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庵田定夏]心連・情結 8 明日青春(下)[台/繁]
本帖最后由 轻之国度录入组 于 2020-3-4 13:11 编辑心連・情結 8 明日青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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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之國度×天使動漫錄入組
作者:庵田定夏
插畫:白身魚
譯者:李喬智
圖源:音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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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我想和你,緊緊繫在一起──
醒來時,太一自己一個人在操場上。教室裡人去樓空,夜色也已悄悄壟罩,太一帶著害怕的情緒到處搜索探尋,好不容易和伊藤會合了。然後,他們一起發現到一個事實,也就是所謂的孤立空間。他們沒有辦法闖到孤立空間外頭,而在裡頭所遇到的每個人,全都遇到了現象……學生會會長香取積極努力地將超過一百位目標學生聚集起來,文研社則為了避免強制終止的發生而全體動員。然而,因為現象已經維持了太長一段時間,所以空氣中也開始瀰漫著不穩定的氛圍……
愛與青春的五角戀愛喜劇,最終章登場!
作者簡介
庵田定夏
生於一九八八年,大阪出身。獲得第十一屆ENTAME大賞特別賞。喜歡的食物是「所有麵類」,沒有特別討厭的食物。喜歡的摔角技是「流星壓制(Shooting Star Press)」,討厭的摔角技是「所有危險度高於表演效果的技巧」。人生以健康和安全為座右銘。
畫師簡介
白身魚
以纖細且柔和的畫風聞名的實力派繪師。對於「十四歲」、「少年少女」這類關鍵字非常沒轍,小說的話喜歡《意外的幸運籤》、《包著杏仁的巧克力華爾滋》,電影則喜歡《花與愛麗絲》之類的影片。
CONTENTS
一章 世界的法則
二章 戰鬥開始
三章 對立關係
四章 全盤改變的世界
五章 讓這個世界改變的關鍵是……
六章 最終決戰
七章 風船葛
終章 人心相連,前往何方
後記
我身處的地方並非現實世界。
是孤立於世界之外的空間。
儘管如此,這個空間的的確確擁有實體。
因此,這個空間也可以被稱為「世界」。
一章 世界的法則
心情非常低落,跟平常完全不同。
那是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
非常非常討厭的感覺。
濃稠、溼黏,感覺自己的身體就好像在異度空間一樣。
腦袋沉重、腦中一片空白,什麼事情都做不好。
好昏暗啊。
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不清,沒有辦法清楚抓住任何東西。
這裡到底是哪裡啊?
好冷。
是地板,感覺自己在地板上。這種無法撼動的堅固,以及顆粒起伏的粗糙感,兩隻手、兩手腕、兩隻腳,以及臉頰,全都感覺得到,也就是說,我現在正趴倒在地上嗎?
得趕快整理自己的思緒,讓自己清醒一點。
用雙手撐起上半身,呈現單膝跪地的模樣,然後藉著這股力量讓自己站起來。眼睛唰地先用力閉上,接著再睜開。
在八重樫太一的眼前展開的,正是黑夜中的私立山星高中。
他現在正站在操場上,抬頭就能看見校舍的地方,似乎還有幾間教室亮著燈。
往後方望去,學校外頭的寬廣景象一如往常,沒有什麼改變。眼下的現況和夜晚的學校非常合拍,幸虧如此,整體來說只有一點點不協調的感覺。
「哇!」太一突然察覺到什麼似的開始輕拍自己的身體。看來似乎是因為到剛剛為止他一直躺在地上,所以覺得自己身上應該沾了不少砂石……
「咦?」
他正猜想自己的身上想必是無一倖免、全都髒兮兮了,沒想到穿在制服外面的短大衣卻一塵不染。
再確認一下背部以及雙腳,也同樣乾乾淨淨。剛剛自己的確倒臥在地上,這一點應該無庸置疑,但是……到底為什麼自己會倒在操場上呢?
為什麼,是在這裡……?
滋滋,一陣強烈的熱流從後腦勺衝上來。簡直就像電流在體內竄走一般。好痛!好燙!太一用力地壓著頭。接著,突然之間,他想到了……
「我記起來了!」
終於抵達了。
終於到了〈風船葛〉提過的「孤立空間」。
等等,為什麼我會知道這裡就是所謂的「孤立空間」呢?太一自問。
眼前的景色不管怎麼看都是日常看慣了的校園光景,即使如此,太一卻能夠立即斷定這裡就是「孤立空間」。
感覺真的很糟糕,但是卻又百分之百確定自己的想法沒有錯。一定是有什麼樣的理由吧。就如同為了讓現象能夠順利進行,〈三號〉們所使用的那些「暗示」,就是很好的例子。
一旦深入思考,感覺就好像深陷泥淖,還是算了先不想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必須好好確認一下目前的狀況。
「……大家都到哪裡去了?」
一想及此,太一不禁感到一陣寒意竄過胸口。
環顧四周,偌大的操場上完全沒有其他人的蹤影。
直到稍早之前,大家應該都還是一起行動的,然而現在太一的身邊卻連一個文化研究社的人都沒有。
永瀨伊織、稻葉姬子、桐山唯、青木義文、圓城寺紫乃、宇和千尋……全都不在。
大家應該是一起藉著〈風船葛〉的力量來到了「孤立空間」才對啊。
「只有我一個人抵達『孤立空間』嗎?」
或者,只有我自己一個人被留在現實世界裡了嗎?太一心想。不論哪一邊才是事實,就目前的狀況來講都非常糟糕。
太一朝著教室的方向走去。第一步、第二步都有點原地踏步的感覺,第三步開始才終於有了紮實地踩踏到地面往前進的感覺。有些教室的燈是亮著的,所以想必還有人在吧。
四周出奇安靜。只有自己的呼吸聲、衣服的摩擦聲,以及腳踩在地面的聲音而已。
黑暗中的操場,顯得格外寬廣。
彷彿看不到邊界,一直無限延伸讓人有種怎麼樣也走不到目的地的感覺。
可能是因為自己孤單一人,孤零零的沒有任何人陪伴,才會有這樣的錯覺吧。
太一開始跑了起來。再這樣下去,恐怕只有自己會被帶進完全黑暗的世界裡,變成無主孤魂吧。
原本是為了要戰鬥才來到這裡的,沒想到現在為了要壓抑自己的害怕就已經耗盡心神了。
怎麼會變成這樣?發生了什麼事呢?這裡又是哪裡?什麼都不知道。焦慮引來焦慮、恐懼招來恐懼……有影子!?
「哇!?」
眼角餘光閃過了一個人影,讓太一慌忙停下腳步。同樣的,對方也跟著停下跑動的步伐。可能是因為剛剛視線都集中在一條線上了,所以才會在對方接近了都沒注意到。
在昏暗中看到距離大約十公尺的人影,讓太一目瞪口呆。
長長的髮絲在柔和的風中飄動。就算是遠遠看,也認得出來那是超正點、皮膚白得閃閃發光的那個女孩……
「永、永瀨!」「太一?」
眼前的女孩正是文化研究社裡頭首屈一指的潤滑劑,永瀨伊織。
太一撫著胸口,終於找到夥伴讓他鬆了一口氣。
「太、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原來我不是自己一個人落單。」
陷入相同狀況的永瀨,看到太一後立刻全力朝他衝刺。
「哇,冷靜下來啊!怎麼這麼猛烈朝我衝過來啊……?叫我怎麼接住妳啊!?」
「太……好……了!」
「哇呼!怎麼……突然這樣?」
永瀨停在擺出防備姿勢的太一面前,接著用手刀往他的側腹搥打了一下。
「啊,對不起!當我恢復意識的時候,發現操場上只有自己一個人,所以感到很不安。大家竟然都不見了!才想說要趕快衝過去,結果就碰到你了。我太開心了馬上就朝著你衝過來,但因為考量到你有女朋友,所以才會盡量克制自己,並用手刀打了你。」
「我也不明白為什麼我們會在這裡,不過能夠碰在一起真是太好了。我也正因為只有自己一個人而感到很不安呢。」
「太一也是啊。那麼,來到這裡之後的狀況,如果你也注意到了的話……那我們一起來整理一下吧。」
對於永瀨的提案,太一沒有其他意見,因此點點頭表示同意。
「那麼,從一開始的地方確認起。首先是〈三號〉們擬定了一個計畫,他們以我們幾個山星高中的學生為實驗對象,準備了『孤立空間』,並把我們帶了進來。」
與〈風船葛〉性質相同的〈三號〉們,為了在現實世界預先演習,以及大規模實驗所必需的事前準備,才會這麼做。
「大規模的紀錄消除作業是必要的,所以他們對於先前那些胡搞瞎搞的事情看來是非常生氣啊。」
文化研究社的每一個人,都長時間保存了〈風船葛〉相關的記憶,要把這些「紀錄」消除掉似乎是非常麻煩的事情。也因此便開始有了『在此之前能夠做到什麼程度就盡量去做吧,總之終究得要消除』之類的想法。
「在現實世界中,田徑隊的雪菜發生了『人格交換』的現象,一年級的學弟妹們則是遭遇『欲望解放』現象……美咲則是有可能因為『強制終了』而喪失了記憶也說不定。」
永瀨饒有興致地喃喃自語著。
〈風船葛〉們讓進行實驗的人們都發生了『強制終了』的現象。
如果現象本身讓局外人得知了,或是演變成社會上的重大事件,另外在過程中有人完全失去自我的重要時刻……諸如此類的狀況,經判斷有可能已經沒辦法讓一切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那麼『強制終了』現象就會啟動。
『強制終了』一旦遂行,在現象中與夥伴們共同創造的記憶,就有可能會跟著一起消失。
「為了防止『強制終了』被觸發,首先在這個世界裡就要先達成我們的目的。」
「也就是說,我們的記憶現在狀況是……」
「還能夠想起各式各樣的事情,但我想現在完全不能掉以輕心。現在應該還沒有什麼事情是已經被遺忘了的。」
如果記憶被消除了,那有可能會發生連忘記了什麼都不知道的危機,不過至少看起來在『孤立空間』這個實驗終止之前,應該不會發生『記憶消除』之類的事情。
「那麼,關於『孤立空間』,目前的狀況是如何呢?」
──被關閉了。
──已經出不來了。
──引發了現象。
──現象會持續好幾天。
太一他們非常了解,大家光是想像恐怕就會引發恐慌狀態了。
「不知道會發生多麼嚴重的狀況,所以為了要守護大家,我才會決定拜託〈風船葛〉把我們帶來『孤立空間』。我還記得那時候是我們文化研究社的所有成員全部集合,在深夜的學校說好要一起出發的?」
「〈風船葛〉說了類似『出發吧』之類的話……當我再次恢復意識時,人就已經躺在操場了。」
「躺在操場?我倒是好好地站著呢。」
「但妳也是自己一個人對嗎?」
「嗯。對啊,身邊完全沒有任何一個人,只有走出來之後碰到了你。」
「那麼,其他人也在這附近吧?一起找找看吧。」
太一和永瀨離開校舍,開始從操場的東邊開始繞,一路走向操場的西邊。氣溫看來是被調整到較低的狀態了,不過還不至於冷過頭。
抬頭往上看了看,雲層覆蓋了整個天空,讓四周顯得特別漆黑,但因為滿月的月光燦爛照耀的關係,還是能夠輕易分辨月亮所在的位置。
操場上的照明設備並沒有開啟,但是校舍幾間亮著燈的教室,以及校外的建築物所投射出來的燈光,帶給我們活動時足夠的光源。
「這裡應該就是所謂的『孤立空間』吧?」
走了一會兒之後,永瀨發問。
「我想應該是吧,如果〈風船葛〉沒有失敗的話。」
該不會……有種異樣的感覺。但是舉目所及,四周並沒有任何可供判斷的根據。
「感覺現在我們就是完全置身於異世界啊……哎呀,說到這個!」
永瀨突然慌慌張張地在衣服上下翻找著。
「我們不是有手機嗎!?快拿出手機來!」
太一也「啊」地叫了一聲。現代人的必需品,文明世界的最佳工具,怎麼會忘記它呢。
「馬上聯絡稻葉她們……哇!沒有訊號?」
「我的也是。」
一陣風吹了過來。樹枝隨風搖晃擺動。
「學校裡頭一直都會接收到訊號的啊……嗯,喂!」
永瀨朝著正門口跑了過去。太一邊在心裡想著「究竟是怎麼了」,邊在後頭緊緊跟著。
終於太一在距離大門約五公尺的位置追上了永瀨。他跟永瀨肩並肩繼續往前跑去。
「到底怎麼了?」
「學校前面的那條馬路,就算到了晚上也是車水馬龍,不可能完全沒人對吧。但是目前的狀況來說……」
「的確是沒有。」
太一覺得有點奇怪,跟著往大門跑去。
「一起到外面去看看吧,訊號說不定……」
太一再次拿起手機來確認,依舊是收不到訊號。
「雖然不知道實情如何,但是稻葉她們走出去外面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啊啊!如果不快點會合的話,真有點難以展開下一步行動啊。」
「大家可不是為了我們才來到這邊的,所以必須要趕快幫大家一把。」
「……是啊。」
「……嗯、嗯。」
「為什麼一直到不了大門呢?」「為什麼一直到不了大門啊?」
從學校內部往外面走,在接近到一定的距離之後,儘管依舊保持向前,但實際上卻完全沒有再前進。
雙腳確實地向前踏去,當然也有自己正在前進的感覺。
但是,人所在的地方與外界的距離卻沒有縮短。
沒有辦法照心裡所想的那樣走到外面去,這個地方,已經從周圍的環境中──被孤立了。
「呼……呼……都已經跑成這樣了……還是不行嗎?」
比太一更有耐性的永瀨,在原地屈膝蹲了下來。
她突然意識到,現在身處的地方並不是原本那個正常的世界。
只要認同這一點就可以了吧。
這裡就是所謂的『孤立空間』。
來這邊會有危險,這是原本就知道的事情,因為是自己想要登上戰鬥的舞台所以才來的,因此不會感到後悔。
但是,會不會害怕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三號〉們所創造出來的祕密空間,會發生些什麼都不會太叫人意外。現在說不定他們就在觀察著我們。
然而,儘管如此,心裡卻沒有喊停的想法。
聽到太一說的話之後,永瀨「嗯」一聲回應。
太一和永瀨兩人邊對著四周警戒著,邊一起向前走去。從東邊走往西邊,橫越整個運動場。
不過,走了一陣子之後仍舊沒有看到任何人。
「都沒有人啊。」
「大聲叫名字看看呢……不過還是算了,對吧?」
面對看來惶惶不安的永瀨,太一建議「再仔細地找看看好了」。
雖然目前的情況就像是被丟置在闃黑又廣大的荒野之中,但因為有兩個人,並不是獨軍奮戰,所以心裡自然能保有希望之光。不過,目前整體來說還缺了五塊拼圖才完整,所以亮度還稍嫌不足。
「啊,喂喂,永瀨!有人影……」
太一確認到遠方有黑色的影子在動,立刻跟永瀨說。
「咦?喔喔喔,真的耶!有幾個人在那裡啊?一、二、三、四……」
「是稻葉她們嗎?趕快過去看看。」
太一和永瀨一起改變了前進的方向。
雖然帶著滿滿的期待,但接近了之後便立刻發現那並非文化研究社的夥伴們,而是……
「哇,喂喂,是伊織!還有八重樫也一起。」
「咦,是中山同學?」
跟永瀨同班且兩人感情非常要好的中山真理子,蹦蹦跳跳地跑了過來,綁了兩邊馬尾的頭髮搖來晃去的,看來就像隻兔子一樣。
「哇~伊織!」「中山!」
兩個人啪地互相擁抱。
「能碰到伊織真的是太好了……啊,不對,應該是說真是太糟糕了!現在的狀況應該是不要留在學校裡面比較好!因為裡面變成這種奇怪的狀態!」
「不……抱歉。中山,妳沒事吧?」
「我是不要緊啦……但是這個地方問題可大了,對嗎?才想說怎麼突然變得一片漆黑,結果就陷入莫名其妙的環境中!就連手機也收不到訊號。」
在這樣的一個世界裡,存在著和自己一樣,而且是平常熟識的人。
一瞬間感到安心許多,然而同一時間,絕望的感覺也油然升起。
連她們也被捲進來這個奇怪的世界裡頭了。
「而且我們想出去還出不去呢。剛剛我們努力嘗試,結果,果然是不行。」
在中山的後面又有其他聲音傳來。
「我想這邊已經封閉了,這是錯不了的。一開始我就覺得這是另一個世界,而我們已經回不去原本的世界了……應該是這樣沒錯吧?」
比中山晚一點抵達的瀨戶內薰,眼神渙散地說道。剪了一頭俐落短髮的瀨戶,是二年二班的班長,她歪著頭,耳垂上的耳環一閃一閃地閃著光芒。
「小薰也來了……看來被牽扯進來的都是跟我們相關的人吧。」
永瀨的臉上流露出動搖不安的表情。
「咦?什麼意思?」
面對瀨戶內的質問,永瀨雙脣緊閉,僅以搖頭表示「沒什麼事」。
自己是把他人拖下水的原因,太一對此也感到責任重大。
「那邊的兩個人也是跟妳們一起的嗎?」
太一指著站在稍遠位置的兩個男生。
「呃~不行嗎!?可惡!」
從剛剛就一直在試著走向圍牆的渡瀨伸吾,轉過身來看著大家。
「喔喔,是八重樫跟永瀨。你們兩個一起來的啊?」
渡瀨是二年二班足球隊的帥哥第一把交椅(?),留著一頭充滿流行感的短髮。他說著,大大地嘆了一口氣。
「懷抱著希望也只是白費心力吧。就連我也完全到不了外面。」
「八重樫看來也是完全不抱任何希望的樣子啊。」
在渡瀨身旁冷靜發言的是石川大輝。隸屬二年二班棒球隊的石川,外表看來穩重且沉著,頭上頂著俐落的大光頭也顯示出十足的日系風格。這個全身散發出濃濃武士氣息的漂撇男子,交往的對象竟然是從裡到外全都開朗樂觀的中山真理子,真叫人感到意外啊!
四個人全都身穿學校制服,並且在制服外頭套上了各式各樣的防寒衣物。
「唔,八重樫跟永瀨你們兩個怎麼了?感覺被低氣壓籠罩啊?」
渡瀨問道。
「啊,啊啊!」
「渡瀨,畢竟是遇到這種不妙的狀況啊。」
看到太一沒有馬上做出回應,瀨戶內便接話指責。
「喂喂,被班長這麼說還真是沒轍呢。」
「不,這都不要緊。重要的是,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什麼情況?」瀨戶內反問。
「那現在我就用大家聽得懂的方式,說明一下現在學校的狀況,還有我們之後會變得如何。」
看到太一跳出來接話,永瀨雙手合掌做出請託的姿勢。
「嗯──不過伊織,我想先知道一下到目前為止妳做了些什麼?抵達這裡也差不多經過三個小時了吧?」
聽到中山說的話之後,太一便拿起手機確認一下螢幕上所顯示的時間。現在是七點半。來這邊之前,也就是還在現實世界的時候,時間也確實是七點半。〈風船葛〉計算時間的概念跟我們並不相同,就算拿來比較也沒有多大的意義。
「咦,也就是說起步較晚的意思嗎?」
「看來所有事情都是相互有關,並非各自獨立存在的。」
永瀨說明著苦澀的事實,不過石川隨即以寬廣的胸襟回應。
那就請開始說明吧,渡瀨提醒了一句。
「原本我應該要到家了才對,沒想到一回神自己就穿著制服來到了夜晚的學校裡頭。再怎麼想都不可能是像平常一樣走來學校的。而且,這裡的氛圍跟原本的『世界』並不相同,所以是個難解之謎。看來還有很多其他像是這樣的傢伙……到目前為止的部分要跳過嗎?」
「不用,請繼續。」
「看來是都認真起來了……目前手機完全沒有訊號,也沒有辦法出去外面,如此不可思議的現象不曉得目的何在。」
「而且傳送了不少人過來耶,應該有十多個吧,說不定還多達上百人呢?」
瀨戶內說到「百」這個字眼,讓太一咕嚕地吞了一口口水。
緊接著中山滿臉愁容地說道:
「情況真的是很糟糕啊,因為所有的一切都是『聽說』的程度而已。」
來到『孤立空間』之前,在山星高中所聽到的流言蜚語。
「但仔細想想,真的是這樣嗎?」
因為無法接受這樣的理由,所以石川話說得非常直接。而中山也只能做出「一臉困擾的表情」這種程度的回應。
一定有『暗示』在裡頭,否則的話有辦法順利進行到這地步嗎?
大大地嘆了一口氣之後,渡瀨接著繼續說明道:
「總之,為了要趕快回家,大家都做了許多嘗試。」
「對於能不能夠到外面去,我們也嘗試過了。」
「……這樣啊。不過,不知道其他人現在正在做什麼?雖然我們附近看不到其他人,但是會不會也因為沒辦法出去外面而開始恐慌起來了啊?」
渡瀨他們算是比較冷靜的,還有餘裕向太一和石川詢問其他人的狀況。
「有些人什麼都沒做,也有些人嘗試著要到外面去,每個人情況都各不相同。倒是沒有人因為沒辦法離開而感到恐慌,這很重要嗎?」
「畢竟現在大家都身處奇怪的場所,而且沒辦法離開啊。」
「儘管如此,但大家都還是在學校裡面啊。因為風強雨驟所以沒辦法跑到外面去,再加上電車已經休班了所以沒辦法回家,類似這樣的例子也所在多有,八重樫我看你是瞎操心了吧。」
在石川等人的認定中,似乎是把眼下的情況解讀成「因為颱風的關係所以回不了家」,如此而已。
「不過啊,每個團體的狀況應該都不一樣,想必還是會有人驚慌失措吧。」
中山插了這麼一句。
「什麼意思?什麼叫做每個團體的狀況應該都不一樣啊?」
永瀨的問題讓中山臉上露出些微驚訝的表情。
「咦,啊……那是因為發生現象的關係,根據發生的地點不同,情況也都會有所差異吧。不過,遭遇同一個現象的夥伴們,應該會凝聚成為一個彼此團結的團體吧。」
聽中山這麼說來,感覺上她已經察覺這個世界起了某些變化。
就她目前為止的行動,以及想要探究傳言真相的意圖來看,就能讓人得出這樣的假設。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那些傢伙正在進行事前準備的關係。
另外,太一問起了「渡瀨他們是遭遇了什麼現象呢?」卻只有得到「……我們這邊也還沒有理出頭緒」之類的含糊說法,不願意實話實說。
得到了少得可憐的情報之後,太一和永瀨表示「我們要去搜尋包含稻葉在內的其他文研社成員」,中山她們則說「我們會再嘗試看看能不能走到外面去」,雙方人馬就先暫且分頭行事了。
「我們會一直找,直到把大家都找出來的!」「出發吧!」
太一的話還沒有說完,永瀨就急著回應了。感覺上就是在虛張聲勢。
因為聽到校舍那邊還有人,所以幾個人轉往那個方向。
「校舍那邊看來有燈亮著,大家應該都往那邊去了吧,水電也都還能用的樣子。」
中山告訴大家雖然沒有和外界取得聯繫的方法,不過維持生命必要的東西基本上算是完備。
這是一個好消息,但卻也讓人感覺到:對方是不是打算把大家長期飼養在這個環境中。
走了一陣子之後,又看到了人影。
在學校腹地的西側,一座游泳池附近有五個女孩。
看起來是同學年的樣子,應該是稻葉或是青木的同班同學。
「啊,結果手機還是沒有訊號。」
「我應該已經回到家了才對啊,怎麼會在晚上來到學校……今天不能回家了嗎?」
「這不會太不合理了點嗎?」
「嗚哇!真的假的啊!今天晚上的偶像劇我沒有設定錄影耶!都沒有人想到這一點嗎?」
「為什麼會發生在我們身上啊?太倒楣了吧。」
從她們的語氣聽起來,感覺就好像「電車誤點了所以不得不晚點回家」之類的情緒。目前的狀況就算徹底拒絕接受也不奇怪,不過她們似乎放棄抵抗,一起接受了這個事實。
「大家,呃……大家晚安?」
永瀨率先發聲打了招呼。
「永瀨同學,還有,八重樫。」
「喔喔,原來你們兩個也來了啊。」
五個女生以非常友善的態度迎上兩人。太一在驚訝之餘也隨即說道:
「那個,我們現在正在找稻葉、桐山,還有青木她們,妳們有見到嗎?」
「唔,沒有耶。」
「文研社的,果然是全部都被捲進來了啊。」
「都被……捲進來了?」
永瀨不明所以地歪著頭。
「你們真的是感情很好的夥伴耶,你們聽我說,發生在我們身上的『現象』是──」
突然之間,五個女孩同時停下動作。
一段不自然的空白之後,才又接著繼續動作。
「嗯,奇怪,真央呢?」
「真的耶,到哪裡去了啊?」
「等等,怎麼不知不覺間……」
「我們五個人明明都在一起的啊。」
四個人不安地環顧四周,一邊搜尋一邊再次展開對話。
眼前如此奇怪的狀況,讓太一和永瀨都看傻了眼。
在太一的眼中,跟剛剛一樣一直都有五個人,然而看那四個女孩的樣子,卻好像都看不到另外那一人。
「……喂,等一下啊!我,不就在這裡嗎?喂,妳們在看哪裡啊,我在這裡啊。」
五人組的其中一個高個子的女孩,在這個難以理解的狀態下一邊抖著身體一邊呼喊。
「大家必須要在一起才行啊!」
「我在這裡啊!」
高個子女孩抱著其中一個人大叫著。
「那個,就在妳們面前……」
看不下去的太一開口說道。
「在我們面前?什麼啊?」
但是發問的女孩一臉茫然的表情。
明明朋友就在眼前了,然而身體的接觸,還有大聲叫喊,卻都無法引起注意。
被喚作真央的女孩,搖搖晃晃地退後了幾步,轉往太一他們所在的方向走來。
「喂,你們看得到……我吧?我,人在這裡對吧?」
「沒問題的,妳就在這裡,沒問題的。」
永瀨走上前去安慰這個淚水盈眶的女孩。
「……嗯,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這個現象的規則。在不知不覺中就曉得了。現象啟動的時候,周遭的人將都看不見我,並且在此同時,其他人都會忘記現象的規則……這一切我都明白了。」
「其他人都會忘記現象的規則……啊啊!」
看就知道,這是變成透明人的現象,一經啟動,不知情的那一方就會看不到變透明的那個人。而且在現象進行中,所有不知情的人似乎都會忘記現象的規則。
所以,對不知情的人來說,在任何地方的任何人都可能會任意地消失。
然後知情者,卻也只能旁觀著事態的發展。
「……永瀨同學跟八重樫,你們在自言自語嗎?」
一個滿臉訝異的女孩問道,於是太一和永瀨連忙以「不,不是」、「沒事沒事」來回應。
「不過,真央也是有可能自顧自地去做別的事了吧。」
其中一個女孩突然發言,其他人也順著話題繼續往下接話。
「我懂我懂,說好聽是自顧自地行動,但說難聽一點就是不懂得察言觀色。」
「她也常常讓人覺得為什麼得為了她而把自己搞得那麼辛苦。」
「就是個明明已經事態嚴重了,還要給人添麻煩的傢伙啊。」
看來情況正往不妙的方向發展,真令人在意。太一心想應該要做點什麼,因此接著說道:
「不過,現在情況危急,說不定她是被捲入了什麼麻煩事,也是有這樣的可能性啊。」
「被捲入麻煩事什麼的,也說得太離奇了吧……」
下一秒,五個女孩又突然間完全靜止了。
「……啊,真央。唉唷,妳是到哪裡去了啊?我們都很擔心耶。」
現象,解除了?
「對啊對啊,妳好歹說一聲嘛!我們正要去找妳呢。」
聽著夥伴們的話語,這個高個子女孩臉上儘管掛著笑容,但卻讓人覺得有些僵硬。
太一他們揮別五個女孩,再次靜靜地往校舍的方向走去。
「真是見識到了奇怪的場面呢。」
永瀨仍舊一副掛心的模樣,不停以很快的速度回頭張望。
「看來是任由現象擺布的樣子啊。」
目前為止已經碰到兩組人馬捲入現象之中了。
「是不是還有其他各式各樣的現象正在發生呢……總之要趕緊掌握事態全貌才行啊。」
永瀨說著,臉上明顯流露出焦慮的神色。
但是,如果不先了解整個規模有多大、狀況有多嚴重的話,根本不知道要從哪裡開始。
況且,只有兩個人的話,戰力是絕對不夠的。
文研社的夥伴到底都到哪裡去了?快一點,得快一點找到才行啊!
『就叫你不要過來啊!』
一聲男人尖銳的吼聲傳來。身體本能性地感到害怕,一股異樣的寒意從背脊湧了上來。
「這是?」
「從體育館的方向傳來的吧。」
「過去看看比較好吧?」
「嗯嗯。」
太一和永瀨四目相交並朝著對方點了點頭,接著便往聲音的方向跑去。內心感到極度不安。
體育館旁的走廊上,可以看到站了幾個人。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有一名男子處於亢奮狀態,在他的身旁另外有一男三女圍著他。
「冷靜下來!」「喂,沒事的。」「是現象造成的啦,現象!」「我們沒有做任何事情啊!」
「吵、吵死了……叫你們別過來啊!」
對於周遭同伴的勸解,男子完全聽不進去,反而往太一和永瀨的方向衝了過去。
「嗚哇哇哇哇哇哇哇!」
突然看到他們兩個人,讓男子緊急停下腳步,接著他往右轉,朝著廣大的操場跑去了。
眼前的事情就像一陣旋風般上演,讓太一和永瀨只能呆站著,完全不知該作何反應。
留在現場的一男三女,並沒有想要去將跑向操場的男子追回來,而是朝著太一和永瀨走近。
大概是覺得應該要稍微解釋一下,所以那個男的開口說道:
「……我們,有時候會陷入『把身邊的人都當作敵人』的現象。」
緊接著女生們也紛紛開口:
「陷入現象之後,會變得很害怕周遭的人,所以也可以理解窪塚剛剛的行徑。」
「所以如果我們也變成那樣的話,請不要覺得很奇怪喔。」
然後就好像對太一他們的關照已經足夠了似的,四個人開始自己討論了起來。
「欸,追過去看看吧?」
「如果要追過去的話,那我們……」
「還是讓他自己一個人比較好吧?等到他冷靜下來之後再……」
啊,對了──最後其中一個女生對太一他們問道:
「順便問你們一下,你們那邊遭遇到的現象是什麼?」
雖然隨便撒個謊敷衍過去也是可以,但太一和永瀨還是曖昧地以「我們還不是很清楚」來回應,然後便離開了現場。
兩人暫時默默無語地走著。儘管沉默著,但兩人的頭還是不時轉來轉去到處觀察。
人數看來有上百吧?每四到五個人組成一個團體。
「喂,永瀨,我們還是早一點認清這個事實吧。」
在這個世界裡,所有人都會發生現象。
□■□■□
太一和永瀨進入西校舍,這個校舍裡頭有圖書館及電腦教室。
也有亮著燈的教室。來到這裡之後發現到大家都很正常。
第一眼的印象是人們三三兩兩地散落各處。有五個人左右的團體,也有兩、三個人一起行動的小眾。感覺上都是二年級的學生,不過也有發現一年級的。
大家都是跟自己感情好的朋友在一起,要不就是同班同學,要不就是同一個社團的夥伴。這樣的組成方式當然也有可能是『現象』所造成的。
現在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太大的亂象。
這些學生們原本各過各的生活,但或許是因為同在一個空間所帶來的群體意識吧,讓彼此之間都很友善地相處。不過,隱約還是感受得到線被繃緊的緊張感,在這樣的團體裡面,某種程度上還是會有不能踩的地雷。
太一他們在裡頭轉來轉去,不斷詢問其他文研社成員的下落。
在這個過程中,他們都沒有碰到任何一個人有迫切的危機意識。有些人嘗試著要出去外面,有些人在試著與外界聯繫,也有什麼都不做、只是恍惚地等待時間過去的人。
儘管把整個西校舍都跑遍了,都還是沒找到其他文研社的成員。
「最糟的狀況就是我們兩個人獨自研擬作戰計畫吧。」
「嗯……到那時候也只有硬幹了。」
兩人一邊隱藏內心的不安,一邊走出了校舍。突然之間,有騷動的聲音傳來。又來了!
他們停下腳步,豎起耳朵專心聽著。怒吼的聲音撞上牆壁造成回音,但是內容卻聽不清楚。然而,緊張的氛圍充分地從聲音中傳達了出來。
「該去化解一下爭執吧……」
太一對著喃喃自語的永瀨說了聲「走吧」,接著兩人就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
總之,先往聽得到聲音的方向前進。他們人在外面,而聲音,是在校舍裡面吧?
在四周找了一下,終於在校舍裡的空間找到了人。有四個男生扭打成一團。
「都是你的錯!」「跟我無關吧!」
他們互相揪著對方在互嗆。真危險!
認得出來他們是一年級的……不就是在來到『孤立空間』之前就在現實世界飽受『欲望解放』現象之苦的幾個一年級男生嗎?
「那傢伙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時候,我們當作沒看見不就好了嗎!?」
「怎麼可能當作沒看到啊!」
兩人厲聲相互指責。
本來以為是所有人全都扭打在一起,近看才發現主要是兩個人起爭執,另外的兩人則是在一旁喊著「不要打了……」「夠了吧!」用溫和的方式企圖制止。
「都是因為你判斷錯誤啊!所以一切才會搞得這麼亂七八糟的,甚至還把我們都帶來這種鬼地方……你趕快給我想辦法啊!」
「你不要把錯都怪在別人頭上!都是因為你沒有辦法下決定不是嗎!?」
「你說什麼!」
終於怒火超過了沸點,其中一人毆打了對手的肩膀。
「可惡!你這傢伙!」
對於越線的對手,被毆打的那一方也毫不留情地回擊了。
「等一下,快停下來!」「冷靜一點!」
永瀨和太一邊跑邊出聲制止,不過他們還隔了一段距離。
「喂喂!」「鬧過頭了吧!」
原本在一旁呈現半放縱狀態的另外兩人,現在也猛然慌慌張張地撲上去,他們各自來到扭打成一團的兩個男生後面,強制地要將兩人拉開。
「夠了啦!」「就說趕快住手了!」「快分開!」「我們都了解了,所以別再打了好嗎!?」
把力量用在將吵架的兩人分開,經過一段拉扯,總算多多少少拉出了點距離。就在這時候,太一和永瀨也趕到了。
「喂,發生什麼事了啊?」
「……啊,你們好。」
聽到太一的聲音,忙著勸架的男生停下動作並且點點頭打了招呼,可能是因為有外人介入了的關係,正在爭吵的兩人也瞬間一臉看來很不好意思似的低著頭。
「我不知道你們的狀況是什麼,但是絕對不可以吵架!」
永瀨提出了正確的論調。不過儘管聽到這席話,沒有吵架的那兩個男生仍舊急急忙忙向太一他們提出問題。
「那個,你們文研社的人對於現在的狀況應該很清楚對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從現實世界就一直延續到現在……現在是又換了舞台了嗎?看來似乎是如此啊。」
「會這麼一直沒完沒了嗎?在現實世界時,對於我們這些一無所知的人,是有聽過關於現象的說明,但是那時候對於現在會來到這樣的地方可是完全沒有提及啊。」
「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們也答不上來。」
「不過,我想這一切總有一天會結束的。」
太一和永瀨邊將對方的氣勢壓下去,邊說出符合當下狀況的答案。
「我們當然知道吵架不好,但是這就是我們的現象啊!」
「不……那個,在現實世界所發生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對吧?我們幾個因為現象的關係老是互爭亂鬥引發騷動,在學校裡頭的評價已經非常糟糕了啊……」
此時此刻不滿的情緒瞬間爆發,太一他們似乎被當成了發洩的目標了。
「確切的狀況我沒有辦法說明得很清楚,不過因為是現象造成的,所以一定有方法可以解決的。」
「……事實上現在其他人也都深受現象之苦,所以現在去跟大家說是現象造成的,大家應該都可以理解。」
永瀨說得有點無奈,幸好似乎獲得了對方的認同。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吵架的兩位也互相禮讓一下,趕快和好吧。畢竟這一切都是現象造成的不是嗎?」
太一想起了最重要的目的,所以開口規勸兩個吵架的男生。
不過那兩個人還是以憎恨的眼神互相瞪視著彼此。
「……也不想想一開始是誰造成的。」「隨便啦。」
「「現在的狀況不可能是現象所造成的!」」
也只有在這種互相討厭的點,兩人才能如此有默契地異口同聲說出一樣的話來。
這兩個人是因為『欲望解放』的關係所以才會交惡的,不是嗎?
不過看來兩人之間的嫌隙似乎比想像得還要嚴重。不過眼下可不是沉默的好時機,所以太一勉強自己開口說道:
「……但是,現在的狀況會如此演變,大部分的原因還是要歸咎於現象──」
每個人的眼神裡都充滿了懷疑,所以太一也有點說不下去了。
「嗯、咦……為什麼!!」
永瀨也感受到一股異樣的氛圍,所以慌亂地叫了起來。
兩個男生也發出「蛤」、「咦」的驚嘆,並且忍不住用手揉了揉雙眼。
直到剛剛都還在眼前爭執互毆的兩個男生,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明明應該都一直在眼前的,難道是瞬間移動了嗎?不,就算是視線有移開也不過是短短幾秒而已。從這個地方憑空消失,從物理的角度來看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那麼,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是什麼人用什麼方法造成的呢?
「那個,該不會是讓人憑空消失……的現象吧?」
太一自顧自地喃喃說道,沒有特別對誰說。
針對人突然消失的事情稍加詢問後,留在現場的男生抖著身體斷斷續續地回答道:
「我不知道啊。我們所遇到的現象是『欲望解放』不是嗎?」
也就是說,這是連當事人也都摸不著頭緒的新現象吧──
「……消失了?」
一個細微的女生聲音傳過來,那並不是永瀨,而是另外的女生。
可能也是聽到了吵鬧的聲音吧,從西校舍的後側轉角處,有一個女生現身了。
一頭波浪大捲髮,染著明亮的顏色,身上還穿著制服,那是,栗原雪菜。
為什麼是栗原?而且為什麼她會自己一個人在這個地方呢?在這個世界裡,還是第一次看到單獨行動的人。
說到這個,太一突然想到,栗原其實跟眼前的這些一年級的男生們一樣,都是在現實世界中就已經開始被現象糾纏著了。在現實世界中,栗原是和田徑隊的四個夥伴一起陷入『人格交換』的現象。在這之中有一位大澤美咲,因為〈三號〉們對現象開始不耐煩,所以任意地讓美咲的回憶和友情全都消失了。
「現在,消失了嗎?」
「雪、雪菜妳怎麼會自己一個人呢?難道說美咲真的、消失了?」
永瀨詢問栗原。因為無法預期會聽到什麼答案,所以聽來有些慌亂。太一也不知道實際狀況是如何。
「我正在找美咲,大家都聚集在社辦裡面,只有我自己一個人跑出來……」
大澤美咲失去了與夥伴們共同構築的記憶,連自己都下落不明,栗原正在搜索她的行蹤。說不定她正自己一個人在各式各樣的場合流連徬徨著呢。
「這樣啊。不過,雖然我不確定,但也是有可能美咲並不在這裡,不是嗎?」
「不,你錯了。我親眼看到美咲在這個世界──」
突然傳來噗滋一聲。
『啊─啊─你們有聽到嗎?』
校內廣播的電源似乎被打開了,聲音傳了出來。
『那個,我是學生會長香取讓二,從廣播室對全校師生做廣播。我想,現在每個人都很辛苦吧,大家遭遇到的狀況都各不相同,但是能不能請大家一起到體育館集合一下呢?每個人都要到喔。』
□■□■□
人潮陸陸續續地聚集到體育館。
進到體育館裡的人,臉上都掛著非常困惑的表情,不過在看到館內還有其他人且狀況跟自己差不多時,似乎都明顯地鬆了一口氣,表情看來也安心許多。
「還真是聚集了不少人耶。」
「是啊。」
率先抵達體育館的太一和永瀨,在入口處確認著他們想要找的人。
因為聽到了廣播的關係,稍早的那幾個一年級男生的爭執,以及栗原的事情,都先暫且被擱置在一旁了。一年級男生剩下的那兩個人乖乖地開始朝體育館走去,而栗原則說了句「我去把大家叫來」,就跑回田徑隊的社辦了。
對於消失無蹤的那兩個男生,也只能先想說「不久之後就會找到他們了吧」,讓情緒先冷靜下來。接受這種拖延戰術說不定會造成更大的問題,但是就這樣接受人體消失的事實,也是基於現實的考量。
不過,事實上,太一不禁懷疑有沒有其他的可能性。不管怎麼說,這都是非常可怕的事情,不過是那麼一瞬間的匆匆一瞥,事情就發生了,而且那就發生在不久之前而已啊!
「太一?你在發呆耶,沒事吧?」
「啊啊……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正在說話的同時,他們又看到了四個人走了過來,總共大約已經有五、六十個學生進到體育館了,來回環顧一下館內環境,發現裡面的人概略地分成了幾個區塊,有一年級的團體、二年級男生團體、二年級女生團體。但是……
「就是沒看到青木和稻葉……」
「千尋和圓城寺也……」
文研社的五個成員都還不見人影。
人數持續增加。
居然可以把這麼多人拉進實驗之中,〈三號〉們的能力真是深不可測。況且『孤立空間』到底會帶來什麼影響,這也讓人感到害怕。要在這裡把所有人保護好,這樣的壓力確實非常沉重。
所有的壓力,如今全都壓在太一和永瀨兩個人身上。
守護大家。
這樣的話語壓抑在胸口,但已經一點一滴地滿溢了。
真的要做嗎?真的做得到嗎?
只有我和永瀨的力量,有辦法完成所有的事情嗎?
「哇呼!還真是聚集了不少人呢。」
「所以啊,渡瀨,我就跟你說要快一點過來啊。」
接著映入眼簾的一群是渡瀨和中山等人。
「好了,大概已經過三十分鐘了吧?」
瀨戶內一派輕鬆地說道。
「感覺應該更久喔。」永瀨回應。
「剛剛還看到了不少熟悉的臉龐。」
這次是石川的發言。
「有誰?」
「啊,八重樫,還有永、永瀨同學!」
頂著一頭自然捲髮的宮上推了推鼻梁上下滑的方形眼鏡,並指著眼前的兩個人。
「喂,我就隱隱有一種感覺,覺得八重樫應該也會在這裡。」
曾根舉手說道。體型有點福泰的他,算是比較晚到體育館的。
雖然大家分屬攝影社、漫畫研究社等不同社團,但因為都是同班同學,所以感情很好。在後面進來的兩個男生,也是和太一、宮上等人同為二年二班的同學。四個人是陷入了同一種現象了吧。
「請大家往前面靠。」學生會的人出聲指揮大家。
「叫我們往前走了,八重樫。」
渡瀨邊走邊說道。
「伊織有找到小唯她們了嗎?」
「還沒啊,中山同學。」
瀨戶內感到很意外地「咦」了一聲。
「還沒找到嗎?那就表示不在這裡。這樣比較好吧,因為那就表示她們沒有被捲進這個狀況不明的事件中。」
「嗯……說得沒錯。」
「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現象、是由誰造成的,但如果稻葉她們不在這裡,卻又沒辦法和我們切割開來的話……」
瀨戶內所說的再正確不過了。
這個正確的論調,可怕到讓人寒毛直豎、背脊發涼。
儘管還保持著冷靜的判斷力,但對於眼前的狀況卻一點都不覺得奇怪,這就是現象了吧。盡可能地讓人們保持意識清醒,只在必要的部分視情況幫上一把,這就是所謂的『暗示』吧。
然而,現在瀨戶內所說的話,讓我醒悟了。真的有必要轉換一下情緒。
「永瀨,我想其他人可能沒有辦法那麼快過來。」
「……知道了。不管如何,總要想想辦法吧。」
也只有硬著頭皮上了。太一往前走去。
由那些傢伙所掌控的世界,從周遭完全孤立起來的空間,大部分的學生都被現象給捲進來了,接下來將要面對的,恐怕就是會讓過去的事實全都一筆勾銷的『紀錄消除。』
壓力在心臟的深處緊緊揪住不放。
實在難以往前跨出步伐,只能用腳輕輕踢了一下。這真是一件苦差事啊,太一心想。
下一秒。
雙腳順利地動起來了。
連自己都感到非常訝異,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
感覺好像發生什麼事了,於是太一猛然回頭。
是稻葉姬子、
桐山唯、
青木義文、
宇和千尋、
以及圓城寺紫乃。
五個人排成一排站在入口處。
身材高䠷纖瘦的稻葉,依然維持著亮眼的外型;留著一頭飄逸棕色長髮的桐山,儘管身材嬌小但卻散發出力量強大的感覺;高高瘦瘦的青木,給人感覺還是一樣溫和親切;一頭不對稱的髮型,加上冷酷的表情,千尋還是一樣帥勁十足;而圓城寺那一頭蓬鬆鬆的髮型搭配上蓬鬆鬆的身材,讓人一看就獲得了療癒。
熟悉的五人就這樣站在眼前。總是比任何人都還要挺我的五個人,再加上站在我身旁的永瀨伊織,以及我,八重樫太一,文化研究社所有成員宣告到齊!
