不妙的預感。
黑暗的夜空,一下變成了紅黑色。
紅中帶黑的微妙色彩,在護堂等人的上方渲染開來,就好比在黑暗的夜空潑上大量的紅色鮮血一樣。
紅黑夜空上的月亮異常皎潔明亮。
最後則是詭譎的風勢,那是一種黏稠微熱的風,當中隱含強大的咒力,從艾西亞夫人的腳下湧現!
明顯帶有不吉、不幸、不祥的味道。
史密斯、亞雷克、護堂三人眼神飛快交會,大家都抱有同樣的憂慮,護堂代表其他人開口問道。
「艾西亞小姐,妳到底做了什麼?」
「是,憑我的本事幫助草薙先生,在戰鬥中也派不上什麼用場……所以,我祈求得到無比的幸運。」
艾西亞夫人雙手合十,道出了事實。
她的模樣形同聖女,但她不是信奉神明的修女,而是足以殺害天神的魔王之一。也就是說。
護堂趕緊再問。
「……是那一招嗎?會帶來幸運或不幸的權能?」
「沒錯,我祈求『盡量帶給我們最大的幸福和不幸』,一定會發生驚人的大事喔!」
「等一下!祈求幸運也就罷了,祈求不幸是怎樣,不行吧!」
「別擔心,草薙先生!」
艾西亞夫人笑容可掬,神情超級開朗。
然而──夫人腳下的風勢越來越強,熱風令人十分不愉快。
「有時乍看之下極為不幸的事情,反而會找到難以想像的幸運喔。現在我們被兩大弒神者追擊,必須背負這點風險『尋求幸運』,才能得到相當的庇蔭啊!」
不畏風險,將所有資本用於豪賭。
艾西亞夫人的口吻柔和,但她說出來的話完全是賭徒的台詞。
亞雷克和琍琍亞娜都傻眼了。
史密斯面具底下的面容,或許也是同樣的表情吧。
瞬間,夫人腳下的熱風急速狂飆轉強!
「咕──!」
亞雷克正要發動神速。
他全身上下爆出了幾簇火花。
不過,不幸的焚風帶給黑王子霉運。亞雷克身上的火花消失,神速被強行中斷。
說時遲那時快,護堂等人腳下──化為一個黑色的空洞!
「哇啊啊啊啊!」
眾人失去立足之地,紛紛摔落洞中。
包含艾西亞夫人在內的四大弒神者,還有琍琍亞娜也無一倖免。
護堂已經體驗過這一招了,是『妖精迴廊』。妖異的洞窟女王艾西亞,憑自身權能──所創造出的跨時空蟲洞。
可是,創造者本人也無法控制……。
護堂被洞穴吞沒的瞬間。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黑色山豬發出沉痛的吼叫後消失了,因為提供能量和咒力的主人不在地面上了。
不消說,主人面臨的是更悲慘的際遇。
「該死,又是那個迴廊!」
亞雷克落入洞中,不忘破口大罵。
「要把我們送到古代世界嗎!?」
「不……。這迴廊沒有如此強大的力量,應該會移動到較近的位置。」
同樣墜落的約翰•布魯托•史密斯,態度就非常鎮定。
史密斯說的似乎不假,這次的穿越有別以往,護堂等人才短短十幾秒就結束移動了。
離開妖異的黑暗隧道,眼前是──
「好、好冷!這是哪裡啊?」
「雪山──?草薙護堂、艾西亞夫人,你們沒事吧?」
「沒、沒事~~~」
護堂抓起一把地上的積雪,大吃一驚。
琍琍亞娜關心自己的主公和盟友,順便環顧四周。艾西亞夫人動用大量的幸運和不幸,體力還沒有恢復過來。
這裡是月下的雪山,離山頂很近。
他們位在平坦的丘陵地,附近還有積雪的常青樹。而且,他們熟識的神明也在晚冬的星月下,訝異四大魔王的出現……。
「我們竟然被送到這種地方來。」
護堂忍不住自言自語。
插著救世神刀的地方,想必是這座雪山的山頂吧。
刀長一公尺以上的鋼劍旁邊,有白猿神哈奴曼、英雄珀耳修斯、齊天大聖孫悟空。
哈奴曼的表情僵硬,珀耳修斯和齊天大聖則訝異不已。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救世神刀的刀身是污濁的。刀身中段到刀柄一帶漆黑污濁,透露出一股不祥之氣。 第5章 一賭吉凶
1
「日本的手機真厲害。」
個性彆扭的天才,難得有如此老實的讚賞。
「在這種山區還有訊號,了不起。」
「先跟你說,只要這裡是現代的日本列島,我的魔術也有辦法標定現在位置喔。」
艾莉卡對操縱智慧型手機的陸鷹化說道。
不過,這位少年不像歐洲魔術師一樣熱愛「美好的往日時光」,他冷淡地聳聳肩說。
「反正不外乎是探水術或風水占卜之類的東西吧,看地圖或位置情報還比較省事點。」
「那請你說一下調查結果吧。」
「我們在奧多摩的雲取山一帶吧,應該是中央腹地,勉強算是東京都內……不對,這座山也包含了埼玉的秩父。」
「唉呀,離惠那小姐的老家蠻近的呢。」
十五分鐘前,二人還在死鬥。
他們在台場的臨海副都心,某座大樓的屋頂上激烈攻防。
由於戰況吃緊,因此即便附近的海埔新生地有巨大的山豬和巨人現身,底下傳來市民暴動般的吼叫聲,他們也沒有動搖。
不過──。
直到天空染成紅黑色,二人才終於停戰。
接著,弒神者召喚的『巨大魔術師』和『山豬』連袂消失,他們一同趕往現場瞭解實情──
接著發現一個詭譎的黑色洞穴。
艾莉卡和陸鷹化毫不猶豫地跳入洞中,被帶往冬季的雪山。
他們一開始觀察四周,想看看自己被帶到哪個時代,陸鷹化發現自己愛用的手機還有電信公司的訊號。
「……有人說話的聲音順著風勢傳來呢,上方有人聚集嗎?活動的後續應該是在那裡進行的吧。」
「這邊的天空也是那種感覺呢。」
二人的頭頂上,雲取山上空也變成紅黑色的。
內功精湛的陸鷹化具有敏銳的聽覺,艾莉卡聽完他的報告後仰望天空,漆黑血紅的夜色看上去很不吉利。
「可是,艾西亞夫人的迴廊是用來時光旅行的吧?為什麼這次只在國內移動啊?」
「偵查一下就知道為什麼了,你不也是為此而來的嗎?」
陸鷹化大呼不解,艾莉卡告訴了他答案。
儘管艾莉卡的知覺不如琍琍亞娜和祐理,卻也是一位優秀的魔術師。
這座山裡充滿著強大的神氣,她早就發覺了。想必艾西亞夫人又抽到鬼牌了吧,而且是發動『妖精迴廊』的特殊用途造成的(至於是如何辦到的就不清楚了)。