真的很不可思議,七個人一聚在一起,心靈和身體頓時都感覺輕盈了起來。
「稻葉……唯、青木、紫乃,還有小千……」永瀨用充滿熱情的聲音呼喚了每個人的名字。就算沒看到她的臉,也可以想像得到她的臉上正掛著燦爛的笑容。
「真是的,你們兩個怎麼先來體育館了,要跟我們說啊。」
「手機都完全沒有訊號,根本不可能通知你們吧……」
稻葉還是一如往常毒舌,但太一聽了心底卻覺得無比溫暖。
「稻葉,妳不是直到剛剛都還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嗎?還一直說『要是太一不見了那該怎麼辦啊……』」
青木說了不該說的話,被稻葉一腳踢飛了。
「我可沒有想說現在就立刻來個愛的抱抱之類的喔。」
來到『孤立空間』之後,這是太一第一次笑出來。
原來,稻葉她們幾個和太一與永瀨是差不多時間來到這個空間的。只是抵達的地點有所不同而已。
大家都先將自己所掌握的情報分享出來,並做交叉比對,結果發現太一他們的想法是正確的。在這裡的所有人以四、五個人為單位形成一個團體,現象就對這些團體發生。找不到逃出去的方法。稻葉她們似乎也實際確認過自來水和電燈是都可以正常使用的。
「對了,忘記說,稻葉你們可以安全地來到這裡真是太好了。」
永瀨彷彿要將周遭的低迷氣氛給吹散似的開朗地說道。
「哪有什麼這裡不這裡的……不過,真的沒事嗎?那這個呢。」
稻葉皺著眉碎念著,臉上緩和下來的表情透露出「真拿你沒辦法」的情緒。
「因為『有兩個人下落不明』,所以我們也真的都非常擔心啊!」
桐山用手摀著胸口大大地嘆了一口氣。
「我們也是拚了命在找大家,甚至想說如果找不到的話,那我也只能和永瀨兩個人獨自面對了。不過,能找到彼此真是太好了。」
「和伊、伊織學姐兩個人也可以戰鬥到底……就算只有兩個人,也會正面迎戰,這樣的勇氣……簡直就像英雄一樣。」
眼底「啪」地閃閃發光的圓城寺,開心地說著褒獎的話。
「紫乃、紫乃,我們剛剛也有說過『如果只有我們五個人的話,也只能就這樣拚到底了!』對吧?」
「青木學長和太一學長的重要性差太多了。」
「五個人跟兩個人比……妳這麼說對嗎?」
「我是指聲音的質量。」
「難道我就是這種不管說什麼都輸定了的命運嗎!?」
「……要趕快把目前這種異常的狀況搞清楚才行啊。」
千尋小小聲地囁嚅著。
「沒錯,這裡真的是下了工夫所創造出來的地方啊。簡直就是特別準備給實驗對象活動用的籠子一般,我們完全置身於敵營,完全沒有任何能夠平安無事的保證。」
「稻、稻葉……就算是這樣,妳也不用講得那麼可怕吧……」
桐山面露怯色,打斷了才剛開始說話的稻葉。
「不過啊……」
稻葉換一個話題繼續說道:
「我們到底為什麼會來到這裡呢?」
我們這群人其實如果什麼都不做的話,一切說起來都跟我們無關。這本來就是別人家的事。自己的事歸自己管,他人的事與我們無關,只要界線劃分清楚就好了,因為不須負任何責任,所以也不必讓自己去身陷險境。
但是太一以及文研社的所有人,全都決定不要置身事外。
那是因為受到牽連的,是與他們關係密切的地方,等於說,那就是他們的世界啊!
這個世界就要在不合理的狀態下被完全抹殺了,怎麼可能坐視不管。
「我們是為了守護這個世界而來的!」
太一義正辭嚴地說道。
「呼呼,這種打頭陣的氣魄真有太一的風格。」
青木笑著說。儘管狀態危急,但其他人還是露出了笑臉。
特別是臉上浮現沉穩笑意的稻葉,連忙收斂情緒換了個表情。
「那麼,我們走吧!」
聽到這一句話,太一立刻傾身向前踏出一步。
──如果說不會不安或是不會害怕,那都是騙人的。
但是太一他們用堅強的意志、無比的勇氣,以及同伴團結的力量,戰勝了不安與恐懼,勇敢向前邁進。
就在太一他們為了重逢而開心地聊著天的同時,又陸續有大量的人潮聚集了過來。看來大約已經累計了有上百人了吧。
「接下來就要看『那傢伙』想要在什麼時間點現身了……」
「太一,我覺得別對其他人抱著太大的期望吧。我們自己訂好屬於我們自己的戰略比較好……啊,看來要開始了。」
『看來大家都差不多到齊了吧?啊,請盡量靠到前面來。』
聲音從喇叭傳了出來。其他人都聚集在舞台邊,只有太一他們留在出入口附近,因為跟所有人的距離拉得有點遠,所以他們還是靠近了一些。
正對著麥克風講話的,是二年級的學生會會長香取讓二。
「會長!?」「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事情到底會變得怎麼樣啊!?」
詢問的聲音此起彼落。雖然大家都將希望寄託在他的身上,但香取仍舊像是面對固定召開的集會似的,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
『那個,因為我是向學校全體放送廣播的,所以在校內其他地方的傢伙們也應該都聽得到吧。請還沒有趕到體育館的人,現在就趕快過來喔!嗯,我是學生會會長香取。』
纖細的五官,儘管看來有些稜角,但卻不會瘦過頭,體型看來就像是個體育健將。更重要的是,站在眾人面前仍舊不為所動的姿態,看起來真的就像一個稱職的領袖。
「為什麼是那傢伙站在前面跟大家說話?」
稻葉看來有些不服氣地喃喃碎語。〈三號〉們現身在現實世界的時候,不曉得為什麼對太一他們充滿懷疑,就算到最後太一他們已經讓步了卻還是沒用,這一連串的事件讓稻葉開心不起來。香取所提出的『據說這一切都跟文研社有關』之類的推測,事實上是對的,所以沒什麼好反駁的。
『現在,大家都陷入了麻煩的漩渦中,在不知不覺中來到了夜晚的學校,然後完全走不出去,更糟糕的是……大家都還發生了各不相同的現象──』
香取將目前的狀況大致跟所有人做個說明。他所掌握到的狀況,跟太一他們所知道的其實相差不遠。只是又多知道了一點,那就是網路及電視也都無法使用。
『總之,目前的狀況算是非常不好,想必對方不會那麼快跟我們說明什麼時候可以回家,所以看來有必要暫時多忍耐。我們學生會這邊會做出任務的分配,希望大家可以多多配合。』
暫時多忍耐?一般來說應該不會用這種說法吧?難道說這也是一種『暗示』?
『首先,為了確認總人數,所以我們這邊希望能製作一份名單,請到我們學生會這邊寫下你們的名字,寫好之後一年級跟二年級的就各自回到自己的教室去待命。我們學生會和執行部的人會在手腕上別這個臂章,如果有看到的話,請聽從我們的指揮。』
香取邊說邊讓大家看看上頭寫著學生會的臂章,然後大家便照著他的指示開始動了起來。學生會以及執行部的人準備了白紙,他們面前排滿了學生。
「我、我們應該要發揮團隊精神去寫下名字對吧?」
聽到圓城寺的話,太一點了點頭。看來大家是依照各學年以及各班級的方式在排隊,所以太一排到了二年級的隊伍裡,圓城寺和千尋則暫時跟他們分開了。
『接下來有任何人想要發表意見的都可以提出來。』
香取說完之後,立刻有某個人大聲地說道:
「那個,學生會會長啊,到底現在是什麼狀況你們有頭緒嗎?」
「並不是知道得很詳細。」
「還有就是啊,第一件該做的事情居然是名單?不是馬上就要回家了嗎?」
不知道是誰,惶惶不安地說了這句話。
『那只是為了以防萬一。我們不只要在原地等待,還希望可以找看看有沒有早點回家的方法。』
「這些事情都是由學生會去做嗎?」
「就交給我們吧。」
對於種種疑問,香取輕輕鬆鬆三言兩語就一一回應完畢了。
「能夠當上學生會會長果然有兩把刷子啊。」「不知道怎麼搞的,雖然沒有老師在場,但還是感覺挺安心的。」「對啊對啊。」
周遭的學生們也是都給予正面的評價。
「香取的領導能力真的很強,就算是來到這個世界,也還是一如往常地展露才華。」
永瀨一邊看著講台上的香取,一邊輕聲碎念。
「如果能成為書讀得好、運動表現也很出色的人生勝利組,說話的時候大家也會比較願意聽吧。」
「唯對香取的評價……居然好到讓人覺得有點不安啊……」
「感覺上是有點自信過頭了,之後可別因此而掐住自己的脖子就好。」
大家都很讚賞香取,唯獨稻葉仍以存疑的眼光看待。
「不過……藉著種種『暗示』,大致了解每個人的狀況了。」
「你的意思是?」太一問稻葉。
「現在的感覺不就如同破紀錄的大雨造成河川潰堤,道路被大水沖得柔腸寸斷,因此我們才沒有辦法回家,就這樣被孤立了起來,很像吧?大家雖然都會感到不安,但並沒有不安到絕望的程度;大家也都很想趕快回家,但某個程度上來說算是無計可施,所以也就放棄了,不過還是詢問什麼時候能夠回家、有沒有什麼徵兆發生之類的問題……雖然以前不曾碰到過這樣的狀況,所以都只是想像而已,但是我在想,學校如果發生災害的話,不就跟現在差不多嗎?」
「嗯,還真的是很像呢。」
沒辦法到外面去,跟外面的聯繫全面斷線,狀況差不多就是如此。
剛好輪到太一了,所以對話暫時在這邊中斷,他也依序寫下自己的學年、班級以及名字。
「你好。」
負責彙整二年級學生名單的學生會執行部成員,其中一個出聲跟太一打招呼。
那是藤島麻衣子。學生會執行部實質的領導者,同時也是太一的同班同學。
「八重樫,你們也被捲進來了呀。」
「喂,藤島。」
稻葉把藤島叫了過去,於是藤島和文研社二年級的五個人就一起遠離了人群。
「那個,當那些奇怪的流言在學校裡傳來傳去的時候,明明你們大家也是受害者,我們卻還懷疑你們,真抱歉。會長對此也感到很不好意思……」
「事到如今就不用太在意了。這種窩囊的樣子可一點都不像你們的作風啊。」
稻葉感到有點麻煩似的說道。
「我、我如果有犯錯的話,也會感到很失落的。」
「這個話題說到這裡就可以了。我有問題想問妳,提議要製作名單的人,是香取嗎?」
「嗯,是的。」
「以香取為中心,透過學生會把所有人都聚集起來,是這樣對吧?」
「學生會有四個人,執行部也是四個人,他說就靠我們幾個人一起努力吧。大家都陷入了很麻煩的狀況,但是以會長為中心,大家都團結了起來。」
「這真的是……太厲害了。」
太一忍不住讚嘆地說道。深受現象之苦,還可以為了幫助大家而積極行動,這到底有多難做到,太一算是非常能夠理解。
「那麼就要看後續可以做到什麼程度了吧。你們現在可以把大家聚集起來,也只是因為沒有其他人可以依靠罷了。」
稻葉的目光始終看著上方,桐山忍不住責難道:
「稻葉,別這樣,大家都很努力啊。」
「那是我們所分配到的任務,所以努力做好也是理所當然的啊。」
說著,藤島將學生會的臂章戴在手臂上,並拉平皺褶。
「這麼說來,文研社現在的觀點或是立場……喔不,算了沒事。」
說到一半藤島就停了下來。
「學長、學姐~這邊這邊!」
「我們也寫好名字了。」
文研社一年級的圓城寺、千尋二人組,也已經完成登記回來了。
「圓城寺同學、宇和,你們兩個也在啊。」
「呼,藤島學姐辛苦了。」「藤島學姐好。」
圓城寺啪地一聲舉手敬禮,千尋則低下了頭。
「咦?原來你們的感情有這麼好喔?」青木一臉驚訝地探問。
「我們是一起努力打拚的夥伴,所以有強烈的羈絆,那是你們無法理解的情感。」
藤島調整一下眼鏡,眼睛一瞬間閃現光芒。雖然只有一點點,但是原本的那個老是搞不清楚狀況的藤島又回來了,讓人感到安心了些。
「啊啊對了,文研社的七個人是遭遇了同一個現象嗎?還是各有不同狀況?」
「……嗯嗯,是七個人一起的。」
答話的人是稻葉。看來她是為了不節外生枝、增加麻煩,所以才會覺得清楚說明他們本身遭遇到的那些特殊狀況,並不是明智之舉。
「了解了……我有個提議,如果你們行有餘力的話,是不是可以來幫幫我們呢?」
「幫忙你們?」永瀨回問。
「對啊。由於不明原因,我們這些人被選中,就這樣被關在學校裡頭。我們所有人都必須要平安無事地回家才行。人數這麼多耶,所以必須要有人出來統整指揮。」
「我也要拜託你們。」
聲音是從舞台的方向傳來的。
伴隨著一聲「嘿」,學生會長香取讓二從舞台上跳了下來。
「如果是文研社的人那一定沒問題的,畢竟你們跟其他人不一樣啊。」
香取臉上露出親切的笑容,慢慢走近。
「不管你們是站在客觀的角度思考,或是在局外看著眼前這一切,都對現在的狀況沒有任何幫助不是嗎?」
真是敏銳啊。的確就像他說的,太一他們全都不是真正的當事者。
「同樣的道理,你不也是像個局外人在看著這一切嗎?」
「稻葉。」太一喊了一聲。主要是為了阻止稻葉這種充滿攻擊性的態度。
「好了,別再這樣針鋒相對了,我們也來幫忙吧。」
稻葉狀似輕鬆地說完後,其他成員也沒有任何異議,全都同意加入協助的行列。
「我們這邊有八個人,再加上文研社的……啊,那兩位一年級的也是文研社的成員吧?名字是?」
「我叫宇和。」「啊、啊,我叫圓城寺紫乃。」
「宇和和圓城寺是吧。請多指教。話說回來,雖然只是一年級,但你們挺努力的嘛。」
「是、是的。我們也是有想說是為了戰鬥而來的……」
「喂喂,圓城寺,別多說那些無關緊要的話。」
「喔喔,哎呀!?」
「哈哈,你們這對搭檔看來感情很好嘛。那就麻煩你們囉。」
香取爽朗地笑著。一如往常絲毫不會讓人感到不快,這男人真的太討人喜歡了。
「加上文研社的七個人,總共就是十五人。只要大家都能夠充分配合,我想戰力是非常充足了。」
「你倒也不需要把所有責任都往自己肩上扛吧?」
「不然,妳說說看誰要做啊……都已經是這種狀況了。」
面對稻葉的反對意見,香取一改到目前為止的友善態度,眼神變得非常強硬。
「那個,藤島學姐,還有會長,大家好像都已經把名字寫好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看起來應該是一年級的女生喚了香取的名字。感覺上是個開朗有活力的女孩。
香取的緊繃情緒獲得紓解,一瞬間劍拔弩張的氣氛也緩和許多。
「那麼,來做個統計吧。」
香取非常迅速地開始採取行動。藤島則是往前踏出一步,把剛剛說話的女孩介紹給太一他們一行人。
「這是學生會執行部的成員,一年級的足立同學。」
「大家好,我叫足立,請多多指教。」
足立急急忙忙低下頭行禮。她綁著兩根馬尾,感覺上很像是體育系的學生。
「這樣啊。可以的話也請文研社的人一起來幫忙吧。」
沒有道理拒絕香取的請求,所以文研社的所有人都答應了,靜候差遣。
學生會和文研社的人一起確認著學生們寫在紙上的姓名。
「說實在的,我們真應該一開始就這麼做的。」就像香取說的,統計的作業進行到一半時,他們才拿學生的點名簿出來,用蓋印的方式往下進行。
最後統整出來所有的人數是一百一十八人。
「全部都是一年級以及二年級的學生,沒有任何一個是三年級的。依比例來講的話是三比七,也就是以二年級為主。另外就是裡頭沒有任何一個老師,也沒有山星高中之外的學生。大致上應該是這樣沒錯。一年級生分成一團,二年級生則分成三團,這樣對吧?」
「那個,香取,我們可以私底下先做個討論嗎?」
統計的作業結束之後,大家要開始互相討論時,稻葉提出了建議。
「嗯嗯,我沒有察覺到真不好意思。」
「文研社的大家,真的謝謝你們了。」
藤島接著說道,其他人則是每一個都對太一他們道謝了。將這些話語留在身後,文研社的七個人魚貫走出體育館。
其他的學生們則是接獲了「寫完名字就回到自己的教室等待」這樣的指示,所以體育館幾乎已經人去樓空。
「一百一十八人!」
才剛踏出體育館的一瞬間,青木就好像再也無法忍受似的大聲把數字喊了出來。
「這樣的人數……真是多得驚人啊。不過,現在可不只有我們而已,學生會的所有人也都拚了命在努力呢。」
桐山儘管對這樣的人數感到有些害怕,但仍舊找出可能性、滿懷著希望,大力點著頭。
「稻葉,妳覺得學生會的人怎麼樣?我是有稍微調查了一下啦。」
「雖然目前的狀況是有點危險的,但是香取卻非常冷靜,所以把重責大任託付給他也很好吧。不是我在說,但如果是靠我們的話,可能沒辦法像這樣把所有人都聚集起來。」
太一說道。沒有必要所有的事情都由自己和夥伴來做,所以他希望大家可以通力合作。
「大家齊心合力吧。如果只有我們的話,能做的事情有所侷限。能多幾個像香取這樣的人,總是……會比較好吧我想。」
「說實在的,儘管身陷『現象』,但是卻可以冷靜面對的人,真的比預料得還多呢。」
聽到千尋的感想,稻葉也覺得「的確是」,點點頭表示認同。
「對於處在『孤立空間』而感到害怕的人並不多,而現象發生時大家也不會太過恐慌。不過,那些傢伙想要見到的,不就是人們在陷入現象時的反應嗎?」
稻葉說著,一行人在螢光燈照耀的走廊上繼續前進。走出來外面多少感覺氣溫有些下降,但並不會覺得冷,還不需要把制服外套穿起來。
「所以我在想,這一切都照著那些傢伙所期望的方向發展。那些傢伙讓人陷入現象中,就為了想要觀察某種事物。」
「唔,也就是說真正的大戲現在才正要開始吧……」
圓城寺不安地碎念幾句,永瀨接著自言自語地說:
「不知道之後會變怎麼樣,是吧。」
「目前全部的狀況可能全都在〈三號〉們的掌控之中……他們會用什麼方法對付被捲進來的我們呢?」
太一說完後,稻葉嘟囔了一句「不知道」,並搖了搖頭。
〈三號〉們知道太一一行人已經闖進來了嗎?知道了並且打算要除掉嗎?還是說因為覺得不會有什麼大問題,所以打算放著不管嗎?
越是思考越讓人感到空氣變得凝重。
「那個……」
背後有聲音傳來。
「唷,是宇和和圓城寺。」
眼前的樓梯上,站著兩個被『欲望解放』困住的一年級男生。
看到這兩個人,太一感覺自己的臉好像被狠狠地揍了一拳。這是從學生會長香取公開廣播之後一直被擱置不理的問題。
「那個,我想問你們有沒有看到消失的那兩個人。」
這兩個男生詢問同班的千尋和圓城寺。
「你是指神田和堀口?」圓城寺開口確認。
「對啊對啊。」
「沒見到耶。該不會是在體育館集合之後又跑到別的地方去了?」
「在體育館內也沒有見到他們耶。」
那時互相爭吵的兩個男生說道。
「是不是有什麼理由讓他們來不了?」
稻葉插話說道。
「真是的……原本我們是在一起的,結果他們開始吵架,現在連人都找不到了。」
「就那麼一瞬間,突然,人就好像蒸發了一樣……喔不,一定沒事的,不可能有這樣的事……對吧?」
說話的男生像是要確認自己的想法,輪番看著太一和永瀨的臉。
儘管被盯著看,但是太一什麼都沒辦法做。
一行人一時語塞難以回話,兩個一年級的男生也好像放棄了似的,說了句「那我們繼續去找」,之後就自行離開了。
「太一和伊織,這件事情你們有什麼線索嗎?」
「說到線索,我當時也在現場……」
「突然之間人就消失了呢。」
一個冷漠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
說話的人是桐山的超級好朋友,隸屬於田徑隊的栗原雪菜。
「雪菜……!妳也在啊……」
能在這裡碰到雪菜讓桐山感到很開心,但是一想到眼下的狀況就讓她聲音漸漸變小了。
「怎麼又是在這樣的時間點……」
雪菜每次都抓準時機登場,讓太一忍不住說了幾句。
「因為有點在意,所以我才跟了過來。」
「……跟了過來?」
永瀨小聲抱怨。聲音裡多多少少參雜了一些害怕的情緒。
現在的栗原,眼神看起來的確有些可怕。正面看著我們所有人,但是感覺她的視線焦點卻包含了整個場所。
「嗯,那個不是重點……重點是兩個男生突然之間消失不見。那是我親眼見到的。」
「雪菜……?」
雪菜和平常的狀況大不相同,感覺好像對什麼著了魔似的,讓桐山感到相當困惑。
「同樣的,美咲也是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大澤美咲在現實中受到『人格交換』現象所苦,精神方面的影響程度恐怕已經超過了那些傢伙的基準值,所以才會被施以『強制終了』。她對於來到這個地方之前所有關於現象的記憶,以及在現象中與親朋好友們共同創造的記憶,現在都已經不記得了。
「美咲從一開始就消失了不是嗎……」
「唯,妳聽好了!我可是真的有在這裡碰到美咲喔!還跟她說了話呢!不過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就這樣消失了……人就這樣不見了。」
二章 戰鬥開始
太一他們帶著情緒激動的栗原,一行人走向教學大樓的四○一室,也就是文化研究社的社辦。
雖然懷疑栗原如此奇怪的表現,應該是現象所造成的,但也有可能是因為太過拚命尋找大澤,所以沒有注意到周遭的事態發展。有必要先讓她冷靜下來。
太一和青木走在前頭把門打開。
門並沒有上鎖。
「那個……這個世界是完完全全從現實世界複製過來的嗎?還是其實我們並非在其他世界,只是單純被關在學校而已?」
就像青木說的,社辦裡的所有東西,都跟現實世界的狀況一樣,沒有什麼不同的地方。
接著永瀨和稻葉,以及圓城寺、千尋兩個一年級生也陸續走了進來。
「啊~學校的每個角落我們都很熟悉也很習慣了,特別是這間社辦……」
「有什麼想要討論的事情就在這邊聊吧。其他人應該不會來這裡。」
「啊,所謂的安全地帶是吧。」
「真是這樣的話就好囉。」
最後是栗原,以及一直陪伴在她身旁的桐山,兩人一起走進了社辦。
「來吧,雪菜趕快進來。稍微休息一下再回去和田徑隊的夥伴碰頭,這樣應該沒關係……吧!!」
桐山牽著栗原的手,要把她引導進入社辦,然而右手還牽著對方,身體卻整個往後仰,原來是栗原突然停下了腳步。
「雪菜,妳不用跟我們客氣……」
「……就是在這裡碰面的,對吧?」
突然之間說話的方式改變了。
猛然、完全地,雪菜就這樣變了個人。
頭髮仍舊是健康開朗的顏色,身上所穿的制服依舊光鮮亮麗,但是有氣無力的狀態浪費了頭髮和制服,只滿溢著令人害怕的氛圍。
栗原身上,被某種東西附身了。
「你是……」
太一把全副心力都集中在眼前的事件。這傢伙是什麼呢。到底是誰。如果是〈三號〉的話,也搞不清楚對方到底想做什麼。
「啊……不是敵人……嗎?」
「……又來跟我們說明狀況了嗎?而且還附在妳身上?」
稻葉一邊警戒一邊探問。
「……什麼意思?」
問話的是兩人都沒聽過的聲音。
該說轉移到栗原身上是個意外嗎?還是挑選了可能性較高的那一個,總之跟在〈風船葛〉後頭,將文研社捲進這一切的,就是〈二號〉。
他們從〈二號〉那裡得到了「我不會勉強你們……應該吧?」之類的承諾。
「很感謝那個傢伙。因為我們有太多無法理解的事情了。其實說真的,我以為〈風船葛〉會更快出現的,不過現在〈二號〉終於現身了,那就沒問題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二、〈二號〉嗎?」
千尋和圓城寺兩人一起低語。他們兩個人都是第一次碰到〈二號〉。對於奇怪的事情已經多少感到習慣的兩人,多多少少還是有點擔心害怕。
太一一行人和〈風船葛〉本來是敵對的,但因為現在有共同的敵人需要攜手打倒,所以一起合作戰鬥。
太一他們來到『孤立空間』之前,〈風船葛〉就在他們身旁。直到現在雖然都還沒見到〈風船葛〉的身影,但太一想說放著不管也沒關係,〈風船葛〉終究是會現身的。
沒想到是〈二號〉先出現了。
說起來〈二號〉應該算是太一他們的敵人──〈三號〉們那邊的人,不過他們還是和太一他們接觸了,就這樣在兩方游移不定,沒有特定支持哪一邊。
「〈風船葛〉說不定來不了了……所以我才會來的吧?」
〈二號〉的說明字句在太一的腦海裡來回震盪。
〈風船葛〉不來了?
「你在說什麼啊……」
太一想說話,但卻無以為繼,這樣的狀況實在太出乎意料了。
「不明白嗎……因為很多事情都很麻煩啊。」
說起來太一他們來到這邊所採取的行動,大多都是根據〈風船葛〉的建議。可以在『孤立空間』裡完成些什麼事情,「如果不實際去看看的話,很多事情還是沒辦法明白的……」聽〈風船葛〉這麼說之後,太一他們就開始著手準備了。
其他人看來多多少少也都受到了衝擊的樣子。
「……記憶一旦消除……一切都會改變。那就跟死了沒什麼兩樣……」
就跟死了沒什麼兩樣?
的確,如果記憶消除了,自己一定會有所改變,原本的自己消失了,說起來就像是死去了一般。
「……〈風船葛〉死了嗎?」
永瀨以顫抖的聲音怯生生地問著。
「……我不、清楚耶?不過這樣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吧?」
〈風船葛〉已經不存在了?
〈三號〉們要將大家的記憶消除,並且應該要恢復成原本的狀態。那麼,我們的記憶是會全部都消失嗎?但是我們還遭遇了『人格交換』現象,以及『欲望解放』現象……沒問題的,這些都還想得起來。
「等一下。那傢伙不管變得如何都無所謂,只是,沒有了他之後,我們還要戰鬥嗎?」
稻葉的話語裡明顯讓人感受到焦慮不安。
「……如何?」
面對這個問題,所有人都提不起勁來回應。
「不過,就讓我來幫助你們……了解目前的狀況吧?」
轉移到栗原身上的〈二號〉,輕輕地搖搖頭。
「〈風船葛〉有來拜託我。」
〈風船葛〉派了〈二號〉過來?難道,這代表著往後再也見不到〈風船葛〉了嗎?
要當敵人還是朋友,〈二號〉可以任意站在對自己有利的位置,到底能有多少可信度,這點很值得懷疑,然而眼下也的確沒有其他助力了。
稻葉迅速地展開其他的提問。
「首先我們想確認這裡真的是『孤立空間』。我們既沒有辦法出去外面,也無法和外界取得聯繫,氣溫等等的環境條件倒是很容易適應。但是,好比說飲食的問題該怎麼解決?喔不,在此之前應該要問的是,現實世界現在的狀況。我們不在了之後已經經過多久時間了呢?有沒有造成任何騷動?我們有辦法平安地返家嗎?」
文研社的七個人都坐在椅子上,與面對著出入口的〈二號〉對峙著。
「……問題真多啊。〈風船葛〉……總是在做這種事嗎?」
都還沒回答任何一個問題就已經先抱怨了。
「這是因為你好不容易出現了的關係吧?」
稻葉維持一貫的高壓態度,讓〈二號〉的眼神游移不定,身體也動來動去的。感覺就好像正在思考著眼前這些麻煩事到底是要應付,還是要逃避。
好不容易動來動去的身體停止了,看來是決定要好好面對這一切了吧。
「現實世界的事情……不用擔心……都已經變成這樣了……如果回到最初的狀態……時間也會回到原點吧?啊啊……一切都結束了之後你們可以平安回家的吧?什麼不能回家這種事情……是不會發生的,不會不會……」
「在現實世界裡時間並沒有繼續前進?」
太一喃喃自語著。在現實世界如果沒有發生任何問題的話,那倒還好。不過,這也就表示在這裡得要長期抗戰了。
「然後……那個……不能出去、不能聯絡、不會受傷,不吃東西不喝水也不會死掉。」
「這是什麼原理啊……」
桐山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圓城寺則是在一旁不安地騷動著。
「難、難道我們是變成了無敵超人了嗎?還是說這裡其實是虛擬空間。」
這麼一說也讓太一想起了一件事。
「剛到的時候我是倒臥在地上的,但是衣服卻完全沒有沾到髒汙……身上沒有任何外傷,這個理由是一樣的吧?」
「嗯……是的。這樣不是很好嗎?」
這樣真的好嗎?太一只能敷衍地隨便點頭回應。
「總而言之,在這裡就不需要擔心現實世界的事情,也不用煩惱自己的身體狀況。並且,現象解除之後大家都能平安返家,不會有生命危險。」
稻葉逐一確認重點,〈二號〉也都一律「嗯嗯嗯」地點頭回應。
雙方非常認真地進行問答。在此之前〈二號〉總是自顧自地說著自己想表達的話,但照現在的互動看來,〈二號〉也是可以進行一般對話的。
「〈三號〉們是將這裡當作是實驗場所了,對嗎?」
永瀨壓制怒氣,以堅定的表情問道。
「沒錯……總共有一百多人以上,每四個、五個或六個人為一組,做為發生現象的單位。」
「還有,所有人都被『暗示』些什麼了吧。否則大家也未免太冷靜了點……我想我們也是有受到暗示吧,在現實中會引發議論的事情,在這邊初次碰到但卻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對於千尋低聲的自言自語,〈二號〉仍舊認真回應。
「但是我想並沒有做過頭……吧?畢竟這並不像是洗腦。採取適當的方式……盡可能地把紀錄消除……這樣比較好。實際上也差不多如此,對嗎?一旦身陷其中,就算是破解了暗示,結果還是會覺得這一切『都很正常』不是嗎……人類都是這樣的吧?」
最後一個問題,很明顯地是站在人類的立場而提出來的。
「其他的規則……就全部都一樣了……就跟在現實世界一樣。」
規則相同。只是場所不同了,並且有複數個現象同時在發生,是這樣沒錯吧。
「如果產生危機,就會啟動『強制終止』……最後就會『一切歸零』……」
「最危險的就是這個了吧。」
稻葉像是要打斷〈二號〉似的說道。
「『強制終止』以及『一切歸零』……一旦啟動,就會把在這裡所發生的所有現象都加進去,身陷現象中的所有夥伴,都會受到影響,對吧?和夥伴之間所創造的回憶,也都會一併消滅。」
「對啊……真的很危急。」
「就是為了要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我們一群人才會來到這裡的啊。」
「我們文研社的夥伴們,如果可以藉此找到對抗的方法,成功守住這一年半以來的記憶不被消除,那就太好了。」
永瀨說完後,「難道說……」太一他們自己內部開始議論紛紛。
就算這個實驗結束了,也必須要守住夥伴們被消除的記憶。
「我們做了筆記,幫助我們在遺忘時重新回想起來,那些內容則是請紫乃印在紙上,當然我們所做的努力不只是這樣。」
在現實世界裡,為了面對『紀錄消除』這件事,我們想了許多即使忘記了也可以很快回想起來的方法。
「另外還有一個重點,在現實中美咲已經把朋友都遺忘了,所以我們這麼做也是為了將她的記憶奪回來。」
桐山說著,語氣裡充滿炙熱的決心。
身邊夥伴們的記憶,以及其他人的記憶。兩者都要好好保護,這就是太一他們投身戰鬥的主要目的。
「……真的有很多狀況呢。辛苦……辛苦……哈哈。」
看到文研社的成員展現出決心,〈二號〉卻用毫無感情的聲音回應。
「有沒有可以趕快離開這裡的方法?要守護大家的話這是首要之務。」
稻葉試著引導對方說出這個必須要問到的答案。
「……總有一天這個現象是會終止的吧?所以這一切……也都是如此。」
〈二號〉雙手交疊,坦率地開始回應問題。
已經不會再說「真討厭啊」之類的話,感覺就好像變成自己人了一般。
「快問完了,所以請你好好回答……對〈三號〉們來說,我們到底算什麼?」
稻葉所提出的問題非常重要。
「……基本上感覺就好像無所謂……之類的。其實並沒有太在意你們……反倒是覺得你們很有趣。說不定單純只是因為洩漏太多重要的情報……所以才會密切關注吧?如果只是一般的情報倒是沒關係。」
我方的一舉一動,都會經過對方的判讀。這不免讓人質疑「真的沒問題嗎?」內心因而騷動不安。不過,基本上就是在告誡我們不要太多嘴。在現實世界時,〈風船葛〉也曾經提出同樣的忠告。
好消息是並非沒有與之對抗的方法,然而只要限制還在,就沒有辦法明目張膽地採取行動。
「重要的情報……好比說這個『實驗』的目的單純只是因為有趣,類似像這種只有我們知道的事情,我們都不能說出去……是這樣嗎?」
「啊啊……沒錯沒錯。要讓你們知道多少情報……我們也都有在思考……」
「舉、舉例來說……」
在和〈二號〉對峙的場面中,很難得地圓城寺主動發言了。
「『強制終了』真的很危險,所以我們去提醒大家要小心,類似像這樣的狀況……」
「不行不行……那可不行……大致上應該沒關係吧?但想法改變了的話就另當別論了吧?」
「內心的想法如果改變了,那是做什麼也無法挽回了吧。」
太一小小聲地囁嚅著。我們都被掌控在那些傢伙的手心裡,所有條件都對我們不利,這一點絕對是不會錯的。
「接著下一個問題。在這個世界也發生了類似有人完全消失的事件,這也是現象之一嗎?」
永瀨問道。她所指的就是身受『欲望解放』現象的兩個一年級男生消失不見的狀況,還有栗原也指稱「大澤消失了」。
「……那就是『強制終了』。」
沒有任何預兆或感慨的情緒,〈二號〉只是平鋪直敘地說了出來。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噤聲了。
沒有任何哀怨的或是憤怒的情緒,在實際聽到這樣的話語後,卻一點真實感都沒有,以至於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以〈三號〉們的基準來說,只要他們認為再往上恐怕就危險了,立刻就會施行『強制終止』,沒有什麼細微調整的機會,記憶會就此抹滅,然後從這個世界退場消失。
已經有無法守護的東西了。某人與某人的牽絆已經消失。
心裡的動搖變得激烈的時候,誰的心被擊潰的時候,對那些傢伙來說已經變成「危險事件」的時候,『強制終了』就會啟動,這樣的規則似乎並沒有改變。但是會觸發強制終了的底線究竟在哪裡,不管問幾次也都是得到「……各種狀況都會吧?」「……大致上是這樣吧?」之類曖昧的回應。
另外,被驅趕出去的人已經先回到現實世界了嗎?似乎並非如此,因為要回到原來的世界,就得等到『孤立空間』這個實驗宣告結束。
「內心的動搖……將自己心中不想被知道的祕密說出來,這樣不太好是嗎?」
「跟朋友吵架……看來也是不太好吧,應該是……」
桐山和圓城寺接續說著。
「嗯……嗯……沒錯。像那樣的事情……的確不好。然後……結果……一起遭逢現象的夥伴是很重要的,如果你的心已經遠離了夥伴,那會……非常危險。」
「一起的夥伴……是吧。還有沒有什麼其他的資訊啊。好比說這麼做就會觸動『強制終了』之類的,相反地做些什麼就不容易引發強制終了之類的。」
稻葉更進一步地尋求詳細說明。不管得到多少資訊都還是覺得不夠啊。
「其他的……嗯……應該沒有了吧……應該都說完了吧?」
沒想到〈二號〉就這樣突然宣布自己已經把話說完了。真的是太教人感到意外了。
「等等,還有……」
儘管太一出聲阻止,但是〈二號〉不等太一說完,立刻就離開栗原的身體了。
□■□■□
幸虧這段時間〈二號〉入侵了栗原的身體,讓她可以恢復平靜的狀態。結果後來因為她和其他夥伴一樣受到「回到大家都在的社辦」這個現象的影響,堅持要回到夥伴身邊,太一他們怎麼阻止都沒有用。最後只好由桐山送她到女子田徑隊的社辦去。
不過,這麼一來對現況又有更進一步的了解了。
目前並沒有找到任何解決方案可以徹底解決問題。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只要心有所動搖,就很有可能會觸發『強制終了』,並且冒著失去記憶的危險。眼下的當務之急應該是要先找出這件事情的對策。
「我們要救這個世界的所有人,就算最後只熄滅了一點點小火,有做總還是比什麼都不做好。」
稻葉的話讓太一頻頻點頭。
「我們先去找大家商量吧。一邊爭取更多時間,一邊思考有什麼是我們能做的……」
七個人一起邁向東校舍,朝著文研社成員平常所使用的教室走去。
大部分的學生都在學生會的指示下聚集在教室裡。看來似乎是一年級的集中在同一間教室,二年級則分成三間教室。也有少部分的人自己決定要去哪裡。
太一他們決定要到每一間教室去看看,親眼確認一下大家的狀況。
「另外,栗原以及那兩個『欲望解放』的一年級男生,現在應該在別的地方了吧。面對『強制終了』,我們還是要格外地謹慎小心比較好。」
就像稻葉所說的,對於已經知道『強制終了』的人,有必要用別的方式處理。先不管〈三號〉們有多麼在意這件事,但對我們來說,也就是對人類來說,『強制終了』理應就是最重要的焦點。
那我們走吧!正當太一他們正往教室的方向走去時,有個人在校舍的一樓喚住他們。「喂,文研社的,你們在做什麼啊?」
原來是學生會長香取讓二,以及他所帶領的學生會所有成員。
看來學生會的人似乎也是想要到每一間教室巡邏一下。若是這樣的話,一起執行巡邏行動會更有效率吧。文研社的成員表示幫忙的意願,「那就麻煩你們了。」太一跟香取就在這樣一來一往之間把事情確定下來。
「真的是幫了大忙呢,這種事情就是人手越多越好啊。」
副會長佐佐木開口說道。他是個戴著眼鏡、看來有點神經質的男生。
討論之後的結果,由太一和副會長佐佐木、學生會執行部一年級的足立,以及桐山一組,負責其中一間二年級學生聚集的教室。學生會有八個人,太一他們文研社有七個人,要巡訪的教室則總共有四間,就按照比例下去分配人數。
「基本上以學生會的成員為主,負責跟大家問話,文研社則從旁協助……這樣可以吧?」
大家從香取那邊獲得明確指示。他把主導權掌握在學生會手中的訊息清楚傳達出來,關於這一點,稻葉也以一句「嗯,這樣很好啊。」表示接受。
「雖然會長這麼說……但是根據現場狀況的不同,你們站到前線去也是可以的。」
佐佐木卻展現出懦弱的態度。
「嗯,我想由學生會的人來說明會較有說服力,我們一上台,大家恐怕都會想說『為什麼?』,對吧?」
桐山徵求學生會執行部一年級女生足立的認同。
「嗯,是啊。我也是這麼認為。」
足立說起話來像個男孩子,是個非常爽朗的女生。
不過畢竟她是一年級的學生,我並不認為她有辦法積極地在二年級的教室裡跟大家說話。
「嗯,我來。但是……唔,會長會負責全部的談話吧。一開始說好的應該是這樣啊。」
惶惶不安地不停碎念的副會長佐佐木,和足立並肩一起走進教室,後面則跟著太一及桐山。
教室裡總共有三十個二年級學生。
「喂,八重樫?」「是八重樫和桐山啊。」
太一的朋友渡瀨伸吾及宮上不約而同地跟他打招呼。這是二年二班的教室,所以二班的同學挺多的。
有一群都是男生的、一群都是女生的,也有男女混合的,各式各樣的組合分成六個小團體。有的人坐在椅子上,有的人坐在桌子上,大家都依照自己的意思展現自己的個性。
感覺上現場氣氛與學校的休息時間一樣,各個團體有明顯的分界線,對於進到教室的人也有所警戒,這些和平常不同之處倒是都如實地呈現出來了。儘管表面看來很穩定,但其實充滿了緊張感。
「喂,現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現在看來好像是學生會在掌控一切啊!」
大家紛紛開始詢問進到教室裡的人。
「啊,那個,我們這邊就來做個簡單的說明。」
副會長站上講台,極為生澀地將會長對全體所說的話稍微修改一下之後再說了一遍。請大家冷靜下來,再多忍耐一下,在該負責的事情上請大家多多幫忙。太一和桐山理應要走到前面去的,但他們卻躲在角落。
「……嗯,要我們幫忙是沒有問題啦。」
「具體來說,我們到底要怎麼做才好?這段期間裡學生會又做了些什麼呢?」
「不是……我們還沒有決定任何事情。總、總之,我們希望多聽聽大家的意見。」
「我們的意見除了趕快回家之外沒有別的了啦!」
「你們不會想得太多做得太少嗎?」
本來應該是要負責統整大家的想法,結果卻演變成陷入了一片責難之中。
大家當然都對於眼前的狀況有所不滿,但這並不能怪罪在誰身上,不滿的情緒無處可發洩,一直累積到了現在。
「到底所謂的現象指的是什麼啊,我們都只能照單全收,這太奇怪了吧……」
「學生會的人也什麼都不清楚嗎?」
渡瀨和石川大輝也陸續發言。太一的朋友們都是個性敦厚溫順的人,所以臉上沒有什麼怒氣,然而卻也已經沒有可以給台上的人好臉色看的餘裕了。
「唔……那個……」
所有的不滿,看來都找到了出口,一股腦宣洩而出。這樣的情勢發展可不太妙,太一覺得自己該站出來講講話了。
「請大家冷靜下來。焦急對現在的狀況不會有任何幫助啊。」
太一才剛一開口,所有人的視線就全部都集中到他身上。儘管感到有些畏縮,但他還是堅定地挺直腰桿站著。
「我非常能夠明白大家有很多不滿及怨言想要說,但是我們每個人對於現況的了解都非常有限,就這一點來看大家的條件是相同的。請稍微替台上的人想一下吧。」
「無論如何都不可以吵架喔,好好替身邊的人想想吧,好嗎?」
桐山接著對大家喊話。
「八重樫……小唯……」
瀨戶內呼喚兩人的名字,臉上的表情看來有些驚慌失措。
「這種正氣凜然的樣子真的帥呆了不是嗎?」
中山感到震驚,心中的感想脫口而出。
「可以這麼冷靜沉穩地處理事情,真的好厲害。」
渡瀨看起來似乎也很感動。接著,石川開口說話了。
「的確,我們應該要跟你多學習,不讓頭腦冷靜下來不行啊。」
「哇,就連像和尚一樣心如止水的石川都這麼說啊。」
「渡瀨,你要不要來看著和尚的光頭說話啊?」
太一並沒有說什麼太了不起的話,但卻得到大家一致的好評。
他本還想再多說點什麼,卻突然想到稻葉曾指示他『先不要對外提起文研社過去曾經遭困於現象之中的事情』,敵人不曉得在我方陣營滲入多深還是未知數呢。
「所以如果覺得我們還算可以的話,我們真的很想聽聽你們的不安和不滿。」
太一暫且先提出一個建議。
「八重樫真的是充滿了包容的力量啊!所以才能擁有那樣的女朋友……原本我是壓根都不想去回想那些事情的,但如果是你的話,我說的事情你一定都會聽進去吧。所以來吧,八重樫!」
宮上率先發聲,一頭最流行的捲髮隨著身體一起大力搖晃。
「我和曾根……再加上森以及久保,我們四個人可以『互相傳達彼此的心情』,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在一片混亂之中,宮上開始說明自己身陷其中的現象。
「常常都會突然在腦中有『聲音』響起的感覺,然後心情就開始傳遞過來了!這種現象不曉得是什麼時候開始的,現在可以說是完全都沒有可以喘口氣的空檔啊!」
「宮上同學……我知道你很辛苦,但請你先冷靜下來。」
「好的,桐山同學都這麼說了,我一定照辦。」
引起騷動的主角情緒起伏變化得很快。
「……我好討厭自己和宮上被分在同一群,可以交換嗎?」
「曾根!那是我想說的台詞吧!我們四個都是男生……如果可以讀女生的內心話……那該有……」
「宮上,你可以試試看啊。」
二年二班的班長瀨戶內薰以輕蔑的眼神瞪著宮上。
「我剛剛只是在開玩笑……開玩笑而已……嗚嗚。」
「你也太沒用了吧,我才剛要開始欺負你而已。」
「欺、欺負我~妳不是說真的吧。啊,對了對了,剛剛曾根這傢伙心裡想著『瀨戶內真可怕~果然是不良少女出身的~』之類的話。」
「宮上!這個現象不應該運用在這種地方吧!」
「曾~根~?」
「不是不是,那、那個……哎呀,我也是開玩笑的……」
意料之外地,現場變得一片和樂融融的氣氛,就連現象也變成一個話題,讓大家可以充分溝通。
「喂喂,有空嗎?」
教室內的話題總算告一段落後,學生會和文研社的成員為了和其他人會合,所以先後走出了教室,這時候從後面突然傳來一個呼喚的聲音。