陸鷹化笑了,他冷淡地說。
「瞭解了,艾莉卡大姊。我們就辦好自己該做的差事吧,妳也要去那裡吧?」
「沒錯,改天再分個高下吧?」
「好啊,沒能分出勝負太可惜了。」
「就當是這麼一回事吧。看在你手下留情的份上,我會對護堂說情的,你不用特地辯解沒關係喔。」
「……不清楚妳在說什麼。」
陸鷹化一臉驚訝,還很刻意地移開視線。
他難得表現出一位十四歲少年該有的訝異神情,艾莉卡則保持著貴婦的從容態度笑道。
「你是礙於教主的命令,才不得不使用那些乍看之下很危險的招術,但我覺得你似乎太依賴那些陰招了。」
「…………」
「這樣反而看得出來,你並不想使出真正得意的招術。」
兵者有分王道和詭道,這確實是不爭的事實。
可是,將兩者看得一樣重要──這實在不符合羅翠蓮的風格。要用王道壓過詭道,才稱得上是武林至尊。
那麼她的弟子也該當如此。
陸鷹化很少使用飛鳳掌法,似乎也印證了艾莉卡的觀察。
「所以我才討厭對付狐狸精。那我走囉。」
陸鷹化咂嘴後邁步狂奔。
柔軟的白雪上不只沒有腳印,連一點凹陷也沒有。這連身體輕盈的兔子都辦不到,實乃輕功卓絕的神技。
「對了,詳情我沒辦法告訴妳,但師父做好了可怕的準備,你們最好小心一點,幫我向叔父問好啊!」
少年臨行前的餞別才剛說完,就已經看不到人影了。
艾莉卡也朝山頂奔跑,她必須盡快確認草薙護堂和銀髮盟友的狀況。
仔細想想,妖精迴廊能夠用於時光旅行。
就算沒有跨越時空的要素,要帶著護堂他們逃到世界的某個角落也絕對輕而易舉。可惜光憑艾西亞夫人的意志,這股力量無法用在「正經」的用途上……。
然而這一次是「盡量帶來最大的幸福和不幸」所造成的結果。
神祕的通道將四位弒神者送到某處雪山,遇上哈奴曼、齊天大聖、珀耳修斯,以及救世的神刀。在內戰的過程中被送往強敵的巢穴,護堂真的很想知道這哪裡有幸運的要素。
「哈、哈哈哈哈哈!」
一看到護堂等人,珀耳修斯哈哈大笑。
他的笑法很痛快,具有古代羅馬太陽神該有的開朗氣質。
「真受不了,虧我們還聽從白猿大人的建議,等待弒神者內鬥虛耗呢。唉唉、想不到他們自己跑來我們的據點!」
「是啊,我們的計劃全泡湯了!」
齊天大聖也附和了,臉上莫名帶著惡作劇一般的表情。
「白馬英雄啊,事已至此我們只好難過地放棄計謀,全力迎戰弒神魔王了是吧!」
「真巧,齊天大聖,我也是這麼想的。」
「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
經過一番假惺惺的對談,兩大劍神相視而笑。
疾風白猿神哈奴曼則是憂鬱地嘆了一口氣,握起雙手的拳頭,他擺出了戰鬥架勢,活像拳法或拳擊的動作。
至於插在山頂的救世神刀──
神刀慢慢沒入土裡,可能是暫時避難吧。
(竟然丟下作戰的同伴,這……不像羅摩的作風啊。)
護堂心中泛起這樣的想法。
事態已然發生,完全無視了護堂的感想。
「諸位劍之盟友,麻煩你們打倒弒神者了。」
「瞭解啦,白猿大人,放心交給擁有太陽之名的珀耳修斯吧。」
「讓你們見識我老孫的武藝。」
三大劍神簡短交談後,擬好了對策。
首先,齊天大聖孫悟空衝向亞歷山大•嘉斯科因,大力揮舞如意金箍棒。
神速弒神者不開心地咂嘴了。
「嘖,遇到了麻煩的傢伙。」
亞雷克爆出火花發動神速,化為電光馳騁天際。
化為燦爛火光翱翔天空的時候,黑王子亞雷克能夠擺脫神速造成的肉體負擔,這可是護堂所沒有的能力,委實令人羨慕。
齊天大聖瞪著逃到天空的亞雷克,大吼道。
「呵呵呵,愚蠢之徒,天上天下沒有人能跟老孫比飛行的。雲啊,過來!」
一朵金色小雲忽然飛來,孫悟空翻身而上。
神通廣大的猴王出戰了。
弒神者一方見狀,也有人飛上天空了。
約翰•布魯托•史密斯瞬間完成巨大化變身,再次化為魔鳥飛上紅黑色的天空。
「雖是預料之外的舞台──但演員都到齊了,放棄演出也太無趣了,且讓我以其中一位主角的身份發光發熱吧!」
「你話很多嘛,黑衣弒神者。」
能言善道的冥王之聲響徹天際,一道白風也隨之殺來。
過去以『風之王』自稱,千百年來保持沉默的神猿哈奴曼來了。羅摩王子寡默的忠臣化為白色旋風追逐魔鳥──。
「……帶給我精氣吧。」
哈奴曼詠唱言靈後,身體也巨大化了。
大小不下魔鳥,雙方以同樣的速度馳騁於夜空!
「黑衣弒神者,你那骯髒的羽翼──」
白色巨猿在追逐魔鳥的過程中說。
「就由我來撕裂吧,你話太多了。」
「哈哈哈哈!真是不好意思。在我的家鄉,有不少支持者願意把我說的話錄下來反覆聆聽呢!」
這次史密斯變身並沒有引發地震。
他似乎可以在一定時間內多次使用同樣的變身。
總之,兩組弒神者和鋼之英雄都到天上了,地上的劍神就剩金髮豪傑了──。
「呵呵呵呵,這次可是報仇雪恥的大好機會是吧?」
珀耳修斯架起眼熟的長弓,藏不住臉上的笑意。
當然,珀耳修斯瞄準的對象是草薙護堂。也就是在去年夏天,打倒這位快活英雄的日本弒神者。
「你應該還記得,我的太陽光輝遠勝東方軍神。我就憑著這份優勢來打倒你。」
「對付起來是麻煩了點,但不代表我打不贏,你也記得這一點吧?」
護堂身後有他保護的對象和值得依靠的伙伴。
亦即體力不支的艾西亞夫人,以及攙扶她的琍琍亞娜。
護堂思考著,是否該把麻煩製造者交給銀髮女騎士,自己對戰珀耳修斯呢?不過目前魔王內戰進行到一半,他不想和神明對戰虛耗實力……。
(──賭一把吧。)
護堂一驚,有人在他耳邊低語。
(──賭上那個魔女的吉凶吧。依照妾身所見,她的吉凶之力尚未用盡,不論會演變成吉或凶,讓她發揮到最後吧。)
這聲音不是祐理,而是另一位在幽世的知己。
這位知己稱不上伙伴或自己人,他們的關係既是宿敵,也勉強算是戰友──這個說話的人正是智慧女神。
然而這樣的建議,賭博成份也太大了吧?
(就算現在小心謹慎,早晚也是會被扯後腿的,別小看那個魔女的潛力和愚蠢。)
「……有道理。」
雅典娜的說法直截了當,護堂聽了反而能夠接受。那麼──就動手吧。
護堂笑了,他知道自己的笑容很剽悍。
「不好意思,珀耳修斯。」
「喔喔?」
「我也想跟你一戰,但我實在太忙了,代替我跟你一戰的也是高手,包你滿意。」
護堂要處理艾西亞夫人,那麼珀耳修斯要找別人來應付。
事實上護堂也知道該找誰來打,這座雪山的位置他並不清楚──總之離東京二十三區不會太遠才對。那個在海埔新生地鬥志高昂的王牌,早就追上護堂了吧。
那傢伙是神速和突擊的天才,行動非常快速。
「……風啊,帶來王的布告吧。」
「唔嗯!?」
面對警戒的珀耳修斯,護堂詠唱言靈。
他要解放新的力量──白色長槍的權能。
「我以王的身份下令,作為我的長槍戰鬥吧,蘭斯洛特•杜•拉克!」
2
這位白色騎士離開舊主羅摩王子的陣營,投奔弒神者麾下。
她就是『槍神』蘭斯洛特•杜•拉克。
為了補償過去的敗北,她決意成為草薙護堂的守護騎士,駕馭愛馬揮舞長槍作戰。
「……可惜,一直沒什麼出場機會呢。」
她和空中的浮雲同化,照看著主公的舉動。
魔王內戰一開始她就這麼做了。天上沒有雲的時候就化為風,巡迴在東京都的上空或大海上。
就相當於一個待命的「守護靈」。
「我都快等不及了呢,為什麼不快點呼喚我?你應該快點說,軍神蘭斯洛特,成為我的長槍降臨吧。」
有時候蘭斯洛特焦躁不滿,還會做出干涉之舉。例如在草薙護堂身邊降下雷電,讓他想起自己的存在。
不料弒神者一行落入奇妙的洞穴中,不知飛到什麼地方去了。
蘭斯洛特與風同化,追尋著主公的氣息。她往東京的西邊前進,一路追上雪山來,如今就待在紅黑色天空的一隅。
然後,她聽到解禁的言靈了。
──我以王的身份下令。
──作為我的長槍戰鬥吧,蘭斯洛特•杜•拉克!
「呵呵呵呵,我等這一刻已經等很久了!」
她一直維持靈體,是要溫存實力的關係。
軍神蘭斯洛特化為實體,從空中俯視山巔,也就是古代英雄和草薙護堂對峙的場所。
她騎著飛天白馬,手持長槍應戰。
身上則配戴鎖甲、胸甲、護手等白色的護具,另外還有頭盔。頭盔也不是以前那種遮住顏面的類型,而是徹底展現出女王美貌的敞開款式。
這身完美軍裝,不負亞馬遜戰神之名。
白色女戰士的身體──力量充盈。
主公詠唱解放的言靈,帶給守護騎士蘭斯洛特過去的咒力和權能。
「你總算肯給我了。」
終於要上戰場了。
她的對手,是在山頂上英氣逼人的珀耳修斯。
然而她能出戰的時間,以人類的語言來說只有「十分鐘左右」。
……目前蘭斯洛特化為草薙護堂的權能之一,擔任他的守護騎士。也因此,會產生某一些特殊限制。
要像過去那樣以軍神的身份作戰,肉體只能維持十分鐘左右──。
可是,這一點問題也沒有。
「看我的!」
蘭斯洛特•杜•拉克是突擊與狂奔的白色騎士。
她不喜歡戰爭拖得太久,敵人就該用一瞬、一擊、一回合的方式打敗才對。
槍之騎士駕馭愛馬衝向山巔,開始急速下降。
這一招──形同在大地留下痕跡的殞石,蘭斯洛特與愛馬化為一道白色的流星。
「咕……!想不到是妳,亞馬遜女王!」
「現在正是我降臨的時候!接下我的長槍,化為灰燼消失吧!」
蘭斯洛特以電光石火的速度,從天空發動長槍突擊。
珀耳修斯想方設法接下這一招,使出了值得讚賞的神技。
他拿起原有的長弓,還有即時召喚出來的偃月刀──兩柄武器交叉擋住長槍的槍尖,長槍只差幾公分就貫穿珀耳修斯的喉嚨了。
然而,長槍、長弓、偃月刀對撼的那一點──
爆發出白色的強光和衝擊波,形成了掩蓋珀耳修斯和山頂的大爆炸。
這也是蘭斯洛特的突擊所產生的破壞力。
護堂則在空中見識底下的慘狀。他身負藍光,和琍琍亞娜一起飛在空中,是琍琍亞娜發動的飛翔術。
山頂周圍半徑兩、三百公尺都被爆炸吞沒了。
以蘭斯洛特的殞石突擊來說,被害範圍算是非常小了。
這是槍之軍神的顧慮吧──不對,或許是把所有殺傷力擊中對付珀耳修斯的結果。
護堂兀自頷首,琍琍亞娜對他說。
「你怎麼了,草薙護堂?」
「啊啊、沒事。我只是在想,又多了一個像『山豬』的傢伙。」
「與其說增加了,不如說物以類聚吧。」
「物、物以類聚?」
「當然是指你了,草薙護堂。」
「…………」
琍琍亞娜看似嚴謹,有時嘴巴卻很惡毒。
再次確認琍琍亞娜的特色後,護堂想起了一件事。他記得,以前沙耶宮馨也說過類似的評語──。
他身旁的女性都是一些很嚴厲的人。
至於另一位同行者,對自己和別人都太放縱了。
艾西亞夫人開始打盹了,可能是權能失控後太疲勞的原故吧。琍琍亞娜也一起把她帶到天上了。
「夫人似乎很累了,把我和諸位弒神者一同轉移到他處,會累也是理所當然的。」
「不,關於這點,聽說她還留有不少餘力喔。」
琍琍亞娜表示關心之情,護堂對她說。
「找個地方降落吧?我想解決這方面的問題,陪我商量一下。」
「是──啊。」
琍琍亞娜才剛答應,就發現一件事情了。
「下面……艾莉卡就在下面的山道。我方才釋放的『魔女之眼』看到的,可能是來找我們的吧。」
「那我們過去那裡吧,接下來──會很忙碌的。」
那一招有沒有殺死珀耳修斯還是未知數。
總之蘭斯洛特還能全力戰鬥十分鐘左右,護堂要在這段期間內準備好一切。
「原來如此。」
成功和眾人會合的艾莉卡,經過深思熟慮後說道。
「我也贊成護堂的提議,與其放任大亂鬥發展下去,不如在某個時間點豪賭一把──這樣成果還比較大一點。」
「無論如何,都是很危險的選擇啊。」
琍琍亞娜則是一臉不得不接受的表情。
或許是她認真的性格,無法認同這種賭博一般的決定吧。
──據說這裡是奧多摩的西邊,名喚雲取山。
來到二月的雪山中,而且還是晚上,氣溫當然是凍徹心扉了,普通人可沒辦法在這種環境活動。
不過護堂和騎士毫不介意,繼續商量對策。
艾西亞夫人就靠在一旁的大樹上休息,在這種狀況下還睡得著,也算了不起了。
雲取山上空,洛杉磯的魔鳥和哈奴曼正在進行空戰。
齊天大聖和亞雷克也在附近對決,只是雙方的速度快到肉眼難以辨識罷了。護堂提出一個建議,想打破這一切混亂的要素。
「所以呢,拜託妳們了。請妳們告訴我──那個權能本來是屬於哪個神明,我想這是有必要的。」
「「…………」」
「妳們是怎麼了?」
「不是,按照過去的經歷來想。」
「那個權能確實是最需要戒備的,這我也承認,問題是。」
琍琍亞娜和艾莉卡,以一種傻眼的表情說。
「你對著我和琍琍,堂而皇之地命令我們授予你知識呢。」
「你成長的速度,實在令人肅然起敬。」
「…………」
護堂心想,這也沒辦法啊,之前都做過那麼多次了。
面對兩位感慨的騎士,護堂很想替自己辯駁。可話說回來,這種要求的確不該大剌剌地提出來,所以他選擇沉默以對。
艾莉卡對這廢柴莞爾。
「也罷,我就看在你正直的份上盡力提供協助吧。只是,那種權能出自哪位天神──這我也不確定,沒辦法馬上傳授予你。」
「是嗎!?」
「沒錯,這時候值得仰賴的祐理,又在星幽界休養當中。」