原來是田徑隊的栗原雪菜在呼喚「唯、八重樫」這兩個人的名字。
「我先過去了。」「那我也先走囉。」
副會長佐佐木和執行部的足立繼續朝著集合地點前進,留太一和桐山在現場。他們兩人也有話必須要單獨和栗原說,這麼一來剛好可以一起談一談。
「你們在教室裡說的話,我只有在進到教室之後聽到最後的一小段。」
「妳在中途就進到教室來了喔!」
對此桐山滿臉驚訝。太一也沒有注意到栗原的行蹤。
「你們兩個人的人氣還真是高啊。明明都已經是這種狀況了,大家也太奇怪了吧。真的很奇怪。還是說,其實奇怪的是我們?不會、不會。」
正說著話的栗原,雙眼炯炯有神,散發著奇特的光芒。
為什麼會這樣,栗原在現實世界時就已經深受現象所苦,但是卻沒有收到任何『暗示』……不,也有可能單純只是因為在現實世界她就一直持續不斷地受困於現象之中,所以現在才會這樣吧。
「對了栗原,其他田徑隊的女生呢……?」
「妳是說明美她們那幾個一起陷入『人格交換』現象的女生吧?她們被困在別的地方了,真的是沒道理,令人難以置信啊。」
「果然不讓我走進去社辦是有原因的……」
先前有到過女子田徑隊社辦去的桐山喃喃低語著,栗原聽到後斷然地說:
「嗯,因為她們不想碰到任何人。」
拒絕與外界聯繫,把自己困在裡頭。
「這麼說來,她們也沒有去體育館集合囉,那名單上……」
實際上應該有更需要重視的地方吧,然而太一卻對人數的正確性無法精準掌握而感到非常掛心。
「我有分別替她們在紙條上寫上名字。」
栗原真的是個很沉著的人,然而儘管沉著,卻又不會忽略危機意識。
「文研社的成員也都有受困於現象之中對吧?有類似像這樣的現象嗎?」
「沒、沒有呢。從一開始到現在一直都是我們五個人在一起,沒有聽到或是看到別的空間所發生的事情。」
「……呼。」
「怎麼了嗎?」
「那個,剛剛在教室哩,大家都在分享『自己受困於現象的相關經驗』,你們有說嗎?」
「並沒有。那個,栗原,我們這邊的狀況我希望暫時不要對外提起,等到時機成熟再說。」
「嗯,我了解了。我也不會去說些奇怪的話。」
栗原用強烈到幾乎要教人發疼的眼神盯著太一看,一邊瞪著一邊靠近。
「那個雪菜,妳可以稍微放鬆一點嗎?現在的妳……看起來好可怕喔。會感到害怕並不是在指責雪菜,而是這樣讓人感覺有點危險。」
「前面提到的那兩個消失的一年級男生……的確和美咲真的有所關聯對吧?」
根據太一他們所闡述的『強制終了』觸動規則,如果都是〈三號〉說了算,那危險程度真的很高。
「咦?」
「說不定……是有關係的吧。雙方都是在現實世界中就發生現象的人。」
「唔……除了我們之外……那兩個男孩,也在現實世界中發生現象啊?」
對了,還沒有讓雪菜了解狀況的樣子。
「這一點我們也會一併展開調查。無論如何在把一切搞清楚之前,希望都先不要對周遭的人提到相關的事情。」
太一說話時多了些強硬的口氣。栗原她們還有發生『欲望解放』現象的那幾個一年級生,相信一定都很不好受,因為他們同樣在現實世界裡,就已經長時間身陷現象之中。照這樣看來,在這個『孤立空間』的環境裡,若是時間一拉長,那其他人也會……
「哼……唯,八重樫也對妳說過同樣的話嗎?」
「咦……嗯、嗯。」
栗原用懷疑的眼神輪流盯著太一和桐山兩人,之後才點點頭表示她了解了。
□■□■□
本來想要直接去和女子田徑隊的成員們碰面的,但因為栗原堅決不肯,所以就暫時放棄了。栗原表示她會去向其他成員說明現況,因此就將這件事情託付給她。
接下來要討論一下該拿在現實世界發生『欲望解放』的幾個一年級男生們怎麼辦了,此時千尋和圓城寺正好替補上。
太一首先仔細地叮嚀他們兩人,關於他們自己發生現象的事情、太一他們過去曾經發生過的現象,以及兩個男生消失不見了等等的這些事情,都不可以向周遭的人提起。然後消失的那兩個男生,就由千尋和圓城寺去進行後續追蹤,看他們是否回到現實世界了。
就在這些事情進行的同時,時間一分一秒前進,學生會也開始展開下一個行動。
『接下來要配發餐點以及睡覺用的毯子,請大家到體育館集合。』
校內廣播傳來香取的聲音,說是要請大家再次移動到體育館。
現在的時間是九點半。在『孤立空間』裡,時鐘的指針感覺上和現實世界一樣,確實一分一秒地前進著。來到『孤立空間』後從學校拿到的手錶,上面的時間和太一他們的手機上頭所顯示的時間是一致的,沒有任何誤差。
「月亮的位置……改變了呢。」
在走廊上走著走著,圓城寺突然小小聲地說道。不久之後太陽就會再次升起吧。
『東西就放在倉庫,會有人指引大家去領用,請大家照順序前往領取。』
香取站在體育館的講台上,用麥克風大聲說著。
一切都井然有序,沒有任何混亂的情事發生,真的太了不起了。大家都非常沉穩冷靜,遵照學生會的指示行動。整體的狀況真的很像災難發生時大家聚集在避難所的樣子。
在這個過程中,太一他們文研社所負責的,是引導學生們從體育館順暢地往儲放災用備品的倉庫,除了指引路線之外,也幫忙分發的工作。
太一照著被分配到的工作,站在走廊的岔路處,偶而對著緩緩前進的學生們喊著「請走這邊」,不過基本上沒有什麼事好做,所以自然而然就會去聆聽學生們說的話。
「要發吃的啊……總共有一百多人以上呢,量真的夠嗎?」
「我們學校的學生有超過一千人啊,所以應該備有可以供給這麼多人的物品吧。」
「不過,倒不會覺得肚子餓呢。」
「啊……我懂。感覺也不是吃飽了,嗯,說不定在這邊不吃東西也沒關係。」
「不過,還是該吃點東西吧。」
看來大家似乎也掌握到了在這邊並不需要攝取熱量的狀況。
「……好認真喔,辛苦了。」
有一個男生從一個移動中的小團體中跑過來,那是太一一年級時的同班同學城山,現在加入了爵士樂社團。在聊天的時候他們會開玩笑地叫彼此王子,是個很爽朗,個性也很溫和的男生。聽說他和永瀨曾經有過一段故事,現在跟瀨戶內在一起應該也很順利。
「能夠做到目前這樣的狀態我覺得真的很厲害,學生會的人多少是因為肩負的責任感,但是八重樫你們純粹是志工不是嗎?」
「不,也沒有像你說得這麼了不起啦……」
太一思考著到底該怎麼回應才好,但結果還是沒辦法好好說明。
「別在那邊礙手礙腳的。」
一個粗魯的聲音傳了過來。已經先往前走的一群學生,在電燈照耀的走廊上停了下來,他們距離太一大約數公尺。
「搞什麼啊,這麼沒有禮貌。」
「啊,不是不是,是現象害的啦現象。」
「你是不是覺得把什麼都推給現象的話就沒事了啊……」
「就─跟─你─說不是了!」
一男一女正在爭論,太一湊上前去問道:
「你們怎麼了?」
「……你為什麼要跑來插手啊。」「……沒事啊。」
太一都特地跑來關心了,沒想到爭執的兩個人卻慌慌張張地離開了現場。
「那個……剛剛那兩個人跟我發生了同樣的現象。」
縮著身子、看起來充滿歉意的城山說著,表情非常黯淡。
剛剛那兩個人的確是爵士樂社團的成員。大概因為是同一個社團的夥伴,所以才會發生同一個現象吧。
「我們有時候會只能說奇怪的話。想都沒想過的話,以及離譜的謊言,都會一一說出來。」
「會胡亂說一些奇怪的話啊?那之後再修正不就好了嗎?」
太一突然想到這個方法所以提出建議。
「但就算是修正了,那些說出去的話語卻已經變成事實且沒辦法消除,這到底是現象造成的或是現況就是如此,我們都已經搞不清楚了……所以……嗯,真的很難啊。」
聽了城山的說明,太一「啊啊」喊了一聲突然明白過來。真的只有發生現象的當事者才能知道那有多困擾。
眼前所看得到的,真的都是些細微的小破洞罷了。但是在這個封閉的世界,得要二十四小時持續不斷地和夥伴共處的狀態下,這些小破洞到底會如何演變呢。
「這個……到底會維持多久啊?如果一直都得這樣的話,那說起來真的很辛苦……」
如果城山的這些話語,不是在暗示即將發生的事情的話,那就太好了。
雖然明知道不吃東西也不會怎麼樣,但是一直讓肚子空空的感覺也很不舒服,所以太一和稻葉也拿了些應急用的餅乾塞嘴巴,還喝了點水。
夜更深了,已經接近一般人平時就寢的時間。
大概是因為在分配食物的同時也提供了毯子,所以學生們也都認為今天應該要早點就寢,好為明天儲備更多體力。
不知道為什麼,大家就是都知道明天一定會照往常一般到來。
學生會提議說大家盡可能地集中睡在同一個地方,然而很多人不喜歡這個提議,所以沒能實行,大部分的人還是跟自己發生同樣現象的夥伴一起待在同一個房間。有男女混合的團體,也有單純男生跟女生的團體。
一百一十八人如果以五個人為一組的話,那只需要二十四間房間就夠了,每個班級的教室、具有特別用途的教室以及社團辦公室等等,全部加起來的數量可以說是非常足夠。
不知不覺地,校舍裡頭已經沒有人在走動,還點著燈的教室也一間一間地暗下來了。
由香取所率領的學生會一行人,似乎也要結束一整天的任務了。
整間學校就要進入睡眠狀態。
太一他們終究還是選擇了文研社的社辦來當作休息睡覺的地方。
「雖然會想說『可惡,沒辦法洗澡』……不過卻不會覺得髒。」
桐山對著自己的肌膚和頭髮東摸西摸的。
「我、我是一個不睡在自己的枕頭上就無法入眠的人,真的不要緊嗎……」
稻葉對著充滿不安情緒的圓城寺說道:
「紫乃,不用擔心,就算是睡眠不足,我想在這個空間裡也不會對身體造成什麼不良的影響。」
關於這一點太一也有所感覺。就算是比平常還要疲憊了,但『睏意』來襲時只要稍微努力一下,就可以戰勝睡魔繼續執行其他行動。
「這個地方我要了!」
永瀨大喊了一聲,並且在鋪好毯子的地板上躺平。
「咦?雖然地板很硬,但是不會痛耶。」
「是對自己身體的擔憂完全會被捨棄的狀態嗎?」
千尋冷靜地下了評論。
「果然是單純為了進行『實驗』而創造出來的世界啊。不過相對來說,我們所面對的戰鬥也變得簡單多了。不需要考慮太多其他狀況,只要向著人的本心就可以了。」
正如稻葉所說的,這的確是最好的方式吧。我們也都是用這樣的方式一路戰鬥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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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醒了。
白色的天花板無邊無際,這裡並不是自己的房間。一時之間想不起來自己身在何處,不過很快就回想起目前的狀況。
現在自己正身處『孤立空間』裡。
室內沒有緊急照明燈,其他的燈光也都關了。然而校外街道的路燈從窗戶投射進來,讓我可以有足夠的亮光,確保自己在移動時不會踩到大家。
「……太一?」
稻葉一邊揉著自己的眼睛一邊撐起上半身。
「抱歉……吵醒你了嗎?」
「沒有,是我自己醒過來的。」
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不過總之睡覺時男生和女生之間還是稍微拉開了一點距離。(話雖如此,但因為社辦真的空間不大,所以距離也是隔個意思意思的而已。)太一和稻葉兩人離得並不遠。
「……狀況還真的是很糟糕啊。想想,在幾個小時前……啊,這裡和現實世界的時間觀念好像不太一樣,我們的身體好像感覺自己還留在學校裡的樣子。」
「……對啊,明明記得已經是過去很久的事情了。」
遇到〈風船葛〉之後,我們就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經脫離了日常的常軌,不過倒是真的想像不到一切會發展到這步田地。
然而,也正因為如此,我才會覺得現在就是最後一戰了。
這裡,就是故事的終章。
「除了我們之外,還有人發生了現象。我們的記憶將會被消除,並且我們知道這是莫可奈何的事情。當然我們也知道現在已經有許多傳言在流竄。是我們把大家帶到這裡來的。」
稻葉條列了我們這群人所面對的幾個事實,即使是現在,聽到後還是感到頭暈目眩。
「不過,我們算是『選擇』自願來到這裡的。」
先前都是那些事件降臨到我們頭上,但這次是我們憑著自己的意志闖進來的。
「呼,說得沒錯,這是我們自己選擇的路。是我們自己想要涉入,用自己的雙腳走進來的。一想到我們的紀錄將會被消除,就覺得應該要來這邊一趟比較好。」
這一場戰鬥是為了要守護其他人和「夥伴之間的羈絆」。為了守護我們自己在發生現象時所產生的記憶──也就是所謂的紀錄,這場戰鬥也必須控制住。
「話雖如此,我們還是持續在進步啊。」
稻葉的視線向上移到窗戶,看來似乎正在欣賞亮晃晃的月光。
「我只跟你說喔……太一,其實我很害怕。」
把臉轉向對自己來說最重要的人,內心的情感也不停溢出。
太一捧起稻葉的臉,然後緊緊地抱住她。
「我會守護著妳的。」
單靠一個人的力量可能辦不到,但是只要大家通力合作的話,一定……
隔天清晨,有好多個學生從『孤立空間』消失了。
三章 對立關係
迎接清晨的到來,身體的狀況仍舊健健康康。身體不會感覺沉重,肚子也不會餓。
儘管是穿著制服就直接睡了,但是衣服上連一點皺褶都沒有。
早上七點的時候,學校的廣播傳來聲響。傳出來的仍舊是學生會長香取讓二的聲音。
『大家都起床了嗎?如果起來了的話,希望大家可以到體育館來集合。我們想要配發食物給大家,可以的話也希望可以點個名──』
總之,文研社的人全都走往體育館。
在『孤立空間』裡,太陽依舊會升起。雖然天空中飄著雲,但是溫度卻不會特別寒冷,是非常舒服的天氣。
進入體育館。可能大家都覺得不需要穿厚重的衣服吧,看到很多人都只穿著制服在身上。
然而室內的環境卻意外地比想像中的冷。
「趕快讓我們回家啦!你們學生會的趕快想想辦法啊!」
有一個男生大呼小叫地嚷嚷著。
已經進到體育館裡的人們,遠遠地聚在一起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這個男生嚴厲批判的對象,正是學生會長香取讓二。
「我知道啊,在這裡的每個人都想要趕快回家,但是現在不管怎麼做都……」
「你真的有想要找出解決辦法的意思嗎!?都這種時候了還在配給糧食,搞什麼啊!?難不成你想要住在這邊嗎?別開玩笑了!若不是這樣……若不是這樣的話接下來也會一直被現象……」
「我會好好聽你說的,來吧。」
香取和學生會的成員一起把這個男生帶到房間外頭。
「……唉唷,這不是窪塚嗎?」
青木開口說道。原來他和這個男生是同班同學。
「啊,青木君。」「青木……」
「喔喔,是松井同學和桂木……你們兩個人在追窪塚嗎?還是說你們是和窪塚一樣都發生了『敵視所有周遭親朋好友』的現象。」
「嗯,所以我們才會想要幫他一把……」
「那傢伙居然擅自對會長大小聲。」
「昨天現象產生最多次的就是窪塚了吧?不過這也不能怪他……我也加入你們的行列吧。」
「謝謝。有青木一起來……能幫上我們很多忙。」
「我真的想做的話,也會是個很有用的男人啊。」
青木和自己的同班同學一起,朝著消失在出入口的男生追去。
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空間裡,突然傳來一陣騷動的聲音。太一他們那邊也聽到了說話的聲音。
「……就是說啊。如果不能從這裡離開的話,我們就要這樣反覆不斷地發生現象。」
「不、不要緊的。過不了多久我們就能回家了。嗯,到時候現象也會宣告終止……」
大家都是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開始伴隨著現象的產生,所以才會一致認為只要一離開這裡,現象也就會跟著解除。這個想法並不正確啊。
跟昨天比起來,今天大家不安的焦慮情緒更加明顯了。僅僅一個晚上就帶來如此大的影響。
「大家早安。怎麼了?沒事吧?」
說話的是學生會執行部一年級的女生足立。太一他們也紛紛回應。
「雖然是一年級,但是妳真的把事情做得很棒啊。」
太一感嘆地說。
「因為我們執行部,也是學生會的一員啊。」
足立將左腕移到太一他們眼前,讓他們能看到別在上頭的學生會臂章。
不過,說起來像足立如此冷靜沉著的也是所在多有。儘管大家都很焦慮不安,但還是會有程度上的差異。是因為『暗示』的關係嗎?還是現象所造成的呢……啊啊,後者的狀況看來的確存在。對於不安定的那些可能性,大家都選擇祕而不宣,並且一邊持續冒險。
「我想幫大家點個名……文研社的夥伴們,你們七個人是一起發生了『心靈相通』的現象對嗎?」
這的確是太一他們所做的設定。為了要充分融入這個世界,不得不撒個小謊。另外他們也附加說明了相關情況──就算他們將內心的話語說出來,周遭的人也不會有任何反應。
「對了,妳知道青木跑出去幫忙追人了吧?」稻葉回應道。
「嗯嗯……咦?宇和和圓城寺同學好像也不在啊?」
「啊,真的耶。喂,紫乃!千尋!」
永瀨邊說著邊東張西望地搜尋著四周。太一也看了看周遭,這才看到兩人往這邊跑了過來。不知道為什麼兩人看起來神色十分慌張。
「笨蛋。你們在耍什麼寶啊!」
「不、不是的,稻葉學姐!是因為有朋友叫我們過去……哎呀那不是重點啦!比起這個……點名的工作進行得不是很順利……」
「點名不順利,那是什麼意思?」
「是二年級橄欖球社的同學們,昨天晚上他們之中有一個人……可能是因為現象的關係吧,總之那時候他自己一個人離開了社辦,然後似乎就沒有再回來了。」
「沒、沒錯,就像千尋君所說的一樣!而且更重要的是,那個人在離開之前,根據其他人的說法,是演得好像自己忘記了所有人……」
──一大早的這個時間點,總共有三個人行蹤不明。
如果再加上昨天消失在太一和永瀨面前的兩個男生,還有大澤美咲也不見蹤影,所以總計就有六個人了。雖然不想面對,但恐怕這六個人就是被『強制終了』了。
事實上,有很多人看到學生會的成員們在點名,會主動提出說「啊,我有看到他,就在那間教室裡和其他人在一起。」類似像這樣的回報有很多。所以實際消失的人有可能還更多。另外,雖然已經證實了,但是栗原,以及同樣發生『欲望解放』現象的另外兩個男生,全都還沒有向學生會報告『有夥伴消失了』。似乎是在情感上還沒有辦法接受夥伴消失不見的事實吧。
為了慎重起見,太一他們對前來傳達夥伴消失這個訊息的人交代說「先不要跟周遭的人說這件事」。他們似乎也沒有要大聲嚷嚷「有人不見了!」企圖引發混亂的意思。看來他們也是希望能對大家保密,靜靜地等待夥伴回來的樣子。
但是,控管點名簿的學生會,理所當然會發現實情。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是因為吵架所以到其他的地方去了嗎?做出這種像是小孩子幼稚行為的到底有多少人呢?」
香取在大家面前開始推理起來。
為了確認點名統計的結果,學生會和文研社都一起集中到體育館的舞台內側。原本一開始香取對於文研社的人加入這次的討論是有點抗拒的,但因為文研社也已經知道有人消失的事實,他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讓他們加入。看來香取也不希望這樣的事情太過張揚。
「……真的,消失了嗎?」
「也說不定,是從這邊脫離了呢。」
副會長不經意地說道。
「脫離……」
太一他們知道這是因為已經到了絕望的狀態才會有的想法。
不過現場的每個人,都因為有人消失不見了,而彷彿看到了希望之光。
這是可以理解的。從這裡消失的話,就代表回到了另一個地方,也就是原本的世界。
「消失不見,說不定是件危險的事呢。」
稻葉說道,似乎是不希望大家抱持著太高的期待。
「為什麼妳會這麼想?」
發問的是跟著一起加入討論的藤島麻衣子。
「那些不見蹤影的人,精神狀態似乎都不是很穩定,如果說不好的狀態是脫離這邊的條件,那也未免太奇怪了。反過來說就比較容易理解了。」
「簡直就像是一個已經訂好規則的遊戲,這是目前可以掌握到的狀況。對於這一切發生的原因我們都摸不著頭緒,所以也就表示不能用一般的邏輯去理解吧。」
藤島的眼神看來有些為難,大概是因為太一他們所提出來的問題,讓她起了疑心吧。
不過用遊戲來形容真的是恰到好處。
那些消失的人如果也來這麼說的話,感覺一點都不奇怪。
「不要再說一些不著邊際的話了。我們應該要先針對有人消失不見了這件事情展開調查。」
香取提出建議之後,學生會的成員也一致地朝著這個目的展開行動。
太一他們文研社的人為了進行內部討論,所以一起聚集到社辦大樓的四○一室。
「真的有這麼簡單嗎……『強制終了』一啟動就可以離開這個世界嗎?」
令人不快的事實,讓太一不禁抱怨起來。狀況看來比想像得還要糟糕。
桐山和圓城寺同樣沉浸在灰暗的情緒中。
「就這樣消失不見了呢。那兩個一起發生現象的人……跟重要的朋友之間的關係也……」
「一定會有辦法恢復原狀的……吧。不然的話……神田和堀田好可憐,但是留在這邊的兩個人……也好可憐喔。」
「所以我們一定要趕快想想辦法。」
千尋說著正面積極的話語。
「夥伴們,小千說得再好不過了!大家一起加油!」
「永瀨同學,我之後再說錯話的話,記得要糾正我。」
「……我好像也有點莫名其妙地太過緊張了,不好意思。」
青木也接著說。
「不過目前我們能做的事情,也只有盡量避免『強制終了』的發生了吧……關於『強制終了』……我們也沒辦法多做說明。只能像剛剛對窪塚說的那樣,叫大家冷靜下來、不要緊的,如此而已……」
「根據〈二號〉所說的,我們並不能去談及與『強制終了』相關的內容。」
稻葉指出重點,接著心有不甘地說道:
「可惡,真想讓大家看看真實狀況,藉此讓大家可以冷靜下來,從容不迫地面對這一切,可惜行不通。必須做得更具戲劇性才行啊。如果大家都說不能說太多『強制終了』的事情,那也只能這麼做了……」
「說起來發生現象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所以不要太在意了!沒問題的!我們就不斷地將這些話傳達出去吧。」
永瀨想了一個好主意。這是太一他們在現象之中所找出來的對抗方法。
「不過,我們已經對雪菜她們這麼做了呀……」
桐山垂下眼睛喃喃低語。沒錯,要做到內心不因現象而有所動搖,並且持續保持穩定情緒,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很困難。一開始或許可以順利進行,但是一旦時間拉長,就一定會出現破綻。
「如果分頭進行會遇到麻煩的話,那我們就全部停下來……」
太一說道。在這段時間裡,想必已經有人暴露在發生『強制終了』的可能性中。
但是總共有超過一百人,每一個人都要個別處理的話,實際上是辦不到的。
「難道要把香取他們排除在外,由我們站到大家面前做一個完整的說明嗎……如此引人注意的做法,〈三號〉會允許嗎?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啊……」
稻葉也跟著說道,聽起來似乎並沒有具體的辦法。
面對強大的敵人,自己手上卻沒有足夠的資訊,也沒有任何武器。這樣的戰鬥根本是亂來。
儘管意志堅定,但卻苦無好方法。就算有想法,也根本不能付諸行動,這一點我們都了解。事實上我們的所有想法都是行不通的。
說起來,這根本就是一場勝敗早已決定的戰鬥吧。
已經有好多個好端端的人就這樣消失了,而且人數還不斷增加,會不會過沒多久連這個世界也會消失?
雖然許下了守護大家的承諾,但是面對崩壞中的世界,僅僅靠七個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阻止……
啪噹。
是某個東西撞到窗戶玻璃的聲音。
心裡猜測應該是石頭吧,但馬上想到這裡可是四樓呢。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看來並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咦,什麼什麼?」青木邊說邊站了起來。他走到窗戶邊,解開鎖後將窗戶打開。
「你小、小心一點啊!」
青木觀察著外面的狀況,桐山則慌慌張張地看護著他。
「好的,我會小心的。唔……外面什麼都沒有。原來如此。」
青木把探出窗外的頭縮回來,轉頭面對太一他們。
「應該是心理作用吧……」
就在這一瞬間。
外頭突然一片漆黑,是一個東西。一個黑影一瞬間晃過去。
細長的黑影一個一個攀爬了上來。
在窗台站穩腳步,某些東西進到社辦裡頭來了。
是人。
而且是在這個世界第一次見到的大人。眼前穿著筆挺西裝的,正是二年二班的導師兼文化研究社顧問──後藤龍善。不過,他的肩膀有氣無力地下垂、眼神也沒有什麼活力,站姿與〈二號〉、〈三號〉都略有不同,所以眼前的是──
貨真價實的〈風船葛〉登場了。
太一他們全部都呆愣住了,誰都沒辦法說出任何一句話來。
站在他們面前的人,依舊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
「哎呀……你們怎麼了呀……都已經是這種狀況了,就算是我跑出來……也沒有必要驚訝成這樣吧……」
太一他們仍舊無法回應。
「……你們到底是怎麼了?動作不快一點的話……時間可是不等人的喔……」
「你到底~~~~~是怎麼進來的啊!?被你搞得心跳都快停止了!你是笨蛋嗎!?」
稻葉發了狂似的突然大吼大叫。看來真的是覺得很困惑。
「就、就這麼突然出現在我身邊……?你到底是怎麼冒出來的啊!?」
「這裡是四、四樓吧!?是四樓對吧?是四樓耶,四樓!?」
「唯!妳是因為這裡是四樓所以說了四次吧!FOUR!」
「永瀨同學妳也因為緊張而變得怪怪的了呢。」
「千尋妳還真冷靜啊。我可是被嚇到幾乎要死掉了,還因為太過驚嚇所以跑了一圈呢。」
「你不是死、死了嗎……!?是幽靈嗎……!?」
「……圓城寺同學,妳說這話也太失禮了吧……」
「哇、哇,非常抱歉!」
對於圓城寺的反應,〈風船葛〉很機靈地做出了回應。
「總之,你到底是怎麼進來的?」
呼──大大地嘆了一口氣之後,稻葉問道。站在窗邊的青木也猛然察覺到「我好像站錯位置了」,所以走回到太一他們所在的桌子旁邊。
「那個……我是從這棟建築物的頂樓掉下來的……用抓住窗緣的方式……」
「幹麼自己一個人像是在演冒險電影一樣搞特技啊。你搞錯自己的角色了吧。」
「哎呀……〈三號〉們可是正在監視著呢……狀況很多啦。要成功避開也只有用這個方法了……啊啊……基本上你們應該要當作我不在這裡的……應該要這樣才對。」
突然之間緊張的氣氛飆升。
儘管結為同盟的〈風船葛〉來訪,但卻完全沒有能夠稍微安心的餘裕。
稻葉繼續問道:
「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嗎?」
「這個……不管怎麼想都是如此不是嗎……我可是在做多餘的事情啊……」
的確,這對〈三號〉們來說可是一點好處都沒有。
「不過……〈二號〉那邊也是用了各種不同的方式努力設法……」
看來〈二號〉或多或少有在幫忙〈風船葛〉。
「啊啊……已經快要沒有時間了,你們可以快一點嗎……」
總是喋喋不休的〈風船葛〉此時也焦急了起來。
「看來是真的沒有時間了。那就趕快行動吧。你應該有話想要跟我們說吧?也請你老老實實地說出你來這裡的目的吧。」
「……啊啊稻葉同學……坦承是很棒的事情。那個,沒錯……我是要來轉達你們必須要知道的事情……反正如果我沒有出現,你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對吧……」
「雖然這樣說有礙身心健康……拜託你了,〈風船葛〉。」
永瀨儘管咬牙切齒,但還是在不顯露怒氣的狀況下好好地向〈風船葛〉『拜託』。
「永瀨同學都這麼說了……那我也只能盡力而為了……對吧。」
這種互相知道彼此個性的談話內容,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總之……目前大家有兩個目的需要達成對吧……為除了你們自己以外的其他人守護『紀錄』……當然也要守護你們自己的『紀錄』。」
「還有,要、要為已經被『強制終了』的人奪回記憶!」
不知道有沒有聽到桐山的補充,但總之〈風船葛〉開始說明了。
「那個……其他人要保住記憶的話……只要避開『強制終了』就可以了……就像〈二號〉所說的,基本規則都一樣……隨著時間的流逝,一切都會畫上句點,到那時候……在現象中所創造的所有記憶都會消失殆盡……」
看來〈二號〉似乎也給了我們正確的訊息。
「另外還有一件事,就是大家……也要守護我的……記憶……應該用『紀錄』這個說法比較好,對嗎……這可是非常費力的事情。」
「我才不想聽你說什麼『辛苦了』之類的話,話雖如此,但這次你真的幫了我們大忙,辛苦你了。」
「啊啊……竟然能讓稻葉同學這麼說……哎呀哎呀。不過……也多虧了大家這麼努力,若非如此我也辦不到……」
「看還有多少考驗全都一次來吧!」
青木幹勁十足。而太一也覺得如果想要守護的事物能夠順利守住的話,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孤立空間』也可以說是一種現象……他們已經覺得無趣了吧……再這樣下去很危險……如果說『強制終了』發生的次數太多的話,這一切應該就會宣告結束……我是這麼認為的。」
「發生次數太、太多,那大概是幾次啊?」
圓城寺問道。
「……因為標準是他們那些傢伙定的,所以也很難說……總之不能再繼續增加了……」
也只能聽信這個說法了吧,但是現在要全然給予信任是很難的事情。
「這個實驗一旦結束,在現象中所累積的所有記憶都會消失……然後回到原本的世界去……然後你們所有人和我的那些所謂的紀錄……也全部都會化為泡沫……但說起來,那卻也是你們回到原本世界的契機……總之現在最重要的是成功避開『記憶消除』……如果做得到,那你們和我們共同創造的所有事情就會被保留下來……」
「你剛剛所提到的紀錄,是包含我們在現象中所發生的所有事情對吧?也就是說,其他和我們相關的人再怎麼累積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嗯嗯……是吧。」
「求之不得,不過換句話說也只有這個方法了。有什麼必要條件嗎?」
「……稻葉同學真是觀察入微啊……我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任務要拜託大家……如果可以順利執行的話,那就什麼都沒問題了……但若是做不好,我們就一起迎向結局吧……」
「你這傢伙真的很愛裝模作樣耶。」
千尋忍不住抱怨的心情我很能夠理解。
「……那個……我想要麻煩大家……讓這個世界畫下句點……」
「該怎麼做才能讓這個世界畫下句點啊?」
「伊織,等等。總之……你的意思就是讓這個世界變得更無趣些,對嗎?」
「正是如此……關於實行的方法……」
──讓在這個世界的所有人……全都抱持同一個想法。
「……不管是什麼,只要讓在這裡的所有人全都往同樣的方向思考……『孤立空間』就會宣告結束。」
「統一所有人的想法……」「……讓大家往同一個方向思考。」
圓城寺和千尋不約而同重複說著。
這太含糊不清了,太一心想。然而同時心裡某些部分又覺得很合理。
「我過往『結束』一個現象的時機點……有很多時候是大家都變得像我講的那樣……那會讓我判定再繼續下去也不會有什麼樂趣了……當然也有很多例外啦……」
以前〈風船葛〉在結束一個現象的時候,到底我們是處於什麼樣的狀態呢?
「想法一致就會變得無趣……那是因為產生變化的可能性大幅降低的關係嗎?」
永瀨歪著頭問。
「如果想法不會再有任何變化的話,那就失去樂趣了……」
〈風船葛〉們想要觀察的重點,就是這個吧。
「人們的想法……是擁有巨大能量的……遠比你們所想像的都還要來得大。也因此……所有人都抱持著同樣的想法,就能發揮出強大力量……幾乎是可以導致重大事件的那種程度……」
那麼也就是說,稻葉確認道:
「若是一個五人團體一起發生了同一個現象,只要他們的想法一致,五個人就可以一起脫離這個地方了。另外其他五人團體也是如此的話……」
「不……不是這樣……你要把『孤立空間』當作是一個現象來理解……」
「……也就是說,陷入『孤立空間』裡的所有人,都必須要有一樣的想法?」
這牽涉太廣了吧!太一想著,並且一邊把眼前的目標實際說出口看看。
「嗯嗯……如果可以做到的話……我想是確實可以『終止』這一切的……」
「如果我們真的讓大家都有一樣的想法,並且順利終結這個世界,那麼在那之後的事情你就會想辦法解決?」
永瀨像是要把對方看穿了一般追問著。
「在這一切崩潰之前趕快進行……總之要是能夠在『強制終了』的人數還不是太多的狀態下終結這個世界的話……後續的事情就由我來處理……」
「如此一來就能夠為大家守住之前的記憶?只有在『孤立空間』裡的記憶會被消除而已對吧?」
雖然有所壓抑,但從稻葉臉上還是看得到藏不住的興奮。
「……正如妳所說的……」
真是求之不得的好消息。接下來的目標,就只有這個了。
「對了,那麼那些目前已經被『強制終了』的人會怎麼樣……」
桐山用泫然欲泣的聲音問道。如此一來的確也只剩下這個問題了。
「……還是有再回來的可能性。當然最後可以在結束時全體都全身而退是最好的狀況……特別是遭受『強制終了』的人數是越少越好……畢竟我沒辦法打包票。」
桐山的表情一瞬間雨過天晴。
「但是,如果大家還有印象的話……現象就算結束了……還是會發生一些事情……?」
「的確如此……在我的記憶中……的確如此。」
嗯嗯,桐山點點頭,剛剛的活力又再次被奪走。
就算能夠在這裡全部做個了斷,但是為了確保記憶不會消失,恐怕戰鬥還是得要持續下去。
「那就是我們最期待的事情了。只是,這一切不會太樂觀嗎?〈三號〉們居然認真到這種程度。單靠我們這些人跟你,有辦法順利通過考驗嗎?真的做得到嗎?」
稻葉會有這樣的疑問,我想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風船葛〉把話說得太好聽了。
聽到這個問題讓〈風船葛〉嘴角上揚露出了微笑。
「……如果是一般狀態的話,那當然是難度很高……但是為了增加贏面,我們可是……連命都賭上去了呢……因為我們已經都安排好了。」
連命都賭上去了是吧。
〈風船葛〉說這些話的時候彷彿很開心、很興奮。
「因為只有這麼做……你們才會呈現出最有趣的那一面不是嗎?」
感覺上對方又回到防備狀態了。
結果看起來這傢伙似乎也不過就是個小角色。
我們誤以為他是在無計可施的狀況下不得不拚命抵抗。
「在這麼有趣的狀態下,要讓大家變得無……究竟會是什麼樣的情況呢?本來已經認為沒戲可看了……沒想到最後的最後還是出現了絕佳機會。」
〈風船葛〉藉著後藤龍善的模樣嗤嗤地笑了起來。
平常根本不可能自己登門造訪,都得要我們在後面拚命追趕的傢伙,現在卻『自己』堅持不退讓。
真是爛透了。不過,儘管不想承認,但〈風船葛〉的信念真的值得給予最高評價。
「說實在的,你所說的話到底是不是真的,我們也不知道。我想你還是把話說得太滿了,不過……」
感覺好久沒有看到如此伶牙俐嘴又好戰的稻葉了。
「不如就賭一把吧,實在很有趣啊。我們會展現最有趣的一面給你看的!」
充滿挑戰意味,擺明了在挑釁,而且看起來非常亢奮,沒錯,這就是如假包換的稻葉姬子。
「這一連串的故事,都是起因於我們很有趣,那麼就用史上最有趣的方式來結束這一切吧。這樣你就可以滿足了吧?對了,這是我自己的想法,大家覺得怎麼樣呢?」
「稻葉真的太酷了,我們完全沒有半句怨言!我也希望能像你說的去做!」
永瀨邊說邊輪流看著大家的表情。
太一以及現場所有夥伴,全都在點頭。
「反正也沒有什麼其他好方法了。」
青木狀似輕鬆地笑著說道。桐山則亢奮地宣告:
「來一決勝負吧!我們一定會成功的!」
「反正,如果這麼做還沒辦法幫到其他人,那這筆帳就要算在〈風船葛〉頭上。」
「千尋,提出這種『都是你的錯,你這個笨蛋、蠢蛋』的想法的……果然是千尋的風格啊。」
「圓城寺,妳是想吵架嗎?妳想說的其實是『你最好也使出渾身解數來看看啊』,對吧。」
「還真是驕傲啊……總之我們自己本身也得要加油才行!」
千尋和圓城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以專屬的說話方式充分表達了堅持戰鬥的意志。
太一轉頭看著〈風船葛〉,兩人視線交會。
懶懶散散、半開半闔的眼睛,瞳孔依舊黯淡混濁──然而在眼神深處,似乎能看得到一絲光芒?
光是相信就夠了嗎?真令人感到困惑。但是如果可以朝著這個方向發展就太好。這是具有可能性的,所以有必要賭上一把。
「我決定相信〈風船葛〉,挺身作戰。你和我們一起參與這場戰爭的同時……應該也更了解人類一點了吧?」
太一終於將直指那傢伙核心的問題問出口,藉著這樣的話來造成對方精神上的動搖。
果然,對方的心開始動搖了。
「……真的……我感到自己幹勁十足呢……嗯嗯。」
如果〈風船葛〉也可以認真起來,那麼就像做白日夢的那些計畫,說不定真的可以實現。
「我有問題。」
稻葉展開行動,開始蒐集必要的情報。
「我說真的……真的……沒有時間了,請說重點。」
「我們可以相信〈二號〉所說的那些話嗎?另外,我們可以把目前的狀況說給他聽嗎?」
「嗯嗯……可以相信他……沒問題的。」
回答得真快。看來〈風船葛〉跟〈二號〉之間的聯盟是具有效力的。
「還有一個問題。從〈三號〉的角度來看,我們可以做到什麼程度呢?」
「基本上應該照著你們所想的去做就可以了吧……對於你們的一切,〈三號〉們全都覺得很『有趣』……但是將所有人的想法統一起來,就可以終止這個世界,這個關於『強制終了』的規則,是從我們這邊聽說的……所以應該不能被知道吧。當然……如果是透過一般管道所得知的事情……應該就沒問題了。」
「在這裡發生的事情是可以被允許的,但一般狀況就不得而知了……總之從你或是〈二號〉那邊知道的知識,會造成這個世界的混亂,對吧?」
「是的沒錯……如果大家知道得太多……就會讓對方懷疑你們是怎麼知道的……如果我和你們有所聯繫的事情曝光……我也會變得難以行動……啊,現在〈三號〉們……應該還想像不到……我竟然會跟你們同盟。」
「如果說是因為我們曾經經歷過很多現象,這樣的說法可以嗎?」太一因為有點在意所以提出問題。
「……在現實世界的時候並沒有這方面的問題對吧……?所以我想應該沒問題。」
回答到一個段落之後,〈風船葛〉便說:「大致上的狀況就是如此,那就麻煩你們了……」並且一邊說一邊從窗邊往太一他們所在的房子中間走去。
太一他們並沒有特別移動身體。
〈風船葛〉散散漫漫、搖搖晃晃地經過太一他們身邊,最後走到了門口。
「……走那邊好嗎?」
稻葉一臉嫌惡的表情,彷彿是情非得已似的問道。
「現在已經沒有關係了……為了蒙蔽那些傢伙的雙眼,我啊……唔……現在對你們說明這個也沒有意義……先這樣吧。」
細聲碎念完之後,〈風船葛〉用最一般的方式,打開門離去了。
「先決定一下前進的方向比較好吧?」
在〈風船葛〉離開之後的社辦裡,稻葉開口說道。永瀨也接著說:
「我在想,我們要努力進行的最後目標,基本上也同樣是防止『強制終了』啟動的最好方法不是嗎?因為我們會把所有人都串聯起來,所以也會形成互相支持的力量吧。」
「讓我們……一起來統一這個世界吧。」
千尋將我們應該要達成的目標清楚說出來。
「統一這個世界……聽起來真的是太偉大了,簡直就是世界和平嘛!」
「是不是世界和平……我想還有討論的空間。比方說如果我們是要讓大家全都變得很生氣,那說不定也能符合那些傢伙所定下的結束條件。不過,就如同伊織所說的,能夠和平地解決這一切是最好的事情。」
稻葉冷靜地轉過頭來,臉上表情看起來有點可怕。
「但、但是……真的辦得到嗎?總共有一百多人耶……比我自己的朋友數量還要多……」
圓城寺不安徬徨的情緒,看來大家心中也同樣都有。
因此太一說道:
「一定辦得到的!」
宣告自己的決心,因為我們都知道,真正的戰鬥已經開始了。
「我們一定辦得到的!」
桐山也看著太一的臉說道。
想要把大家的想法統一起來,過程想必困難重重。光是要讓發生同一個現象的五個人想法一致,就已經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了,太一曾經深陷其中所以非常清楚。
更何況總共有上百人。
上百個人,就是『孤立空間』裡所有的人,用這個角度來想的話,也就是全世界了。
人們互相猜疑、互相討厭、互相爭奪,這都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相信每一個人都能理解這樣的道理。
若非如此,那麼人類過往的歷史,就不會有那麼多爭端在世界各地發生了。
這樣的世界,我們生存的世界,儘管是這樣的世界,儘管我們生在這樣的世界。
只要我們願意改變就沒問題了。
「讓我們把大家串聯起來,證明這一切是辦得到的!」
戰鬥,正式開始。
■□■□■
把這個世界裡所有人的想法都統一起來。為此我們定下了行動方針。
我們要告訴大家,支持自己的夥伴是非常重要的。
我們要教會大家,不要懷疑自己的夥伴,不要和夥伴爭長論短。
只要能夠改變對現象的看法,那麼就算是很小的事情也都能夠理解。
我們要讓大家知道,只要大家一條心互相幫助,把想法合而為一,就一定有辦法戰勝這個終究會宣告結束的世界。
這個世界結束的那一刻,大家就可以從現象中被解放出來。對於這一點大家都有所共識,這可能是『暗示』的關係吧。
太一他們的目標,就是讓大家都保持著積極正面的態度,創造一個團結一致的世界。
並且,因為讓大家知道已經沒有關係了,所以過往在現實世界中也曾發生過現象的事情已經可以向大家坦白說明。太一他們決定要公然地採取行動。
分好小隊後,行動開始。
中午時分,學校裡頭沒有太大的動靜。十二點整,學生會開始廣播『食物配給開始囉~』並且強調『有需要的人再過來就可以了』。看起來並沒有很多人朝著集合地點體育館前進。
令人擔憂的是有夥伴消失的案例。從早上發現這個情況開始到現在時間還算短,所以影響還沒有擴大的樣子,但是說要進行調查的學生會成員們,到底採取了什麼樣的措施呢?