那就只剩下一個會用靈視術的人了。
護堂和艾莉卡一同望向她,琍琍亞娜•葛蘭尼查爾紅著臉,一副忸怩的模樣。
「很──很遺憾,我也沒有看得很清楚……」
「琍琍亞娜也不行啊……」
「是、是的。」
「是喔……」
一想到自己的計劃失敗,護堂很沮喪。
琍琍亞娜尷尬地撇開視線,號稱紅色惡魔的少女凝視著這位舊友兼對手──緩緩說道。
「那就沒辦法了,交給我吧,護堂。」
「咦?沒問題嗎!?」
「可能有點困難吧,但應該行的,跟我過來好嗎?」
「好!」
艾莉卡走入樹林之中。
護堂也跟著過去了,琍琍亞娜伸出右手挽留,似乎想說什麼,到頭來什麼也沒說出口。
護堂踩著雪地前進,在某一棵樹下找到艾莉卡。
艾莉卡一把抱住他。
這位米蘭出身的少女宛若女王,體型卻不高大。她身上的衣服和四肢都凍僵了。
護堂緊緊抱住她,想要溫暖她的身子。
跟相知相愛的對象熱烈擁抱很舒服,感覺身心都溫暖起來了,想必艾莉卡也是一樣的反應吧。
自稱愛人的金髮美少女笑了,彷彿印證了護堂的猜想。
「聽好囉,護堂?那個權能……也就是製造『從此地連接到異地的通道』的能力。」
「沒錯。」
二人的嘴唇自然重合,他們開始接吻了。
「可是,穿越通道的人會遭受混亂與苦難。因此,根據我們魔術師的推測,那可能是──惡作劇之神擁有的權能。」
「惡作劇之神?那是什麼?」
「也就是用惡作劇擾亂世界的眾神,神界的討厭鬼。他們神出鬼沒,在神界、人界、冥界之間移動也絕不罕見,於是也被當成旅人或行商的守護神……」
「旅途之神啊?」
他們在交談的過程中,還會利用時間接吻。
護堂吸吮艾莉卡的嘴唇,艾莉卡也用相同的行為回應,雙方的愛情隨著舌頭和唾液交纏在一起。
這是他們重複過很多次的行為。
不過──這次他們接吻,並沒有真的傳遞到什麼知識。
護堂訝異地看著艾莉卡,金髮惡魔嫣然一笑,食指放在嘴唇上面,俏皮地回望護堂。
原來如此,心領神會的護堂笑了。
或許是交情夠深的關係,他一下就瞭解艾莉卡的意圖了──。
「總之呢,護堂。被歸類為惡作劇之神的天神,絕對算不上多數派。在世界各地的神話體系裡,頂多也就一、兩尊而已。例如,北歐神話的洛基就是典型的惡作劇之神,他是阿薩神域首屈一指的惡作劇之神。」
「這我也聽說過。」
「希臘神話中的赫耳墨斯也是如此,他也是知識、商業、魔術之神,神性本身更複雜。至於特殊的種類,當屬非洲尼羅河上游人民信仰的不死之王尼卡格的兒子,達克王子。他是個大英雄,卻也喜歡惡作劇,而且是個酷愛殺戮的血腥暴君。」
「連這種傢伙都有啊。」
「凡是我想到的,我都會告訴你。」
「雖說是少數派天神,數量也不算太少嘛……。看來得花上一些時間。」
「有什麼關係呢,我們兩個可以好好享受儀式的時間啊。」
「這可不是享樂的時間喔。」
「是嗎?對我來說,跟你接吻一直都是享受喔?如果你都沒有這種心思……那你草薙護堂就是大騙子。」
「那……那我還是當個老實人好了。」
「呵呵,這才是我的愛人嘛。……嗯,你唷,又這樣胡來,我看你才喜歡惡作劇呢。」
護堂吸吮艾莉卡的耳垂,舌頭滑過她的頸子,被艾莉卡輕柔地責罵了。
然而,艾莉卡溫柔地抱住亂來的護堂,深情款款地將他的腦袋壓在胸口上,同時親吻他的頭髮。
二人共享甜蜜時光,持續接吻愛撫。
兩位共犯不時交換眼神、偷看四周──他們等的人終於來了。
「請、請你們等一下。」
護堂正好放開艾莉卡的嘴唇時,有人抓住他了。
一臉難過的琍琍亞娜來到樹木旁邊,抓住護堂的上臂。
「請、請不要只對艾莉卡做這種事……。我不希望只有自己被排除在外……」
「琍琍亞娜,妳願意跟艾莉卡做一樣的事情嗎?」
「是、是的──呃、其實憑良心講……」
「琍琍早就看到了吧,護堂想知道的神名。」
銀髮的東歐少女身子一抖,纖細的四肢都僵硬了。
表情也顯得很尷尬,光看這反應,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
「那妳為什麼不肯老實說呢?」
「依……依照剛才的發展,我必須在艾莉卡面前傳授你知識,所以我才沒辦法馬上說出口。那樣──太害羞了。」
琍琍亞娜一臉困擾地低著頭。
這真是出乎意料的自白,艾莉卡不置可否,護堂則是訝異地歪著頭,他很好奇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在意的。
這方面的事情,大家的自制力都壞光光了不是嗎?
琍琍亞娜也有同樣的想法,她趕緊說。
「當、當然我們以前也在艾莉卡面前做過那種事。不、不過,那時候萬里谷祐理和清秋院惠那也在啊!比起只有兩個人,大家一起來更容易壯膽不是嗎──」
說才說到一半,自知失言的琍琍亞娜連忙閉上嘴巴。
人多好壯膽,她知道自己說了很荒唐的話來。艾莉卡也不愧是她的青梅竹馬和對手,或許是紅色惡魔在她心中自有一定的份量,所以她才反射性地避免「和艾莉卡一起」的狀況。
護堂一把摟住妖精般的美少女,直接堵住她的嘴唇。
「啊……」
「不必在意這些奇怪的事情,像平常一樣幫助我就好。」
「對啊,跟琍琍一起做這種事,對我來說也是第一次──我也很緊張呢,妳就不要太拘束了。」
「艾、艾莉卡……」
金髮好友從背後抱住琍琍亞娜,琍琍亞娜的語氣陶醉了。
從正面強吻琍琍亞娜的,當然非護堂莫屬了。看上去就像「護堂和艾莉卡一同玩弄害羞內向的女騎士」……。
護堂拋棄雜念,和琍琍亞娜忘情長吻。
就像剛才親吻艾莉卡那樣,讓彼此的舌頭和唾液交纏在一起。
「不、不是只有惡作劇之神──」
琍琍亞娜在接吻的過程中說道。
「不是只有惡作劇之神,才會帶來混亂。有一些麻煩製造者,是懷著更迫切的理由擾亂人類和天神的命運……。另、另外,艾莉卡舉的那些惡作劇之神的神話,都缺乏『時間』這個要素……」
那個權能的由來。
琍琍亞娜靈視到的神格知識,化為語言傳入護堂耳中;同時琍琍亞娜以傳授的魔術,將知識影像送入護堂口中。
剛才和艾莉卡接吻,缺乏這一項內容。
深紅惡魔發現銀髮的好友早已瞭解實情,於是設下了陷阱。
她故意讓琍琍亞娜看到二人享受儀式的光景,來刺激琍琍亞娜的心靈,好讓琍琍亞娜主動坦白──。
話說回來。
琍琍亞娜被艾莉卡擁抱,護堂持續和琍琍亞娜接吻。
過程中護堂也不時去親吻艾莉卡,這實在是一種很背德的狀況。尤其艾莉卡看起來十分美豔動人,可能她很喜歡跟心上人一起帶壞自己的銀髮好友吧。
看著艾莉卡的反應,護堂也感覺自己非常興奮──。
3
艾西亞聽到有人在說話的聲音。
她並沒有完全清醒過來,意識和身體已逐漸恢復知覺,但還沒有真正復甦。她本想再小睡片刻,卻無意中聽到旁人的交談聲。
──她還在睡大頭覺,真是過太爽。
──她很信賴護堂吧。呵呵,都沒發現我們的企圖呢。
──有利用價值的時候倒還無所謂……如今那些軍神都出現了,她純粹就是一個扯後腿的傢伙,請聽我一言吧,王。
──說吧,琍琍亞娜。
──差不多是時候分道揚鑣了,請做出決斷。
──不然,我來解決她吧?