在安靜無聲的校舍裡,太一和宇和千尋、圓城寺紫乃走在一起。
從社辦的窗戶向外看出去,可以看到運動場上有一些學生聚集,似乎是想嘗試從運動場離開,其他人都在做些什麼呢?西校舍及中庭都沒有看到任何人影。
經過北校舍,往東校舍前進。在一年級教室的樓層總算聽到有人在說話的聲音。雖然有不少人轉移陣地到社辦之類的比較熟悉的場所去,但看來還是有很多人選擇留在原來的教室。
「把所有人都集中到教室去說不定比較好做事。」
「但終究還是需要回到體育館去吧。」
冷靜的千尋立刻回應。圓城寺則「好,來吧!」鬥志高昂地喊了一聲。
「那、那我們走吧!他們都跟我們一樣都是一年級的……而且太一學長的聲音那麼好聽,一定沒問題的!」
「……喂,不只是我的聲音,我整個人都很值得依靠的好嗎!?」
千尋和圓城寺因為同為一年級的關係,所以被分配到負責一年級的同學們,太一這次則是以協助的角色跟他們一起行動。以前因為『戀愛熱潮』而聲名大噪的事件也是考慮的因素之一。
太一他們三人進入了一年級生聚集的地方,這也是學生會所要求的定點教室。
門一打開,裡頭所有人的視線就全部集中到太一他們身上。有那麼一瞬間,他們的臉上都閃過了膽怯的神情。
一年級生總共有二十多人的樣子。
「……怎麼了?學生會要繼續做些什麼調查嗎?」
一個男生的聲音傳來,千尋聽到後回應:
「學生會來做什麼啊?」
「喔喔……他們來確認點名簿上的人是不是都在,發生同一現象的常會去彼此都知道的地方,諸如此類的。」
「嗯。不過,我們要說的是別的事情──」
太一、千尋和圓城寺三個人一起站上了講台開始說明。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注意到,在這裡,我們的身體幾乎不會受傷。另外,我想你們也都明白只要一結束就可以回家了。」
「所以,我們接下來要拜託大家,有些事情必須要請大家在這一切結束之前伸出援手,跟我們一起努力。」
「是朋友也好,互不認識也罷,讓我們一起互相合作、互相支援,互相鼓勵吧!」
三個人說明了達成目標應該走的方向讓大家了解。
「啊,這個,你們所說的事情我明白,也覺得應該要這麼做沒有錯,但是……為什麼這些話是由文研社的人來說啊?」
對於這種理所當然會有的疑問,答案早就預備好了。只要把答案說出來就好了,然而緊張的感覺卻讓太一的表情變得僵硬。一旦亮出了這張牌,就會把我們推向舞台的正中央,從此再也沒有可以躲避的地方。 帶著這樣的覺悟,太一亮出牌來。
「因為我們……在過去曾經發生過現象。」
太一所說的話讓現場頓時之間陷入了靜寂,然後便掀起熱烈的討論。
「哇!真的假的!?」「原來你們是過來人!?」「……在現實世界嗎?」
「儘管發生了現象,但是在大家互相幫忙之下,只要能夠熬過去,現象最後一定會解除。雖然被關在這樣的地方對我們來說也是初體驗,但我想狀況是一樣的。」
現在已經知道該如何解除『強制終了』現象,以及終止這個世界,太一一邊留意不要讓〈三號〉察覺,一邊說明著。這麼一來情報的可信度應該會一口氣向上提升許多了。
「不過,要是在現實世界也會發生現象,那就算離開這裡,現象也還是會持續不是嗎?」
在這些一年級的學生中,各式各樣的意見前仆後繼地傳來。
「我認為不會,這次的狀況是在這個地方所發生的現象,只要能夠離開這裡,某種程度上來說就等於是解除了現象。」
正擔心著自己會不會說過頭了,結果似乎並沒有任何動靜。
「如果你說的話是真的……」
「文研社的人剛剛所說的事情好像挺有道理的。」
「……總之最後是一定會結束的,在此之前互相合作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啊。」
大家的想法似乎都非常正面積極。不過,仔細思考一下就會覺得比起相信這些說詞,應該會有更多可能性不斷被提出來。
「八重樫學長!我們等你好久了!我們也正因為沒事做而閒得發慌呢!」
激動地大聲發言的是紀村。太一和桐山曾因為發生『透視夢境』現象的關係,成為戀愛風潮中熱門的戀愛推手,當時還互不認識呢,紀村就來邀請太一參加社團活動相關的討論會議。說起來他並不是個壞人,只是總是會忘記要深思熟慮、細心一點。
「要麻煩大家多注意身邊的人,並多多伸出援手,彼此之間互相交換和現象相關的資訊,好比說感覺對方遇到困難,就在旁幫幫忙之類的。」
「原來如此!啊,對了,我和下野以及多田會隨機突然變成發號施令的人以及接受命令的人。像是『發號施令的人對接受命令的人下令,只要一說出口,對方就會馬上明白』之類的。」
「唔。」
「不過,光用說的實在有點難以傳達~嗯……來了?真的假的啊居然選在這個時間點……八重樫學長,請你看一下。『下野,在原地轉一圈』!」
紀村用手一指,一個戴著眼鏡、頭髮亂糟糟的男生就突然站了起來,並在原地轉了一圈。
轉完之後,那個叫做下野的男生臉瞬間變得火燙。
「看,就是這樣子!不過,命令如果不是一瞬間就能完成的事情,那就行不通了。」
「你這傢伙到底在搞什麼啊!小心我踹飛你喔!」
這個男生會如此生氣也是理所當然的。
「啊,那個那個,我只是為了要讓大家更加了解狀況,所以叫你轉圈示範一下而已啦,只是轉圈而已。我如果是在腦袋裡頭下命令的話,大家看到的就會是你自顧自地做出奇怪舉動,所以我必須要講出來才行啊。」
「你這傢伙,我們不是說好了不可以再丟出這種會讓外人發現的命令了嗎……」
男生仍舊氣呼呼地繼續逼問紀村。
「等、等等,暫停一下!」
「不可以這樣!」
圓城寺突然異於平常地扯開喉嚨大喊,結果把所有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讓她瑟縮了起來。
然而,該說的事情還是必須好好傳達出去。
「不可以……不可以吵架。」
「但是這傢伙……」
「下野,就像圓城寺說的,不要做這種傻事。紀村本來就是個笨蛋,沒辦法。」
「……什麼啊,我才不是笨蛋呢!?不過如果我有做錯的地方我願意道歉。對不起!」
「……那好吧。看在圓城寺同學和宇和的面子上,我就不計較了。」
「你不計較的理由還真奇怪。」
千尋吐槽了一句。一年級的看來感情都很不錯。雖然只有一點點,但是太一的內心的確是燃起了希望之光。
「有完成……任務吧……?」
圓城寺說著。一走出教室,她就立刻「呼哇」地吐了一大口氣。
「剛剛的狀況不就算是成功了嗎?」
「……圓城寺和千尋都表現得很棒!」
突然他們注意到太一喃喃自語了起來。
「太一學長,你怎麼突然這麼說?」
「因為我是真的這麼想啊。光是被捲入『現象』裡頭就已經夠讓人一頭霧水了,沒想到你們還能將事情完成到這種程度。」
「太一學長,來到這邊的時候,有些事情你不跟我們說對吧。」
「其實我們有感覺自己還沒有跟大家變成夥伴關係。」
「……抱歉,我們應該是對等的關係才對。」
罪惡感讓我變得難以啟齒,是我自己把距離拉出來的,這該怎麼辦才好。
「我們也有不想要失去的事物。」
誰都會有必須要守護的東西。
千尋和圓城寺,無庸置疑地是值得信賴的好夥伴。
■□■□■
「怎麼樣?」
和負責其他團體的稻葉及青木這一組人馬,在體育館附近會合之後,太一迫不及待地問道。
「大家都願意聽我們說話。有人說因為我們過去有經歷過現象的經驗,所以說的話比學生會更加具體,也更有自信,讓人格外感到安心。『在事情結束之前,讓我們一起努力把所有人的想法都統一起來!』這樣的口號我們也傳達出去了。不過說話的大部分都是稻葉。」
「至少大家口頭上都同意了。不過,在二年級教室裡的人數變少了……概略說來,如果去掉我們幾個,應該也還有八十多個,人數真的很多啊。」
「所以要讓他們團結起來很不容易?」
「千尋,你也是個跟很多人講話的時候選擇站在角落,然後照自己的意思去做事的人對吧。」
「這個評論是什麼意思啊,聽起來不像是否定就是了。嗯?」
有個人影從擁有餐廳和圖書館的西校舍走出來,並漸漸接近太一他們所在的地方。
「喂,文研社的。」
是學生會長香取讓二。看起來似乎是要去某個地方的樣子。副會長、學生會執行部的一個男生、一個女生,以及藤島麻衣子都跟他一起。
「你們似乎獨斷獨行地展開行動了呢,而且,你們曾經發生過現象?」
「我們只是把我們覺得必要的事實傳達出去而已。」
面對氣憤不平的香取,稻葉毫不在意依舊坦率回應。
「為什麼一直以來都不把事實說出來呢。果然在現象開始之前……所以當流言甚囂塵上的時候,我的懷疑是正確的囉?」
「我們沒有辦法清楚說明。雖然我們有發生現象的經驗,不過是第一次像這樣被困在一個空間裡,所以也沒有辦法適當地解釋。」
「就算是這樣也必須要先把情報提供上來,如果你們執意行動,我會出來阻止你們。」
「還真是了不起的規定呢。」
「領導團隊如果沒有一致的作為,就會導致混亂的狀況,所以不要再任意行動了。」
「……香取,再等一下。」
「藤島,妳想說什麼?」
「沒有……沒什麼。」
藤島想要插嘴說點話,但很快就被擋下來了。我心想,已經無法阻止這個人了嗎?
「哎呀哎呀,總之,我們會這麼做也算是情非得已吧?」
青木態度輕鬆的發言讓現場的氣氛為之一變。「真厲害。」太一心想著,並且搭上順風車說道:
「我們大家應該要有一致的想法,學生會的夥伴們也包含在內,對吧稻葉。」
「嗯嗯,這是當然的。不過看也知道有問題的是香取吧。」
啪,香取拍了一下手。
「好,我懂了。是我不分青紅皂白說得太過分了。原來文研社的夥伴們過去曾經發生過現象,難怪比其他人都還要冷靜,而且你們還為了大家去做了那麼多事。」
「嗯,然後呢?」
「不過,在大家面前宣布事情,或是要採取什麼行動之前,還是先找我們討論一下吧。當然我們這方面也會這麼做,大家互相嘛。接下來如果你們可以教我們現象相關的知識,那就太感謝了。」
「說得也是,擅自行動或許真的不太好。」
如此認真的請求,稻葉也能夠認同,原本緊繃的氣氛逐漸緩和下來。副會長佐佐木和執行部的夥伴看來似乎也鬆了一口氣。
不只是太一他們,學生會長香取也為了要拯救這個世界而積極努力著。香取同樣也希望可以做出正確的行動,雙方如果因此而有所摩擦實非上策。
「啊啊,那麼,我們這邊的現象是『可以讀取彼此的心聲』,這你們已經知道了吧?香取你們的現象是什麼呢?我們也希望能夠知道。」
稻葉提出了問題。聽到這個問題的瞬間,香取眉頭緊皺,不過他也沒有理由不回應。
不過話說回來,到目前為止在香取他們身上都沒有感受到有現象發生的跡象,這實在叫人驚訝。是因為發生的次數很少的關係嗎?還是說他們所發生的現象並不會彰顯在外?
「我和學生會的夥伴們會隨機發生『看得到接下來夥伴要發生的事情』這樣的現象。」
「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這也算是預測未來的一種吧?」
「嗯嗯,不過頂多也只是事情發生的十秒前而已,並且也看不到事件的結果。」
「像是可以知道接下來夥伴們打算要做些什麼事,之類的嗎?」
「挺接近這樣的說法。」
看來並不是不會在外部顯現的現象。知道未來會發生的事情,不過似乎不能改變結果,只是能夠互相知道彼此內心的打算就是了。
香取接著開始問起過往發生現象的狀況。文研社則以稻葉為中心,說明發生『人格交換』以及『欲望解放』這兩個現象的經驗。因為擔心說得太多恐怕會造成恐慌,所以暫且挑選了兩個,並且強調最終現象都會畫下句點。
「似乎沒有太大的參考價值啊……我們想知道的是怎麼樣終結這一切,但聽起來是『除了等待別無他法』。」
香取臉上掛著不滿的表情,似乎是感到期待落空了。
「……是這樣沒錯。但要做到這一點,我們還是有必要跟大家做清楚的說明。」
「……不過,你們所說的話具有說服力,但多多少少會帶來麻煩啊……」
香取暗自低語碎念。
「我想了解一下大家對於文研社所說的話有什麼想法。說不定他們是在唆使我們做一些奇怪的事情吧,真叫人擔心。」
「你說起話來也是很直接啊。」
稻葉稍微諷刺了一下,接著香取便舉步離開了。
「那我也去。」副會長佐佐木點點頭跟大家示意一下後便跟著走了。
「我們也一起走吧。」
「好的。」
執行部的一年級女生足立先開口說道,藤島也立即回應……但是?
「咦?喂喂,先後順序搞反了吧?她只是個一年級的新生耶,卻是由她發號施令然後藤島附和?」
青木提出疑問。為什麼會是一年級的女生當領導者,而藤島則是尾隨最後的角色呢。
往前走了幾步之後,剛好藤島停下腳步,同一時間足立也停了下來。
「不、不好意思,剛剛對藤島學姐做了這麼失禮的事情……」
足立慌忙不斷鞠躬點頭。
「不用在意,沒關係的,好了,妳先走吧。」
「好、好的。」
這次就好好地回復到學姐學妹的關係,藤島推推足立的背。
「……我來說明一下剛剛發生的情況。」
藤島自己留在原地並轉過身來。
「學生會執行部的四位成員加上我,我們五個人所捲入的是隨機地發生『團隊裡的角色重新洗牌』的現象。」
「角色?」太一問道。
「對啊,總之在現象啟動的時候,我就必須要負責扮演某人的角色,而我自己的角色就會被其他人取代,感覺就好像是被強制灌輸別人的想法。」
「這個現象說起來……也不會太棘手啦。」
千尋暗自低語,圓城寺則對藤島說道:
「呼,藤島學姐,要加油喔!」
「……是啊,謝謝妳。」
「對了,藤島,我有個問題想問妳。」
在藤島已經完全轉過身去之後,稻葉開口叫住她。
「剛剛我稍微諷刺香取的時候,妳並沒有插嘴,這也是因為發生現象的關係嗎?」
藤島流露出驚訝的反應,她背對著大家回應道:
「我們每個人因為都肩負著責任,所以必須要好好努力,這樣的想法可以振奮我自己的士氣,在需要的時候成為力量的泉源,不是這樣嗎?」
藤島緊緊握住自己左手臂上的學生會臂章。
「妳說得如此含糊不清,誰聽得懂啊。好好思考一下所謂的努力到底是什麼意思吧。」
對於藤島所說的煩惱,太一他們一時之間也沒有辦法好好地回應。
■□■□■
時間繼續前進,東升的太陽如今又西落了。
文研社的所有人仍舊持續努力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呼籲大家要通力合作、互相幫忙。
香取似乎也回到學校裡頭了,不過一切都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
他在幾個顯眼的地方與人交談。像栗原她們那樣少數幾個人聚在一起的小團體,他也是出聲打了招呼,希望這些團體至少都要讓人找得到。
在集合之後,小隊的組合有所更動,以新的組員繼續巡邏任務。現在是太一、永瀨和桐山一起在走廊上前進著。
「呼~雖然想說要拚到太陽西下為止,但是感覺好累喔……」
永瀨邊伸懶腰邊說著,太一回應道:
「不過,接下來就是努力把團結起來的想法傳遞出去……如此而已。」
然而並不可能我們說了之後大家就乖乖地說「好的,讓我們團結合作!」只有用嘴巴說,或者只有行動都是不夠的,要真正地連心都凝結在一起,這是基本要求。況且人數也真的很可觀。
「知道啦,所以現在不是要跟你們一起去教室巡邏了嗎?」
文研社的成員再次造訪已經繞過一次的教室和社辦。很期待大家在聽了太一他們的話之後,或許也想到了些好方法。另外也需要確認一下有沒有發生和『強制終了』相關的任何狀況。在現在的狀況下,絲毫都禁不起任何粗心大意。
「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的問題,我總覺得黃昏的時候出來外面的人增加了耶。」桐山細聲說道。大概是因為從窗戶玻璃看到遠方的運動場上有學生的身影。
「大概是有人說一起去找找看離開這個世界的方法吧……煽動了大家吧。」
太一思考著別人會說的話。除了我們之外,還有其他人也在尋找著離開的方法。雖然明知道不可能,但看來對大家來說實在是很難放棄。
太一等三人來到了二年二班的教室。因為裡頭都是熟人,所以我完全不會緊張,到了就把門打開──眼前的情景令人傻眼。
教室裡空空蕩蕩。
只有八個人在裡頭。
中山、渡瀨這一群的四個人,以及曾根、宮上他們四個人。
「咦?其他人呢?」
「怎麼會突然變得這麼少人?只剩三分之一了耶?」
一臉困惑的桐山和永瀨忍不住聲音上揚。今天稍早的時候,永瀨和桐山說這邊應該有二十多個人才對。
「大家都出去了。」
回答這個問題的班長瀨戶內,聽起來也非常消沉。
「怎麼了?聽了我們的說明之後,大家都說好要一起努力的不是嗎?」
桐山看來有氣無力的。結果渡瀨伸吾靜靜地回應道:
「因為不管我們做了什麼……『現象』都還是會存在不是嗎?大家的現象都是和別人一起共有的,不管怎麼說這都是很麻煩的狀況啊。」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太一內心焦急不已,然而石川卻異常冷靜地回答說:
「有人說有些事情要討論一下、有人說太羞恥了所以不想待在教室裡。」
「我們不是說過,要把這些想法先放下來,大家好好團結在一起……不是嗎?」
「但是,想要單獨在私底下釐清一下疑點或是討論一下目前的狀況,這都是可以理解的不是嗎?」
宮上邊用手把玩眼鏡邊說道。
「但是一起發生現象的成員好像都固定下來了喔。」曾根向大家說明。
發生同一個現象的夥伴幾乎都是同班同學或是社團的朋友,大家原本的感情就很不錯,所以才會產生這樣的結果吧。
「不過因為伊織說過的話,所以我們選擇留在這裡……畢竟是有經驗的人嘛。」
「中山,謝謝妳相信我。」
「應該的應該的,我自己也認為這麼做比較好。」
中山笑著回應。
「但是……啊,等等……現象好像來了……」
中山突然一臉痛苦的神情,看來似乎是在勉強自己忍耐些什麼,用手抓著自己的其中一邊馬尾。
「中山,妳沒事吧,這次的對象是誰啊!?」
中山的男朋友石川立刻靠了過去。
但是中山卻好像想要遠離石川似的,搖搖晃晃地往前走著。她似乎是以渡瀨為目標,走到之後整個身體就這麼倒在渡瀨的身上。
「喂喂!」渡瀨邊喊著邊撐住搖搖晃晃、看來非常危險的中山。
中山一臉開心地抱住渡瀨,用臉四處摩擦──接著她突然睜開眼睛,急忙跳離渡瀨的身體,整個人往後倒去。
「哇呀!?」
由於力道太猛了,中山的腰強力地撞上桌子。
「喂……怎、怎麼突然這樣?」永瀨感到非常困惑。
「可惡,那些傢伙根本全都是笨蛋!是不是在嫉妒我們啊!」
「……我充分能夠感受宮上難過的情緒,那對我來說有雙重意義,那讓我胸口緊繃得快要炸開了。」
「這個現象好像會在奇怪的時機啟動啊。」
宮上將心情傳遞給曾根──兩人之間發生了『感情傳導』現象。
「唔,然後,怎麼了?」
桐山一一看著所有人的臉,然後歪著頭露出極其困惑的表情。
瀨戶內嘆了一口氣後說道:
「這就是我們所發生的現象。」
重新站好的中山漲紅著臉默默地低著頭。
「我們四個人,會突然變得非常喜歡其中一個人,或是非常討厭。」
「情緒一來完全沒有辦法抵抗,只能任由理智斷線,任憑自己做出奇怪的舉動。」
渡瀨面無表情地補充說明。
「每一次現象的程度也都不盡相同,有時候強有時候弱;有時候突然發生、又急又猛,有時候則溫和柔順許多;發生的時間有時候長、有時候短。剛剛中山的狀況就是既突然又猛烈的現象吧?」
「真、真的太叫人感到無地自容了……」
「沒關係,沒關係的中山,妳也常對我們這些女生做這樣的事情啊,只是這次的對象是男生而已。」
「伊織,就因為是男生所以問題可大了!」
「這是現象所造成的,大家都能夠了解啊。」
石川對著中山說。
「對、對不起,我……做了這麼奇怪的事情。」
身為女朋友的中山,對著男朋友石川道歉。
「是現象造成的,沒關係啦。」
石川像一個寬大溫暖的男人,清楚而確切地表達自己的想法,讓中山的表情緩和了下來。
不過,在中山抱著渡瀨的時候,太一在一旁其實親眼目擊了石川臉上的表情。
剛剛他所說的話應該並非謊言,但是對於這樣的事情不可能完全不在意。剛剛兩人短短的擁抱所產生的情感,一定會累積下來,如果持續累積下去,會造成什麼樣的結果呢?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總之宮上趁此機會改變話題。
「對了八重樫,你們也很不容易啊,聽說你們先前就發生過現象,學生會可沒有這樣的經驗吧?」
「他們也是為了大家所以才會採取行動……」
『沒有人說過這樣的話吧!』
突然之間,有一聲宏亮的吶喊從走廊傳來。
像是電擊般的壓迫感隨著聲音傳來,讓身體頓時無法動彈。但還是立刻強迫身體動起來。
「走吧,大家趕快去教室裡頭吧。」
「咦……八重樫?還有伊織和唯?」
「中山還有你們所有人,等等跟在我們後面一起來。」
永瀨啪啦啪啦地說完之後,文研社的三個人就從教室裡飛奔出去了。
從教室出來後,在樓梯平台的附近有看到幾個人影,是女生。
「但是如果採取了行動,就會讓人看到我們那個樣子了啊。」
「那是因為……這個現象不這麼做的話沒辦法解釋清楚!」
「好了,不要吵了。」
「這跟有沒有發生現象無關吧!?」
幾個女生發生了嚴重的口角。
「看來情況很不妙啊……」
畫面瞬間切換。爭執,彼此的心越離越遠,然後消失──『強制終了』。
她們內心的真實想法是什麼,用肉眼看不出來,但以眼前的狀況來看絕對不太妙。
「得趕快讓她們停下來。」
永瀨走在前面,太一和桐山也接著跟上去。
「妳吵死了!」
「那是我想說的話吧!」
爭論不休的兩個人之中,背對著太一他們的那個轉過身來,剛好和太一他們面對面。這個滿臉漲紅的女生,瞬間停止動作,露出驚訝的表情。然後仍舊照自己的意思往前走去,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另外一個女生則從另一個方向走下樓梯離開了。結果只剩幾個前來幫忙勸架調解的女生滿臉困惑、不知該如何是好似的留在現場。
太一朝著向他走近的一個女生問道:
「怎麼了?我以為是因為現象所以發生了什麼狀況呢。如果方便的話可以跟我們說明一下嗎?」
「我去追那邊那個。」
桐山走過正在說話的太一面前,朝著走下樓梯離開的那個女生追去。
而太一眼前的女子完全無視他的問話,繼續往前走著,所以永瀨也忍不住出聲叫她。
「喂。」
「幹麼突然叫我啊!真沒禮貌耶!」
「不好意思。因為妳的表情看起來好嚴肅。如果妳想要自己一個人靜一靜也可以,但是不是可以請妳冷靜地再跟對方聊一下呢?她是妳很重要的朋友對吧?不要因為吵架而分開就不好了。」
「……吵死了。」
女子加快腳步離去,在樓梯上轉身加速,身體變得傾斜……
「哇!?」
「危險!」
可能是因為太過慌張了,女子不過是滑了一下就頓時失去了平衡,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太一跑到了跌倒的女子跟前,不過除了出聲示警之外,他也不能做什麼。
「好……痛……」
女子坐在地上,手壓著自己的屁股。看起來應該沒有什麼大礙……唔,儘管疼痛不堪,但似乎沒有受傷吧。
「好痛……好痛喔!到底是怎樣啦!這一切都太奇怪了!」
「那個,妳沒事吧?能站得起來嗎?」
永瀨迅速地牽起女子的手腕。
「……真是的,好討厭喔!我好狼狽喔……」
女子的淚腺受到大量刺激,開始大聲地抽噎了起來,永瀨牽著她,讓她站起身。
「總之我們先回去吧。」太一說道。
「……為什麼?那傢伙一直把我當成是傻瓜耶!真的很看不起我!但我卻一直當她是好朋友……這樣不是太笨了嗎?我跟她之間已經結束了,沒有什麼好談的了。」
「不會結束的,不會結束的。」
女子自暴自棄,完全呈現放棄的狀態,讓太一不免感到有些焦慮。照這樣發展下去真的不太妙。
「……的確是有可能不會結束,因為根本連開始都沒有啊。」
「只要妳們能好好聊一聊,我想一定會沒事的。」
這話完全沒有任何根據,為了不讓對方察覺,太一在說的時候特別加強了力道。
或許是太一所說的話語起了作用,女子臉上的表情慢慢變得柔和。
太一鬆了一口氣,不過他卻也注意到女子臉上露出頓悟了些什麼事情的微笑。
「如果可以像你說的那樣就太好了。但是在這個『現象』裡頭……不管怎麼想都沒有辦法……咦?」
突然發出了一個怪聲後,女子就僵住了,一小段微妙的留白,女子的眼淚也停住了。
「妳……怎麼了?」
「唔……不?那個……?」
女子像是一隻新生的貓一般,眼睛茫然無所知地眨了眨。
她的樣子看起來不太正常。
「沒問題的話我們就趕快走吧,回去吧。」
「唔……好的。」
女子老老實實地跟著太一他們一起走了。不過太一卻突然感覺到心跳變得好快,卻搞不清楚為什麼。
原本居中勸架的幾個女生,因為沒有讓吵架鬧翻而分頭離開的兩人改變心意,所以都愣在原地,其中有一個女生為了確認太一他們這邊的情況,所以走了過來。
「美羽、美羽,不要再吵架了,好嗎?妳只要說出來我們都能夠理解的……」
「咦……妳是誰啊?」
僅僅這麼一句話,就讓人從頭皮到腳尖的寒毛全都豎了起來。
結果在下一瞬間。
從剛剛開始一直在身旁的女子,能夠充分感受到她的動靜……現在,不見了?
轉頭一看。
女子就這麼突然消失了。
剛剛明明都還在旁邊的。但卻瞬間移動了?跑到走廊的另一端去了嗎?還是說從窗戶跳下去了呢……
「……消失了?」
眼前的女子如此說道。
「喂,伊織!太一!」
桐山像一陣風一般用最快的速度爬上樓梯。
一路跑到太一他們旁邊才趕快停了下來。
「剛剛走下樓梯的那個女生,突然之間就不見了!好像是消失了耶!我還在想是不是我看走眼了,但看來她也沒有來這裡!?」
「消失……了?」
眼前的女子彷彿氣力放盡,跌坐在地上。
「不、不要緊吧!?說什麼消失了……那,另外一個人呢?」
「人……」
另外一個聲音傳來。
「……消失了。」
渡瀨她們從教室的窗戶把臉探了出來。
■□■□■
夕陽西落,天色全都暗下來了,又快到夜晚食物配給的時間。稍早香取就已經透過廣播請大家到體育館集合。
在前往體育館集合之前,太一他們先行聚集到中庭,稍微討論一下目前的狀況。
「有兩個人……」「消失了……」
太一他們先將剛剛所遇到的事情報告了一遍,千尋和圓城寺聽得渾身發抖。
「我們完全預估錯誤了。發生的基準以及速度,跟我們所想的明顯有落差。」
稻葉也鐵青著臉明白承認這個事實。
「這個世界就是非常單純的『強制終了』現象。仔細想想,總覺得我們恐怕是太過習慣〈風船葛〉的行事步調了。但是……」
永瀨接續稻葉的話語說著,焦慮的情緒從她的字句裡滿溢出來。
「那傢伙果然不是泛泛之輩。〈二號〉也很可疑。說不定如此快速就啟動『強制終了』是正常的呢。」
是否真是如此不得而知。但是一直以來訂定規則的,都是〈三號〉們。
「那個……中山或是渡瀨……你們是真的看到人消失不見的場面啊……到底是怎麼辦到的呀?」
桐山非常擔心地詢問。
稍早發生『強制終了』現象的瞬間,渡瀨他們親眼見證了,所以桐山才會很困惑地問他們「怎麼辦到的」。在那個當下,太一他們也只能夠說「趕快找找看人是不是跑到什麼別的地方去了」。
今天早上我們有交代那些懷疑自己夥伴發生『強制終了』的人,不要去對外散布這件事情,但是看來這件事應該還是被知道了,所以才會有其他人陸續發生『強制終了』吧。
「香取他們也有提過說要參與調查這件事……我再去詢問看看他們調查的結果好了。」
稻葉唰唰地用手猛抓著自己的頭髮。
看來所有的行動都已經被搶先一步了。
「做法必須要有所改變了。」
稻葉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文研社的所有人也一致贊同。各個擊破的方式看來起不了太大的作用。接下來一決勝負的場所,應該要選擇分配糧食時最多人會聚集過來的體育館。
時間一到,會前往體育館集合的人大約有七、八十人,並不是一百多人全部都會到齊。
有些人是乾脆選擇不來,也有些人是因為發生了『強制終了』所以也來不了了。必須要有人協助在校園內做確認的動作,此話一出,千尋和圓城寺便自告奮勇,於是在校舍內巡邏的任務就落到了他們兩人頭上。
「如果發現不想來體育館集合的人,請告訴他們務必要過來一趟!」
「祈禱已經消失不見的人是越少越好……我們出發了。」
目送兩人離開之後,剩下的五個二年級的文研社成員便舉步邁向戰場。
登上了,體育館的舞台。
站上比一般人高的位置,七、八十人的視線瞬間集中過來。
太一他們現在的舉動已經事先取得香取的同意。香取則表示如果他自己可以在一旁看守著,那就沒有問題。
『因為我們有些話想要對大家說,所以可以給我們文化研究室一點時間嗎?』
由於舞台上的麥克風只有一支,因此要拿麥克風發表談話的人就往前站幾步。第一棒是太一。
『今天我們已經前往幾間教室做了說明,後續大家也可以個別私下找我們討論,但我們還是希望可以在正式的場合讓大家了解我們的想法。請大家團結起來吧,比起各自為政變成一盤散沙,還不如一起通力合作。』
透過麥克風,讓自己的聲音傳遞出去。由於體育館裡的人數不多,所以從擴音器傳出來的聲音就顯得更加響亮了。雖然知道那是自己的聲音,但總覺得聽起來不太像。
在大庭廣眾下發表言論的緊張感,以及擔心〈三號〉知道太多自己會被怪罪,雙重壓力下讓人有種雙腳快要抓不住地面的飄浮感。
永瀨上前來按住太一的手腕,並接著說道:
『無論如何這一切終究會結束的,所以請大家同心協力吧,我們互相支援、互相幫忙。』
學生們一邊看著太一他們在台上的表現,一邊窸窸窣窣地討論著。很難說大家的反應是會傾向接受或是否定,不過確實有「為什麼是由你們來說這些?」之類的氛圍在發酵。
接下來由桐山上場說明,太一則退到一旁,跟其他人排在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還有人不清楚?就是關於我們在現實生活中也曾發生現象的事情。』
很明顯地,這句話讓原本局部性的騷動突然擴大了。
然後換青木握著麥克風說道:
「如果說我們曾經成功戰勝那些現象,那麼大家對我們的信任度能夠向上提升嗎?」
最後是第五棒,稻葉拿著麥克風往前幾步。
真正的王牌登場了。
『在此,為了要能夠確保大家安全地度過這次的現象,我們替大家分好了隊伍,這並不是根據大家日常的喜好為基準去做分配的,同時我們也指定好了各個隊伍專屬的地方。』
這就是所謂的管理技巧。這麼一來文研社的任何人都可以隨時監控每一個團體。
這個提案一出,果然引來了台下不安的反應。說不定大家也可以因為這樣的安排而感受到危險迫近的真實感。
『等一下。』
一道冷冷的聲音切開空氣。
香取讓二拿著無線麥克風登上了舞台。
『你們的意思是要接手管理嗎?我可沒聽說你們要做這種事啊。』
『我們已經事先取得上台說話的許可了啊。』
『這是讓你們說一些跟自己有關的事情不是嗎?事前我有跟你們說過可以提及的相關內容吧。況且你們剛剛說的那些,根本不可能靠你們自己完成嘛。』
稻葉和香取之間火花四射。感覺這次的衝突比往常都還要嚴重,學生們也都心想「有狀況要發生了!」直盯著舞台上看。
就在這個時候,從別的角落有個聲音傳來。
「我可以問個問題嗎?」
在台下的聽眾中,有個人高高舉起一隻手說道。
『是渡瀨吧,好,你問。』
香取用麥克風回應。然而渡瀨伸吾卻搖搖頭表示「我不是要問會長」。
「我想問的是八重樫以及文研社的大家。」
看來只要聲音大一點,然後四周靜下來,就算沒有麥克風還是可以讓大家聽得清清楚楚。
「哎呀,不好意思我沒想到會這麼引人注目,只是有事情想要確認罷了。」
看著滔滔不絕的渡瀨,我和香取都不禁想說自己一路以來的努力是不是都白忙了。
「人消失了就是這個現象的結局是嗎?如果你們知道些什麼的話,我希望你們可以跟我們分享。」
『……別誤會了,像這樣被關在一個世界裡,對我們來說也是初體驗。』
稻葉說得有些口齒不清。大概也是不希望在這樣的場合擴大爭端吧。
接著太一和渡瀨的視線交會,態度認真的渡瀨,流露出對太一有所求的眼神。難道說,渡瀨是有什麼想要表達的事情,見機不可失想要趁著這個機會說出來。
『啊啊,這件事情我們早就有所察覺,並且也實際展開了調查行動。有幾個和我們一樣被關在學校的同學,現在已經消失不見了。』
香取似乎是發現了稻葉的異狀,所以說了些話企圖將大家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不過……
現場開始變得喧鬧嘈雜,看來香取的發言,招來了浮動不安的氣氛。
並且,這次的騷動跟先前的狀況完全不同。
「真的嗎!?……人怎麼可能會平白消失啊?意思是說我們再也看不到他們了嗎?」
又是另外一個人的聲音傳來。這次是站在渡瀨附近的瀨戶內薰。
『根據我們過往所發生過的現象來說,並沒有任何會傷及人體之類的情況……所以應該不會吧?』
我們知道事實的真相。但那是從〈二號〉以及〈風船葛〉那邊得來的資訊,所以恐怕不能在這個地方公開。
「那麼,也就是說我們可以出去外面了?」
中山真理子的問題真的是一針見血。
『但也不是說那麼容易就可以離開……剛提到的這兩件事情是不一樣的,請不要誤會了。』
「你們對於現況到底是很清楚還是很模糊啊!」
一個聲音從人群中傳出,不曉得說這話的人是誰。語氣中帶著責難。
『渡瀨他們應該很清楚吧。那兩個女生在消失之前不是吵得不可開交嗎?在這樣的情況下消失不覺得讓人有種不祥的預感嗎?』
稻葉在逼不得已的狀況下,只好為消失這件事情製造一點不良的印象。
「照這麼說起來,的確是讓人有這樣的感覺。」
『所以說,我們對於人平白消失所知不多,這太危險了。所以我認為一定要訂出一些規矩來讓大家一起遵守。』
經過一番努力,看來是朝著我們想要的方向在進行了。
『大家可不要輕易認同文研社所說的話喔。』
「為什麼你要一再反對呢?」
太一沒有用麥克風,不假思索地對香取說道。
『難道你要我毫無怨言地點頭認同嗎?你們才是怪裡怪氣的那一方吧。就算不帶偏見,但只要經過冷靜思考,理所當然都會對你們有所懷疑。』
『但是你像剛剛這樣一直毫無根據地持反對意見也是事實。』
稻葉再次開口回擊。
『但是照你說的那樣做就可以克服眼前的難關……你不覺得這樣的說法也沒有任何根據啊?』
『不知道是誰提出的方法,但不管是面對什麼樣的狀況都可以對應,這是可以確認的。』
『不管是誰發生過那些狀況,次數都不算太多不是嗎?』
『但是只要通盤理解、舉一反三,一定可以避開危險。』
持續爭論不休。太一他們屏氣凝神地防守著。
『你們……或許根據過往經驗來說是對的,但是,對每個人來說都能適用嗎?』
『當然你也不能說就一定不適用。』
『反正我們現在也沒辦法下決定,不如就讓大家根據自己的判斷自由選擇吧?』
『這……』
稻葉露出有苦難言的表情沉默了下來。
這樣不好,一點都不好,但是現在的情勢發展對我們很不利。感覺就好像太一他們單方面一直在強迫大家接受他們的想法。
『……的確,大家都可以自由下判斷。但是我們希望大家可以試著考慮一下我們所提的方法。如果大家繼續像這樣分崩離析的話,我相信並不是好事。』
稻葉這番話是說給所有人聽的,而不是針對香取。
『哎呀,妳可別誤會了。我並不是不想幫忙,更何況我也非常同意妳所說的團結一致,所以我才會把大家都叫來這裡。』
在重要的事情上,香取懂得察言觀色,不會引來大家的反感。
『我只是在想強制規定的必要性。你們不覺得,大家各自用自己想到的方式去面對是最好的方法嗎?』
「那麼,會長你認為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啊!各自的方法指的是什麼啊!?」
有聲音從底下的人群中傳來。台下所有人都混在一起了,況且說話的人也沒有特別舉手,所以並不清楚說話的人到底是誰。
『對應的方法……我們正在尋找。』
「這種話在第一天的時候你們已經說過了不是嗎?」
「都說要做了,那還不趕快付諸行動!」
這次是幾個女生接續發言。
體育館內的氣氛相當凝重,充滿肅殺之氣。
讓香取暴露在被批判的狀態下,對太一他們來說是很好的發展方向。
「但是文研社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吧。」「不可能大家都團結在一起,因為各自都有不同的現象啊。」
不斷有人發表意見。說話的人都不是要說給太一他們或是香取聽,而是像和夥伴相互討論一般,只是用了大家都能夠清楚聽到的音量。聲音從人群中傳出,但不知道說話的是哪些人。就算是說話的人想要躲起來,但一般來說周遭聽到的人還是會稍微回頭做出反應,如此一來就能看出是誰在說話,不過現在卻沒有任何人這麼做。感覺就好像有人在代為發言,有人在幫忙……這只是單純的被害妄想吧。
不過這些無主言論,感覺就是衝著現在的領導團隊而來,壓迫感十足。
不管是文研社或是香取他們,似乎都沒辦法得到支持。
每個人都被捲入了不安與不滿的情緒之中。
照這樣下去也很難繼續說明了,所以文研社說了句「我們去討論一下」,就退到後台去了。
「感覺上……情況不太妙啊。」
才一剛離開舞台,桐山就立刻說道。稻葉也接著說:
「事情的走向本身很不妙,這樣下去我們會被分為香取派和文研社派兩個集團,而香取則會被歸類在大家那一邊吧。」
「就算香取是故意刁難,也找不到反對的理由不是嗎?」
太一不明白香取的想法到底是什麼。只要香取的想法和他們一樣的話,那不就等於是開啟了所有人想法一致的契機嗎?
「喂,你們這些傢伙!」
「是誰!?啊,是香取。」
一聽到宏亮的聲音,桐山就立刻擺出戰鬥的姿勢,發現說話的人是香取,才把手放了下來。
「你們剛剛說的那些話真是獨斷獨行……不會太蠻橫嗎?」
「真抱歉,沒有事先跟你說明。」
稻葉坦率地道歉。
「你們本來是想要在我們不知道的狀況下,自己去做那些事情吧。為什麼你們不會覺得自己是錯的呢?難道就因為你們有捲入過類似的經驗?」
「我們也是在困惑不安的狀況下不斷思考後才付諸行動的啊。」
太一想都沒想立刻回應。
「但是你們給大家的感覺就是必須要聽從你們的指示才行。」
「就這方面來說,你們也是一樣吧。」稻葉回應。
「我有我的立場,我們的作為也受到大家的期待……雖然的確是有點強硬,但實際上大家可以自行做最後的判斷不是嗎?」
香取回應完之後,立刻轉身詢問學生會的夥伴。
「喂,你們大家,你們全部都贊同文研社他們說的話嗎?要賭一把嗎?如何?」
面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每個人都面面相覷、困惑不已。
「……那個,也不是說贊同啦。」
「我們都是學生會的,理所當然是跟會長站在同一邊。」
「如果會長贊同的話,那我們也……我們也會選擇相信。」
就是說啊。香取非常滿意似的點點頭。
「……讓你們每個人都可以自由選擇好像也不太對。畢竟現在的狀況非常混亂。如果照著大家的期待,由我來指出一個統一的方向……對了,如此一來也可以用那個方法……」
香取就這樣叨叨絮絮地碎念著,同時帶領學生會的成員們一起離開了。
逐漸遠去的背影,令人感覺到似乎含有徹底決裂的意涵。
現場只有一個學生會的成員沒有跟著大家一起離開。
「說實在的……」
從頭到尾都保持沉默的藤島麻衣子,在離開太一他們之前開口說話了。
藤島好像是要守護什麼似的用手腕抱住自己的身體。
「……你們,有點讓人感到害怕。」
「感到害怕?」
為什麼會這樣呢?太一反問。
「那是因為……你們從一開始,立場似乎就與我們大不相同。」
千尋和圓城寺在學校裡頭到處搜尋之後,告訴大家原來沒有到體育館集合的人還真不少。
狀況已經慢慢地越來越明朗化了。
似乎有一個重大的轉折正在醞釀著。
四章 全盤改變的世界
進入『孤立空間』已經來到第三天了。
太陽升起時就是一天的開始,對於這一點還有清楚的認知,然而時間給人的感覺卻是曖昧不清。
今天早上竟然沒有請大家到體育館集合的廣播。
從校舍裡往外走的人數變少了,大部分的人似乎也已經放棄尋找能夠讓自己離開這個地方的方法。人們都是固定待在自己覺得最舒適自在的地方屏息以待。
「這裡,是我們在使用的。」
在校舍內巡邏的時候,太一他們會進入每間教室去查看,偶而就會得到像這樣的回應。
「這樣啊……不好意思。」
這種劃定勢力範圍的事情所在多有。
昨天文研社在台上的說明,看來多多少少還是起了作用。
大多數的學生還是跟自己發生同樣現象的夥伴聚在一起。除了團隊裡頭的成員之外,若非必要否則不跟其他人接觸,尤其是原本關係良好的好朋友。
文研社的成員分成了兩隊,太一和永瀨、桐山、千尋等四個人一起行動。
昨天太一他們提到希望將所有人分成幾個小隊,並且各自待在指定的場所,這個提案已經獲得大家的支持。太一他們打算今天下午把大家集合起來,屆時再做更詳細的說明,不過在此之前要先行確認一下大家的反應,並稍微做一點事前的溝通,所以才會分組行動。
「我回來了。」
稍早率先走出社辦去出任務的桐山回來了,她只說了句「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便隻身前往女子田徑隊的活動室。深陷『人格交換』現象的女孩們,似乎一直都關在活動室裡。
「本來想說要和雪菜說說話的。」
「沒有碰到面嗎?」永瀨問道。
「她好像還是覺得美咲就在校園的某處,所以仍舊四處尋找……」
桐山臉上的表情非常痛苦,彷彿自己的心被揪住了一般。
太一他們到東校舍看看有誰在,才一到就有人出聲叫他們。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真正跑來的人卻很少。
「啊,本來是五個人,現在只有三個人……那我們等一下再來。」
太一他們沒有進入這間教室,只有隔著窗戶對裡面的人說道。
「……不在的人並不是已經消失了對吧?」
桐山提出連自己都感到難受的問題。
「啊啊,不是的。雖然我們也很想趕快離開這個世界、終止所有現象。說到這個,那件事情……啊,算了沒事。」
「好的,那再見囉。」
永瀨清楚明白地說道,而太一他們也真的離開了那間教室。很快地,千尋就問道:
「永瀨同學,就這樣放著不管沒關係嗎?看來不在現場的人等一下應該也不會回來。」
「這我知道,但是就算強制執行也是……」
「我還是會想要問問『為什麼、到底怎麼回事』……之類的問題。」
太一說道。那些人也坦白說了自己過往的體驗,所以我有些問題想問問看的。
「是因為他們很害怕吧……」
「相反地,說不定稻葉、青木和紫乃他們那一組可以表現得比較好。青木的一派輕鬆以及紫乃可愛的模樣,可以輕易讓人卸下心防,之後再加上稻葉一針見血的說明,這麼一來就可以搞定了……之類的。」
永瀨說得一點都沒錯。儘管如此我也不想輸。
太一重新振作起來,大步往下個目標邁進。
和爵士樂社團的成員們遭受同一個現象襲擊的城山,待在東校舍樓上的一座練習場。
「喔喔,是文研社的夥伴們啊。」
為了要進入爵士樂社團的社辦,太一他們在窗戶前呼喚,結果就看到臉上堆滿笑容的城山出現了。不過他臉上的笑容有點僵硬,希望那只是我們自己的心理作用。
「狀況如何?有沒有遇到什麼麻煩?應該覺得現在這樣實在很糟糕吧?」
「好像沒有什麼值得一提的事情。」
對於永瀨的問題,城山非常乾脆地回應。接著換太一說道:
「城山,你們的現象是胡言亂語、謊話連篇對吧。」
「『並不是』。」
「不……啊,你說得對。剛剛現象稍微發動了。」
「啊啊,原來如此。真是一個麻煩的現象啊。」
「如果只是麻煩而已倒還容易解決……話說回來,你們怎麼會來這裡?」
城山提問,桐山回應道:
「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們聽我們說些話。我們想接續昨天談到的話題。」
「……那個……桐山同學,不好意思。你們所提的方法並不是不行。但是你看,我們什麼時候要說些違心之論我們自己都無法控制。如果讓別人有所誤會的話是會被討厭的。所以就有點……」
「你不用太在意我們。」
永瀨隨即以溫柔的聲音說著,希望讓對方能夠安心。
「……但是我們自己很在意啊!」
無論如何太一他們都希望能夠在社辦裡和大家聊聊,如果不這麼做的話,根本沒有辦法往下進行。
「城山,你聽我說。現在這個世界的所有人都發生了現象。所以一定也能夠理解你是因為現象的關係所以身不由己。所以儘管現象啟動了,你不覺得可以得到其他人的諒解嗎?」
「『我並不這麼覺得』。」
答案是否定的,但是說話的語氣有些許改變。感覺很像冷冰冰的機器,看起來就像是很勉強地在開口說話。
「剛剛這一句該不會也是現象造成的吧?」
「沒錯……所以我的意思是相反的。」
城山避開其他人的視線並搖了搖頭。
啊,太一驚呼一聲,感覺自己被趁虛而入了。
「讓每個人都團結起來,為什麼非得做到這樣的程度不可?大家互相幫忙什麼的,實在是想得太美好了,所以你們提的方法,會不會也太理想化了。」
「我們必須要以理想狀態為目標啊。」
「這太奇怪了。」
一瞬間,清楚而強硬的語氣,打斷了太一說話的聲音。
「喂,城山,剛剛那個也是發生現象的關係吧?」
「那是我自己想講的話。完完全全是出自於我自己的意志,我的、我的。」
城山不斷反覆地說著,彷彿是想要讓自己也聽見。很明顯地城山也在自己的腦海裡努力戰鬥著。難道說,『現象』已經把城山……弄糊塗了?