──不必、艾莉卡,我來就好,反正也費不了多少功夫。
──請快動手吧,草薙護堂。我有種不好的預感,其他的弒神者和軍神……似乎就快回來了……。
──那好,宰了她吧。
「各、各位,為什麼你們都像壞蛋一樣,說出那麼過份的話來呢!」
艾西亞厲聲大叫,猛然彈了起來。
她本來靠在冬季雪山的樹木上睡覺休息。
一旁有艾莉卡•布蘭德里、琍琍亞娜•葛蘭尼查爾,她們都是在古代高盧跟自己一起共患難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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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們竟以冷漠的眼神看著艾西亞。
同為弒神者的草薙護堂──也在場。
「草薙先生!?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嘖、這麼快醒來要死喔。」
那位日本少年身上扛著一把大刀。
漆黑的刀身長約一公尺左右,形狀酷似日本刀,但很顯然是神具。事實上,艾西亞也看過幾次。
草薙護堂和清秋院惠那稱其為「天叢雲劍」……。
「那、那把刀不是埋在台場的地底嗎!?」
「這裡是奧多摩嘛,同樣在東京都裡。只要我呼喚一下,馬上就飛過來了。」
「為、為什麼要召喚那麼危險的東西!」
「我跟妳說,艾西亞小姐。」
護堂露出了賊笑,語氣也是矯揉造作,完全就是「裝成老奶奶要吃掉小紅帽的大野狼」──
「當然是要用來消滅妳的啊,本來我是想趁妳不注意下手的呢。」
「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鏗鏘!草薙護堂舉起黑色神刀對準艾西亞!
「你、你欺騙我是嗎!?好過份!」
「這都要怪妳自己,虧我還想減輕妳的痛苦,在妳睡覺的時候下手;沒想到妳竟然自己爬起來了。」
「不過護堂,總比讓她在一無所知的狀況下死掉要好吧?」
「沒錯,她也有知的權利,哪怕她一分鐘以後就要與世長辭了。」
「怎麼連艾莉卡小姐和琍琍亞娜小姐都這樣!」
艾西亞不敢置信,心神大受打擊。
面對信賴之人的惡意與殺氣,她的內心絕望了,四肢不斷發抖,淚水也快飆出眼角。
空中大戰仍在持續。
化為黑色魔鳥的約翰•布魯托•史密斯,從鳥喙中吐出毒霧,白猿神哈奴曼捲起旋風吹散毒霧攻勢。
雙方在夜空上高速盤旋激戰。
基本上是魔鳥四處奔逃,哈奴曼在背後追擊;看來哈奴曼真要達成宣言,扯下史密斯的翅膀。
齊天大聖和亞雷克的戰鬥不見蹤影。
照理說,他們應該就在山裡競逐速度才對。
艾西亞已經很努力了,弒神者卻克服不了憎恨與鬥爭的惡性循環。
而今,草薙護堂又提著神刀逼近──。
「好了,閒聊就到此為止。艾西亞小姐,乖乖閉起眼睛吧。」
「不、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是出自絕望的尖叫,還有憤怒,對不公不義的憤怒。
艾西亞心想。
如果世上再無天神和弒神者,或許就不會有紛爭了。
瞬間,紅黑色的天空──冬季星月閃爍的天空上,出現了一個漆黑的洞穴。
那當然是『妖精迴廊』了。
跨越時空的妖異洞穴,會把附近的所有人吞沒的通道。
洞穴前所未有的巨大,直徑長達數百公尺。而且,這次入口的周圍──
還長了好幾圈的薔薇藤蔓,上面開著鮮艷的花朵。
有紅薔薇、白薔薇、淡桃色、藍色、紫色、黃色、橘色……。薔薇的花朵和藤蔓也非常巨大,可能是配合巨大的洞口成長的吧。
花朵和藤蔓繞著天空的迴廊入口,形成華美的裝飾。
妖異洞穴放出的吸引力──也是前所未有的強大,影響遍及地上的雲取山!
「最大限度的幸運與不幸」早已準備妥當。
在艾西亞的絕望與憤怒的催化下,出現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天空迴廊。
蘭斯洛特下馬拔刀。
她要和使用偃月刀的珀耳修斯盡情對砍。
「呵呵呵呵,瞧你喘不過氣了呢,珀耳修斯大人!」
「沒什麼,一個成熟的男人豈會下重手打敗漂亮的美少女呢。我一手下留情,肩膀就酸了,純粹是這樣而已!」
確實,珀耳修斯的表情和呼吸缺乏從容氣息。
他的疲勞是顯而易見的,但他依舊爽朗回應蘭斯洛特,並且在閃躲斬擊的過程中拼命以偃月刀回砍。
「不必在意沒關係,全力一戰吧,亞馬遜女王!」
「瞭解了,來自東方的英雄!」
二人對砍的場地,就在殞石坑底部。
那是蘭斯洛特第一擊貫穿的洞穴,稍早還是雲取山的山頂附近。標高二○一七公尺的地面少了一百多公尺,殞石坑看起來就像一個火山口。
「在下蘭斯洛特實乃粗人,可沒辦法做出手下留情這麼高尚的事情,我要全力以赴進攻了,可別怨我!」
「呵……,那是當然!」
面對強忍苦楚的英雄,蘭斯洛特無情猛攻。
她以右手的雙刃長劍,發揮斯基泰和亞馬遜流的劍術,砍出疾風迅雷般的斬擊。防禦則交給鎧甲和左手的盾牌,死命進攻才是蘭斯洛特•杜•拉克的劍技。
威震希臘和羅馬的英雄,以白豹一般的靈活身形躲過斬擊,砍出逆襲的刀勢。
蘭斯洛特砍出三劍,他就躲避三次,順勢回敬必殺的一刀。
不過,反擊的頻率漸漸變成躲五劍回敬一刀、躲七劍回敬一刀,蘭斯洛特進攻的時間越來越長了。
這是接下殞石突擊的傷害,以及雙方的力量差距造成的。
珀耳修斯是依靠《鏃之圓盤》復活的,活動的力量也來自該神具供給的精氣與咒力。更何況,他得跟齊天大聖共享──。
相對的,槍之軍神能夠全力作戰十分鐘。
因此雙方才有如此明顯的差距,也不曉得珀耳修斯是否瞭解箇中玄機,他傲然地頑強抵抗下去,導致白色軍神的活動時間──幾乎所剩無幾了。
就在這時候,天上出現『妖精迴廊』。
那詭異和巨大的迴廊,彷彿紅黑色的夜空出現第二顆月亮。
「真不祥的東西……」
在與白騎士刀劍對撼的過程中,太陽勇者低語道。
進攻方的蘭斯洛特也小聲地說。
「差不多了。」
蘭斯洛特放棄肉身,不再管珀耳修斯了。
她再次變回守護靈,回到草薙護堂的身邊。而珀耳修斯對敵人的逃亡還來不及訝異,就已經受到引力影響了。
沒錯,妖異的天空迴廊所產生的引力。
不但如此──殞石坑內的土地,開始閃耀金色的光芒!
「喔喔!?」
英雄健壯的身軀被光芒包圍,升上天空。
就好比天使迎接疲於鬥爭的戰士──形成一幅溫柔神聖的英雄升天景象。
「這是怎麼回事!?」
金色的引力光華中,還有小妖精在微笑。
他們是背後長著翅膀的少年少女,尺寸跟小鳥差不多,大家都是西洋人的容貌,約莫有十二、三人。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啊哈哈哈哈。
大家一臉開心又親切的表情,把珀耳修斯送上空中。
(呵呵呵呵,從開戰就一直逃跑──)
齊天大聖•孫悟空嘲笑對手。
在天空進行神速戰鬥也沒意義,於是亞雷克從電光形態變回肉身,靈活利用地形和山上的植物,四處逃竄。
二人不只在雲取山追逐,連周邊的群山都是他們的競技場。
大中華的猴王追逐著逃跑的亞雷克。
他們時而竄入山中,時而在林木間奔跑,時而飛越峽谷,連溪流的水面都是他們追逐的道路──。這場你追我跑一直持續下去。
(看起來,他不擅長正面作戰啊。)
如今,亞雷克從小雲取山的山稜,奔向七石山的山腳;齊天大聖跑在他身後,刻意出言挑釁。
(也該跑膩了吧,本大聖就來抓住你,好好教訓一下。)
(哼、隨你怎麼說。)
亞雷克不屑地笑了。
他並沒有受到影響,因為他早看穿齊天大聖的實力了。
這個鐵頭銅身的軍神和珀耳修斯共享力量──。是時候動手解決了。
其實在追逐過程中,齊天大聖曾多次發動攻擊。
例如動用神通力改變地形,阻止亞雷克前進。或是變成撲天蓋地的尺寸,試圖包住奔走的亞雷克。
每一次亞雷克都有驚無險地躲過。
亞歷山大•嘉斯科因的神速不光是快而已。
他可以發揮雷電般的速度,或是稍微降低超高速,讓嚴陣以待的齊天大聖錯失抓住他的時機。他用操縱速度和時間的四次元機動,成功逃離敵人的魔掌。
可是,如果齊天大聖和以前在日光現身時一樣──
亞雷克斷難成功逃亡。
畢竟他在雲取山奔走的過程中,還順便觀察周圍的地形,以便在這一帶發動『大迷宮』的權能。
那是從米諾斯之神身上奪走的,在一瞬間建立迷宮的權能。
倘若不是在地下或室內發動,就得清楚瞭解地形才成。如今已經沒必要再觀察了,亞雷克兀自頷首。
(把那隻猴子關起來,我就能隨心所欲了。)
不然直接抓起來,晚點再利用也行。
或者在迷宮某處配置『復仇女神』,再把敵人誘導至該處也可以。這樣一來齊天大聖猛攻亞雷克時,就會反受其害。
總之勝利已在眼前了──沒想到。
(!?)
(這是怎樣!?)
地面、樹木、河川都開始發光了。
連動用神速奔馳的亞雷克和齊天大聖也發出淡淡的金光,慢慢升上空中了!
而且上升速度還相當快。
沒一會功夫,他們就來到雲取山的殞石坑上空了。
連接奧多摩和秩父兩地的峰巒──如雲取山、小雲取山、七石山等等都開始閃耀金色的光芒。
不過,二人繼續往上空移動。
紅黑色的夜空上──浮著妖異的洞穴,大小恍若月亮,周圍還有許多的薔薇。
(連妖精都出現了!?)
亞雷克周圍出現了十三隻小妖精。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啊哈哈哈哈。他們笑得開朗又快活,似乎什麼思緒也沒有的笑容。
「既然這樣!」
亞雷克將身形化為閃電。
多虧肉體消失,引力也瞬間失效,亞雷克得以恢復自由。瞬間,他趕緊往下飛竄。
閃電直線落下,來到七石山的山腰一帶。
「在疑惑之館的面前──旅人啊,捨棄一切希望吧!」
黑王子在這一帶施展『大迷宮』權能,化為他自身的結界。
他打算把山區變成「無法脫離的森林」,自己則躲在當中的最深處,這是用來逃離神祕引力的應急之策。
反正這十有八九是艾西亞夫人引發的現象──。
回頭看約翰•布魯托•史密斯與白猿神哈奴曼。
在天空對決的雙雄,也被天空迴廊吸住了。
巨大魔鳥和白猿神的昂藏身軀,都被運往天空了。周圍還有金色的光芒,以及微笑的小妖精在照看他們……。
「這是連我也能送往異界的通道嗎!艾西亞夫人還是一樣可怕!」
「難道是我以前見過的──」
魔鳥史密斯大為讚嘆,巨大化的哈奴曼瞠目結舌。
珀耳修斯、齊天大聖也同受連累。亞雷克不見蹤影,不曉得是被吸入洞中,還是已另尋脫身之法了。
當然,也有悠然佇足地面的弒神者。
此人正是草薙護堂,艾莉卡和琍琍亞娜也在一起,渾身無力的艾西亞傻傻地愣在一旁。
他們位在雲取山的登山道一隅。
這一帶的地面也閃耀金光,冒出一群小妖精,準備將護堂等人送往空中。
然而,護堂有幸免於難的王牌『劍之言靈』。
「過去,在妖精居住的常春之國中,有一位妮雅公主。」
護堂等人的周圍,飛旋著幾千顆拳頭大小的光球。
那全是護堂的『劍』,用來斬裂美麗女神的武器──那位女神因為愛情和自我陶醉,無意間奪走了心上人的未來。
「美麗的公主愛上了人類,也就是菲亞納騎士團的成員兼詩人奧辛。他們墜入情網,一同前往常春之國幸福度日。」
艾西亞夫人的權能『妖精迴廊』。
護堂開始說出那個權能本來的所有神祇,那是艾莉卡和琍琍亞娜剛才傳授給他的知識。
「三年後,思鄉的奧辛想要回去探望故鄉。他從戀人妮雅提供的白馬跳下,雙腳才一接觸到地面──他就變成老人了,人間已過三百年的時光了。」
這是古老傳說的典型範例,跟日本的浦島太郎有異曲同工之處。
故事的大綱被護堂當成『劍之言靈』應用,用來斬裂常春之國的女王金髮妮雅。
「急速衰老的奧辛最後化為灰燼消失了……。艾西亞小姐的強制性時空旅行權能,本來是女王妮雅將戀人帶往妖精之國的力量!」
護堂製造了幾千顆光球。
那燦爛的光輝,如今成了防禦『妖精迴廊』──防禦天上妖異洞穴的手段。護堂等人身邊駐守著幾千的『劍之言靈』,持續斬裂強大的吸引力。
「草、草薙先生……」
艾西亞夫人渾身癱軟地坐在地上。
她看到自己的權能失控,眾神和弒神者同受連累,而護堂又施展出高明的應對措施,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你是為了達成這個目的,才刻意裝出──要殺我的樣子是嗎?」
「我也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我只是做好應付迴廊失控的準備而已,好在成功了。」
「我一開始很擔心護堂和琍琍的演技呢。」
聰明絕頂的艾莉卡莞爾一笑。