很想幫他一把,但繼續追問下去也沒有意義。太一認為應該要在此暫且退場。
「我們並不是在蠻幹,只是希望能讓每個人都能平安地離開這裡。」
「所以我才說……」
城山的眼神裡瞬間閃過一絲膽怯。
「為什麼在這樣的狀態下,你們卻可以像這樣一直都在考慮別人。」
結果,除了城山之外,還是沒有見到其他人。
下了樓來到一年級的教室時,紀村他們的態度才更是露骨。
「宇、宇和……你果然還是站在文研社那一邊的……對吧!?」
紀村和一個戴著眼鏡的男生起了衝突,記得那個男生的名字好像是叫下野。
「文研社那一邊?」千尋出聲詢問。
「啊,沒事沒事,那就先這樣吧。」
原本站在走廊上的下野以及其他幾個男生女生,全都迅速地回教室裡去了。
「哇,別留我自己一個人在這裡啊!」
「喂,紀村。」
太一抓住紀村的手腕。平常紀村就是個性還不錯的男生,稍微強迫他一下就能輕易達到目的。
「啊!?那是因為『聽話照做』的現象啦!下野命令多田『停下來!』……不過似乎沒有那麼順利。」
「為什麼你們看到我們就要逃走呢?」
「八重樫學長,怎麼會說我們逃走呢,我們可是很尊重你的呢。」
「你們的態度也太可疑了吧。」千尋追問道。
「那是因為有流言說……啊!」
「什麼流言啊?」
「太一!」「千尋君!」「我覺得你們已經做過頭了。」「快停下來吧。」
永瀨和桐山代替對方把流言說出來。不過這些話語裡頭有個令人在意的字眼。
「把那些流言全都跟我們說吧,我們說不定可以告訴你們那是真的還是假的。」
「……那麼,好吧。我來跟你們說,先說好,我也只是聽來的喔。」
紀村看看太一他們,然後看看夥伴們躲進去的教室門口,接著才猶豫躊躇地開始說明。
「有流言說……八重樫你們這些文研社的人,難道不是故意讓這個狀態延長的嗎……說不定你們就是在現象背後操作一切的人,讓大家都變得這麼糟糕。」
故意的?在背後操作?
「為什麼這麼說?到底是誰在傳這種莫名其妙的謠言?」
永瀨小小聲地碎念。
「我是從其他一年級的同學那邊聽到的。啊,那傢伙也是從別人那邊聽來的,好像是從學生會的人那邊……」
約定的時間到了,太一他們回到社辦,另外一隊的稻葉、青木和圓城寺也已經在裡頭等著了。在他們抵達的一瞬間,稻葉立刻就大聲喊道「太慢了吧!快點一起走吧!」並且邊說邊從社辦裡頭走出來。
「我們去找學生會確認那個流言是不是他們傳出去的。」稻葉說道。看來另一隊也聽到了同樣的事情。
由稻葉帶頭,文研社一行人來到了學生會的辦公室。
「進去吧。」
稻葉隨便敲了敲門,然後便逕自把門推開。
「啊,文研社……真的……」
在辦公室裡頭只有一個戴著眼鏡的男生,也就是副會長佐佐木。看到文研社一行七人進來,他坐在椅子上慢慢往後退,看來是處於警戒狀態吧。
「你、你們有什麼事嗎?」
「你們是不是在外頭散播一些奇怪的謠言?是嗎!?」
「啊、啊,那個與我無關……」
「稻葉,妳把他嚇壞了啦。先後退一些,他就要撞上牆壁了。」
「反正不管怎麼問,跟這傢伙也談不出什麼結果的吧。香取在哪裡?」
「……我不知道。」
「怎麼可能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躲起來?」
「都說我不知道了。」
「那我們自己來找。如果他回來了,就告訴他文研社有話想跟他說。」
如果香取是在校園裡面走動的話,那看來只好往有人的地方去找了。
永瀨和千尋首先從西校舍開始找起。
剩下的成員下到一樓後,就看到有一個人站在通往北校舍的走廊上,那是在學生會裡頭負責記錄的男生。
「你在做什麼?」
青木出聲詢問。
「啊啊……不,沒在做什麼……」
如果沒有什麼事,就不會自己一個人站在那裡了吧。
「一定有什麼事吧。」
稻葉察覺到可疑之處,那個學生會的男生非常明顯地移開了眼神。
香取所率領的學生會,想必正在策劃些什麼。
「必須要快一點才行了。我們分頭行動吧。」
「我去體育館那邊。」「那我到北校舍去。」「我從上面找下來,麻煩太一就從下面找上去吧。」「我、我去東校舍找。」
青木、太一、桐山和圓城寺全都出發了。
太一在北校舍逐一搜尋,這棟校舍裡頭主要有教職員辦公室以及其他特別教室。有些學生選擇待在特別教室,不過倒是沒有人使用教職員辦公室。走上二樓之後便和從上面走下來的桐山會合了。
「太一,我全部都找過了,也有向遇到的人詢問香取的下落,不過一無所獲。」
「這樣啊……那我們趕快走吧。」
太一心想真的必須要加快三倍的速度行動才行了。運動量真的太大了。
走出北校舍,往東校舍前進。
「喂!太一!唯!這邊這邊!」
背後傳來青木大聲的呼喚聲。
「我剛進去體育競技道場,有看到一些人待在裡面。」
體育競技室平常主要是柔道社及劍道社在使用的,位置就在體育館的一樓。
「我也去跟稻葉她們說。」
青木朝著稻葉所在的方向跑去,太一和桐山則先往體育競技室前進。
才剛到走廊,就又碰到學生會的人。這次是同樣負責記錄的一個女生。
「香取在體育競技室裡對吧?」
太一丟出問題,但是對方卻低著頭完全沒有要回應的意思。所以他們便決定忽略她,繼續前進。
來到體育競技室前面,裡頭有人的動靜。
「太一,怎麼辦?在這邊等稻葉她們過來比較好吧?」
「她們應該馬上就到了,我們進去吧。」
內心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焦慮。太一把門拉開,一腳踏入競技室裡。
裡頭的人數大概在十個人以內……是七個人。
裡頭有香取,還有包含藤島麻衣子在內的學生會執行部共五個人,再加上兩個男生。那兩個男生不是同班的,不過一看就知道同為二年級。
香取他們學生會的人,遠遠包圍著那兩個男生。
裡頭有一股奇妙的熱氣。
異樣的氛圍讓太一停下了腳步。
香取把頭轉向太一他們所在的方向,端正的五官上露出冷冰冰的笑容。
然後好像失去了興趣一般,香取的視線從太一身上移開,太一很自然地追隨著著香取的視線望去。
不屬於學生會的那兩個男生面對面站著。
兩人都緊緊握著拳頭。
接著,突然之間衝突就開始了。
「嗚哇哇哇哇哇哇哇!」
互相對峙的兩個男生中,其中一人揮拳揍了對方。
「……咕哇、啊啊啊啊啊!」
被揍了一拳的男生也立刻回擊。
噗刷、啪撘……
骨頭和骨頭撞擊的聲音傳來,真的是拳拳到肉、貨真價實的互毆。
「再加把勁啊!大力一點!」
香取在一旁拚命煽動。學生會執行部的人也在一旁觀戰,沒有要上前勸架的意思。
這個奇怪的狀況是怎麼回事?不,這樣下去可不行,得趕緊阻止這一切。
「快住手!」「請你們停下來!」
一時愣住忘記該出聲阻止的太一和桐山,終於展開了行動。
互毆的兩個男生根本停不下來。太一他們的聲音傳不到兩個男生的耳裡。就連其他圍觀的人也都沒有回頭,喔不,唯一望向這邊的,就只有香取。
「已經來不及了吧?」
香取說話的語氣,彷彿已經知道結局,彷彿能夠預知未來。
「消失吧你!」「你才消失吧!」
伴隨著怒吼聲,一拳又一拳揮擊。
鈍鈍的聲音讓人不禁感到非常不舒服。
趕快停止吧。我不想看到這樣的場面啊!
太一和桐山好不容易走到互毆的兩個人前方,其中一人單膝跪在地上,兩個人的動作都停下來了。是香取叫他們住手的。
「你們到底在做什麼!?」「是笨蛋嗎你們!」
背後傳來其他人的聲音,是青木帶著稻葉趕到了。
「……文研社的……所有人。」
藤島看著太一和稻葉,露出膽怯的表情小小聲說著,看起來就好像做壞事被現場抓到的小孩子一般。
香取和學生會執行部的三女一男,再加上太一、桐山、稻葉、青木等四個人,現在全部都圍著兩個打架的男生。
突然之間,結束互毆的其中一個男生笑了出來。
「哈哈……哈哈……這樣……應該可以了吧?」
聽起來就好像完全崩潰的笑聲。
「啊啊,感覺太爽了!這麼一來就可以離開這裡了吧!哈哈哈……」
另外一人也同樣大聲叫著、笑著。
完全搞不懂他們在做什麼。感覺就好像他們兩個人自己在另外一個世界似的。
「結束吧……結束吧結束吧結束吧結束吧!」
「我們這麼做一定能幫助到大家,肯定的!」
「絕對可以的吧!絕對……絕對……哈。」
兩人笑著,但同時也正在流淚。
接著,突然之間笑聲與淚水全都停了下來。
「可惡,跟朋友打架的感覺果然是很糟糕啊!」
「但是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了不是嗎!?你不是也這樣說!」
「都是現象啦!一切都是現象害的!」
「不過總算要結束了!會結束吧!」
現場的氣氛根本沒有辦法讓人進去插手──就在這個時候,發生變化了。
原本兩個人充滿攻擊性的惡鬥氛圍已經煙消雲散,兩人緊繃的情緒也頓時鬆懈下來。
「咦?」「嗯?」
兩人面面相覷,臉上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喂……那個,為什麼大家要圍著我們啊?」
「對啊……你們為什麼全都圍在這邊看著我們啊?」
拳腳相向的過程彷彿是幻覺、彼此說的話也像是不真實的謊言,兩人的樣子讓人覺得剛剛所發生的一切,他們完全沒有任何印象。明明是如此激烈地痛毆對方,但兩人的臉上卻沒有腫脹或任何外傷。
「你們好,初次見面……沒什麼事吧?你是二年級的吧?」
「啊啊,是啊我二年級的,如果你也是二年級的,那一直都沒碰過面還真是稀奇……是說,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兩人忘記了彼此之間的回憶。
從他們兩人互相認識以來,迄今所有共同構築的高中生活回憶,現在都已經全部遺忘了。
「喂,你認得我嗎?」
太一開口詢問。對方聽到問題後立刻回應道:
「喔,你是八重樫啊……」
然後,眼前的兩個男生就這麼消失了!
就是這麼突然。完全看不出來到底是什麼方法讓他們消失的。不是慢慢發生,也不是漸漸不見,根本沒有這樣的時間。真的只是一瞬間的事情而已,所以反而讓人有一種他們原本就不在現場的錯覺。
室內一片靜寂。
沒有人有辦法發出聲音……喔不……
「……成功了……成功了……終於……成功了!果然這才是正確的方法!」
學生會長香取歡天喜地的笑聲傳來。
「我找到離開這個世界的方法了!」
「你錯了!這麼做是沒辦法離開這裡的!」
稻葉的怒吼潑了高興到全身顫抖的香取一盆冷水。
「……稻葉,怎麼了?妳能確定妳說的是對的?」
香取的情緒飛快轉變,快到讓人感到害怕,一瞬間他已經回復到冷靜沉著的狀態。
「我一點都不覺得這種方法可以讓人安全地離開這裡,你們都看到了吧,剛剛的那個狀況?」
「這是妳依自己過往的經驗所給的建議嗎?」
「啊啊,是的,沒錯。」
「還是說……妳跟這個現象的操控者可以取得聯繫?」
「你這傢伙,到底在說什麼啊!」
「你剛剛說的話是什麼意思?而且你還對外散播那些過分至極的謠言。」
因為眼前混亂的狀況而淚眼汪汪的桐山,也明顯怒火攻心,暴跳如雷。
「現實狀況看來就是如此,所以我才會做出那樣的推論啊。」
「這是兩回事吧?香取,你想做什麼?」
桐山靜靜地發散著怒氣,她的心情文研社的每個人都能感受得到。
「我只是為了大家的安危不得不這麼做。」
「你這傢伙根本是為了取得大家的認同而故意貶低其他人吧?現在你達到目的了。」
稻葉的聲音聽來格外冰冷。燃燒的怒火在內心不斷沸騰,但是稻葉卻打算要認真地、冷酷地,追問對方實情。
「你剛剛唆使兩個在這裡的男生做什麼事?」
「看了也知道吧?只是要讓他們離開這個世界而已。」
香取的話語聽來有壓抑不住的興奮。
「因為發現有人消失的狀況,所以我們針對這種情形收集了許多資料。然後我注意到,在消失的人之中,有很多情形是原本感情很好的好朋友反目成仇、關係生變。」
彷彿在誇耀自己的勝利似的,香取開始滔滔不絕。
「所以我才讓有共同現象的兩個好朋友彼此互毆,當然我只是對他們說明事情的原委,做不做是他們自己選擇的。他們兩人都很清楚地表示『我已經受夠了,就算有危險我也要離開這裡』,對吧?」
香取一問,學生會執行部的四個人全都點了點頭。四個人的表情看起來都有些害怕。
「說什麼就算是有危險……你們也看到了吧,他們在消失前的那個樣子,讓人做這種事真的好嗎?況且在消失之前,他們看來似乎是連彼此是誰都不記得了。」
「只是一瞬間的狀況罷了,只要回到現實世界,就會恢復原狀的,那是回到現實世界的反作用而已。」
「你未免把這一切解釋得太美好了吧。」
「你們才是從頭到尾都讓人搞不懂呢。從一開始你們就異常冷靜,從你們身上完全感受不到痛苦難過的感覺,才在懷疑而已,你們就又突然說自己是『過來人』,還站到台前指揮大家。」
香取粗暴地大加撻伐。太一反而冷靜地批評道:
「你自己也是如此吧。把大家聚集起來做這些事。」
「……我是受到大家寄予厚望的領導者,必須要有人出來帶領大家才行啊。」
「寄予厚望……」
「我能夠明白你是為了其他人才會採取那些行動的。」
稻葉邊說邊大大地點頭,然後她告訴香取:
「所以我必須要跟你說,你用的方法錯了,那是不正確的。」
「你怎麼能夠確定?有證據嗎?」
我們從〈風船葛〉那邊得知這個世界的規則,所以才會知道這麼多事情──儘管想要這麼說,但無奈不能說出口。
「你也不能保證自己的想法是正確的啊。在這樣的情況下就叫人去執行,這是不對的!」
「妳不可以說我是叫人去執行,他們是照自己的意思,自己自由決定的。」
「自由決定」或許在任何狀況下都是正確的理由,但其實是非常危險的做法。
每個人的知識和常識都各不相同,所以不可能所有人都能夠做出正確的判斷。
「夠了吧?還有什麼話就到大家的面前去說吧。」
香取打斷太一他們的議論,舉步朝外頭走去。
「按照計畫把所有人都召集過來,只要把那些可以馬上趕來的人都叫過來就好了,麻煩你們了。」
香取一下令,一直保持沉默的學生會執行部便以「好、好的」、「……好」、「嗯、嗯」,陸續回應,然後展開了行動。
「你們都覺得這樣做是對的嗎?」
青木提出問題,但是他們卻只有往青木的方向稍微轉身,如此而已。然後便逃也似的離開了競技室。
「這樣真的好嗎?藤島,妳覺得呢?」
藤島原本打算靜悄悄地離開,但太一出聲叫住了她。
「我……都聽會長的。」
「剛剛那兩個男生的狀況妳也看到了吧?」
聽到這句話,藤島的身體顫抖了一下。看得到她舉起手輕輕地擦拭了眼睛下方。
「身為執行部的一員,在這個世界聽從會長的指令去做事,就是我的職責。」
此時此刻的藤島是不是受到『角色重新洗牌』的現象所影響,我們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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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學生會成員的努力之下,學生們都聚集到教室來了。沒有使用廣播,只是到附近看到人就抓過來,所以大約聚集了三十多人。如果再加上會長香取、學生會的所有成員、太一他們七個人,那就超過四十個人了。當中有許多熟悉的臉孔。跟太一同班的中山、瀨戶內、渡瀨,還有石川、宮上、曾根等人都來了。
一年級的紀村也在其中。
另外,臉色發白的栗原雪菜也在角落站著。
「雪菜,可以再碰到妳,真是太好了。」
桐山一臉驚喜,從太一他們的身邊往栗原靠近,並叫了她一聲。
「啊啊,嗯。美咲說不定也是離開這個世界到外面去了。若是如此,那我也不用急著找她了。」
「雪菜,不是這樣的……不是的。」
桐山垂頭喪氣的模樣,就算是遠遠看也看得一清二楚。
比較晚來會合的永瀨也在大家的解釋過後對事情有所了解。她開口問道:
「稻葉,這樣沒問題嗎?不用一點強制的方式阻止這一切嗎?」
「儘管想要拚盡全力,但我到那是行不通的。如果真的那麼做了,那只會為我們招來反感,讓大家對我們完全失去信任,這麼一來我們在這個世界……就真的什麼都不能做了。」
香取看來只是想要跟大家說說話而已。況且若要停止這一切,我們也還沒找到可以讓所有人都能接受的理由。想著想著,香取開始說話了。桐山也回到了太一他們的身邊。
「同學們,我找到可以離開這裡的方法了!我們學生會找到方法了!」
這的確是每個人都期待已久的消息。
彷彿就要揭竿起義一般,室內的空氣凝結,大家屏息等待。
「喔喔喔喔喔!」「真的喔!」「總算!」「可以回家了!」
每個人都被爆發的熱氣包圍。原來學生們想要返家的欲望是如此之高,在此之前根本都不知道。應該是說大家都在內心祈禱能夠趕快回家,但是卻完全沒有不小心流露出來的情形。明明已經在學校裡頭的每個角落來來回回那麼多趟了,但卻沒有掌握到這個事實。
接著,在歡騰的熱度持續沸騰時,室內安靜了下來。
「大家知道人會從這個世界消失不見的事情嗎?」
對於香取所說的話,大家都唯恐會聽漏任何一個字似的異常專心。
「我把注意力放在這一點上頭,總算找到事件發生的條件了!」
香取開始說明剛剛兩個男生互毆的事情。
「關於條件的細項我並不是很清楚。說不定就算不是同一個現象的夥伴,只要直接起爭執,也可以得到同樣的效果。詳細情形接下來應該可以越來越明朗。」
香取總是這麼聰明,說話的方式完全不會讓人感受到他所採用的暴力手段。
「不過,夥伴們互相毆打,確實是可以讓人離開這邊。」
「……不過,要互毆啊。」
過於直接的表現讓女同學不禁小聲抱怨。
「大家有注意到嗎?在這個世界就算是弄痛了,身體也不會留下任何傷痕。當然被毆打也是如此。這不正意味著離開的方法就是這個?」
真是硬拗。不過,看到其他人一臉欣然接受的表情,就能明白硬拗也是必要的。問題是自己能不能接受這樣的說法。
「那麼,問題來了……」
在這個時間點,稻葉姬子開口了。
我可以決定什麼時候要開始進行──這樣的想法深植人心,所以期待心理開始發酵,讓大家的想法開始混亂。
「的確有人從這個世界消失了,但那是不是離開這裡的方法目前還不得而知,離開的人是否平安無事也還不清楚。」
「那麼,我們先假設離開這個世界的人並非全都平安,那麼會出什麼事呢?如果出事了,那像這麼重大的事件應該會更廣為人知才對吧,我們最近卻只有聽到一些傳聞八卦之類的小事而已。」
想法被稻葉點破的香取,為了不想輸所以持續回應。不過稻葉這方面也還沒亮出底牌。
「你剛剛的說明,是忘了提到兩個男生的例子吧。那兩個男生要消失之前可是徹底遺忘眼前的好朋友了呢。感覺上像是失去了記憶一般。你不對大家提這一點是想要矇騙大家嗎?」
香取隱而未提的部分,很明顯的就是整件事情最難讓人接受的地方了。
「剛才我也有提到,目前的……狀況在全世界還沒有其他人知道,所以在我們離開這裡之前,必須把在這裡創造的記憶都忘掉……你們不這麼覺得嗎?這也是消息還沒擴散開來的原因。」
「不,不是這樣的。他們的確是忘記彼此了,並且,兩人在精神方面也受到了相當程度的傷害,這並不是一般的情況。」
「好!我明白妳無法認同我的做法,那妳有什麼對策嗎?」
香取對於自己所發現的方法具有強烈的信心,從他想要成為大家的依靠這一點來看,要回應大家「趕快想想辦法」的期待,現在就是最關鍵的時刻。
「或許真的有離開這裡的方法,但是在沒有確切證據的狀況下就貿然行動是非常危險的。至少我們在現實世界發生現象時,都還可以平安無事地加以克服。所以我們認為要解決這一切並沒有特殊的方法,應該是在規則確定之後大家一致遵從,這麼一來總有結束的一天。大家也都有感覺到這一切終究會結束,不是嗎?」
這才是真正的正確方法。
「但是,要等到什麼時候啊?」
有個女生不假思索地大聲提問。
「長的話……大概一到兩週。在這段期間需要大家同心協力發揮耐心,當然我們不是單純地等待而已,也要隨時觀察一閃而逝的機會。」
想把正確的事情傳達出去,希望大家能夠相信,所以才會透過言語仔細說明。
「沒問題的,我們已經經歷過非常多次的現象,只要我們同心協力,就一定做得到!」
「別逗我笑了。」
太一正面明亮的鼓舞,被香取灰暗的聲音給打散了。
起身對抗吧,太一心想,但是這樣的想法立刻就被一個黑影覆蓋過去。
是香取所傳遞過來的氛圍嗎……不,並不是。
是所有人所傳遞過來的壓力在驅趕太一。
那種感覺強烈到幾乎要把人吞噬。
「這是現象嗎?還是異常狀態?是異常吧,感覺很不一樣啊!」
香取脫口而出。這樣的壓迫力,不是單單一個人就能夠製造的。
是在『暗示』我們都即將進入現象之中嗎?不,說起來現象本身的質量不可能會改變,因為現象的主要目的是侵蝕人心。
「平安無事地戰勝現象?好幾次?這種事情怎麼可能辦得到。」
「過程並不是那麼輕鬆,我知道大家都很痛苦,但是痛苦的程度只有當事人才知道。種種情況我們都非常理解,所以才會出來呼籲大家跟我們一起努力。」
「大家同心協力的話,一定可以戰勝這一切的!」
永瀨的聲音如陽光般溫暖,照耀著整個室內空間。太一他們現在所能做的,就是把明亮的光帶進來,照亮這個世界。沒有辦法強迫任何人接受。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大家都感受到光的溫暖,讓相信的人慢慢增加。
「我們一定會盡全力幫助大家的!」「讓我們一起戰勝這一切吧!千尋和紫乃也會跟大家站在一起!」
桐山接著提出訴求,而青木也和千尋、圓城寺一起加入。
「好!」「我、我會加油的!」
太一他們在大家面前展現了團結的氣勢。藉著讓大家看到希望之光,鼓舞大家的士氣。
用人與人之間的羈絆,來照亮這個世界。
「你們所說的事情根本難以相信。」
香取所說的話,壓迫感更勝以往,充分讓人感受到難以置信的質量。
這真的單純只是香取說的話嗎?
絕對不僅於此。
那麼,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太一稍微轉移視線。有很多雙眼睛在盯著,視線筆直地投射過來,所有人的眼神看起來都有話想說,但是嘴巴卻動都沒動。
這一刻,太一明白了,原來剛剛會感覺那些話語不只是出自香取,是因為話語裡包含了他身後所有人的想法。看不見的趨勢,經過香取後流瀉而出。香取是代替大家說出那句話的。
三十個人,六十隻眼睛正盯著看。
在這之中,難道完全沒有任何一雙選擇相信的眼睛嗎?
沒有,完完全全,沒有。
渡瀨、中山、瀨戶內、石川……還有其他的朋友們,全都不安地看著太一他們。
但是他們什麼也沒說。眼神裡也同樣充滿疑惑。他們好像已經看透一切似的,內心強烈動搖。
為什麼大家會完全不相信呢?
「……我們只是希望能趕快離開這裡,越快越好。」
中山真理子看著最親密的好友永瀨伊織,切切地訴說著。
「不能從現象之中逃出去的話,我們真的……」
瀨戶內薰也有所抱怨。
就連最堅強的兩個女生,都有這樣的想法了,所以看來這是大家最真實的心情。
到底是什麼時候演變到這步田地的,不過可想而知,在這段時間裡,一定發生了什麼事。
現象,侵蝕了所有人的心。只想依靠人與人彼此之間的羈絆,那是什麼都辦不到的。
看不到任何希望,黑暗徹底蓋過了亮光。
「就是因為情況不妙,所以才更需要大家的力量,請大家相信我們!」
青木拚了命地訴說著。
沒錯,不能就此放棄。一定、絕對,有辦法將想法傳達到每個人心中,桐山接著說道:
「沒錯,事實就是我們在現實世界……」
香取的眼神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彷彿是看見獵物的狼一般。
「桐山,你們文研社的人所發生的現象是什麼?」
香取指名道姓地提問。
「唔……就、就是隨機發生能夠互相讀取彼此內心想法的現象,」
桐山說出當時大家討論過後所決定的答案。但是,為什麼香取會選在此刻問這個問題呢?
「我記得你們曾說明過,當現象發生時,你們在讀取某人內心的想法,被讀取的那個人也會知道自己被窺探的是哪些部分,對吧?」
我們應該做過這樣的說明吧,怎麼又覺得好像沒說過。
「唔,嗯嗯,是的。」
「……啊!」
稻葉好像想到了什麼似的突然大喊一聲。
但是香取已經先發制人了。
「那現在就請桐山把讀到的內容分享出來可以嗎?不管是誰的想法都可以。」
「啊啊,那麼由我來回答吧。」
「稻葉,不行喔,我是在問桐山,來吧,請回答我的問題。」
「……為、為什麼我非得回答這種問題不可?」
桐山泫然欲泣地說。
「我是在想,該不會你們在現實世界其實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任何現象吧。」
劇烈的衝擊讓太一眼前的所有東西都瞬間軟化歪斜。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永瀨用乾乾的聲音問道。
「儘管身陷現象之中,但是你們表現得太過冷靜了,看起來完全沒有任何痛苦的感覺,而且還有餘裕可以一味地考量其他人的事情。」
「這都是因為……我們有過經驗。」
太一拚了命開口回應。
「我知道。所以桐山,現在就請妳證明的確有現象發生在你們身上。」
「為、為什麼是我……」
「把攻擊火力鎖定在唯身上……你這傢伙真的是超低級的……」
稻葉咬牙切齒地說。
「這麼說來會長也是啊,你不也是異常地冷靜,並且行動力超強,實在讓人難以想像你身上也有現象發生。」
青木緊咬這一點提出質疑。
「那是因為我全神貫注在這件事情上。況且在沒有人挺身而出的狀況下,我也只好扛起責任。」
陰氣逼人,感覺好可怕,只有被逼急了的人才會有這樣的魄力。
「並非完全沒有人有所動作吧,好比說我們就挺身而出了。」
「那,文研社以外的人呢?」
「……大家光是應付自己的事情可能就已經耗盡心力了。話說回來,為什麼要把我們排除在外!?」
「那就趕快證明你們不用被排除在外。對了,就請桐山和另外一位成員當代表,彼此寫下你們曾經發生過的現象,之後再來做比對……」
「為什麼要這樣懷疑別人!」
稻葉大喊一聲響徹整間教室,接著是一片寂靜。
「不要做!這種感覺太糟糕了。」
稻葉是打算不做『證明自己本身也發生了現象』這件事,藉以度過這次的難關吧。
「乾脆一點趕快開始吧!」
小小聲的碎念傳來,是所有當事者以外的人所說的話。
「啊……沒事沒事。」
宮上把話說完後,一邊搖著頭一邊伸手扶了扶方形的眼鏡。看來他似乎沒有預料到會有這麼多目光集中到他身上,真是做事沒有詳加思考的後果。
「你們不是不希望為這些奇怪的懷疑浪費太多時間嗎?只要提出證明就可以解決了。」
宮上聽來並沒有惡意,結果其他人見機不可失,也都紛紛出聲催促。
「趕快證明一下不就好了嗎?」「這麼一來就可以結束這場鬧劇了。」「話說回來,為什麼你們不能乾脆一點呢?」「難道說……真的是……?」
嘈雜的聲音越來越大,已經沒有任何可以迴避的空間。
太一看著稻葉,而稻葉也正以眼神求救,希望能夠得到答案。沒有可以開啟的門把,看來只能靠自己了……太一已經沒有任何妙招了。
現場騷動吵鬧。人們說的話,都變成了沒有意義的聲響。
不斷地窮追猛打。原來會把人追到斷垣殘壁也不放過的,不是〈風船葛〉,也不是〈三號〉們,更不是現象本身,而是眼前的群眾。
這些都是上同一所學校的同學們,大家應該也都一樣抱持著想要離開這個世界的想法。然而現實狀況卻是用這樣的方式迎接最後的結尾。
「你們真的不想證明嗎……那就當作你們根本沒有發生過現象囉。」
香取下了最後通牒,但是文研社的所有成員全都沒辦法提出抗辯。
「喂、喂……宇和,你說出來也沒有關係,趕快說吧。」
「圓城寺同學……」
一年級的紀村為千尋打氣,一個同為一年級的女生則出聲呼喚圓城寺。
「……唯?」
栗原雪菜的臉異常慘白,白到讓人覺得她會不會就這樣消失無蹤。
「青木……」「青木……」
青木同班的好友桂木和松井同時叫了他的名字。
「說個謊也好啊,伊織。」
中山真理子淚眼汪汪地看著永瀨。
「八重樫,你不是個會說謊的人吧……」「……你這個人就是太過老實了。」
宮上和曾根也對太一說道。
「這也是稻葉的策略吧?妳一定有其他安排對吧?」
藤島麻衣子以顫抖的聲音說出對稻葉的期待。
但是,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喀噹一聲響起,門兀自開啟了。
一個男學生走了進來。
時間抓得真剛好,所有人都覺得應該有事情要發生了,視線全部移往門口。全身起雞皮疙瘩的不只是太一而已。
氣氛急速變化。
這並不是靠一個人的力量就能辦到的事情。
但是,那並不是人。有別的東西附在那個男生身上。若是如此就有合理解釋了。
有『某種東西』,挾持了這個無精打采、缺乏活力的男生。
那既不是〈風船葛〉,也不是〈二號〉。
「……為什麼,你們會在這裡呢……到底?」
那個男生邊看著太一他們邊問道。難道說──是〈三號〉?
文研社之外的人對於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人物有什麼看法呢?
「這傢伙不是普通人吧。」「我總覺得……好像認識這個人。」「我認識他。但好像並不是因為碰過面。」「在來到這裡之前……曾跟他見過面。是聽了他的說明嗎?」
大家拚命地搜尋著記憶的線索,並且想到什麼就不假思索地說出來。
看來大家是在接受『暗示』的時候,或是來到『孤立空間』的時候,和他有所接觸。
「雖然不太清楚……但感覺是因為這個人的關係,所以我們才……那我?」
「不要靠他太近……好像比較好。」
雖然沒辦法好好掌握眼前的狀況,但每個人都不知道怎麼搞的,好像在意識深處認識這個人。
不過,對於大家的反應,『某種東西』看來是完全不在意。
「看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障礙。你們一起進來也很好……真有趣。雖然有點在意你們是怎麼進來這個世界的……但是現在的情勢發展,變得太有趣了。」
我們來到這邊的事情,看來的確是逃過了那傢伙的雙眼。
「但是……從此之後……你們只能放手不管。所以最後讓你們做一件事……」
『某種東西』特地借用男學生的身體,難道只是為了來自言自語地說幾句話?
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到底有什麼目的?
那傢伙用手指著稻葉,接著是永瀨,然後依序是太一、桐山、青木、千尋、圓城寺。
接著他回過頭,看著現場的其他人。
「你們之所以會被捲進這個世界……就是他們所造成的。」
這樣一句話,徹底顛覆了這個世界。
五章 讓這個世界改變的關鍵是……
文研社的社辦完全被深沉的黑暗包圍,氣氛異常沉重。
七個人全都低著頭坐在椅子上。
「我們幾個人身上沒有發生現象的事情,看來還是應該一開始就坦白說出來比較好。」
永瀨細聲低語。太一回應道:
「就算如此,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還是都會發生不是嗎?」
「都是我的錯……被香取指名……卻沒辦法蒙混過關……」
桐山抽抽噎噎地吸著鼻子,眼睛都變紅了。
「唯,不要緊的,不論是誰都會是一樣的結果的。」
一聽到青木的安慰,桐山立刻搖著頭說:「但是我……」
香取之所以會鎖定桐山,想必是因為她最容易把心情都寫在臉上,並且也是最不會說謊的人。雖然不是值得褒獎的方法,但以結果來看卻是正確的選擇。
「怎麼樣都沒差了,既然〈三號〉出現了,代表一切都結束了。」
稻葉的一句話,又讓社辦回到靜寂無聲。
然後男生們很快恢復理智。儘管不可能確認,但是對於〈三號〉,太一他們倒是有一個結論:
「〈三號〉啊,既然已經知道我們在這裡了,卻還故意說那種話……看來我們和〈風船葛〉的關係還沒有曝光啊。」
最後永瀨小聲地說,那些傢伙說不定去四處詢問,開始警戒起來了。
「我們的關係好像被知道了,所以帶來了許多麻煩,但實際上是否真的如此,我們無法得知。」
但是在這樣的時機介入,似乎也不在對方的預想之內。
那些傢伙的發言,讓太一他們在這個世界的信用完全破產。
〈三號〉離開之後,教室裡沒有任何一個人指責太一他們。
所有人都只是怯生生地,用責難的、輕蔑的眼神,盯著太一他們看。
接著,香取問道「有沒有夥伴想要用物理性的爭鬥方法試試看的呢?」還說「要不要執行最後手段就看你們的了」。
短短的時間裡,就看到有人喊著「我來!」「嗯,這樣的話由我來做吧!」「那,交給我吧!」出現了自願者;也有人說著「該怎麼做呢?」「比起什麼都不做來說有意義多了不是嗎?」「如果有成功機會的話……」被引起興趣的人也陸續出現。
文研社曾嘗試要制止。但是卻得到「你們如果要說這些有的沒的,那就滾出去!」之類的一片撻伐聲,並且完全沒有任何人跟他們站在同一邊。如此一來也只有離開教室別無他途了。
留在太一他們胸口的,就只有深層的絕望。
「……我想以目前的情勢來說,我們更沒有理由放著不管了。」
太一回想起剛剛的那一幕幕令人心寒的畫面,儘管心痛但他仍說出不放棄的決心。
「但、但是太一學長……根本沒有任何人要聽我們所說的話啊!」
「我以為在這個世界還很多人沒聽過會長所說的話,但看來他已經說了好多遍好多遍了,這麼一來,情況就真的很麻煩了。」
已經不想再努力了,這樣的心情很容易理解。說真的,除去我們所說的話沒有人願意聽這件事,光是想到還要再一次被大家的嚴厲眼光包圍,就讓人覺得害怕。那些貶低我們的眼神,我已經完全不想再見到。
太討厭了,太難受了。
內心受損,說不定早已變得空空如也。儘管如此,太一仍舊說道:
「圓城寺、千尋,我知道你們現在因為失去了朋友,所以內心的想法非常悲觀。但是,周遭有人把我們當成敵人,就一定會有人願意支持我們,成為我們的夥伴。」
你身邊的人不可能遵照你的意志去行動,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立的意志,希望大家的想法在大部分的狀況下跟自己一樣,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我們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就必須要去貫徹,只要我們能夠堅信不移,相信終究會有好結果的。」
用這樣的方式,用這樣的說法,來激勵自己。就算只是虛張聲勢也沒關係,只要能夠避免自己崩潰就好。
「喂,我一點都不想放棄啊!」
稻葉的話語裡,帶有真摯的情感。
「太一說得沒錯,如果我們不採取行動的話,這一切就會宣告終結,相對的,如果我們積極行動,那就不會輕易畫下句點。」
稻葉用鼓舞人心的言語拚命支撐著,讓表面的樂觀不至於頹倒。
雖然是最糟糕的狀態,但只要大家都能夠團結一致,應該就沒問題了。還不到絕望的時候。
不能忘記,就算周遭的人都與我們為敵,我們身邊也還是有願意相信且支持著我們的夥伴!
■□■□■
文研社正在努力挽回大家的信任。在這樣的情況下,恐怕很難就管理方式提出新的建議。但就這麼放著不管的話,事情的發展也只會每況愈下地惡化。
如果有少數幾個人能夠冷靜下來聽我們說,應該就能讓他們理解現在的狀況。少數幾個人就好了,先從少數幾個人慢慢影響起,我們要靠自己的力量去創造希望之光,就這樣繼續向前努力吧!
因為困難度增加了,所以這次的行動變成兩人一組,太一和青木編在同一組。
兩個男生不斷地在校園裡到處跑來跑去。
「我還沒有和青木搭檔過呢。」
「有些事情是只有我才能辦得到的,太一也是一樣,有些是只有你能做,所以我們要互相支援、互助互補!」
校舍內靜悄悄的。不過跟今天早上比起來,能聽到更多動靜。
太一和青木一逕前往北校舍的三樓教室。
「我班上的女生就是以這裡為根據地。那個,她們所發生的現象是某個人會突然變成透明人,其他人完全感受不到當事者的存在。」
「啊啊,你說的這些女生我知道。」
大概就是剛到這個世界沒多久所碰到的那幾個女生吧。稍早文研社和香取激烈的對抗事件中,她們也在場。
教室裡面傳來急促的說話聲音,我們敲了敲門之後把門打開。
「我們進來囉。」
無論何時都如此一派輕鬆、不拘小節,果然是青木的作風,謹慎的太一趕緊喊了一聲打打招呼。
「……青木和八重樫。」
才剛要走進去教室之前,就來了一陣嘶吼,讓太一他們頓時洩氣。
「請問你們有何貴幹?」
有個人用硬邦邦的聲音發問。裡頭有五個女生,很明顯都處於警戒狀態,不過看來並不是不能溝通。
「不知道妳有沒有聽到我們所說的話,啊,關於會長所說的脫離方法,妳們是怎麼想的?相信嗎?」
「我覺得他說的話是真的。」
「……真的?」
「真的。」
「暫且先不論我們的建議,光是互相毆打這一點,就讓人覺得非常危險啊。」
「八重樫,別這樣,你們兩個人到底在做什麼啊?」
「我只是很想要跟妳聊一聊啊~不喜歡嗎?」
青木努力維持著友好態度跟對方說話,平常大家相處起來是更輕鬆愉快的,不是嗎?
「……其實,光是跟你講話都讓我覺得厭煩。」
對方把話說得再清楚不過了。
其他女生繼續說道:
「你們,不就是發生這個現象的主因嗎?」
「不是,我們不可能做得到這樣的事情吧,不是嗎?」
太一好不容易做了解釋。
「但是……你們並沒有發生現象,是騙我們的。」
「還叫我們相信你們,怎麼可能!」
「更何況你們還想要延長這個狀態。」
「如果你們想繼續的話,那就自己待在這裡不就好了,我不知道你們到底想做什麼,也不想跟你們站在一起。我們要離開這裡。」
「即使我們不值得信任,並不代表香取他們就是對的。」
「夠了,你們想講的話我們都知道了,快出去吧,我們沒有空理你們。」
「那就是最真實的反應吧……」
走出教室後,一行人暫且在走廊上走著,太一喃喃碎語。原本期待可以再次爭取大家的信賴,但如果沒有足以戲劇性地逆轉局勢的策略,就悶著頭向前衝,那麼不管到哪裡去恐怕也會是一樣的結果。
青木一臉老實的表情,開始斷斷續續地說道:
「那五個人,其實昨天狀況非常不好。」
太一在第一天遇到她們的時候,也看到了會讓她們起爭執的原因。
「但是現在她們給人的感覺卻是如此團結。」
難道是因為看到了可以逃離的希望嗎?這倒也不難理解。
太一他們就這樣持續說著沒有希望的話語。
走著走著,又來到了另一間教室前。
「這裡頭有兩個男生、三個女生,他們發生的是『會把周圍的人都當作敵人』的現象。他們都是游泳社的,所以聚集在這裡,不過有三個是我的同班同學,我們感情很好。」
「……青木。」「青木……」
不過,一進到教室裡,青木和太一所得到的反應,根本算不上是歡迎。
這段時間一連串發生了許多事,雙方也還存在著誤會,所以我們說的話對方應該聽不進去。
「我記得這是以前就聽過的事情。」
「有人說你們根本是在內部策應,也有人說你們和那些始作俑者是關係很好的夥伴……」
「請等一下!這樣的說法未免太超過了……」
兩個女生所說的話讓太一忍不住焦急地否認。
「但是我們是這麼聽說的。」
「窪塚,不要相信那些沒有根據的流言蜚語,希望你們也聽聽我們的話啊。」
「是你們背叛我們的耶……在目前這種狀況下,能夠相信說謊的人嗎?」
被朋友貼上背叛者的標籤,青木看來受到不小的打擊。
「桂木你呢?」
「我也……沒有辦法。不好意思。我知道你們都是好人,但是……」
名為桂木的男子看來充滿歉意,但仍舊明確地拒絕了。
「松井同學……」
「青木君到這邊來也是想要幫我們一把,讓你多費心了。我相信你是抱持著單純想要幫我們的心情而來的。」
啊啊,有沒有人啊!?就算一個人也好,有沒有人可以理解我們的想法呢。
「但是現在……要我們單純地相信你們,恐怕辦不到。」
看來這三個人和青木的友情是建立在彼此互相信任的關係上。青木的人品如何,這三個人想必也很清楚。然而即使如此,對於現狀也沒有任何幫助。
「如果互毆可以解決這一切,那我們來做沒問題,大家覺得怎麼樣?」
「窪塚,太過草率行事的話不安全啊!因為這麼做可能會帶來危險啊!」
青木拚命地說服。
「真的要做的時候我們會去找香取他們那些學生會的人討論,不會找青木你們。」
我們的想法,完全沒有辦法傳遞出去。
從北校舍的樓梯往下走。
途中遇見兩個女生,太一開口叫住其中一個。
「啊,喂!」
「……走吧。」「嗯。」
然而兩個女生卻在樓梯的平台繞了一大圈,盡其所能地用最大的限度和太一與青木保持最遠的距離,以完全忽視他們的方式走上樓去了。
「太一,就算我們追上去……恐怕沒有任何意義。」
青木轉過身,但終究無法往前踏出那一步。
面對那些拒人於千里之外的人,即使強硬逼迫,也只是更顯示出自己的無力感罷了。
踩著更加沉重的步伐,太一和青木下到一樓。
走了一會兒之後,看到兩個男生的身影。在昏暗中搖搖晃晃地走路的模樣,感覺就像鬼魅一般。這麼說來已經黃昏了,太陽已然西下。
兩人的身影看起來相當熟悉,應該是在現實世界裡被捲入『欲望解放』現象的一年級男生。當初總共有四人一起來到這裡,然而才剛來就有兩個人因為互相爭執而消失了。
一開始太一他們請留在這裡的兩個男生「保持沉默,不要去提到有人消失的事情」、「在現實中曾遭遇現象的事情也不要跟別人說」。直到現在他們兩人仍舊非常信任太一他們。千尋和圓城寺會定時造訪,跟他們說說話,但是跟太一已經有段時間沒碰過面了。
「好久不見了,你們怎麼樣?都還好嗎?」
太一出聲打招呼,兩人聽到後便「啊啊」地回應,臉上露出些許笑容。
他們兩人還在這個世界,這樣的事實讓太一不禁呆愣了一下。
「被困在『欲望解放』現象裡……而且自己的兩個同伴已經消失了,對你們來說這一切想必很難熬……不過你們還是持續努力,真的太厲害了。」
青木也鬆了一口氣似的說道:
「我們聽說文研社是導致這一切的元凶,你們背叛了大家。」
其中一個男生所說的話讓太一大大地吞了一口口水。
「啊啊,我們聽到之後就想說──原來是這樣啊。發生了那麼多事情卻拜託我們保持沉默,想必是因為你們還有需要調整的地方吧?」
「等一下,不是這樣的。」
但是,為了不讓資訊對外擴散所做的請求也是事實,沒辦法強硬辯解。
「……但是,你們的確為了我們拚了命地在努力,我們能感受到你們的真心真意。」
看來我們的想法有好好地傳達給他們,太好了。
「不過,現在什麼都不重要了。」
「請幫我們向宇和和圓城寺問好。」
兩個人所說的話太奇怪了。
接著青木用顫抖的聲音說道:
「你們怎麼了,為什麼聽起來好像要放棄這一切了似的。」
「我們接下來要去學生會那邊。」
「去他們那邊!?要做什麼?」
太一下意識地說。
「好好地跟他們報告,取得許可,然後毆打彼此直到離開這個地方。」
「什麼……等等!為什麼突然這樣!?」
「另、另外那兩個人,神田君和堀田君在消失的時候,狀態可以說是非常不好,這你們也是親眼目睹的,所以不覺得像那樣說不見就不見是很危險的事情嗎?」
青木和太一兩人都慌慌張張地勸導著。
「是嗎?但就算是這樣……」
「只要能夠逃離這個現象……」
「若是為此,那麼你們的所作所為都是錯誤的,都不是正確做法啊!」
太一再次強調,然而兩個男生的心就好像堅硬的冰,冰凍到讓人難以進入。
「但是,我們已經厭倦了這一切……突然要用配給的方式提供食物,但我們不能吃;有喜歡的女生也一起來到這裡,但我們不能跟對方接觸;還打破了窗戶的玻璃……」
哇,居然發生了這麼多悽慘的事。太一的確從千尋和圓城寺那裡收到了「他們情況不太好」的報告,但是聽歸聽,卻沒有為他們多做些什麼。
「我跟這傢伙也吵過架,如果只是吵個架就可以解決,那我們就這麼做吧。」
說話的男生用手指著另一個男生。
突然之間,被指的男生一拳就揍在說話的那個男生臉上。
打人的人表情漠然,然後像是下定決心般睜大了雙眼。
「……哇!?……啊……現在,是發生現象了吧。一直想著要趕快離開,想著要去跟會長商量該怎麼做才好,總之就是想要趕快結束這一切,沒想到現在……」
「那,不如我們就趁著這個機會如何?」
喀噹!