比起這位萬能的金髮美少女,護堂和琍琍亞娜的演技照理說很拙劣。
「結果你們的演技超出我預期,真是嚇了我一跳,艾西亞夫人完全被騙到了呢。」
「對啊,大家真的好像壞蛋喔。」
「……呃呃,我有心也是辦得到的。」
「……沒錯,畢竟妳有太多顧人怨的地方了。」
「咦?」
「請不必在意,夫人,是我失言了。」
琍琍亞娜說出危險的台詞後,若無其事地轉移話題。
「是喔。」艾西亞夫人癱坐在地上,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護堂演技成功的原因,大概是在行動前想起了各種往事的關係吧。他想起這個自稱十七歲少女的「冒失之舉」以及多尼的種種白痴舉止,因此很自然地產生「如果這些傢伙消失該有多好」的心情,說不定琍琍亞娜也是一樣吧……。
「呃、總之呢。」
護堂唐突地改變話題。
「來完成最後一步吧,那些傢伙還在垂死掙扎呢。」
雲取山上空,飄浮著巨大的妖異洞穴。
比標高二○一七公尺的山頂,大約還要再高五百公尺。那妖異的引力和妖精的誘導,準備吞沒洛杉磯的冥王和羅摩的部下……。
護堂將天叢雲劍插向地面,決定再加一把勁。
「對了,艾西亞夫人。那個洞穴通往什麼地方啊?」
「我、我也不清楚!不過,一定是通往很遙遠的地方才對,例如離我們很遙遠的過去──或是遙遠的異世界……」
儘管是無意間創造的迴廊,但艾西亞有屬於創造者的直覺。
護堂希望艾西亞的直覺是正確的,他相信艾西亞的說法後放聲大吼。
「借用曉之女神的神技──刮起暴風吧,天叢雲!」
4
紅黑色的夜空洞開。
那些舉世罕見的超越者,被送往點綴七彩薔薇的空洞入口。
他們分別是約翰•布魯托•史密斯、齊天大聖、珀耳修斯、白猿神哈奴曼,但中招的人並沒有失去抵抗力。
事實正好相反。
半調子的抵抗無法甩開妖精女王的邀請。
領悟這一點的群雄,在妖精的搬運下提高咒力至極限,準備使出可行的逃脫手段。
「我的羽翼啊,生於美杜莎之血者!響徹鐵蹄,為我帶來自由吧!」
「雲啊,千萬要趕上我老孫的召喚!」
「風神伐由,賜予我駿馬吧!」
「以我『全能』之名下令,去神滅魔吧!」
珀耳修斯呼喚有翼愛馬,齊天大聖則利用觔斗雲飛行。
劍神使用剩下的咒力召喚座騎,把飛行能力提升到最大限度。
風神之子哈奴曼吹起直達宇宙的上升氣流,試圖將天空迴廊吹到星海之中。
史密斯的魔鳥又變回『巨大魔術師』了。
巨人形態可以使用神力無效的咒法,他要用這一招破除艾西亞夫人的權能。
……或許他們真有成功機會吧。
不過,天上出現了一個打破他們抵抗的存在。
引起重力風暴的暗黑星體──。
草薙護堂的秘法《黑之劒》所產生的球體。
球體就出現在洞穴的上方。
暗黑球體比夜空更加黑暗,尤其今晚的夜空是紅黑色的,球體的漆黑就更醒目了。
「咻咻~」星體照例發出迴轉聲,開始自轉了。
先前──天叢雲劍在台場的地底早已準備好出招了。星體一現身就高速迴轉,引發重力風暴。
那是吸引周遭萬物的暴風和力道,堪稱剛猛的魔風。
「「「「!?」」」」
史密斯、齊天大聖、珀耳修斯、哈奴曼。
被運往洞穴的眾神和弒神者,統統錯愕不已。他們的全力抵抗尚未成功,重力風暴就來落井下石了。
暴風吹向暗黑星體和下方的洞穴。
「該死,我們都這麼拼了!」
「嘖,地上的弒神者和草薙護堂,這筆帳我們不會忘記的!」
「…………」
「…………」
齊天大聖怒吼,珀耳修斯也心有不甘。
面具冥王和風之白猿神則悄然無語。他們絲毫不緊張,不曉得是習慣危機了,還是故作從容而已。
反正,強大的四人都被吸入妖精女王的洞穴了。
看到敵人消失的草薙護堂──
「呼。」
終於鬆了一口氣。
眼前是插在地面上的天叢雲劍。
他撫摸著日本刀風格的神刀刀柄,傳送停止術法的意念。
『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天上的暗黑星體,達到極限的迴轉速度逐漸下降,最後完全靜止了。
隨後,暗黑星體轉眼即逝。
夜晚的惡夢也如星體一般,輕易消失了。
「你也休息吧。」
大功臣天叢雲劍也回到護堂的右臂之中了。
「今晚的麻煩,也到此結束了吧。」
「希望是這樣──啊。」
「……吶、護堂,我注意到一件事了。」
護堂宣示戰鬥結束的時候。
琍琍亞娜似乎想起了某件事情,一時語塞。至於艾莉卡──則看了另一位弒神者一眼。
艾西亞夫人依舊癱坐在冰冷的雪地上。
她愣愣地仰望星空,好像也沒有其他餘力了。由於她招來最強大的幸運與不幸,天空還是紅黑色的,妖精女王妮雅的洞口也還在天上。
艾莉卡深思後說道。
「到頭來,要讓護堂一人去對付羅摩王子……我們還是得在某個時間點,請艾西亞夫人退場吧?」
「啊……」
「還有一點,妖精迴廊到底是通往哪裡?是過去還是星幽界的某個地方?當然了,既然是威力前所未有的迴廊,可能是通往我們魔術師無法理解的未知領域吧……」
「確實令人在意呢。」
「不然,以探索洞穴為藉口──請夫人也跳進去好了……」
當然,艾莉卡是看著夫人說這番話的。
琍琍亞娜保持沉默,對於這番違背倫理的惡魔誘惑,她難得沒有表示意見。琍琍亞娜一臉困擾,大概是在跟自己的良心交戰吧。
護堂也有些猶豫,畢竟艾莉卡的方法可行,而這也是為了日後著想。
「啊──呼~~~~~~~~~~~~~~~~~~~~」
艾西亞夫人忽然脫力,嘆了一口長長的氣。
簡直像要把靈魂吐出來似的。
瞬間紅黑色的夜空恢復正常,天上的妖精迴廊也不見了。
空氣乾淨的山中,能看到的星辰遠比大都市更多。
夜空總算變成冬季的奧多摩該有的樣貌了。
艾西亞夫人仰躺在雪地上直接睡著,這次她真的用盡全力了。
雪地的冰冷和濡濕的衣物,她絲毫不在意。
「唉、這種結果也不錯啦。」
護堂苦笑,走近睡著的夫人身旁。
反正弒神者掉進地獄也死不掉,睡在冬天的雪山裡也不會感冒吧。不過還是叫醒她,帶她回鎮上吧──
「!」
頃刻間,野性的直覺告訴護堂要小心戒備。
有敵人攻過來了。護堂趕緊伸出雙手──一把握住虛空,同時發動烏魯斯拉格納的第二化身『公牛』。
這麼做是為了抵抗擁有強大力量的野獸!
「喔喔喔喔喔喔喔!」
「你成長了呢,草薙護堂!不枉費我苦苦等待!」
一頭魔狼像子彈一樣衝過來──
護堂的右手抵住魔狼的鼻頭和上顎,左手抓住下顎!
不下馬匹的灰色巨狼衝出樹蔭,張口咬向草薙護堂的腦袋到胸口一帶。
「咕啊!」
護堂痛得大叫。
他赤手空拳抓住長滿尖牙的狼嘴,十幾根牙齒貫穿他的手掌。魔狼的體格不下馬匹,牙齒也跟短刀一樣大。
不過,護堂無視手掌的劇痛──
他抓住魔狼的巨體,像甩鏈球一樣投擲對手!
然而,他沒有往天上丟,而是用力往地面砸下去,他要用『公牛』的力量來傷害對手。
魔狼撞上大地,還是戰意昂揚地爬起來了。
這次撞擊足以摧毀大型汽車,但凶猛的魔狼以雙腳迅速起身,而且還笑了。
「呵呵呵呵,在激烈的遊戲過後仍未鬆懈,甚至還留有餘力,以備下一場爭戰。現在你確實有資格被我稱為強敵。」
德揚史塔爾•沃邦侯爵笑道。
他變回以往的老人樣貌,燦爛的翠綠瞳孔凝視著護堂,口吻相當愉悅。
「我來請你實現當初的約定。」
這是沃邦侯爵的挑釁。
不過護堂沒有答話的餘力,因為有個意外的人物現身了。
「大姊!」
來者竟是義姊•羅翠蓮。
她跟沃邦侯爵一樣衝出樹蔭,以卓越輕功在雪地上不留痕跡地奔馳,一下就衝到艾西亞夫人的身邊了。
就在護堂和侯爵交鋒時──
義姊蹲下來抱住熟睡的女弒神者。
「不枉費我……苦苦等待這一刻到來。」
羅翠蓮說出跟老侯爵一樣的話,她的俏臉湊近艾西亞夫人,強吻艾西亞夫人的嘴唇。
而且還說出妖異的言靈!
「氣散龍死,四神絕命。」
「艾西亞小姐!?」
「呵呵呵呵,護堂,這個魔女也讓你很頭痛吧──放心好了。」
羅翠蓮把睡著的艾西亞夫人放到雪地上,自己緩緩起身。
她已經懶得看那位身穿女僕裝和小紅帽服的女子了,絲毫沒有一點興趣或戒心。
「我已經封印她的力量了。」
「什麼!?」
躺在地上的夫人,全身噴洩大量的藍色光華。
那無數的光輝蘊含強大的力量,護堂懷疑那大概是咒力吧。
咒力是所有權能的來源,如今咒力急速流洩了。
義姊竊笑,猶如印證了護堂的猜測……。
「呵呵呵呵,艾西亞夫人的權能,都是一些不曉得會如何失控的能力。但已經沒必要擔心了。」
「…………」
「現在我可以──心無旁騖打倒她了。」
羅翠蓮的宣言,代表她是用接吻的方式對艾西亞施以方術。
不曉得到底是何種術法?還有她為什麼和沃邦侯爵一起行動呢?護堂的疑問很多,他先對伙伴使了一個眼色。
也就是在附近的雙騎士,艾莉卡和琍琍亞娜。
她們點頭回應,飛快離開了現場。她們看出護堂的意思,護堂要她們稍微離遠一點。
沒錯,兩大舊世代的魔王齊聚,情況太危險了。
「大姊,還有沃邦老頭。」
護堂開口問道。
「為什麼你們兩個會在一起?」
「也沒什麼,兩個老人家稍微談過以後,碰巧達成了共識。」
「沒錯,我們打算攜手合作,在這場魔王內戰中取勝,直到剩下我倆為止。」
「……原來是這樣。」
護堂煩惱了。
仔細想想,這兩人從一開始就想對付艾西亞夫人。艾西亞夫人是他們的優先攻略目標,可能他們之前吃了不少悶虧吧。
因此二人決意聯手,共同擊倒最難纏的敵人。
這並非不可能,兩大資深弒神者訂立了暫時性的同盟關係,以便未來分出高下。這也是有可能的事情,畢竟義姊•羅翠蓮主動阻擋在義弟面前了,這一點也在護堂意料中。
「話雖如此,三大預想一次成真,也太令人意外了……」
護堂語重心長。
二對一,而且還是這兩個人,該如何是好?
護堂只想到「全力逃跑」這個選項,但如何逃過沃邦和羅濠的攻勢呢?
他知道不可能,便主動捨棄了這個可能性。
「厲害,竟然會演變成這樣,當真嚇了我一跳,希望也讓我插上一腳。」
「哼。」
一道開朗又愚蠢的嗓音傳來,沃邦冷笑了。
「就算我們不准,依你的個性也會不請自來吧?別賣乖了,薩爾巴特雷•多尼。」
「哈哈哈哈。」
金髮青年自暗處現身了。
這位輕浮的義大利弒神者,明明長得很俊美,表情卻很散漫,臉上總是一副無憂無慮的傻氣笑容。
不過,他左手拿著帶鞘的日本刀,隨時都能拔刀出鞘。
「老頭子都認同了──我也來提個建議吧?護堂啊,我們年輕人也來攜手合作,共同對抗老人家的同盟吧?」
護堂一時間愕然了。
多尼還是以往常的隨和態度提議。
「草薙護堂和薩爾巴特雷•多尼,二人在魔王內戰中過關斬將,直到最後再來決定到底誰才是最強!」
魔王內戰第二天晚上。
四大弒神者在奧多摩山中聚首了──。 後記
大家好,好久沒在弒神者的系列碰面了。
「最後之戰」的三部曲終於開始了。
首先七大弒神者齊聚東京,展開一場魔王內戰的大亂鬥。
十九集之後的二十集,應該是不會隔太久。
啊、二十一集呢……咳咳。
再怎麼說「三個月連續出刊」我想是不太可能啦。
不好意思。
請各位再稍待一下……。
其實這一個橋段,我起先只打算寫兩部。
我從事前就調整好工作行程,以便可以連續推出這部作品。
不過幾經統整後發現,登場人物和故事情節太多了,只分上下集不可能寫得完……。
所以第三部還要一段時間。
本系列的最後三部曲,請各位多多指教了。
那麼。
這次有許多久違的角色登場,真令人懷念呢。
我在第一集的原稿寫下所有弒神者姓名時,並沒有想到會讓他們全員登場呢(苦笑)。
仔細想想,這故事也寫很久了。
尤其是艾西亞夫人……。
老實說,我在初期就決定她是那種個性了。
我多次寫下「永遠的十七歲」,第一個責編還要求我寫得婉轉一些呢。
由於她是個立場特殊的人,我知道她大概會在後期登場。
最近這幾本她的戲份很重。
這都多虧各位的厚愛啊。
真的謝謝各位了。
再來談一點艾西亞的相關話題好了,事實上這個系列長期以來一直把「命運」設定為禁語。
畢竟作品的大前提是,弒神者皆為無視命運之人。
只是在動畫化的時候,準備階段的劇本裡面有類似「一切都是命運的引導」的台詞。
因為這不符合作品精神,後來我就請製作組改掉了。
……這麼說來就奇怪了。
這次那個人的登場戲份,也太多命運要素了吧?
就像這樣,她的立場在本作中是非常特殊的。
至於羅濠教主荒唐的個性,也是在登場前就設定好的。
在一開始登場前,我還想過「性別要男性還是女性呢?還是設定成為了追求武術極致而自宮的人呢(參考人物:林青霞的東方不敗)」。
好在我有想到大姊姊梗,就選擇這個安全方案了(笑)。
好了好了。
二十集的標題大概是很簡單的「魔王內戰2」。
敬請各位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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