被揍的那一方,回擊了。
「……啊啊,的確是。」
遭到回擊的那個男生,臉上露出笑容,並且再一次,發動攻擊。
眼前的景象宛如地獄實境繪圖,不久,這兩個人就消失了。
■□■□■
打從一開始就不跟太一他們說話的人,現在也成為目光焦點了。
儘管會想說一切都已經不可能再挽回了,但卻也沒有辦法選擇放棄,因此文研社的成員們都還是持續採取行動。其實說不定,鞭策他們不斷前進的,是一個強制灌輸的想法。不能停下來。如果停下來了,一切就結束了。所以無論如何都要拚了命撐到底。
然而,他們的努力全都徒勞無功,因為在這段時間裡,關於文研社的惡意流言,已經開始擴散。
「都是他們害的。」
「他們真的不懂得察言觀色。」
「已經妨礙到大家了。」
「接近他們的話可是會被捲進麻煩裡的喔。」
直接當面說的也有,對方放大說話的聲量因此得以間接聽到的也有。光是太一他們聽到的說法就已經有那麼多了,那麼那些在背地裡批評的想必更是精彩絕倫。現在在『孤立空間』裡最主要的話題,恐怕就是文研社了。
不過討論得最熱烈的話題,說起來還是學生會所提議的離開這個世界的方法相關的主題。
「已經有人消失了,這是事實。」
「香取所說的話,真的值得信任嗎?」
「別再拖拖拉拉了,差不多該認真面對……再不趕快就麻煩了。」
「還是多少讓人感到有些害怕耶,其他選擇這麼做的人呢?」
「趕快找個人出來試試看吧。」
負面的言論不斷增加。
一回神夜已深。
校舍完全被黑暗包圍。亮起燈的窗戶,明顯比昨晚少了。
因為大家都就寢了,所以文研社也沒有理由在這種時間採取行動。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太一他們也靜靜地準備睡覺。
這才想起來,每天晚上都會配給飲食,但今天卻沒有這麼做。
■□■□■
天亮了,太陽再次升起。
從昨天到今天,到底有多少人已經消失了呢?
文研社已經不再與學生會互相交換情報,所以也無從得知現在『孤立空間』裡的正確人數。從學生會之外所得來的情報更是少之又少。
桐山苦著臉說,只要一問起「其他人呢?」就會得到「你問這個想做什麼!」之類不友善的回應。在這個世界裡真的還有人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嗎?連自己都感到懷疑。
文研社的成員一大早就開始討論。
「這真的太糟糕了,不是嗎?如果我們不能把大家的想法統一起來,那〈風船葛〉也不會替我們守護任何東西了。」
永瀨說話的聲音裡瀰漫著悲壯的氛圍。
「……現在說不定已經到了『消失人數的上限』,如果真是如此,那〈風船葛〉也沒辦法做任何努力了。」
千尋所說的是最糟糕的狀況。
既然已經無法復原了,不如就不要再對這個世界抱著希望,決定接受全部都消失的命運。
「還是說,我們就來扮演壞人的角色吧?徹底變成被大家嫌棄怨恨的對象,不論是攻擊或是其他的任何事情,只要大家針對我們,反過來說就是團結在一起了不是嗎?有了共同的敵人,就自然能夠團結一致。」
對於稻葉隨興提及的理論,倒也不難理解,但是……
「……規則不是說要讓大家團結起來,並且是包含我們在內嗎?」
「我們是稍晚一些才加入這個世界的,所以包含在裡頭嗎?還是沒有呢?〈三號〉似乎對此有清楚的認知……那麼〈風船葛〉對此是怎麼想的!?到底是怎樣啊,〈二號〉!?」
稻葉抬頭對著天井大吼。
太一內心倒是有些許期待。現在基本上已經接近絕望。不過,到目前為止他們已經發生過太多次危急的事件,總是能夠避開最糟糕的狀況。
但這次不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沒有見到希望之光。
稻葉的聲音在室內迴盪,太一則盯著大門等待著。
然而,迴盪的聲音煙消雲散了,卻仍舊沒有帶來任何回應。
雖然情況不利,但太一他們還是在校園內四處穿梭。
就算關起門反反覆覆地進行討論、不斷思考,這個世界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不能放棄。不能放棄。不能放棄。前進吧!戰鬥吧!他們拚命地自我鼓勵。
不過,他們也不是沒有任何策略的。現在他們已經不再想著要讓事情照著他們的想法去發展,既然大家都集結到香取麾下,那正好。
當然,任何他們所提出的建議,一定都會被香取強制反對的。所以可以暫時妥協,將藉著彼此互毆來終結『強制終了』現象的方法保留下來,並將主導權讓渡出去。稻葉建議大家可以往這個方向努力看看,她放下了自尊,不再在意權力的均衡。這樣的態勢彷彿為太一的心添了些許能量。
分配好每個人負責的工作之後,文研社的成員就先行解散了。
太一和永瀨兩人一組,負責在校舍裡來回搜尋。在接下來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要盡力阻止人們再次消失。多守護一個人也好。然後,對於〈風船葛〉讓這一切回到原點的可能性,仍舊抱持著希望。
「我想起最初的事情了。一開始因為只有我自己一個人,所以覺得非常害怕,後來遇見了太一,然後和大家聚集在一起,接著一起努力要讓這個世界團結一致,簡直就是緊張刺激的冒險故事嘛。」
「結果我們現在變成了在背地裡操控這個世界的角色,扮演起眾矢之的了。」
「真糟糕呢,明明我們是為了世界和平而戰的呀,哈哈。」
我們所堅持的方向是對的。但是因為把正確的事情表達出來的方法被禁止了,只能用錯誤的方式去解釋,導致誤會越來越大。
原本人們應該是沒有惡意的,然而懷疑與憎恨的情緒卻在人們心中形成。
任何的情感或意志,一定都會在產生的時候,找到寄託之前歷經徬徨的階段。往好的方向聚集的時候如此,往壞的方向累積的時候也是如此。
從社辦到西校舍;從西校舍到北校舍;從一個房間走到另一個房間。
但是對於我們所說的話,已經沒有人願意給予任何回應了。
「真是沒道理。」
「我們回去吧。」
「停下來吧。」
否定的話語在太一和永瀨面前橫列。
如此劇烈的衝擊讓人受傷,只是這樣傷害不會帶來痛覺而已。對於這些事情,內心已經不會再掀波瀾。
心已經漸漸地──正確地說──邁向死亡了吧?
「接下來……是東校舍吧。」
「……是啊。」
從北校舍出來之後,太一和永瀨往東校舍前進,途中橫越中庭。
眼前的天空,彷彿在諷刺太一他們似的,萬里無雲一片晴朗。
做了也不會有任何回應的行動,讓兩個人之間的話題無法繼續下去。
為了維持正面的想法,有必要對彼此說說話。但是心已經徹底冰凍,身體的能量嚴重不足,除了用來走路之外已經沒辦法再做其他事情。
遠方傳來雙腳重重地踩踏在地板上的聲音,有人正在奔跑。
為了確認是誰,兩個文研社的成員轉過頭去。
染著明亮顏色的髮絲、身材細長的人影,是栗原雪菜。一直以來都沒有笑容、一臉認真的栗原,現在卻泫然欲泣、淚水盈眶,驚慌失措地奔跑著,彷彿要逃離什麼東西似的。
「雪、雪菜!?」
看到栗原如此失常的模樣,永瀨感到非常驚訝,她擋在栗原前進的方向,而栗原也漸漸放慢速度。
「呼……呼……呼……」
在兩人面前停下腳步的栗原,一邊吞著口水一邊不停喘著氣。
「妳怎麼了?」
「有兩個人消失了。」
太一不禁寒毛直豎。
哀傷、失望、感嘆、憤怒,種種情緒在臉上交織呈現,這是比任何語言都還要清楚明白的說明。
「櫻和綾音……因為『人格交換』現象的關係,發生了嚴重的爭吵,兩個人在忘記彼此的情況下消失了。她們並沒有毆打彼此……明明沒有打架……但卻消失了……美咲也已經消失了吧?不承認也不行了。」
夥伴之間一旦失去原有的羈絆──就會因為『強制終了』而離開這個世界。
互相毆打並非必要條件。
發生『人格交換』現象的五個女子田徑隊成員之中,已經有三個人消失了,只剩下兩個人。
「而且,跟我一樣還留在這裡的明美,跟我說『趕快揍我』!」
栗原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好像壞掉的人偶一般自顧自地不斷說著話。
「她說,趕快揍我幾拳,我想要離開這裡。我已經不想繼續待在這裡了,我想要把這一切全部忘掉,回到原本的生活……」
「雪菜……」
呼喚的聲音從遠方傳來。綁著高馬尾的田徑隊女生。
「快一點,我們離開這裡吧,雪菜也厭煩了不是嗎?」
她看起來精神還算穩定,但是臉上卻浮現了瘋狂的笑容。
「我才不要打架……我不要!我們是朋友……朋友……」
就像是要擺脫醒不過來的噩夢似的,栗原的頭強力地左右擺動,接著便跑走了。
「往這邊!」
這時候,另外一個人的聲音傳來。
是學生會長香取讓二。
栗原彷彿是被這句話吸了過去似的,猛然左轉進入校舍之中。
「總之趕快先逃走就好了,對吧。」
香取把栗原拉了過去。田徑隊的女生也緊追在後跑進了校舍。
令人意想不到的情節發展,讓太一和永瀨完全做不出任何反應,他們就這樣遺留在現場。
不知道該說什麼,也沒有什麼能做的。
香取居然像個英雄趕來幫助栗原,看來能夠拯救這個世界的,真的是香取吧。
若是如此,那麼我們還繼續在學校裡頭巡邏真的是一點意義也沒有。
下次如果再碰到類似的場面,我們應該要選擇避開,這是為了要守護大家所做的決定。
這個世界本身並沒有任何改變,所以我們也應該要堅持自己的立場。
喀噹!
「哇!」永瀨往後退了一兩步。
有某個東西掉落在太一和永瀨的身邊。
一個空的塑膠瓶在地上打轉。
抬頭看著校舍上方,發現三樓有扇窗戶突然砰的一聲關上了。看得到人影。
啊啊,看來是故意這麼做的。不過,太一並不會生氣,應該是說沒有任何情緒從內心深處湧上來。
沒想到自己內心的情況已經到這種地步了。
我們明明一直不斷在努力。
「請大家了解我們的苦心啊!」
太一大聲嘶吼。
回音來回震盪,很快地又恢復靜寂。
此時的太一,並沒有怒氣。
■□■□■
在這個世界裡,要把所有人的想法統一起來,看來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過至少我們幾個人是緊緊相連的吧。」
太一向身旁的永瀨確認道。
「……沒問題的。我們的關係牢不可破,非常團結。」
一開始永瀨還有些許不安的情緒,但是最後彷彿要替自己加油似的,在說話時加強了力道。
進入東校舍之後,兩人自然而然地朝著他們的班級──也就是二年二班──走過去。
原本在現實世界就和渡瀨及中山兩人很熟,應該可以理解我們所說的話,也會願意聽進去吧。
宮上和曾根兩人也是,現在應該差不多冷靜下來了。
漂流在絕望情緒之中的太一,站在教室前,心中只能期待微乎其微的希望之光。
對著自己說「沒問題的」,太一伸手敲了敲門。
走進裡面才發現只有中山真理子、渡瀨伸吾、瀨戶內薰、石川大輝這四個人在場。
裡面的人並沒有驅趕他們,只有「啊啊」或「喔喔」之類的反應。
只有這樣嗎……
「你們……沒事吧?」
永瀨惶惶不安地問道。
教室裡的氣氛非常低迷,這四個人不曉得為什麼各自占據了一個角落,奇妙的景象帶來強烈的壓迫感,太一忍不住詢問大家「為什麼要分得這麼開」。
等了好一會兒才有回應,原本以為又要被當成空氣了,所以不安的情緒逐漸升高。
「……我們的現象只要一啟動,就非得要面對不可,因此保持一定程度的距離,我們可以對周遭的狀況更快做出應對。」
渡瀨回答道。
他們四個人所發生的現象,是隨機對成員的某個人突然產生喜歡或是討厭的情緒,現象啟動時,情緒的轉變有時候強、有時候弱。在現象中所產生的感情沒有辦法改變,並且還會因此做出奇怪的舉動。
「所以我們四個人才會想說分散開來……就算離開了這個世界,我想我們的現象也沒有辦法解除吧。比方說我突然變得很想要揍某個人,那樣的情緒就會一直控制著我,直到跟那個人直接面對面,然後狠狠揍他幾拳。狀況就類似這樣。」
沒有後路可退,真是可怕的現象。
「……不過說起來,你們不覺得房間裡太悶了嗎!?趕快來讓空氣流通一下!」
永瀨喀噠喀噠地打開窗戶,讓冷空氣進來室內吹一吹。
「我們出去外面一下吧,好嗎?」
永瀨提出建議,太一也開始催促著,帶領大家往走廊上走去。
中山、渡瀨、瀨戶內、石川等四人全都動了起來。
「哇,只是走出來走廊而已,心情卻好很多耶!」
「周遭的環境果然很重要。如果氣氛很糟糕,那麼內心也會受到影響。」
永瀨開朗地激勵完大家之後,太一也緊跟著說道。但是,其他人看來並沒有吃這一套。
跟永瀨關係一向很好的中山,在這個過程中也僅僅只是抬起頭,用極其憂鬱的表情看著窗外而已。
這四個人並非斷然拒絕太一他們的好意。況且直到現在還待在教室裡,很明顯就是沒有聽從香取的意見,他們是要用自己的方式努力吧。
「我說老實話……」
永瀨切換成認真嚴肅的表情說著。四個人稍微前前後後地移動了一下,變成一橫排,而太一和永瀨也肩並肩站在他們面前。
永瀨輪流盯著渡瀨、瀨戶內、石川和中山四個人看,然而他們卻始終沒有和永瀨眼神交會,全都看著不同的方向。
彷彿是別人的事一般、彷彿事情怎麼發展都無所謂,四個人都一樣。
故意讓心停止運作了嗎?
「我們到這裡來,是有事情想要跟大家說。像是我們其實沒有發生現象,或是我們被不認識的傢伙盯上了……之類的事情。」
永瀨每一字每一句都加重語氣,拚命地想把內心的想法傳達給對方。
「──香取所說的,大家都好想趕快離開這邊、擺脫現象,這樣的心情我能夠理解。但是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就要大家互相鬥毆,甚至記憶還會被消除,這就算只是一瞬間也不能接受啊……」
永瀨真的是站在大家的角度去思考的,真的是想要改變這個世界,並且守護每個人。
「並不是說大家必須要全部都照著我們的話去做,對於香取他們,我們也會盡全力去協助。但是破壞夥伴之間的情感,煽動大家無端爭吵鬥毆,想藉此離開這個地方,這樣的做法絕對是錯誤的,請相信我們。」
不知道為什麼,對方的內心並沒有產生任何迴響。
這並不是永瀨的問題,就算是由太一來說明,結果恐怕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有什麼不足的地方,還缺少了某個關鍵性的事物。
原本四個人都待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突然之間中山搖搖晃晃地開始動起來。綁著雙馬尾的她,搖著馬尾走過男友石川的身邊,接著經過瀨戶內面前。她的狀況看起來好像發高燒一般,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說起來多多少少有點妖媚。
其他人也都露出了「怎麼回事」的困惑表情。
中山停在渡瀨跟前。
挺直背、伸長手,抓住比她高上將近二十公分的渡瀨雙頰。
把渡瀨的臉往下拉近自己的臉。
然後,雙脣重疊,吻了上去。
時間彷彿靜止了,現場一片靜寂。
然後,時間再次開始流動,大家也恢復了動作。
「……咦?」
第一個出聲的人,是這場強吻戲碼的主角中山。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等等!」
中山大聲叫了出來,整個人慌張失措,好像要跌倒了似的,一邊不斷尖叫一邊跑離渡瀨。
「等等!剛剛那個不是!啊……石川……」
中山非常害怕地抬起頭看著石川的臉。
石川也轉頭和中山四目相對。
不知道石川的臉上會是什麼表情。因為石川背對著太一,所以太一沒辦法看到石川臉上的表情。
相反地,中山的表情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中山臉上的表情,的的確確就是絕望的神色。
「不是的!我們並不想這麼做啊!一點都不想這麼做!可是身體卻自己動了起來。」
「你的反應是什麼意思!我也是受害者不是嗎?你應該要對我說些什麼才對吧!」
渡瀨生起氣來。這個突然其來的狀況明明是現象所造成的,大家都應該知道才對啊。
「因為……因為……那是我第一次……嗚嗚……嗚嗚。」
中山哭了起來。
「哇,真是太麻煩了,對吧石川。」
瀨戶內說了一句無心的話,然後向石川的身邊靠近。
看不懂她的舉動有什麼目的。很明顯是現象發生的關係,但是瀨戶內所抱持的情緒是哪一種呢?
現象頻頻發動。已經進入這樣的狀態了嗎?看來是有人認為該要展開攻擊了。
渡瀨看來非常不快地雙手抱胸站著。瀨戶內和石川則已經依偎在一起。
氣力不足的中山現在也看起來快要癱倒的樣子。
「拜託不要這樣!把剛剛發生的事情……忘掉吧……忘掉吧。」
中山低著頭傾訴著。
「……夠了!我要離開這裡!把這一切全都忘掉,回到普通的生活。」
「那就來打架吧?只要我們互相毆打就可以結束這一切了吧?」
瀨戶內所回應的,是大家最不願見到的方式。
這四個人怎麼會遭遇這種最糟糕的狀況呢。
「咦……這是什麼啊?」
又是另外一個陌生的聲音。說話的人正站在樓梯的平台上。是爵士樂社團的城山翔斗。
「……我聽到這裡有聲音,所以過來看看……什麼!」
城山的眼睜得老大,視線的焦點應該是,喔不,應該說絕對是瀨戶內。
城山和瀨戶內正在交往。
然而瀨戶內,現在正和石川緊緊依偎。
「……不是你看到的那樣!不是這樣的!」
似乎恢復理智的瀨戶內,趕緊遠離石川的身體,一旁的石川也和瀨戶內拉開距離。看來石川也被現象所影響了。
「城山,你千萬不要誤會,剛剛的狀況是現象造成的,嗯,我想城山應該可以理解,所以一定不會討厭我的對吧……」
「嗯,沒錯,我的確『討厭你』。」
城山說完話之後,一臉呆滯地停了好幾秒。
「剛剛我說的話,也是被現象所影響了,瀨戶內也不要誤會。」
城山所陷入的是只能說謊的現象。
「……嗯,我知道。一聽就知道了,那是城山的現象……但是,儘管知道你是在說謊,現在聽起來……卻讓人無法接受。」
瀨戶內的雙頰,淚水流淌而出。
下一秒,她就拔腿跑出教室了。
「瀨、瀨戶內!」
城山趕緊追了出去。
中山也搖搖晃晃地走了出去,但卻是與瀨戶內走不同方向。
「喂,中山,快停下來!」
永瀨出聲勸阻,然而中山卻像是要逃離一般開始跑了起來。
這一切都亂了。
世界已經開始崩壞。
單純就眼前的狀況來看,或許會覺得只是一個小團體裡的情侶吵架。但是它真正代表的是人與人之間的羈絆已經蕩然無存。而這個世界,在失去羈絆之後,等於就和崩壞搭上線了。
話說回來,人類的世界或許也是如此吧。所有的事情一件一件來看或許都微不足道,然而這個世界,就是所有的事情慢慢累積而成的。
小小的事物開始消失,慢慢就會變成越來越大的洞,最後這個世界就會……
「可以結束了嗎?我受夠了。」
渡瀨呼地嘆口氣,肩膀的力量瞬間被抽走似的說話聲音軟弱無力。石川則看著自己的拳頭回應道:
「只要互毆,就可以消失了是吧。」
「等等……你們不要這樣。」
永瀨輪流看著兩個人,用顫抖的聲音企圖阻止。
這個世界,正往終結的目標繼續前進著。
小小的事物,仍舊持續累積,所以世界終結的那一天一定會到來,往崩毀的方向前進,沒有辦法讓這一切停下來。
為什麼沒有辦法制止眼前所發生的爭執呢?
為什麼大家都沒辦法理解呢?
為什麼沒有辦法讓大家改變呢?
世界已經改變了。
讓這個世界合而為一。
讓眼前的渡瀨伸吾和石川大輝重修舊好、重建羈絆。
渡瀨伸吾和石川大輝的爭執,沒辦法阻止嗎?
──難道真的沒有可以用的方法嗎?
不,兩個朋友的爭吵,自己是可以阻止的。
用言語去說服也好,就算是發生最糟糕的狀況也不要緊,只要盡力就好。
感覺,好像抓住了些什麼。
儘管這個世界在改變,但仍舊可以從中看到,真正重要的價值。
想法突然閃現,就算只是直覺也沒關係。
照著心裡的想法去做就好了。
堅定自己的心,那麼就一定能讓其他人為之動搖。
動搖了、展開行動了,一切就會改變。
但是現在的狀況,到底要用什麼方法抓住人們的心呢?如果時間充足的話就可以慢慢思考各種可能性,但是很明顯現在時間非常緊迫。那麼,就依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去做只有自己做得到的事情。
這個靈光一閃的方法。
應該沒問題。那個行動並不會帶來任何問題,而是會對內心有所衝擊,所以就算做了也不會造成任何影響。這也是從一些真的非常細微的小細節中所得到的啟示。剛來到這裡的第一天,我就曾經目擊因為青木報告了多餘的事情,所以被稻葉一腳踢飛,所以沒問題的。
「永瀨,你快揍我一拳!」
「好……蛤!?我不懂你的意思啊!?」
想必是不懂啊。
但是我用眼神和永瀨互相溝通。
「……啊,了解了。」
太一不認為自己的想法完全傳達出去了,永瀨大概只是順勢點頭答應罷了。
不過,這也充分顯示了我和永瀨之間長期累積而來的,就是對彼此的信賴。
「渡瀨、石川,你們好好看清楚!來吧!」
對著臉頰,直接打下去,狠狠地,用手掌打下去。
「哇!?」
太一往後方飛去。因為一時之間停不下來,所以腰就直接撞在後方的牆上。
「……好痛啊!永瀨,拜託你斟酌一下力量啊!之前在打瀨戶內的時候也是這麼用力!我以為你只是會打我一巴掌的,但是你用力過度掌力太強了啦!」
「啊,因為我沒有打架的經驗,所以就隨便……」
沒有任何經驗卻能有這樣的架式,還真是才華洋溢啊。
「腰好痛……不過,感覺應該沒什麼事。」
臉頰被打了,腰也痛得要命,但卻沒有引起其他更多狀況,這應該是『孤立空間』的作用吧。
「「……你這傢伙到底在做什麼啊?」」
感覺都有點退縮的渡瀨和石川,像是合唱一般一起問了同一個問題。
沒錯,就是這樣。太一胡搞瞎搞的演出,成功地讓兩個人想法一致了……是還沒有那麼厲害啦。
但是的確讓兩個人停下動作了,這倒是事實。
這麼一來應該就能讓他們停手了吧。兩個至親好友,在沒有事先說好的情況下,為什麼能夠一句「你快揍我一拳」、一句「了解了」,就演出這樣的戲碼來呢。
我想這沒有必要說明,也沒有必要解釋。
只要知道這是基於『朋友』這兩個字,就夠了。
那麼,真正的好戲要登場了。八重樫太一對上渡瀨伸吾、石川大輝的關鍵勝負。
截至目前為止的那些計畫、那些理由,全部都可以捨棄了。真正需要的元素,並不是那些。
「我想問問你們,為了離開這裡而對自己的好朋友做出這種事情,真的會開心嗎?」
「你們不就這麼做了嗎?」
渡瀨聽到後立刻指責。
「笨……我們剛剛所做的,是為了讓你們兩個人停手的表演啊!」
「……八重樫和永瀨不會消失嗎?你明明被永瀨揍了耶。」
「不會消失的,沒有道理消失。」
面對石川的問題,永瀨以非常清楚而堅定的口吻回應。
「因為,就算你們看起來是我們在打架,可是我們之間的羈絆、我們內心的想法,都沒有任何一絲動搖。」
結果,這個世界的所有問題都歸咎在羈絆以及內心的想法。規則的本質沒有辦法讓石川和渡瀨了解,但至少透過這個方法想必能夠讓他們了解一些什麼。
渡瀨沙沙沙地搔著頭。
「真是教人無言以對……好吧,你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如果只是有話想說的話,我們會聽進去的。」
「我們希望夥伴們都可以互相支援,讓大家團結起來。不只是你們兩個人,還有中山、瀨戶內,以及所有在這個世界的人們……宮上和曾根他們,藤島她們,當然香取他們也是,我們想要所有人互相力挺、彼此信賴。」
「為什麼?」
針對這個問題,大可以按照邏輯清楚說明。雖然不知道說到什麼程度會帶來危險,但是他們兩人都已經介入這麼深了,我們或許也應該踏入禁地、冒一次險。
這是對每個人──不管是誰,都可以說明的形式。
但是,這個方法真的可以讓渡瀨伸吾和石川大輝改變心意嗎?
「渡瀨,總之你就照我所說的去做吧。」
「但是,我想知道為什麼?」
答案已經來到胸口,太一下定決心開口說道:
「只要回到現實世界,我就認真地幫你追藤島!」
一大段的空白時間過去了。
那是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完全不曾經歷過的深深沉默。不會讓人感覺很糟糕,但卻也不是很穩定。總之就是很微妙、難以清楚說明的氛圍。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喔不,應該沒有過去那麼久吧?
慢慢地吐一口氣,然後渡瀨問了太一一個問題。
「……跟藤島的感情非常、非常、非常好的八重樫要幫我?」
「不用說三次啦。是啊,沒錯。」
「……那個曾經對我說過『我幫不上什麼忙』,冷漠無情地當一個旁觀者的你?」
「你真的覺得我很無情嗎……啊啊,原來如此啊。」
「……你有什麼好方法嗎?」
「也不是說現在想就能夠馬上想到,但是我跟你保證我一定會替你想一個最棒的方法,甚至我還可以請稻葉一起幫忙。」
「稻、稻葉也一起……!!」
喃喃碎念後,渡瀨雙手抱著胸,一直閉著眼思考著。
又過了一段很長的空白時間。
「好,算我一份!」
「太好了!」
跟渡瀨的契約,談定了!
「……喂,渡瀨,這樣真的好嗎?你不是打算現在馬上從這裡消失的嗎?」
「蛤?石川你在說什麼啊?我和藤島同學之間的長期抗戰,若是能得到八重樫的火力支援,不就等於是找到最後的一塊拼圖了嗎?這根本沒有拒絕的理由啊!」
「這真的是最後一塊拼圖嗎?怎麼看都覺得是錯的……不過,就算你再怎麼想要,用這樣的理由來做為下決定的根據也未免太……」
「嗯,說實在的,渡瀨你要追的人,真的是藤島同學喔。」
「永瀨,難道你沒注意到嗎?」
太一提問。明明永瀨這個人對於夥伴之間的情感是很敏感的啊。
「那是因為藤島,根本不能跟人類放在同一個標準去看。」
「她的確是有過人之處。」
「笨蛋。在他的眼中,藤島同學當然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女生啊。」
「算是人生的夢想吧。」
「你們是打算要聊得多深入啊。」
「石川呢?」
太一猛然轉向石川。他不希望攻擊就此結束。
「你剛開始和中山交往,感情還不是很穩定的時候,我曾經幫你做過約會的企劃吧?雖然是栗原發起的,但是我和稻葉可是特別給了你許多協助呢。」
石川的個性就像個武士一樣,對於情義非常重視,所以要從舊時恩情的方向切入。
「在那之後雖然你曾跟我們道謝,但是卻還沒有實質的回報對吧。」
這個男人非常重視情義。
「……你希望我怎麼做?」
真的。
「你只要相信我們就夠了。」
真的。
「……我相信你們。」
因為重視情義而感到困擾的石川,談妥了!
在那之後,混亂持續。這樣的方法說起來只是暫時哄騙而已。
因為事實就是如此,所以也不能加以否定。「一定要遵守諾言喔!」類似像這樣的台詞根本沒有所謂的約束力,只是單純的口號罷了。
沒有任何保證,就算沒照著約定行事,也沒辦法抱怨。
不過,太一相信一定不會有問題的。雖然這兩個人不停碎念著「這樣……真的好嗎?」「真令人感到不安……」但太一決定要相信他們。
那可是跟好朋友渡瀨伸吾以及石川大輝講好的約定呢。
「來到這個世界之後,聽了好多各式各樣的言論,但說實在的這是第一次覺得可以信任。」
「如果這樣還不行的話,那應該也沒有其他方法了吧。」
應該是這樣吧,渡瀨和石川兩人一起歪著頭。然而他們所說的話,現在都變成太一肩上沉重的壓力。
「對了,我們必須要去找瀨戶內和中山,她們的狀況很不好,如果放著不管的話,真的是枉為男生了。」
「身為男友,我深切反省。」
說完之後,兩個男生照著自己的意思在走廊上邁開步伐。
「一定要找到她們兩個人喔!拜託了!」
聽到永瀨的聲音,石川以「那當然」回應。
「啊,八重樫,有件事情我必須拒絕你。」
渡瀨維持著背對的狀態,只有把頭轉了過來。
「以現在的狀況來說,那個約定你不見得一定要做到,有很大的可能會變成一堆廢話。」
「我了解。」
「但是,我一定會加油的。喂,別把我丟著不管啊!雖然我知道你很擔心你的女朋友。」
渡瀨追上先行離去的石川,兩人一起走下樓梯,消失在樓梯的那一頭。
「……太一,你成功了呢。我也覺得剛剛的做法應該可行。不過……這到底是什麼怪招啊。我知道到目前為止我們所用的方法全部都失敗了,但是卻又說不上來為什麼失敗。」
「啊啊,該怎麼說呢……應該是說,我們到底是把誰當成敵人了?」
希望所有人能理解我們的想法。為此,我們不斷不斷地思考,不斷不斷地闡述。
但是試著回頭看,一切就很清楚了。
所謂的所有人,到底是指誰呢?
照剛剛所說的,應該就是渡瀨、石川、中山、瀨戶內這些人吧,難道不是嗎?
我們因為必須要守護這個世界,所以才會去思考所謂的大家這個集團。但是在這個世界,想要形成一個統一的『集團』是不可能的事。因為不管是渡瀨、石川、中山,還是瀨戶內──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
對於事物的感覺每個人都有所不同,因此想法也會不一樣。
如果不管各自的想法,只是把『所有人』聚集起來,那麼就算形成一個集團了,恐怕也無法順利運作。如果把『所有人』想像成一個沒有頭的怪物,其實就可以知道那等於就是抹殺每個人的獨特性。
如果強迫『所有人』接受,那說不定可以把行動統一起來。但是如此一來一定會失去心靈的羈絆。即使有少數人能夠把心交出來,但是要所有人都辦到是不可能的。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讓各種不同的心思全都以相同的頻率跳動呢?
若不這麼做,心是不可能緊緊聯繫在一起的。
人心是不可能統一的。
如果把由人們聚集而成的團體,視為一個個體,應該就會很想知道自己在裡頭究竟會有什麼樣的想法吧。想必沒有辦法用單一的說法去解釋,當然更不可能完全沒有變化。
必須一個一個去面對。
不然的話,我們根本不可能去做到什麼把所有人的想法統一起來、變成一個團結的團體、讓全世界都合而為一之類的事情。
將所有事情回歸到人們相互串聯的原點,就可以理解先前所發生的事情了吧?
再一次確認,但是光是確認還不夠,對方也非常能夠理解。
我想要和『你』產生聯繫。
現在這個世界,就算沒辦法改變大家,讓大家團結起來,至少還可以讓眼前的人了解我們的想法吧。
畢竟我們並不是互不相識的陌生人。
在我們之間累積了許多共同的回憶,不是嗎?
以全世界的角度來看或許微不足道,但對我們自己來說卻是無可取代的重要事物,就存在於我們之間。
抽象的概念讓本質消失了。
世界一改變,團體就會跟著改變。
團體一改變,人們就會跟著改變。
人們一改變,人心就會浮動不安。
心一旦有所動搖,就會和某人產生聯繫。
心靈緊緊相繫,就可以產生克服許多困難的強大力量,這是我們透過剛剛的現象所學到的不是嗎?
太一結結巴巴的說明,永瀨花了點時間把它聽完。
「就是啊……『所有人』並非等於『團體』,如果中山和小薰也能夠理解就好了。」
永瀨一臉了然於胸的表情,並且冷靜地說道。
「只是,如果是跟我們關係還不錯的人,用這個方法當然沒問題,但是對於那些關係特別糟糕的人來說,會如何攻擊我們呢。」
「這個……」
「啊,不好意思潑了你冷水。我想你的方法一定可以讓情勢改變的!更可以讓大家團結起來。」
現在的『所有人』,指的就是文研社的其他五個人。
前後的說法互相呼應,所以就算不明說也能夠了解。
太一想,若是能夠讓更多人了解,一起加入『所有人』的行列,那就太好了。
+++
永瀨伊織正在奔跑。剛剛太一所說的話匡噹匡噹地在她腦中作響,讓她非常在意。
她認為儘管沒有道理放棄,但也已經無計可施了。
但是看來,現在才正式鳴槍起跑。
太一決定把文研社的七個人都找回來一起討論,因此在此之前必須要趕快衝刺。渡瀨和石川已經先出發去尋找了,如果在他們負責的樓層能找到的話就太好了。
在哪裡。在哪裡。他們來來回回地在北校舍的另一面奔跑。
「找到了!中山、城山和小薰在這裡!他們現在跟我們一起行動了。」
但是卻沒看到渡瀨和石川的蹤影。難道是找錯方向了嗎?
三個人形成一個三角形。伊織臉上的表情非常嚴肅。
「……你怎麼了?」
看得出來三個人自然而然地拉成一個等邊三角形。
這個世界目前的狀況,會讓人忍不住緊握雙拳吧。
光是想像就讓人害怕不已。要讓大家接受我們的方法,實在很難預料大家心裡會怎麼想。但是看來,所有人──中山、薰、城山──是沒有辦法隨便就亂打人的好孩子。
這個我們很清楚。
「伊織……我……」
中山對伊織說,看起來非常畏懼。
「我們三個人沒有辦法輕易放棄,這個世界還沒瓦解,因為我不想輸,所以希望能集合眾人的力量一起來對抗現象。這是我們的期望……然後接下來,就是要如何讓大家把我們的想法聽進去,這是我們想討論的重點。」
三個人都對伊織突然提出來的說法感到有些困惑的樣子。這是最好的機會。
首先是中山。伊織身上發生的現象是『感情傳導』,對此中山的態度並不是太友善,然而最後她仍舊願意伸出手來幫忙,算是個性非常溫柔的好孩子。不論男生或女生,她都可以好好相處,然而一旦談起戀愛,整個人就會變得非常消極。
「我們的確在沒有任何理由的情況下被關到這裡來,並且還有自己人基於好意出來操控一切,難免會感到厭煩,但是啊中山……」
如果可以的話希望能再多一點時間思考自己想講的話,但眼下必須要趕緊趁勢一決勝負。
「真愛總是得要在通過重重考驗之後才能找到對吧!我想這一切一定是在考驗中山的愛。」
「啊,對愛的考驗嗎……?」
儘管消極,但卻對愛情非常憧憬,真是一個想法單純的女孩。
這樣的說法似乎也打動了一旁的瀨戶內薰。
薰很容易受到戀人的影響,而戀愛的力量也經常讓她出現失控暴走的行為。但事實上對於喜歡的人,她幾乎都不會把喜歡說出口,即使知道對方對自己並沒有什麼好感,但她還是會盡力為對方做很多事情。對戀人有滿滿的愛,是個溫柔的可愛女孩。
「我先前也跟小薰說過了啊!」
「是、是!?」
至於城山,之前因為他對我有好感,所以用了很酷的方式來追我,後來我因為無法接受所以跟他道歉,但他也仍舊願意和我以普通朋友的方式來往,是個心胸很寬大的男生。
像個心靈純淨的王子,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他。
「城山也是喔!」
「我、我也是?」
「可不能這樣就認輸啊!小薰之前因為城山跟我告白,所以感到非常失望,還來文研社找我們抱怨,給我們帶來不少困擾呢。」
「是喔!?真不好意思。那段過往真的是最低潮的時候……」
「造成困擾而已還是可以好好當朋友,所以趕快克服吧,現在的狀況就如你們所見,所以你們兩個不要有其他藉口,好好幹吧!」
「咦……啊、好……就照你說的做。」
「城山,因為你喜歡我,所以小薰也把原本的茶色長髮,修剪成像我一樣清秀亮麗的黑色短髮了。」
「……嗯、嗯。」
「如果你可以好好地愛上小薰的話,就證明給我看啊!」
伊織對於自己所說的話也深信不疑!
「我們三個人合力一定可以辦得到的!因為妳們都是我最喜歡的人!中山是我非常親密的好朋友,我最喜歡妳了!我會跟小薰那麼好,就連我自己也感到訝異,真的超喜歡的!我對城山也懷抱著好感。」
把喜歡的情緒,傳達出去。
「我最喜歡的三個人齊聚在此,即將展現愛的力量給我看!讓目前的難關可以在愛的力量下獲得解決。如果這個方法真的能夠成功的話,不覺得我們之間的羈絆會更加深刻,甚至可能會催化戀情呢!?把那份愛找出來,是我們三個人的義務。」
伊織拚命自顧自地說明。
中山真理子一臉呆滯地說:
「伊織……為什麼突然這樣?」
停下來!如果不能冷靜下來也未免太可恥了。
「結果,還是要靠夥伴們的力量來撐過整個現象,就跟以前一樣。」
就像薰所說的,她們只是討論的話題變成戀愛罷了,實質上並沒有帶來任何改變。
這樣的事情本來最清楚了。
城山用不可思議的聲音說:
「剛剛……有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我好像聽到了些什麼,是心裡的聲音嗎?」
「是一種不做不行,就做做看吧……之類的感覺湧現。」
接著薰和中山也都感受到了。
「我對真理子的愛之火,炙熱地燃燒起來了……」
永瀨伊織自由發揮,盡情做自己想做的事,這樣的做法讓好友們的心都動搖了。
+++
青木義文飛奔前往的地方,是游泳隊五人組所在的地方,他們昨天對於青木所說的話一概採取不信任的態度。
「拜託你們了!」
他充滿氣勢地進入游泳隊的社辦裡頭,彷彿將昨天費盡心思的狀況都忘掉了。
稍早在文研社社辦裡,青木聽了太一和伊織的闡述,突然開了竅,心想「原來如此」!要讓所有人都理解是最理想的狀態,但想必是很困難的事。
像這麼急迫的狀況,想要靠自己最有信心的氣勢去解決全部的問題,恐怕是辦不到的。但如果是少數幾個人的話,『不是想到而是感覺到的戰術』看來並非不可行。
社辦裡頭有窪塚、桂木、松井,以及其他兩個女生,這組人馬還沒有人消失,這讓青木有點驚訝。他誠摯地再次傳達,希望這五個人能夠相信他所說的話。
但是,用同樣的方法理所當然是得不到正面回應的。
「我們昨天不就說過了嗎!?」
憂慮著眼前狀況的松井,今天也同樣藏不住怒氣,等等,先不要動怒!
「昨天是免費把訊息告訴你們,所以你們才不相信吧,那我現在就來出個價吧。」
可以的話請笑一笑吧,只要能夠笑笑的,絕對比較好。
「大家都很想知道吧,我和唯相處的事情。」
青木說的時候,自己想像了背景音傳來「喀咚」一聲。
「雖然平常我是被叫來叫去的那一方,但是我做了決定的話唯也會順著我,究竟我們是用什麼方式在交往的呢!?」
這是一個很好的問題。但是事實上唯不在的話應該是不應該多說些什麼的,因為她不希望自己的事情被外人知道,對她來說那似乎是令人害羞的事情。
「……我會說給你們聽的,相信我好嗎?」
啊,桂木愣住了。
「就是這樣!我記得先前桂木和窪塚都問過我這方面的問題吧!」
「是這麼說沒錯啦。」
「桐山同學有同意你這麼做嗎?」
松井問道。的確是沒有取得唯的同意,但是……
「沒問題的!如果是必要的狀況,她絕對能夠理解的,因為唯就是個明事理的女孩。」
帶著自信肯定地說。這樣的羈絆如此強烈,彷彿讓大家都受到了激勵。
「相信我們所說的話好嗎?要我用我們的愛情發誓都可以!」
「什麼?說真的,你到底為什麼要這樣……」
「從一年級的時候,青木就一直嚷嚷著好喜歡好喜歡桐山同學,現在卻這麼說……」
「你、你是認真的……」
真的沒問題嗎?在壓力這麼大的情況下……
沒問題的吧,只要心能夠有所回應。
「我是很認真的,總之請你們相信我吧!?」
「這個……該怎麼說呢?」
快成功了!一定能成功的!
「說到這個,聽說窪塚你最近也交了女朋友了呀!那個女孩有來到這個世界嗎?」
「就是因為沒有來,所以我才想要趕快回去……啊,不,原因也不光是這樣啦。」
「那麼,與其用很窩囊的方式離開,倒不如帥氣地挺身而戰吧。到時候還可以跟女朋友說『我幹得還不錯吧?』這樣會讓對方更崇拜你的,不是嗎!?」
看啊看啊,戀情、愛情,讓所有黯淡無光的角落,一瞬間都亮起來了吧!?
+++
宇和千尋站在講桌前,心裡想著「我又不是主角」。像這樣站到眾人面前講話,從運動會之後就沒再做過了。回顧到目前為止的人生,站在台上的經驗也只有那次而已。並且,那還是一次失敗的經驗。
眼前大約有十四個人。全都是她一年二班的同班同學。其中包括紀村、下野、多田,以及其他兩個女生的五人組,他們的現象是『可以隨機對他人下命令』。如果懷有惡意的話,那這個現象說起來算是挺可怕的。
順帶一提,站在千尋旁邊的是圓城寺紫乃,但說起來她到底能不能幫上忙實在很難說。
聽了太一和永瀨所說的話之後,頓時覺得「啊啊原來如此」,並且認為應該可以付諸行動試試看。
「──那個,我們啊,今天來這邊主要還是想請大家幫忙,跟我們一起努力到最後。」
千尋先將之前的說法再重複說了一次。
「……呃,你們到底當自己是誰了啊,都已經這種狀況了……」
下野原本是很疏離的,現在卻站在客觀的角度發言。而多田也接著問道:
「是你們在背後操作這一切的嗎?」
先前已經多次造訪這間教室了,所以裡頭的人多多少少都能夠稍微理解我們的用意,結果學生會會長的一席話,再加上那些八卦傳言,就讓所有努力全部翻盤了。
不過,勝負從此刻才真正開始。
從現在開始,必須要一個一個地,從過往和每個人所累積的共同回憶裡,找出話題來。
千尋一直以來都和班上同學維持著良好關係,特別從運動會之後更是如此,尤其和下野、多田(還有紀村?)等人更是如同哥兒們。
所以,一定會、一定會……糟糕,該說些什麼才好呢?
原本單純地認為上台後稍微想想應該就會知道該說些什麼,因為太一他們似乎也都是像這樣順勢而為。千尋認為自己也可以辦得到,所以上了台也打算這麼做。
沒想到要找到一個好話題卻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腦中完全一片空白,這下糟了。
轉頭看看身邊的圓城寺,只得到「我沒有做什麼壞事……」這種毫無建樹的否認。根本派不上用場。雖然千尋也沒有立場多說什麼……
「說起來文研社真的很奇怪耶,大家不覺得文研社的人進來之後,一切就變得很奇怪嗎?你們兩個原本明明不是這樣的人啊。」
紀村提出了這樣的說法。
因為我們是文研社的人,所以就被認為是異類,若是如此……那如果我不是文研社的呢?
如果是因為立場不同的關係而被認為是怪異的,那就把這樣的身分拿掉就好了。不過,拿掉身分是讓人感到有點害怕。畢竟現在自己站在這裡,是因為『文研社』的宇和千尋這個身分,有辦法用全新的身分站在台上說話嗎?在這個當下,某種程度上來說,千尋也算是二年級學長姐的代言人。
此時,千尋察覺到。
一直以來,自己並沒有用個人的身分面對這個世界,而是把自己深埋在文研社這個團體裡頭。因為其他人沒有機會和真實的自己互動,所以根本不可能期待他們能理解我的想法。
要好好地盯著對方,但也必須要拿出一些東西來讓自己看看。
要拿出一些東西讓自己看看嗎?這麼一來對方也就能清楚看到吧。應該吧。千尋再次轉頭看著旁邊的人,結果圓城寺仍舊怯生生的,根本沒有讓人可以依靠的感覺……但其實說起來,千尋自己也是。
如此軟弱膽怯的自己,真的有必要隱藏起來嗎?
「喂,你們真的覺得這個傢伙能夠在背後操控些什麼嗎?這樣的傢伙耶,對吧?好好看看啊,是圓城寺耶,先不要管什麼文研社不文研社的,先好好看看她吧。」
千尋邊說邊拍拍圓城寺的背。
「哇!?……呃,唔?嗯、嗯,那樣的事情我是絕對絕對不可能辦得到的。」
「你現在的狀態已經是最有自信的模樣了吧。」
──呵呵。
有人,笑了。
關鍵時刻應該到來了,千尋心想。記得運動會的時候好像也曾有類似的狀況,我對大家有所抱怨,結果每個人都變得對我有點沒好氣。雖然是自己亂說話,但結果卻讓大家的心都動起來了。現在也同樣是影響大家的好機會。
「那、那這麼說起來,難道膽小如鼠的千尋就可以幹下這等大事嗎?」
就在這時候,圓城寺說話了。
「……的確是……不可能。」
結果,人群中有人這麼說道。因為說這些話是有其他目的的,所以這樣的評論一點都不會覺得是侮辱。
「雖然覺得文研社……很有問題,但是仔細想想,圓城寺同學和宇和……的確是……」
「對啊對啊,智美、東野,就是這樣啊。」
「你們兩人,都不像是會暗中策劃這些事的人!」
「圓城寺同學本來就不是這樣的人,宇和也是一直都很膽小。」
「本來認為千尋頭腦很好,說不定在暗地裡搞七捻三的,但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吧。」
「喂,你們兩個女生別再針對圓城寺,適可而止吧。」
突然一陣奇怪的感覺湧上來,事情照著目標在進行,但怎麼覺得有點生氣。
「仔細想想,這兩個人的確是……」「……是我們誤會了吧。」
下野和多田這一對兄弟檔也如此說道。
「我本來就覺得……這兩個人不可能那麼做。但是他們一直都……一直都是只有兩個人一起行動嗎!?若是如此的話那要早點說嘛~」
「紀村,你這傢伙真是無論何時都在耍嘴皮子啊。」
但是,不要太過虛張聲勢比較好,跟自己的狀況相符就好了。
就做自己吧,別再管能不能和文研社的人相提並論,或是能不能追上二年級學長姐們的表現,那樣的想法全都捨棄,把最真實的自己呈現在大家眼前。
對我們來說,這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而對方陣營似乎也有人已經動搖了。
「至少大家可以接受學生會會長所說的那些事情,不是我們兩個人在暗中策劃的了吧!?那麼我想對於我們所提的意見,應該是值得採信吧!?」
千尋高聲疾呼,台下的所有人,包含圓城寺,全都「嗯嗯嗯」地點頭認同。
……因為這樣的理由而順利達成目的,我該感到高興嗎?
+++
所有人都各自到和自己有關聯的人面前展開了說服行動。
在一般的情況下,原本就是和相熟的人溝通會比較容易,這樣的狀況從一開始到現在都沒有什麼改變,但是溝通的內容卻已經大異其趣。這次的行動,要將互相認識的這層關係,做到最大限度的利用。
這是大家一起討論出來的結果,不過說起來都是太一的主意。
真不愧是太一,讓我覺得與有榮焉的男朋友,稻葉心想。
要讓大家都了解我們的想法,讓大家開始採取行動。這樣的想法本身沒有任何問題,只是他們並不具有能夠鼓動群眾的魅力。
「但是,把目標鎖定在『單一個人』的話,那麼自己一個人應該就可以影響到對方。」
稻葉和眼前的人對峙著,並且一邊自言自語。
「……你在說什麼啊?」
學生會執行部的領袖藤島麻衣子一臉驚訝的表情。
我們的目的是要改變這個世界,在這個前提下要找一個效果最好的人,那就非這個女人莫屬了。
「藤島麻衣子,幹麼一臉驚訝的樣子?」
「妳說要跟我私底下談談,所以把我叫了出來,但卻像剛剛那樣對著我發呆?我可是好不容易躲過了會長的眼睛才來到這裡的呢──」
「這就是我想要表達的啊,藤島麻衣子,難道妳只是跟在香取旁邊的小嘍囉嗎?」
在『孤立空間』裡最關鍵的人物是學生會長──香取讓二,這是無庸置疑的。那個男人得到最多學生的支持,說話也最具影響力。
雖然很希望可以改變香取的想法,但是他現在完全把文研社視為敵人,所以要說動他相對來說就困難多了。我們文研社的夥伴還是會去試圖說服其他人,但是最後只要現在影響力最大的香取一句話,恐怕就會輕易被逆轉了。我們在香取面前曾經慘敗過,所以大家會認為『那些傢伙就是這樣啊』也無可厚非,只能說我們實在缺乏說服力。
如果想要在這種狀態下全面翻盤並非不可能,但是希望就得要寄託在具有對抗香取的能力的、文研社以外的其他人。
所以,眼前這個安靜無聲、什麼都還不知道的女人,就是可以利用的最佳武器。
如果是她的話,一定可以辦得到。她讓我相信,香取會像是割草般輕易地被解決掉。
所以我現在才會像這樣面對著藤島。
「跟在香取旁邊的小嘍囉?是沒錯啦,畢竟學生會的領導者是會長,而我在香取轄下,當然要聽從他的指揮啊。然後呢?」
「大家都聽他的真的是好事嗎?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難道妳都沒有任何疑問嗎?」
藤島的臉頰一瞬間抽動了一下,然後便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事實上,會長已經找到了能夠離開這個世界的方法,就如同大家所期待的一般,他做到了自己所分配到的任務,這真的很了不起。」
「但我想,藤島妳也能感覺到那個方法是危險的吧。妳也看到那些互毆的男生了,打得七葷八素的,而且最後甚至連對方都忘記了。在學校裡的好夥伴們,學生會應該要守護的夥伴們,讓他們去做這樣的事情,真的好嗎?」
藤島並沒有提出辯駁,反而是移開了視線。
「你們是堅信我們在做的事情一點意義都沒有對嗎?」
「你們太自以為是了。」
「你的聲音,在顫抖了唷。」
藤島雙眼圓睜,舌頭卻像打結了似的說不出話來,而且眼底所累積的淚花比先前都還要多。
平常的氣勢早已消失殆盡。在這個危急的時刻,大家都期待自己能夠獲救,但為什麼藤島卻變成了柔弱的女子呢?
不過換個角度想,就算她擁有超凡的領導能力、無論任何事情都可以抓在自己的掌控中,但只要面對自己無法對應的大問題,反而會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這樣的情況也挺常見的。
雖然可能沒有關聯,不過感覺上藤島已經快撐不下去了吧。
這或許,已經是藤島的極限了。我決定單刀直入說清楚。
「妳是不是在遇到重大事件的時候,就會想逃避?」
「什麼逃走不逃走的……我、我只是為了讓事情圓滿完成罷了。如果由我來負責會有任何不確定的因素產生的話,那麼適才適所地分配任務,我覺得才是最好的做法。」
「妳也是完美主義者?」
「看是跟誰比吧。」
跟永瀨伊織比呢……本想這麼說,但卻說不出口。
「稍微站在前線一點的地方比較好吧,就算有時候可能會面對失敗的狀況。」
「現在的事態可不容許失敗啊!」
啊啊,果然她是這樣的人啊。
「執行自己能夠做得來的任務,透過完成任務來讓自己的責任減輕,妳是這麼想的吧。」
「……妳真是滿口胡謅、恣意妄言呢……」
藤島的臉上露出憤怒的神色。
或許是激過頭了,這麼做的目的可不是為了要吵架,但也唯有如此才能攻克這個女人。
「只靠我們自己是辦不到的。我們既沒有辦法阻止香取,也改變不了任何人的想法。」
並非想要徹底放棄,不過暫且還沒想到任何新的策略。
「只有妳才辦得到。請妳阻止香取,別讓他去嘗試這個危險的脫逃方法,並且讓大家都省悟過來吧。」
雖然我們相互知道對方是誰,但說起來並不是朋友,只是單純同年級的同學罷了,希望能夠藉此變成感情濃厚的夥伴,拜託了!
「我……又不是超人。」
聽起來並不是嫌惡的拒絕,而是因為認為自己能力不足辦不到,所以才會推辭。
「……這樣啊。」
辦不到,或許吧。單方面努力說服眼前的人,要面對被說不負責的人的壓力的確是很困難。
「總之,希望妳好好考慮看看。」
至少,可以保有一絲希望。
+++
在中庭的花圃邊,有個人頹靡地坐著,像朵已經枯萎的花。
桐山唯看到這幅情景的瞬間,整個人有血氣倒行逆施的感覺。
「雪菜!」
雖然會把唯看成是小孩子,但是雪菜總是非常照顧她,兩人都是彼此無可取代的好朋友。
唯跑到雪菜的面前。
「……唯……」
兩眼無神的雪菜,把頭抬了起來,臉上毫無生氣。淚痕似乎也乾了。
看到好朋友如此糟糕的模樣,唯的心痛得好像要炸開一般。
「……明美,也消失了。」
雪菜用毫無抑揚頓挫的平板語調嘟囔了一句。
「明美是田徑隊……最後的……」
在現實世界中發生『人格交換』現象的女子田徑隊員中,和雪菜一起在這邊留到最後的人,現在已經消失了。也就是說,雪菜如今是孤單一人了?
「她拜託我,叫我毆打她,讓她可以消失,但我並沒有那麼做。」
「……儘管如此還是消失了?」
「她跑去和其他人互毆……然後就,消失了。找別人好像也可以順利消失的樣子。」
互毆或許可以視為消失的契機,不過唯注意到那是跟心有關的作用,失去和夥伴之間的羈絆才是問題所在。
「我明明一直逃避、拚命抵抗了。啊啊,不過也幸虧如此,我不用再受『人格交換』之苦了,畢竟已經沒有可以交換的對象了啊。」
雪菜露出悲傷的笑容自我嘲諷著。
「我也……消失會比較好吧。最後,我有點事情想要麻煩妳。」
「消失並不是一件好事喔!要加油啊,如果不這樣的話……我會很害怕的……雪菜妳可不能忘了大家啊!」
「但是,我自己一個人在這邊努力有什麼意義嗎?如果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都忘記彼此的交情了,那友誼也根本無法成立了吧?」
這麼說確實無可反駁。如果有人把唯忘記了,那麼就算唯還記得,單方面重溫著那些回憶,友情也不可能成立。
這樣下去可不行。唯稍微想像一下:如果青木把我忘記了,說他不喜歡我了,那一切就都完了不是嗎?消失了,不見了,但卻仍舊存在於我的心裡……
不知道敵人的真面目,現在敵人也不在眼前。現在站在我面前的,只有對彼此非常熟悉的閨密一人。我們兩個人之間,有些什麼呢?
唯想著文研社的其他人,藉此在心中借到一點力量。『朋友』的力量是值得信任的。
「那個,雪菜,說真的,如果妳消失了,難道不認為就連美咲和妳的好朋友們,都會跟著消失嗎?友情全都化為烏有,這樣妳能接受嗎?」
「但是對方完全不記得,只有我自己記得那麼清楚又有什麼用呢?雖然我還有像妳這樣的朋友……」
砰!
腦中傳來一個乾乾的聲音,比想像中還要大聲。
這是第一次,真的是人生第一次,在比賽之外的場合牽起女生朋友的手。
雪菜一瞬間露出驚訝的表情,接著便笑了起來。
「哈哈哈……什麼?妳也要消失了嗎?那我真是太開心了……」
「對雪菜來說,美咲以及妳的那些朋友們,都這麼不重要嗎!?」
想法衝撞、心開始動搖。
在這個世界裡,心中的想法若是太紊亂的話,恐怕會因此而消失不見,算是非常危險的行為。
但是唯相信不會有問題的。
「她們對你來說,是忘記了也沒關係的人嗎?」
唯也回想起過往所發生過的事情。
就像盛開的花一般,各式各樣的回憶在腦海中滿溢。
「一直以來午休時間都是我和雪菜一起度過的,偶而妳也會和美咲一起吃午飯對吧。美咲她們因為都在社團裡擔任幹部,所以每天都非常忙碌,雖然並不容易,但是如果有空的話妳們還是會一起玩的,不是嗎?一起去唱過歌、買過衣服、吃過甜點……因為雪菜和美咲的關係,我也認識了其他女子田徑隊的成員,那對我來說真的是很開心的事情。」
停不下來,完全停不下來。
「有好多好多快樂的回憶喔!還記得我們討論了很多戀愛相關的事情,在談戀愛這方面我很蹩腳,說起來真有點不好意思,但是我們那時候聊得好開心喔!還有……還有好多事情想跟大家一起做。距離畢業還有一年呢,我想跟妳們一直一直玩在一起!如果忘記彼此了……就沒有辦法了吧?這樣真的好嗎……雪菜,真的好嗎!?」
心湖的表面開始產生波動了,雪菜的眼眶開始盈滿淚水。
「……不要,我真的不想要!但是如果大家都消失了,都忘記我了……」
「至少雪菜妳記得不是嗎!?」
「……唔?」
「如果雪菜還記得,那麼所有發生過的事情就不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不管是和誰一起創造的『回憶』,就算有一方消失了,只要有一個人還記得就沒問題了……
即使遭到重要的人遺忘,但只要自己還記得的話,就可以隨時回想對方的事情。
情緒高漲,唯自己也泫然欲泣。
「我也……我也很討厭雪菜把我忘記,討厭雪菜把美咲她們忘記,明明都是感情那麼好的朋友,我絕對不希望就這樣失去大家。對吧雪菜,妳都還記得對吧?大家都很重視,絕不想失去的那些回憶,妳都還記得吧?如果現在雪菜放棄了……那該怎麼辦啊?雪菜,請不要放棄啊!」
低著頭的雪菜,肩膀不停顫抖。
這些話語、這些想法,都順利傳到雪菜的心裡了嗎?
我相信一定傳達出去了。
如果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話,那還有誰會相信我和雪菜之間的友情是如此堅固。
雪菜的肩膀依舊顫抖著。看到因為自己所說的話讓雪菜如此痛苦,唯的心也跟著陣陣抽痛。就在這個時候……
雪菜以淚水滿盈的聲音說道:
「……嗯……對啊……妳說得對……」
雖然參雜著嗚咽,但是背後卻是溫暖的聲音。
「我……都還記得……一切都沒有消失……嗯。」
雪菜低聲囁嚅為自己打氣,而桐山也伸出手摸摸她的頭。平常都是雪菜在扮演姐姐的角色,如今卻互相調換了。但話說回來,朋友之間相處不就是這樣嗎?
就算記憶消失只剩下吉光片羽,但至少不會全部消失不見。也就是說,要將記憶奪回來的機會是存在的。其實這麼一想就會知道,無論任何東西,要在這個世界全然消失是不可能的事情。一定會透過某種形式,在這個世界的角落留下痕跡……
就在這時候,廣播的聲音傳來,是學生會會長香取在催促大家集合了。
香取以強硬的態度要求大家一定要去集合。
甚至還說『這是最後一次了』。
「啊……不去不行。」
聽到廣播之後,雪菜小聲囁嚅道。
六章 最終決戰
聽到廣播傳來香取的聲音,與其他人分開行動的太一便即刻趕往體育館。然而在體育館卻看不到任何一個文研社成員的身影,所以他趕緊再衝向社辦所在的大樓。
在社辦裡,他找到稻葉、千尋和圓城寺三個人。
「你太慢了吧!時間早就超過了。之前不就說了,如果有什麼事情的話,就先到社辦前面集合的啊!」
稻葉突然勃然大怒。
「照現在的狀況來說,我想應該要直接到體育館去。」
「伊織和唯都還沒有回來……算了。對了,你那邊怎麼樣?有什麼成果?」
「大家的反應多少已經和先前大不相同了,但是幾乎沒有人能夠立刻轉換心情變成『好!我相信文研社!』。說起來相信我所說的話的人,也只有渡瀨和石川而已。」
「但、但是能夠讓人相信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圓城寺眼裡閃爍著光芒拚命稱讚著。
「我對曾根和宮上說,『如果相信我們,並且一起努力到最後的話,我就教你們把馬子的方法』,結果他們卻回說『你是來吵架的嘛!?』害我差點就要被揍了……」
「你這麼說當然等著挨揍啊。」
千尋非常理所當然地說。
好不容易等了好一會兒之後,七個人總算都到齊了,現在過去體育館集合已經遲到許久了。
太一他們到了集合現場,已經有許多學生聚集過來。
應該不到……一百個人了。跟那時候文研社二年級的幾個人上台時所聚集的人數差不多。稍微算一下應該有七十個左右,再把學生會和文研社的人加進去的話,總共差不多八十個人。看了看來到現場的人,似乎有從來不曾到體育館集合的人,這次也現身了。
這是最後一次了,即將要結束這一切。大家都可以從這裡離開。香取如此這般地闡述著。
聽了這番話,應該沒有人還能夠不為所動,也就是說,現在聚集在此的這些人,就是來到這個世界的所有人了。換句話說到目前為止,已經減少那麼多人了!?
學生們全部都擠在前面,在最前方的則是學生會、學生會執行部的成員們排成了一排。但是,並沒有看到學生會長香取讓二的身影。到哪裡去了呢?
此時,太一感受到一股奇異的熱能。
那是大家全都一心看著台上,殷切期待著所產生的熱氣。
這是〈三號〉們所做的『實驗』。根據『實驗』的進行,人心會持續動搖。他們所創造出來的世界,讓各式各樣平常難以顯露的情感全都爆發開來,然後一起消失。
讓人懷抱著往前的希望。
也給人沒有後路的絕望。
現在掌控這一切情感的力量,似乎還可以給他一個名字。
一瞬間有一個人挾著強大氣勢現身了。
彷彿還可以看見情感的漩渦不停旋轉。
一個人現身了,其他人則全都被捲入感情漩渦。
臉上的表情以及整體的形象全都變得更加具有威嚴。他走向舞台站到最上方,卻不會讓人感覺有任何奇怪的地方。那是學生會長,香取讓二。香取站上講台,面對著麥克風。
『我們有必要終止這一切,我們必須要回到現實世界。』
語調極其冷靜沉穩,態度從容超然,甚至讓人感覺他離人們太遠了。
『找到和你發生同一個現象的夥伴就開打吧,脫離這裡的方法就像我先前說的那樣。有不少人已經先採取行動了呢。然後,還有些想讓大家知道的事情。』
「你們準備一下,說不定會需要強行阻止他往下進行。」
稻葉對著旁邊和她併排成一列的六個人說道,聲音中充滿了急迫感。
『你所找的互毆對象,並不限於一起遭受同一現象的夥伴。』
「我們先往前衝到舞台上,好好地跟他辯論一場,吵不贏也沒關係,能爭取到一點時間就很棒了,那傢伙看來是真的想結束這一切,而且現在的氛圍實在是……」
『那麼,就讓我們一鼓作氣迎向最終幕吧!在場的所有人,全都給我打起來吧!』
香取揭露了惡魔般的手段。
應該沒有人會想要支持這樣的做法。
有誰會想要和所有人互毆混戰啊!況且在消失之前還會喪失記憶。大家應該都知道其中的危險性才對。希望全部的人,都是這麼想的。
然而沒有任何一個人開口說話。
沉默代表的是否定──還是肯定呢?
「行動吧。」
『文研社的,你們不可以到台上來!』
稻葉一喊聲,太一一行人就開始採取行動,但在同一時間香取卻也在台上提出警告。
『你們這些人又想要搗亂了對吧!』
學生們聽到香取說的話,紛紛隨著他的視線轉過頭來。
在他們的臉上,並不是看到希望的表情。
反而是充滿了敵意。
放棄吧。一起逃走吧。結束了。回家吧。一切都要改變了。離開這裡吧。逃避。遺忘。結束。搗亂。
這些沒有說出口的話語,太一都聽到了。所有人都被捲入了負面情緒的漩渦裡。
那幾個被太一他們說服的人又如何呢?雖然人數是少得可憐。
太一和渡瀨及石川的視線交會。
兩人什麼都沒說,只是低著頭。
要在這個團體中提出反對的意見看來相當困難。儘管他們兩個人相信太一所說的話,但恐怕沒辦法再要求他們做什麼了。
所有人投射過來的視線讓人望之生疼。在人群面前,雙腳忍不住顫抖起來。
太一慢慢地舉起沉重的腳向前踏出一步,同一時間,文研社的夥伴們也往前踏出步伐。
即使一步步前進,群眾之中卻沒有人出來阻止太一他們。只是在他們前進的時候一直盯著看罷了。
就在他們走到舞台的樓梯前時……
『別讓他們爬上樓梯,圍起來!』
聽到香取的命令,學生會以及學生會執行部的成員全都採取了行動。
一共有七個人擋在太一他們前進的方向。但是,這樣的人數要突破應該不……喔不……人數增加了。學生會之外的幾個陌生臉孔,也過來一起把太一他們包圍起來。
「會長說的是對的!」「對啊!」「你們不要搗亂!」
學生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表達對會長的支持,並且對太一他們懷抱敵意,站在眼前阻擋的人,已經超過十個了。
為了保護女孩子們,所以青木、太一和千尋三人一起向前一步。
『別再製造騷亂了。如果你們搞得大家暴力相向,那說不定會讓某些人消失喔?』
香取在台上非常不耐煩地說道。
「只要別製造任何會引發暴力的事情就可以了吧?」
千尋邊說邊作勢要繼續向前,但是稻葉喊著「停下來!」阻止了他。
「如果在這個狀況下埋頭硬幹而引發暴力事件,那麼所有人對我們的印象恐怕會變得非常糟……現在人數並不是太多,所以大聲講的話應該還是能讓所有人聽見。但問題是,我們要怎麼說、要說些什麼。」
面對這個『所有人』的大團體,該要闡述些什麼,太一他們心裡完全沒有一個底。
該怎麼辦才好?拚命地思考。然後,太一看到了眼前的藤島,便決定選擇她做為逆轉戰局的關鍵。
「這樣的做法真的沒問題嗎?藤島,妳覺得呢?」
然而藤島就好像希望自己不在現場一樣,就連眼神也不跟太一交會。
「為了要勉強離開這裡,不僅必須對這裡的夥伴做出最糟糕的行為,而且還得冒著記憶被抹除的風險,即使如此你們大家還是迫不及待地要去做嗎!?大家一起堅持忍耐共同度過危機的策略才是安全的,並且那也確實可以讓我們離開這裡啊!」
『這一切應該要現在立刻終止,這一點絕對不會錯。因為大家都已經無法再繼續忍耐了不是嗎?』
學生們聽到香取的意見後全都大力地點著頭。
「不要放棄啊!」
「眼前就是逃出這裡的機會,你們才是選擇放棄的人吧!」
桐山一說話,人群中就立刻有人回應。不知道是誰說的,感覺就好像是所有人一起共同發出的聲音。
太一覺得,這比像是平常那樣被當面指責還要可怕。
好希望可以改變大家的想法。
但是現場總共有超過八十個人,在人數這麼多的情況下沒辦法看到每一個人的臉。
人群對於太一他們的信賴感已經完全消磨光了,所以他們根本沒有足以撼動人群的力量。
人群一波波在太一他們面前湧現,這些人全都被捲入了負面情緒的漩渦中,讓人感覺就好像魑魅魍魎一樣。
香取真的有辦法好好地控制這股力量而不被群眾吞沒嗎?
那個男人到底在想些什麼。那邊的那個女人又是在想些什麼呢。站在那邊的男人似乎感覺到了些什麼。而在他身邊的女人也……
對群眾丟出一句話,並不能期待所有人都跟著那句話而跟著改變。但是現在完全沒有餘裕的時間可以一個一個慢慢地溝通。這種狀況根本無法改變。
已經無計可施了嗎?
『如何?大家覺得呢?』
針對香取的問題,沒有任何一個人提出反對意見,不過,倒也還沒有肯定的答覆傳出。
站得比較近的一些人,開始故意大聲聊天。
「現在就要決定嗎?」「也只能這麼做了吧?」「但是如果這麼做的話……」
沒有什麼人對於香取的提案表示反對,然而,真的要付諸行動卻又讓人卻步。
非做不可的事情,本身就會讓人有所抗拒,再者是做了之後有太多不確定性,這也令人感到擔心。
「……喂,稻葉,還有大家,剛剛我和永瀨所做的事情,現在再來做一次如何?」
太一悄悄地用只有文研社的夥伴們聽得到的音量說。將太一他們團團圍住的學生們,因為都被討論的話題吸引了,所以沒有注意到太一他們正在進行討論。
「在渡瀨和石川面前所用的招數嗎?如果可以藉此證明打架並不一定會讓人消失……如此一來就可以證明打架是沒有意義的行為了吧?」
稻葉的眉宇之間出現了明顯的皺紋,永瀨和青木則接著說道:
「那就好好大幹一場,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吧。」
「一舉把這種令人討厭的氛圍徹底翻轉吧!」
「但我多少還是有點感到不安……」
桐山邊確認千尋和圓城寺的看法,邊輕聲碎念。
「也只能這麼做了。」「不、不這麼做不行啊……」
這對一年級夥伴的說法,讓太一下了決定。
「好──」
啪咻。
學生會副會長佐佐木突然伸手抓住太一的手腕。
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太一大驚失色。佐佐木大聲說道:
「……大家快阻止文研社這些人!?」
學生會的每個人都立刻採取行動,一個一個把文研社的人抓了起來。
「怎麼了?」「為什麼!?」「在幹麼啦!」「什麼事情啊!?」「……唔?」
說是被抓起來,狀況也有所不同,像圓城寺是被一個學生會執行部的女生從後面抱住,而千尋和太一則是手腕被抓住而已。
桐山則是在對方伸出手來抓的時候「呼」地一聲躲了過去,並拉出了一小段距離。
「妳到底在做什麼啊,藤島?」
稻葉瞪著抓住她手腕的藤島,並厲聲詢問。
「因為你們想要做些什麼……我都知道。」
「雖然我們小小聲在討論,但並沒有奇怪的企圖啊。」
本來以為討論的時候有逃過他們的監視,沒想到卻突然在這個時間點全員都被抓了起來。感覺也不是偷偷講的那些內容被聽到。
「我看到文研社的人在打架,雖然我並不清楚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副會長的話讓稻葉露出了不可思議的驚訝表情。
「什麼!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喂!」
厲聲質問的稻葉臉色猛然大變。
「你們的現象是可以看到數十秒或是數十秒之後『夥伴們會經驗到的事情』……如果好好利用的話,簡直就像預知未來一樣啊……所以……」
「怎、怎麼了!?」太一最後驚訝地大聲問道。
「香取利用體育競技室做實驗,測試夥伴之間互毆的話是不是真的會消失的時候,其他的學生會成員就在校內到處巡邏,那是為了提高跟我們碰頭的機率對嗎?」
稻葉唰地睜大了眼睛。
「你們完全就是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中的道具啊!難道你們真的願意當那傢伙的棋子嗎?雖然他們是會長、副會長,但是在這些職銜之前,你們都是那傢伙的朋友不是嗎?」
佐佐木抓著太一手腕的手,突然加重了力道。
『我能夠了解你們的不安,我能夠了解你們的疑惑。』
會長香取持續演說,絲毫都沒有停頓。
『所以我想現在正好是你們考慮該怎麼做才好的好時機,我希望你們聽聽看這個人的說法。』
這種時候竟然要介紹一個人出場?到底是誰呢?
從後台內側,站著一個學生的身影。
身材纖細瘦長,在女生裡頭來說身高算高的。原本她給人的印象是染著明亮的髮色,整個人看起來非常新潮,但現在卻駝著背、臉色蒼白,看起來非常不健康。應該要更有魅力才對的啊!
她是栗原雪菜,桐山的閨密,跟太一感情也很好的女子。
「什麼、什麼什麼什麼,發生什麼事了?發生什麼事了?」
桐山不安地四處張望,為了要看清楚一點,還不斷跳上跳下的。
『她可以說是在這個世界過得最辛苦的人之一了吧,大家在不久之後會有多大的機率像她一樣呢?關於這點我先賣個關子。在此之前我想……讓她本人對大家說些話。』
香取往下跨一步,並催促栗原登台,而她也很自然地移動到台上。
在開始說話之前,栗原先慢慢地環視了台下的聽眾。當然太一他們以及學生會的成員們,她也都看了一眼。也只有在看到這兩個團體時,才讓人感覺她的視線有所停留,比看其他人多花了點時間。
『我和其他幾個田徑隊的女孩,是「人格交換」現象的受害者。』
由於聲音太虛弱太小聲了,所以她將麥克風拿近一些,讓聲音可以透過擴音器好好傳出去。
『我想,大家都一樣很辛苦……來這邊實在是太辛苦、太累人了。』
「……他是把雪菜當成工具了吧?」
桐山察覺到香取的意圖,靜靜地生著悶氣。
『首先是美咲……她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之一,跟我遭受到同樣的現象,結果她竟然忘記了我們之間的事情,然後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栗原繼續說著。
突然其來的人格交換,會讓人的隱私無所遁形,心裡壓力之沉重可想而知。不想讓對方知道的祕密會被得知,最後往往會演變成難以收拾的衝突。由於實在太害怕人格突然交換,所以就只能一直躲藏著。
栗原把自己的心情融入在話語裡,讓人不由自主產生了壓迫感。
『真的沒想到,原來被朋友遺忘會是這麼可怕的事情。一旦想到那說不定是我害的,胸口就嘎吱嘎吱地發疼。我會想說,為什麼那個時候我不那麼做呢!想著想著內心就後悔不已。』
栗原的聲音讓人感到灼熱,並且不斷在心中迴盪。
『美咲就這樣消失了,我還在想人不見了到底是代表什麼意思,不過消失就是消失了。那麼所謂的消失……應該不是已經死了吧,我想應該是回到原本的世界去了,然而單看消失這件事情……真的讓人很害怕。非常非常害怕。總覺得背後一定隱藏著些什麼,所以讓人害怕得不得了。』
在這樣的狀態下,當然任何一個人都應該會出自本能地感覺到害怕。
『之後,會長找到了離開這裡的方法……』
身邊有兩個人因此而消失了。
然後不久,又有另外一個人消失。
栗原就此剩下孤零零的一個人。
『對於消失,我是感到害怕的,當然我也不喜歡和朋友互毆打架,所以我沒有付諸行動……但是我覺得大家都很希望能夠趕快結束這一切,所以就算得要跨越那些關卡也在所不惜。』
栗原看著其他人的神情沒有一絲怨恨,反倒是可以理解的樣子。
『因為已經剩下我自己一個人了,所以很幸運的是我再也不會發生人格交換的現象了。』
說著栗原減少了敬語的使用,並更加地口語說話,在不知不覺間拉近了與聽眾的距離。
『不過,再也沒有會叫我加油、叫我要堅持到底的夥伴了。我真的搞不懂自己為什麼還要留在這裡。再怎麼努力也沒有任何意義,所以我覺得,真的夠了。』
──所以,讓這一切畫下句點吧。
栗原說出了這樣的話,而太一終於醒悟到,恐怕這就是香取的目的吧。
「居然用來藏球(註:在棒球比賽中,野手假裝將球還給投手,但實際上還拿在手中,等到壘包上不知情的跑者離壘之後再予以觸殺。)這種招數啊……存在感……大到不行……讓人感覺說服力超強,這絕對是我或香取都辦不到的事情。現在的狀況,真的很不妙。」
稻葉充分地感受到栗原所帶來的威脅。
太一下意識地說:「硬是插話打斷她吧!」
「笨蛋,如果在這時候干擾栗原的話,絕對會引發眾怒的。」
看起來現在大家似乎都對栗原的經歷感同身受。
「……把他們,放了吧。」
副會長佐佐木對學生會的人下了指令。
似乎是覺得已經沒有必要了吧,副會長一行人把手鬆開,不過為了不讓文研社的人上到舞台去,所以還是擋在舞台的前方。
「唯、唯學姐應該可以阻止她繼續講下去吧?畢竟你們感情那麼好……」
「……不行啦,紫乃,我想現在的我,並沒有資格可以……阻止雪菜。」
桐山的眼眶裡積滿了淚水,像是祈禱一般雙手捧在胸口前,直直地盯著舞台上看。
就算是閨密,桐山恐怕也不能直接對栗原說話,造成她的困擾吧。
『夥伴都不在身邊了,那麼拚命守住和夥伴們一起創造的記憶也沒有任何意義了吧?如果說,藉著相互毆打的方式離開這裡,卻會造成把夥伴忘掉的後遺症,那麼在其他人都已經忘記的情況下,回憶不能與任何人共有不就沒意義了嗎?那樣的回憶一點價值都沒有。』
啪!栗原斷然地說道,並往講台拍了一下。
在發表演說的時候,現場氣氛以及參與的有哪些人,這些背景因素是非常重要的。不管你想要說的是什麼,那都只是文字的排列組合而已,如果說得太蹩腳,還會讓人覺得那只是聲音在嗡嗡作響。配合現場氣氛以及背景因素,這對聽眾來說是形成意義的第一個關卡。
從這個觀點來看,現在台上的栗原所說的話,就擁有十足的力道。
說不定在這個時間點,她所說的話已經比香取或稻葉都還要來得有影響力。
太一再次思考著還有沒有什麼是他可以做的事情。
看看那些專心聽講的學生們,看看台上的栗原以及站在她身旁的香取,看看眼前的學生會成員們,突然之間我感受到身邊有夥伴存在,浮現在我腦海的是,〈風船葛〉說不定正在照看著我們。
希望他就在這個現場的某個角落,太一拚命地尋找著。
然而,到處都看不到。
『在這個世界,我和大家之間已經沒有任何羈絆了,因為,我已經沒有夥伴了。』
這個世界雖然很小,但是肯定累積了很多東西。不過,這些累積下來的事物,卻被重大事件不由分說地蹂躪了。
就像現在,明明太一紮紮實實地在持續努力著,卻找不到任何幫得上忙的幫手。
看來差不多〈風船葛〉們的現象應該要到最大的極限了。從一開始到現在,一路累積而來的事物,已經超過他們可以自己掌控的狀況了。
全部消失,都不見了。對自己來說非常重要的東西,以及對其他人來說非常重要的東西,全都沒辦法好好守護。
那時候,太一和稻葉互相碰觸。
剛碰到的時候還因為嚇一跳所以稍微分開了一下,但接著又馬上靠近,並且緊緊牽在一起。
最糟糕的狀況不斷浮現在腦海中。
說不定已經徹底完蛋了,他們都有這樣的覺悟。
『但是……』
在一片黑暗的世界裡,
『我記得所有的一切,我記得和所有人的羈絆。』
有一道光……
『羈絆確實存在於我的記憶之中,所以不能說一切歸零。』
照射過來。
照亮世界的,不是放棄的言語,也不是絕望的言語,而是希望。
『唯,是這樣沒錯吧?』
台上的栗原露出溫柔姐姐的表情,桐山的眼淚啪噠啪噠地奪眶而出。
栗原和桐山就這樣遠遠互相遙望著。
從一旁觀察著這兩個人就會發現……
她們的心,緊緊相繫。
『雖然現在說明好像場合不太對,但是我想我們是能夠回去現實世界的唷。但到時候這個環境究竟會帶來多大的影響呢。在消失之前,每個人的精神狀態都不是太好,最後的記憶是如此奇妙的夥伴們,真的能夠平安無事地回到原本的世界嗎?真教人感到不安。』
栗原順勢繼續往下說。
『說不定回到現實世界之後,嚴峻的狀態會帶來一定程度的傷害,而那些失去的記憶該不會就真的回不來了?所以我說,我們沒有道理放棄記憶,因為記憶只會存留在我們這些剩下的人腦海裡了。』
這才是原本的栗原。順著情勢一點一滴突襲前進的孩子。
『從一年級的春天開始,我就一直在社團活動時跟田徑隊的人在一起。田徑隊在開放申請入會之前,都會舉辦馬拉松大賽。「這是攸關入會申請的比賽,如果成績太差我們會拒絕受理喔」,類似這樣的謠言在一年級之間四處流竄,所以我那時候非常認真練習。並且,比賽的時候我也非常認真在跑,之後在BBQ大會上,學姐還稱讚我說「妳表現得真棒」……然而,當我升上二年級之後才知道,原來馬拉松跟入會一點關係都沒有,學姐也沒有權力可以拒絕新會員的入會申請。當時學姐居然還跟我說過「妳不是跑長距離的選手,對妳來說可能有點不利喔!」之類的話,真不知道目的是什麼。』
栗原突然談起了和消失的那幾個田徑隊的女生共同創造的記憶。
『曾經在天氣很糟糕的情況下,學姐說「還是可以跑吧?」結果我們就全部都帶出去跑了,沒想到突然之間大雨滂沱,我們全部都被淋成落湯雞。還有在一般道路練習跑步時,我心想說「偷懶一下吧」,於是回程繞道去吃了冰淇淋,結果是曝光被罵了個半死。而且,那時候偷吃的兩個人肚子還痛到不行。做了壞事就要接受懲罰,關於這一點我們從那時候開始就深信不疑。』
只有當事人才知道。如果當事人全都消失了,那麼在這個世界上就不會有人記得了。
但是的確,那些事情都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那個,我們真的很認真在辦活動,運動會的時候,比賽前會激勵參賽的同學,讓他鬥志滿滿,啊,就類似拍拍對方的背之類的感覺吧?有人受傷了,我們就折千羽鶴來祝福他早日康復;對於在比賽中敗下陣來的同學,我們也會舉辦安慰的活動,當然有好成績的我們也會辦慶祝會……我們大家真的一起創造了好多好多的回憶。』
栗原緊緊握著拳頭。
『像這些事情,並不是只有我們當事人才知道,有沒有意義都無所謂,重要的是一想起這些回憶會消失……就覺得很討厭。就光是連想像都讓人非常排斥。況且,如果回憶都消失了,也就沒有辦法再繼續累積了,你們真的能夠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嗎?』
暫時將許多瑣碎但是無可取代的事情置之不理,就是人生的道理。
『剛剛我說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所以一切都沒有意義了,對吧?嗯,我想的確是如此。但是我想,那麼我就自己再把意義找回來就好了。由我來守護記憶中的大家。如果我記得的話,就一定辦得到。』
聽著演說的學生們,紛紛說著「怎麼了?」「為什麼突然這樣講?」但卻被栗原壓制了。
栗原盛氣凌人地環顧四周,強大的氣勢讓離得最近的香取也露出困惑的表情。看來似乎是因為事情的發展在他的意料之外,所以才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反應。
『如果你們願意承受風險的話,那現在就可以利用香取所說的方法終止這一切。但是如果我在這裡堅持到底,就可以在不用背負任何風險的情況下結束……那麼我會朝著這個方向努力。』
力道強勁的聲音,不是傳到了太一他們的耳裡,而是送進了心裡。
『就算不會再發生現象,自己一個孤孤單單的還是會讓人惶惶不安,我當然希望早一刻離開這個世界,但我還是會堅持到底。因為只剩下我了,跟所有人相關的回憶,由我一個人來守護!』
說到這裡,栗原轉頭看著文研社的成員們。
『文研社的夥伴們,我們一直忍耐撐到底的話,就一定會安全地結束這一切,對嗎?』
太一,以及所有其他的成員,全都點頭了。
『那麼文研社的所有夥伴,我願意相信你們。』
『等等,栗原!這跟我們說好的不一樣……』
由於太一他們就站在上舞台的樓梯附近,所以即使沒有使用麥克風,他們還是可以清楚聽到香取說話的聲音。
「……你剛剛說『為什麼要相信文研社所說的話?』但是繼續留在這裡的話,風險說不定也很高啊。那些傢伙在這種緊急狀況下,都還對我們說謊,況且他們還跟那些我們完全不認識的人有所聯繫,我到底要相信誰啊?」
香取在說到一半的時候,就打開了無線麥克風的電源開始使用。
『不好意思,我想選擇相信文研社的人。當然這並不是因為不能信任香取。』
一臉錯愕的香取,搖搖晃晃地放下了拿著麥克風的手。
『我和文研社的桐山唯是感情非常好的閨密,然後,跟其他文研社的同學們,感情也都很好……那個,我是這麼想的……』
栗原看著太一一行人,臉上露出笑容。
『在這個完全搞不懂是怎麼一回事的世界裡,如果不相信朋友所說的話,那到底要相信些什麼呢?』
彷彿是在挑戰些什麼似的,栗原抬頭挺胸說道。
『儘管很辛苦,但如果我努力堅持就能夠解決,那我願意試試看!但是因為我覺得我們每個人很重要。』
栗原用言語猛烈衝擊大家的腦袋,但她並沒有要大家這樣做或是那樣做,只是說了『就這樣』,便下台了。
一開始她是為了什麼理由而登上舞台的不得而知,或許只是為了表明心意罷了。
但是她所說的內容對於文研社來說非常具有價值。
誰會想得到呢,栗原竟成了改變人心的關鍵角色。
栗原從舞台上用手指比著文研社的成員們,嘴脣一張一合地動著,看起來似乎是在說「你們自己要加油喔!」不過,在台上完美演出的栗原,下一秒鐘卻歪著頭,用手遮住自己的臉消失在後台。
「雪菜……絕對是在勉強自己。太厲害了,她真的好努力……」
看到閨密的表現,桐山內心非常感動,流下的淚怎麼也停不下來。
太一同樣也感動到熱淚盈眶。
在這個世界,總算還是有人願意相信文研社。
『……那個,栗原的意見看來是如此……』
跟預想的發展完全不一樣了,所以香取對於接下來該說些什麼感到非常困擾。
在栗原離開之後,體育館內只剩下吵雜的聲音,以及滿滿的疑惑。
眼前的學生會成員們,看來也都受到影響了。
「現在的氛圍對我們來說……是大好機會吧?應該要採取行動吧?」
稻葉輕聲低語。
「那個,該怎麼說呢。不是啦……我的意思是或許可以相信喔。」
「相信?信什麼啊?」
「可能性,或者是該說,相信這裡的所有人。」
就連自己也不可能完全看清楚,但是卻覺得,值得相信。
原本深陷在負面想法的漩渦裡翻騰不已的團體,現在開始呈現混沌狀態。
一個聲音傳來,讓這個混沌的狀態出現了裂痕。
「我啊,雖然沒有辦法像栗原那樣有如此巨大的決心。」
從群眾中傳來的聲音,太一一聽就認得。
「但是我……因為八重樫太一的關係,我決定要相信他們。」
那是從一年級開始感情就非常好的渡瀨伸吾。
很多人回頭看著站在人群後方的渡瀨,太一他們也看得到渡瀨的身影,他直挺挺站著,並將手插在制服的口袋,啊啊,看來是因為緊張的關係吧。
由於長時間一起相處,所以太一能夠理解這種肢體動作的意義。
「結果不管會變怎麼樣,都是得要自己決定,不是拜託任何人幫忙,也不是根據周遭氛圍及群眾的方向來決定,而是要自己決定接下來要怎麼做。」
渡瀨稍微抬頭向上,聲音響徹整座體育館。雖然沒有用麥克風,可是所有人應該都聽得到。
「那麼,現在有提出建議的就是會長那邊,以及文研社這邊。哪一邊才是正確的呢?說實話我完全不曉得,就連可供思考判斷的線索也沒有。」
渡瀨搖著頭直嘆氣。
「所以你們就決定相信會長的話,希望自己可以陣亡是吧。如果後悔了,並且後續必須要扛起相關責任,就算是這樣也還是不由分說地選擇相信對嗎?」
「竟然以陣亡為前提。」
太一下意識地說道,不過渡瀨應該聽不到他的自言自語。
渡瀨望向太一所在的方向,兩人視線相交。
太一清楚感受到自己和渡瀨之間,產生了強而有力的連結。
雖然資訊遠遠不足以讓人全然相信,但渡瀨仍舊選擇相信太一。
跟別人建立關係原來是這麼開心的事情,其他還有更多什麼吧。
只要踏錯一步就可能抱憾終生,這樣的想法充斥在心中。
『他們是同一群的,所以才這麼說吧。』
香取在台上握著麥克風。
『其他大多數的人還是支持我的吧?現場應該大多數的人還是支持我的吧?在這之中有沒有你們的朋友呢?不相信你的朋友們沒關係嗎?』
「但是,在這個世界裡,確切地提出『做法』的人,除了文研社之外就沒有了。其他人都是根據現場的氛圍在做判斷的,包括我在內。」
『我也是充分考量了大家的狀況,思考出最正確的方向之後才提出來的。』
「啊啊,當然,會長也是如此。我其實覺得會長很厲害呢,在這樣的情況下可以把人都聚集起來,還確實地執行了許多任務……只是……」
渡瀨「唔……」地猶豫了一下,然後接著說道:
「總覺得……少了關鍵的核心思想……」
『你少在那邊胡說八道了,難道你願意來擔下這個任務嗎!?誰都不願意做不是嗎!?沒有人要做所以我才出來扛。』
香取過度的反應讓渡瀨有些慌張。
「哇,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並沒有要找你吵架的意思……我只是說我想要相信文研社而已。另外也單純地覺得,要和好朋友互毆打架,就算日後可以獲得諒解,也仍舊茲事體大啊。」
渡瀨和香取的辯論告一段落,館內瀰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氛。
大家都因為這個插曲而警戒著周圍的狀況,並且期待著接下來會有什麼樣的發展。
大家並沒有選擇支持香取的提案,但似乎也並不支持太一他們的提案吧?不,看來並不一樣。太一覺得他們沒道理能獲得信任,大家只是希望趕快突破這種沒有出口的感覺吧。
接下來太一他們會採取什麼行動嗎?會長會有什麼不一樣的決定嗎?或者是說……
「我也是。」「我也是。」
女生的聲音傳來,是兩個不同女生的聲音重疊在一起了。
說話的人距離渡瀨很近,所以應該不至於會聽錯。
中山真理子和瀨戶內薰互相看著彼此的臉。
「小薰,現在這樣應該是我贏了吧?」
「我覺得還不能這麼快分出勝負吧?」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著,輕鬆的氣氛就好像回到了過往二年二班平常的狀態。
「伊織,我會讓妳看到我對妳的愛!」
「我對你的愛才不會輸給任何人呢!我會給你看看什麼是真正的愛!」
有兩個人非常認真地用手指著永瀨說道。
「……什麼愛不愛的,這兩個人到底是在說什麼啊?」
稻葉驚訝地碎語。太一心裡也懷抱著同樣的疑問。
「喂喂,中山!小薰!你們兩個可以放任自己的男朋友做這種事嗎!?」
看著永瀨的樣子,似乎有什麼他們之間才能夠了解的事情正在發生。
「唔……趁機就這麼說出來了……喂,石川?」
「如果你相信我,那請你也要相信我的朋友,因此,再也不會有困惑了。八重樫也借了我不少勇氣。」
石川用低沉而穩重的聲音說著。喔不,最後的那一刻,石川的語氣裡包含著一些些惡作劇的口吻,那是只有感情很好的好朋友才會留意到的。
「我也是。我希望可以待在瀨戶內同學的身邊……所以如果這是瀨戶內同學希望的,我就會選擇留在這裡。」
離得有段距離的城山翔斗,大聲地說完之後便走到瀨戶內的身邊。
回過頭,我們都牽起了身邊夥伴的手。
「同學們,真抱歉,這是我們自己所做的決定,請你們不要太在意。」
這個決定,是值得期待的吧?
「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
「「那就照文化研究社所說的去做!」」「「大家一起留在這裡互相幫忙吧!」」
強而有力的意見也紛紛表達。
「該怎麼說呢……就試著努力看看吧。相信自己、相信夥伴、相信身邊最重要的人,類似像這種感覺吧。」
中山坦率的發言直直刺進太一的心。
這像是一種警告,告訴自己絕不能背叛大家的期待。當然,同一時間自己也被灌注了滿滿的活力,羈絆產生連結,連結帶來羈絆。
「……愛?」「那個人和那個人在一起了。」「咦?我不知道呢……」「但那個宣言到底是?」「出現戀愛閃光了嗎?」
學生們開始從各式各樣的角度熱烈地討論起來。
把渡瀨也算進去的話是五個人,然而這五個人,全都接在栗原後面發表了支持文研社的宣言。
五個人的想法改變了。確實還是會有人願意選擇相信我們。
『……看來只是少數幾個人隨興發表自己的意見而已嘛……』
香取的聲音聽來有些顫抖,本來想講的話說到一半卻吞了回去。
『如果你們是仔仔細細地考慮過後所做的決定,那我並不反對……只是就像你們說的,你們只是自己想要那麼做而已,並不是告訴其他人應該要怎麼做,對嗎?』
以整體氣勢來說,香取已經比剛剛要低調許多,但看起來還沒有打算要改變心意。
『那麼……我們來問問看吧。其他人有沒有誰贊成他們的意見的?這個可怕的世界,這個不曉得會對現實世界帶來多大影響的世界,這些傢伙居然還考慮要繼續留下來?』
這樣的詢問方法聽起來多少讓人感到有些懦弱啊。稻葉聽到後立刻回應:
「互毆才真的會讓人陷入糟糕的狀態呢,更何況還要冒著失去記憶的危險。」
說完之後香取和稻葉都沒有進一步的行動。其他文研社的成員也一樣。
太一也察覺到現在並不是他們採取行動的好時機,從他們的立場說再多的話,恐怕也沒辦法影響任何人。
必須要在這個時候跳出來說話的,不是太一他們,也不是香取,但,會是誰呢。一定有誰適合在此時此刻跳出來接棒。太一深信並祈禱著。栗原率先動作了,接著是渡瀨,然後是中山她們……照這個流程看來的話……
但是,沒有任何接續者出現。
全體陷入一片沉默中。再這樣下去的話,接下來要發言的難度可就提高了。
沉默的時刻持續延長,渡瀨他們沒有多說什麼,就這樣凍結在現場。
感覺就好像下一個發言的人,就足以決定事情要往左邊發展還是右邊發展似的,氣氛異常凝重。
『……原來如此,看來大家還是想要趕快解脫,所以會採取我所提的方法吧。』
過度的強硬解釋,透露了香取內心的焦慮。
「不是這樣的吧?沒有人說要選擇你提的方法啊。」
稻葉面向台上說道。
『同樣的道理……不然,現在就讓大家做決定吧。想要跟著我的人就留在這裡,認為文研社說的是對的,就出去外面吧,這樣如何?趕快討論好做出一個決定吧。』
學生們紛紛開始和自己的夥伴展開討論。站在太一他們前面的幾個學生會的人,也開始說著「怎麼辦?」「那個……應該是我們要自己決定吧。」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了起來。
「我們是不是應該在這時候清楚地提出我們的主張比較好啊?」
永瀨向文研社的成員提議,桐山立刻回應道:
「對啊,雪菜那麼努力在說明,渡瀨他們也是,接下來應該要換我們上場了。」
然而,稻葉的表情卻有些嚴肅。
「……我們可以試著說服大家,不過,可以說動多少人呢。況且,香取是一定會反擊的,所以恐怕雙方都會有人支持有人反對,最後就會分成會長派和文研社派。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可不行啊……可惡,最後的最後也只能賭一把了嗎?到底誰可以來扮演救世主,如果這時候有個超人能夠出來拯救大家就好了!算了,不可能的,能做到那種事情的人……」
「稻葉同學,難不成妳是在說我嗎?」
始終保持沉默的藤島麻衣子開口了。
「我感受到了妳望向我這邊的視線。」
「我沒有別的意思。」
稻葉裝做什麼都不知情的樣子。
「而且妳和八重樫的手濃情蜜意地牽在一起,也是特別為了讓我看到吧。」
「咦!?」「唔!?」
太一和稻葉察覺到兩人的手一直緊緊牽著,立刻就鬆開了。
「我、我沒有注意到……」
稻葉含糊不清地解釋著。
「我知道我知道,在這樣的狀況下,稻葉同學就像是戀愛中的少女,而八重樫就是勇敢的騎士……你們的戀情一曝光,招來太多嫉妒的話,支持率可是會下降的喔。」
「別說了啦。」太一插嘴道。
但是這樣的說話方式,跟以往在這個世界始終保持安靜的藤島很不一樣。
怎麼回事呢,雖然聽起來只是沒有意義的閒聊,可是卻讓人感受到無限的可能性。
「稻葉,就跟妳說的一樣吧。」
藤島說話的語氣清楚而沉著。在這個緊繃的狀態下,藤島身上已經看不到一直以來的堅定,學生會的其他成員看來也有些不知所措。
「我一直以來都是如此,對於自己應該要負責的工作,總是選擇逃避。」
似乎是想要選擇自我成長吧,藤島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如果我面對的事情超過我的能力範圍,我就會變這個樣子,那我就滿足了。研修旅行的最後一天,我在碼頭對妳說的話,妳還記得嗎?」
「……真教人感到在意啊,什麼『最後一天』、『碼頭』之類的關鍵字。」
稻葉立刻做出反應,聲音聽起來有些可怕。
「我沒跟你提過這件事嗎?反、反正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所以全部都可以說給你聽。」
「比方說兩人都一絲不掛的事情……」
「藤島!妳不要再說一些奇怪的話了啦!」
這個女人裝得一臉認真的樣子,但絕對是在惡作劇。
「總之,八重樫沒有任何心機,彷彿赤身裸體地真誠以待,但我卻總是過分注重頭銜,因此我也有所反省悔改。應該要用最真實的自己去面對所有的一切。那時候就是聊了這一些吧。」
這個話題從頭到尾都是藤島自己收拾起來的,不過的確曾經發生過這麼一段往事。
「也就是說,在現實的世界裡,用最真實的自己去生活或許辦得到,但是在這個世界恐怕就行不通了。如果沒有盔甲的話,一定會輸得很悽慘的,尤其我又是一個柔弱的女子。」
輸得悽慘、柔弱女子什麼的,還真不像是藤島會說的話,不過,或許藤島平常也只是個普通的女孩子吧。
「我曾經很希望自己可以高人一等。變成一個超人。總是把理想目標訂得很高,但是期待過高,夢想卻完全無法達成的時候,我無法接受事實,於是就開始逃避。我什麼都不想做,沒有任何鬥志,接受一些做得來的任務,順利完成就覺得滿足了。」
目標訂得太高,導致開始厭惡開始逃避,這樣的情緒太一能夠理解。
「漫長的人生可不能就這樣度過對吧。已經無法認同,我永遠都不可能變成一個超人。」
每一個孩子都會期待自己變成英雄或是超人。
「藤島,別說不可能啊。」
太一說著。他希望藤島還是能夠抱持著希望向前走去。
「我不會放任自己退步,也覺得應該要從現在開始振作起來。嘿,稻葉同學,我覺得妳是很棒的競爭對手,永瀨同學也是……」
藤島對著文研社的夥伴說道。
「永瀨同學,我是為了你才這麼做的唷。」
「雖然我不太清楚是什麼事情,可是妳這麼說真讓我感到惶恐……」
「桐山同學,妳回去之後再給他好看吧。」
「什麼啦!?」
「啊!我對唯……」
「我對青木就完全沒有興趣了。」
「太殘酷了吧!?也就是說把我用完了就直接丟掉嗎!?」
「然後圓城寺同學和宇和,你們得要常跟這些沒用的二年級生混在一起真是辛苦了。」
「我們的生活都非常充實啊,所以經驗值消耗得非常快。」
「不過我們也慢慢地習慣了。」
「那差不多該要……啊,忘記提到八重樫了。」
「妳、妳是笨蛋嗎?是嗎?如果妳是真的忘記我了,那就太傷我的心了。」
明明兩人的感情算是非常好的……
「真的,有朋友的感覺……真的好棒。」
呼──藤島大大太嘆了一口氣。
「八重樫,我可以說你是我的朋友嗎?」
和藤島之間的關係,的確是很微妙。
如果說我們在這場戰役中敗北,『與現象相關的所有記憶會全部抹除』這件事成真,那到時候與她的關係跟現在就會大不相同了。
藤島和我們就不會像這樣往來了。
「我們當然是朋友……比朋友更深入、更真實……總之不是尋常的關係。」
藤島一瞬間呆愣了一下,然後便「哈哈哈」笑了起來。
「說得也是,我們的關係真的不太尋常。」
說完後藤島迅速轉身背對太一他們。
如此值得信賴的背影,如果有敵人在場的話,應該是見不到的。
「雖然是這麼不如意的人生,但因為可以遇到你們,讓我覺得就算是不如意,也有值得努力的地方。當然,能跟學生會執行部以及學生會的大家相遇,也讓我有同樣的感覺。」
「藤……藤島。」「藤島……」
學生會的成員們看來也很疑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但是卻也沒有阻止藤島的打算。
「我知道自己不可能變成超人,我該從美夢中醒過來了。但是……」
最後,藤島非常帥氣地宣告說:
「但我想我可以成為鹹蛋超人。」
「……我不太了解妳的意思。」
太一感到非常困惑。藤島現在的狀況比平常還要更不正常。
「雖然我可能沒辦法成為真正的超人,但是一時半刻變身成超人我想是可以的。儘管我只是一個沒有什麼了不起的普通人。」
藤島舉起一隻手揮一揮暗示告別,然後開始走向舞台。
「給我三分鐘,我會改變這個世界。」
丟下這句超帥氣的台詞後便向前走去,真是出乎意料的發展。
『……嗯?怎麼了藤島?為什麼跑到舞台上來?』
舞台上,香取注意到藤島的舉動。
「……借我一下……沒有的話也聽得到……畫面看起來比較好看所以我想要……」
藤島所說的話台下不是聽得很清楚,不過看得出來台上正在展開一場麥克風的搶奪戰。
『妳到底想說什麼?』
「我只是要講我想講的話,讓我講也沒差吧?」
大家都注意到舞台上的動靜,所以聊天的聲量就漸漸變小,因此舞台上的聲音聽得更清楚了。
「這裡由我負責,妳則是負責指揮實際執行任務的學生會執行部,這不是一開始就決定好的了嗎?」
「若是如此的話,那我不要這東西了。」
藤島把手臂上的學生會執行部臂章拆下來,並且隨手丟掉。
在這個世界裡支持著藤島的精神象徵,就這樣被丟掉了。
「妳上來就是為了要放棄自己所分配到的任務嗎?」
「『任務』什麼的怎麼樣都沒差了,我有些話想要以個人的身分跟大家說,所以麻煩你讓開,學生應該有闡述個人意見的權利吧?」
「權利是吧……可惡。」
藤島毅然決然的態度,讓香取也不得不把舞台上的空間讓出來。
香取往旁邊退開,藤島麻衣子登上舞台,直挺挺站著。
『大家好,我是學生執行部……喔不,是山星高中二年級的藤島麻衣子。我有一些個人意見想要跟大家說,可以把這個舞台先借給我嗎?並且耽誤你們一點時間。』
抑揚頓挫、條理分明,藤島的說話方式讓人很容易可以聽進去,真是有模有樣的。
『就是關於會長所說的脫離方法。』
藤島看著大家的表情。現在的她非常冷靜,因此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聽眾的反應。不過在這個當下,藤島的內心肯定是充滿不安的。儘管看起來很厲害,但那也只是看起來而已,實際上是非常懦弱膽怯的。我知道藤島麻衣子就是這樣的女生。
『總覺得,有點不太對。』
本以為她會用理性分析的方法直接攻擊的,沒想到卻是用不太確定的說法做開場。
『把某個人揍飛,這種毫無道理、強橫蠻幹的脫離辦法,就是我們該做的事情?』
太一他們面前的那幾個學生會的成員,以及其他學生們,全都看著舞台上的狀況。
『我想在此提出一個問題,學校生活想要帶給我們的目的是什麼呢?』
這對太一和其他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個趁虛而入的問題。
『說得更簡單一點,對我們來說最重要的是要思考什麼樣的事情呢?會長你有什麼想法?』
藤島將麥克風稍微往外遞過去,就像一個記者一樣往香取靠近。
『我有……什麼想法?』
對於現在正上演的藤島劇場,香取看來也是一頭霧水。
『請告訴我們學校生活對我們來說,目的到底是什麼?』
『……那個,我覺得無非就是鼓勵我們勤奮讀書,並帶給我們進入社會生活所需要的力量吧。』
『用更簡單、更容易理解的方式來說的話呢?』
『學習各式各樣的知識,然後結交許許多多的朋友,讓我們可以迎向豐富多彩的人生,同時也帶給我們豐富多彩的學校生活……』
『嗯,是這麼說沒錯啦。那麼,順帶一提,學生會應該要做的事情是什麼?從最基本的角度來看的話……』
『就是圓融地……成為學生們的支柱。』
『若真是如此的話,請務必這麼做。』
藤島突然轉向台下的聽眾,並且開始闡述自己的想法。
『首先從信任朋友開始做起吧,文研社希望大家都能夠平安無事地離開這裡,那應該也是我們應該要追求的目標不是嗎?』
……但是──
『我不能否定目標一致,但是他們那些人根本不能相信。』
香取開始說話,所以藤島將麥克風推到他面前。
『在一個封閉的環境裡,每個人都暴露在現象之中,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可不認為裝做沒事一般繼續留在這裡會是對的。大家應該也都是這麼想的。』
『繼續留在這裡當然是很辛苦的一件事情。所以,比起不相信文研社的提案來說,香取和你們所有人,應該更覺得不可能輕輕鬆鬆就能夠跨越現象對吧。』
『說起來兩者都……有吧。』
『就相信他們吧。』
相信吧。
為什麼如此單純的字眼,卻能夠如此直指人心呢。
『相信自己也相信大家,我們一定都辦得到的。這一切終究會畫下句點的不是嗎?那就讓我們全都帶著笑容撐過去吧,並且最後用笑容來跟這個地方道別。我想這會是這場有點另類的校外教學最棒的結束方式吧?』
還真是一場可怕的校外教學啊,但是聽到藤島這麼說,不知道怎麼搞的肩上的壓力似乎瞬間被移除,變得輕鬆許多。
反正,這不過就是大家一起出來參加一場校外教學罷了。
『所有人都用笑容迎向結束的那一天,這是最好的結局,明明就有這麼明確的目標,為什麼不往這個方向努力呢?』
藤島持續對大家訴說自己的想法,這次輪到香取慌亂地轉過身去。
『對於站在台上的領導者來說,當然必須要揭示遠大一點的目標,即使會被說太理想化也得這麼做。想著:我就是想這麼做,所以請大家一起加油。』
然而藤島並不是站在領導者的立場說這番話的,她始終是以自己的角度來訴說自己的想法。
『某人和某人打架互毆,因而得以離開這個世界的場面,請問真正的目擊者有多少人?我就看到過。在一旁看著整件事情發生。因此,我沒有要責怪任何人,只是我想告訴大家,那個過程真的很可怕。必須要跟自己的朋友非常認真地揮拳相向?而且在那個當下,雙方的精神狀態都不太正常,所以真的這麼做的人真的都搞得傷痕累累。多少也是有些人因為「終於要結束了」,所以表面上看起來很開心,但是對其他人來說,內心都在流淚啊。我再也不想看到有任何人這麼做了,我是真的這麼想。』
每個人都避開了眼神,但藤島所說的基本上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我希望大家維持好感情的狀態下離開這裡,不想看到任何人爭執吵架。不想留下悲傷的回憶。拜託就別再互毆了吧,我想要大家都抱持著明亮開朗的好心情啊!』
這是非常坦率直白的期待。相信每個人的內心深處都是這麼想的。
『……不過,大家心裡應該會想說,這些事情知道歸知道,但那是不可能的。只是,想要放棄理想選擇逃避的話,無論何時都可以。我想問問大家,你們真的都覺得已經無計可施了嗎?如果要逃跑的話,再認真地拚個一次,戰鬥過後真的不行再逃不就好了嗎?』
啟動引擎的藤島誰也阻止不了。
『你們真的為自己而戰了嗎?已經全力以赴了嗎?你們只是把遭遇現象時候的辛苦,用隱形斗篷蓋起來,光喊著「好辛苦啊,好辛苦啊」,然後等著事情自己過去不是嗎?』
藤島所說的話真的有傳達到每個人的心中嗎?台下沒有任何一個人出聲,每個人都把想說的話吞進肚裡了吧。
『狀況十分危急,跟你沒有付出任何努力,這兩件事情一點關聯都沒有。因為情況太糟糕了,所以不努力也沒關係了──才沒有這種事!』
話語的內容是很嚴厲的指責,然而藤島始終維持著沉著穩重的語調。
『剛剛所說的話裡頭,也包含了我要給大家的忠告。好了,我隨著自己高興說了那麼多,該來問大家一些問題了。』
藤島一個一個輪流看著大家的臉,慢慢地轉動自己的頭邊詢問道:
『同學們,對現在的你們來說,你們相信哪一個是正確的呢?然後接下來想要怎麼做呢?不要擔心周遭人們的眼光,請在自己心中,把答案說給自己聽。』
把答案,寄託給每個人的心。
藤島自導自演的小劇場落幕了,已經沒有人要接續發言。
太一他們文研社的成員們,還有香取,都沒有出聲。現在如果有人上台講話的話,就太煞風景了。
只能等待了。希望別人相信,必須要自己先相信。
要讓人相信的根據何在呢?
因為那個人所說的話?因為內心的直覺?但這都不是能用肉眼看到的東西。也沒辦法實際用手去觸摸來加以判斷。那麼,該用什麼方法讓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呢?
或許,答案就是──
「我、我有話要說!」
一個男生的聲音傳來。那是一年級的紀村,承受著『透視夢境』的現象,跟太一感情很好,還曾請太一幫過忙。儘管他總是如此有勇無謀,但是他的勇氣的確值得尊敬。畢竟在這樣的場合裡,他還敢舉手發言,真是讓人意想不到的祕密武器啊。
一定是有人展開行動了吧。
這個世界已經開始動起來了吧。
『好,你請說。』
藤島用手指比著紀村。
「我和宇和及圓城寺是同班同學,所以……」
紀村一瞬間看了看周遭,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他身上了,這讓他感到有點畏縮,但是話題已經起頭停不下來了。
「我想我會相信同班同學的決定!況且他們本來就是值得信賴的人。」
「紀、紀村君……」
圓城寺雙手遮住嘴巴,眼睛睜得老大,看起來非常感動的樣子。千尋也好像想到了什麼似的,低下了頭不讓自己的表情被人看到。
「但是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我非常清楚八重樫神之傳說的始末!什麼有的沒的我都忘記了,只知道相信八重樫大人就沒錯了!」
「這叫我怎麼說呢……」
太一下意識地呢喃了幾句。有許多人開始朝著前方好像有一句沒一句地在說著話。
有越來越多人開口表達意見了。
「我、我也是……啊……」
太一的同班同學、研修旅行時也都一起行動的親密好友宮上,背叛了對方出聲說話了。
太一感到非常驚訝。因為宮上並不喜歡在這麼多人面前說話。現在他的聲音裡明顯聽得出來緊張的情緒,這對宮上來說一點都不奇怪。
「該怎麼說呢,我實在嚥不下這口氣,因為這一切不該是這樣的。在這樣的情況下,有這麼多奇怪的傢伙,這些人居然還願意選擇最難的方式……對吧。」
他口中的這些人,指的就是我們吧。
「而且我感覺到其他的傢伙也都在跟這些人作對!」
說話困難,聲音的強弱也無法隨心所欲,但是宮上仍舊持續說著。
「一般來說我不會做這樣的事情……我總是跟著大家的意見走,過度依賴他人,就算是我自己覺得那樣做才是對的……等等!這些都無關緊要!?」
宮上的狀況非常混亂,如果不是在這樣的狀態下,恐怕會被取笑吧。
但是,現在沒有人笑他,這樣的勇氣,沒有人會取笑他。
「那個,嗯……對了。現在,我想對文研社的人,尤其是對八重樫,說聲對不起。我曾經狠狠地懷疑過你們,但是……」
但是……太一他們都在期待著宮上接下來要說些什麼。
「我也想,相信我的朋友。也就是說,不要只是一味地抱怨這個世界,應該要試著努力看看,要放棄的話至少也要等努力過後吧……我說這些話並不是跟在誰的屁股後面,而是我發自內心的決定。所以接下來請多指教了。」
「啊,我也是!」
站在宮上旁邊,同樣也是太一的好朋友──曾根,也舉起了手。
「……我舉手的原因,或許只有選擇繼續才能看得到,但並非如此,我並不是這麼打算的……啊,事實上某種程度上來講也是如此沒錯啦。」
曾根可能是太過緊張了,猛然地咳嗽了起來。
「那個,我跟八重樫是好朋友……這個可以說嗎?應該可以吧?」
當然,太一回應,於是曾根開始說道:
「然後,我和宮上的感情也很好,嗯,像這樣的友情,我認為是可以信任的。」
文研社、栗原,還有藤島,大家所說的話都很重要,但是最後讓曾根改變的契機,太一認為是宮上所說的話。
自己採取行動,就能讓某人也動起來,並不是自己去讓人動起來的,但就是有人會跟著一起採取行動。
因為心,已經緊緊相繫在一起了。
「說這是稍微做了一點校外教學……那還真的是厲害啊。簡直就像漫畫裡才有的情節了啊,我都覺得自己好像是漫畫的主角了。這麼一想還真該要好好加油了!」
接下來稍微離遠一點的地方也開始有聲音傳過來。是和千尋、圓城寺同班的一年級學生。
「「我們也是!」」「「我們也是!」」
四個人一起大聲說:
「「「「我們支持文研社!」」」」
「下野……還有多田。」
「智美同學……東野同學……」
千尋和圓城寺輕聲說道。
「……宇和和圓城寺怎麼看也不像是會策劃壞事的人,他們很不會隱藏自己的內心想法啊。」
「況且,我們班原本一點都不好玩,現在能變得那麼熱鬧,都是他們的功勞吧?」
「而且他們也沒有打算要成為班上的領導者,只是一直默默在付出。」
「……這些孩子是真心在為我們而努力,這真的是必要的吧,時機到了。」
千尋和圓城寺的本性,以及兩人所做的事情,證明了大家的心裡還是留有些什麼,這些累積而來的東西,讓大家現在開始改變了。
「文研社的學長姐們,不好意思我們並不認識你們,說難聽一點還有點怕你們,但是,這兩個人我們願意相信。」
「所以,我們也加入!」
信任的情緒並不是直接由太一他們傳遞到這幾個人心中,而是透過千尋和圓城寺的努力。
同學們的聲音,接二連三傳來。
是因為發自內心認同文研社的主張嗎?
是對栗原所發表的談話產生了認同感嗎?
是聽了藤島的演說所以決定跟隨嗎?
紀村說完之後,宮上馬上接棒,然後是曾根……
不,以答案來說,無論是哪個,都不是正確答案。
哪一個方向都沒辦法讓大家在「現在」團結一致。
把所有人緊緊相繫在一起,一直不斷累積,才造就了「現在」的情況。
對所有人來說,這是有意義的,有價值的。
這裡並沒有,缺乏存在意義的東西。
「真是熱血沸騰的展開啊……只能全力一拚了吧!」
「你確定不會太過得意忘形?」
「……隨著情勢的發展的確是有點把自己看得太厲害了……但是這時候就別再多說這種話了!」
「總之現在是該付諸行動的時候了!」
「「好!我們上吧!」」
「感覺好可怕喔……不過說得也是,或許現在放棄還太早了,對吧。」
「我也加入,算我一份!」
「我也不會認輸的!」
「「大家一起加油吧!」」
「把這一切當作是校外教學的話,還真是意料之外的發展啊……」
「……我想我們一定辦得到!說起來互毆啦失去記憶什麼的,都讓人無法接受啊。」
「叫我們去做這麼討厭的事情到底是想怎樣啊!」
「「就戰到最後一刻吧!」」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都說出了心裡的想法。高漲的情緒感染了在體育館裡的所有人。
在此之前大家有好幾次的機會在體育館聚集,但卻都不曾像這樣聽到大家內心的想法。現在,總算聽到了。每個人的聲音合起來頂多也只是吵雜混亂而已,但是一個一個聲音清楚傳遞內心的想法,讓人充分感覺到存在感。
是太一自己的心理作用嗎?還是大家真的都有共同的想法?
總之很明顯的,世界已經在改變。
令人感到欣喜的是,出聲支持文研社的人非常多。
「喂,因為是文研社的,所以我們相信你們!」
「拜託你們了!」
「文研社還做了不少讓學校變得熱鬧有趣的事情呢,園遊會之類的。」
「你是指一年級時的園遊會傳說吧。因為一張獨家的照片,讓老師們真的互相告白了呢!」
「去年的社團發表會也很經典!永瀨伊織的快速換衣秀……」
「今年的表演相信也很值得期待吧!」
漸漸的,許多不相干的話題也開始竄出。
文研社創立大約兩年,這兩年來的努力看來的確留下了些不可抹滅的痕跡。
在這個由憤怒、痛苦、絕望、無力感所支配的『孤立空間』,樣貌逐漸在改變了。
就算在這種嚴峻的狀況下,人們內心還是都抱持著明亮的希望,也還是能夠盡展笑顏。
在沒有顏色的世界裡,人們正努力拚命地用自己的顏色塗滿。
突然有些在意,太一看了一下文研社的每個人。
永瀨雙眼積滿了淚水,身體不停顫抖著,感覺下一秒就要飛出去了似的。
稻葉則是滿臉笑容,並且不時用手擦拭著眼角。
桐山則已經撲簌簌地哭起來了。
青木雙手握拳不時大叫「太好了」!
圓城寺看起來像是承受不了了,身體東搖西擺的。
千尋則是很不好意思似的搔搔頭,不過嘴角放鬆下來的表情是藏也藏不住。
那麼,太一自己呢……
「咦?」
臉頰上好像有什麼東西。太一慌慌張張地連忙擦掉,並且「呵呵」笑了起來。
怎麼會,流淚了呢。
因為開心;因為鬆了一口氣;因為興奮;因為心情變好了……還有因為感動。許許多多的情感混雜在一起,沒有辦法賦予淚水一個意義。不,並不想給予意義,這樣的感情就以最原始的面貌保留下來,我想要一輩子都擁抱著這份情感,就這樣活下去。
希望在往後的日子裡,類似這種感動的瞬間可以不停累積。
我想,這就是所謂的人生吧。
到目前為止,大家真的都一起累積了非常多回憶,雖然那對自己來說都是極其細微而短暫的瞬間,但卻是確實地改變著世界,那些畫面,太一都曾親眼見證。
不管怎麼說,都絕不希望我們所共同累積下來的回憶就此消失不見,絕不允許!
「只要耐住性子堅持到底就可以了對吧,我們也支持你們!」
一個學生會執行部男同學,在前方扯開喉嚨叫道。學生會之外的同學們,原本團團圍住太一等人的,一回神也都各自走回自己的團體中去了。
「跟著藤島同學就對了是吧。」「我也要加入!」
執行部剩下的兩個女同學也做出回應,說完後便回到台上去。
太一等人面前的人牆,如今已經崩毀了。
不過副會長以及幾個原本學生會的成員,都仍堅守著自己的崗位。
「應該夠了吧,你們去跟香取談談吧。」
聽到稻葉說的話之後,儘管表情看來都有些困惑,但他們還是慢慢地展開了行動。
太一等人也利用樓梯走上了舞台。
「藤島同學。我們要和你一起戰鬥到最後一刻。」
「你們大家……這樣真的沒問題嗎?我已經不再是學生會執行部的成員了,沒有必要再顧慮我了吧。」
「藤島同學真的好厲害喔!我們有幸得以近距離見證,所以想必是最了解狀況的人了!」
學生會執行部的三個人圍著藤島說話。
目前的狀況,該說是很順利嗎?情勢翻轉了嗎?超乎預期嗎?想著想著,卻看到藤島突然咬著嘴脣,眉頭深鎖並低下了頭。
就這樣低著頭完全動也不動,好一陣子才又抬起臉來。
眼睛全都紅了,但是,眼淚並沒有流下來。
都到了這個地步了仍舊拚命忍耐著,果然是藤島的作風。
「我可以……和遇到學生會執行部的夥伴們……真的太好了……謝謝。」
藤島的表情非常溫柔,吸著鼻子,只有一次拿下眼鏡擦了擦眼角。然後她便望向香取。
香取就坐在她前方。
「喂,會長……香取……」
不論藤島怎麼叫,香取都沒有任何反應,他的臉看起來瞬間憔悴了。
「你們……到底在想什麼啊。這不就是你們想要的嗎?你們不是都想要快點離開嗎?我是為了幫助大家才做這一切的……為什麼你們不要了!?」
「你不要誤會了。在這種情形下你能夠充分發揮領導能力,真的做得非常棒。那都是必要的事情……」
藤島說到一半的時候,稻葉也跟著說:
「……如果沒有你的話,我想場面一定會更加混亂吧,可以有系統地把大家集合起來,真的不得不說你做得很棒。」
兩人不約而同地認同香取的作為,並且稱讚他。
「但是沒有人要照我的話去做!我說的明明是對的!明明應該是對的……算了,你們都不做的話,只有我做也沒關係,我要跟這個地方說再見了。」
「你千萬不要做傻事……香取,你應該不是那種毫無責任感、因為一次失敗就全部放棄的人吧。況且,你要找誰跟你互毆啊。」
「佐佐木、三浦、原!你們跟我一起離開這裡吧!」
香取指定了三個人,分別是學生會副會長,以及擔任書記的一男一女。
三個人就站在太一等人後方,看著眼前的情勢。
「快點走吧。我們才是對的,是吧?」
香取接著問道,接著戴著眼鏡的副會長佐佐木往前跨出一步。
「喂,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要照著他的話做嗎?」
「沒問題的。」
佐佐木以不曾有過的強硬語氣,打斷稻葉的話。
「喔喔,佐佐木,真不愧是副會長。我就知道你們一定懂我的想法。」
「香取,放棄吧。我們的做法是錯的,我真的沒有辦法支持你。」
「……你幹麼突然這麼說?」
「與其說『我們』,倒不如說是『香取的想法』吧。除了香取之外,我們的意見根本連說出來的機會都沒有,當然不可能說出來。」
佐佐木看來冷靜,但從話語裡能夠充分感受到他火燙的情緒。
「香取,你真的很厲害,把我們和其他人的想法聽進去,並且為了我們而努力奮戰,我們把所有一切都寄託在你身上,你也全部都照單全收,因為你就是個有能力的人……」
先前還非常亢奮的香取如今已不復見,現在他只是一直盯著對他說話的人。
「現在,我想要提出我的意見,你必須要幫助我一起完成我想做的事情,因為你是會長。你會願意做的對吧?我是你的下屬,所以就請讓我妄自拜託你一次。」
佐佐木似乎非常懊悔似的喃喃說著,不過卻也沉著而清楚地把想法傳達出來了。
「就讓我好好說說我的意見吧。即使不知道未來會變得如何……但至少讓我們一起留在這裡,一起拚看看吧。這跟是不是學生會無關,而是我想要和香取並肩作戰。」
「……為什麼你想要留在這裡啊!」
「文研社的人是真的有相關經驗的,你真的要忽視他們所說的話,去找一個人互毆,然後讓自己在一瞬間失去記憶,就為了要趕快離開這裡!你真的覺得這麼做是對的嗎?」
「我……」
「我想這部分你一定考慮過。但是為了回應大家的期待,把自己逼到極限,用淺顯易懂的話語讓大家能夠理解對吧?如果帶頭的人半途而廢的話,底下跟隨的人會很困擾的,你是一個會把這些事情都考慮進去的人啊。」
佐佐木的話讓香取無力地點點頭。
「或許是這樣吧……但是,單純地相信彼此的意見,是來到這邊之後就形成的默契不是嗎?」
一直以來從香取身上散發出來的緊張感已經消失了。
「呼,得振作起來才行啊……不這麼做的話現在根本就像是要倒下去了一樣。只是我們都發生了現象,其他人也都有各自的現象,但為什麼會回不了家呢?」
到底是怎麼回事呢──眼前這個思考著各種可能性的男人,已經恢復成和年紀相仿的同年級學生了。
不,應該是說本來就該如此。是這個環境,身上背負的責任,各方面都要求香取要拿出超過他負荷的力量,而他也勉強自己一一回應。
「……我贊成佐佐木的意見。三浦跟原呢?」
「只要能跟香取會長一起努力我都沒問題。」
「讓我們學生會的所有夥伴真正團結起來,一起戰勝眼前的難關吧!」
「那就這麼決定了!我也必須要再一次振作起來才行……可以讓我們跟著一起試試看嗎?」
「當然啊!」「誰會拒絕你啊!」
藤島和稻葉兩人同時回應。現在,這個世界的核心力量已經合而為一了。
「……不過,現在如果完全推翻我的想法,那該怎麼跟其他人說呢……」
「嗯,該怎麼說才好呢?藤島覺得呢?」
稻葉送出饒有深意的視線,藤島則「嗯嗯嗯」點了點頭表示她了解稻葉的意思。
「……照這麼說起來,我們『是敵人的內應』這樣的說法,目前是暫且置之不理蒙混過去,但我想這絕對會種下禍根的……」
「總而言之先去跟大家解釋一下吧。」
藤島立刻展開行動,走到台上拿起麥克風。感覺似乎有點決定得太倉促了。
『同學們聽我說,讓我們團結起來一起戰鬥好不好?』
藤島一丟出問題,台下立刻齊聲回應「「「「好!!!」」」」
『謝謝大家!從一開始就團結一致的人,以及隨著情勢的發展轉而支持我們的人,我們都很感謝。現在應該可以視為所有人都同意我們的做法了,對嗎?接下來我們就一起跟周遭的人互相鼓勵、互相扶持吧!』
藤島配合著手勢的揮動持續演說,看起來真的是一個非常稱職的領導者。
『但是,無論情況變得多麼困難,想必還是會有人有別的意見,對此,我們不會直接予以否定,然而我們是希望大家可以和身邊的人心手相連、一起戰鬥。我也一定會和大家一起戰鬥到最後一刻的,當然我也希望可以和會長攜手合作。』
藤島朝著香取伸出手,所有人的目光焦點都轉移到會長身上。
『妳的方向不太對吧……現在,應該要請文研社的人出來說說話,誰要當代表呢?』
「伊織,妳去吧,好歹妳是社長啊,應該知道該說些什麼吧?」
「不是應該由稻葉同學去說嗎?稻葉妳去啦!我站上去想必大家一定都會覺得『怎麼會是這傢伙啊』……啊啊,但是我『好歹』是社長,這麼重要的大事是不應該交棒給別人。真緊張……」
永瀨一邊開玩笑一邊走到藤島的身旁,並接下藤島讓出來的麥克風。
『那個,我是文研社的社長永瀨。會長……香取,我們因為方向性的問題在先前有些衝突摩擦,但從各自的初衷來看,其實目的都是一樣的,並沒有什麼不同。我們都希望大家能夠平安無事。』
永瀨用麥克風對著渡瀨說話。
『我們一定會幫助大家的,所以為了達成同一個目標,我們通力合作、一起努力吧!』
永瀨靠近香取,並把手伸出來。
香取沉默地看著永瀨的手好一會兒。
「沒錯,我們彼此並不是敵人……而是好夥伴啊!」
香取的細語,打動了太一的心。
雖然對彼此的想法不是很能理解,有時候還會對對方抱持著敵意,但我們是同伴,不是敵人。
香取大大嘆了一口氣,感覺好像附在他身上的邪靈已經離去了,表情放鬆許多。
說不定,他真的被邪靈附身了,由這個團體孕育而生的,惡魔般的心理作用。
一百多人所共同產生的執念,到底擁有多大的力量呢?
但是這樣的力量如果一起朝著同一個方向的話,一定可以改變些什麼。
「一起加油吧!」
香取牽起永瀨的手。
「哇呼呼呼呼呼呼!」學生們開始歡呼。
「我也是可以做得不錯嘛!」
香取輕聲自言自語,接著走過永瀨身邊,停在麥克風前方。
『那個,我想說的是,先前我說文研社很奇怪,事情會演變到這個地步都是文研社害的,還說他們是從內部提供線索的內奸。』
太一心想:居然連這些都說出來!香取到底想說什麼,又打算怎麼說呢?
『我現在知道,那全是錯的。』
結果香取非常乾脆地這麼說道。
『文研社的成員跟我們一樣,都是同一所學校的好夥伴不是嗎?不相信這樣的夥伴,難道要去相信一個不曉得從哪裡跑出來的傢伙所說的話嗎?這太奇怪了吧。確實那傢伙曾說過我們會被捲入這個事件都是文研社害的……但會那麼說是有原因的,並非是為了要樹敵或是拉攏夥伴。』
香取邊說邊歪過頭來,接著便向太一等人低頭鞠躬。
「我擅自把事情擴大解釋,藉以把你們塑造成我們的敵人……真對不起。」
看到香取的舉動,永瀨趕緊搖了搖頭。
「不,別這麼說……」
「沒事的,你不要太在意。」
「藤島,他不是在對妳說吧?」
不知道為什麼藤島突然自己回應,所以太一下意識地接著說道。
不過,太一還是把其他人都先丟著不管,藤島再次站到台上。
她對著麥克風,宣示著:
『那麼,對立就到此為止!現在沒有任何敵人了!從現在起讓我們團結一致,一起為了勝利而努力!我會努力戰鬥的,也請大家全力支援!』
響亮的掌聲傳來,幾乎要掀開體育館的屋頂。
在這個世界的所有人,想法全都統一起來了!
同時這也是超人藤島麻衣子誕生的瞬間。
■□■□■
體育館裡的氣氛完全為之一變,跟先前已經大不相同。仍被困在『孤立空間』裡的八十個人,現在全部都為了同一個目標、同一個方向而努力。
只要能夠確定必須要完成的目標,那麼其他的多餘事情就可以直接置之不理了。
體育館裡頭的人們圍成了幾個小團體,不過已經不是發生同樣現象的人聚在一起了,而是各式各樣的夥伴交換著各式各樣不同的意見和想法。
「大家還是應該要固定一個時間聚會」、「但是因為現象的關係,出來聚會對某些人來說還是有點困難」、「先把這樣的人排除就好了吧」……
「真希望可以清楚了解『消失』的條件」、「對啊,但因為這是一場實驗,所以恐怕無法得知吧」、「啊,我看到的是……」
在這個過程中,稻葉和藤島在各個團體間慢慢走著,不斷有人丟出嚴厲的問題來詢問她們。
「被現象困住的時候感覺真的很糟啊!大家一定要撐住啊!」
「就把這一切當作校外教學就好了!請想像我們正在參與一個好玩的遊戲!」
看來如果能夠建立戰鬥意志,似乎相對就能對現狀有所覺悟。
「喂喂,你也太像斯巴達了吧……如果你有什麼想要討論的事情就過來吧。」
相對來說,香取則是非常有餘裕地到處走來走去,似乎正在努力試著要把平衡重新找回來的樣子。或許香取比較適合擔任這樣的角色。
「呼……就現在的狀況看起來真的好厲害喔……對吧,太一學長?」
站在太一身邊的圓城寺開口說道。看著大家熱烈討論的情景,圓城寺似乎非常感動。
「的確是很厲害。看到現在每個人的表現,我就感覺希望不斷湧現。」
啪哩。
「是啊,感覺什麼都能夠辦得到……怎、怎麼了太一學長?」
東張西望地看看旁邊的太一,圓城寺突然覺得他看起來怪怪的。
「剛剛是不是有一個奇怪的聲音啊?」
「奇怪的聲音嗎?我除了太一學長好聽的說話聲音之外,什麼都沒聽到啊……」
「我想這就是問題所在吧。」
應該是心理作用吧。不過我真的有聽到……
「差不多該休息了吧。」
桐山說道。文研社七人組也趁這時候集合討論。
「大家都打起精神了,應該也會想吃點東西了吧。」
稻葉提出休息的意見之後,青木也開朗地提議。
「那就來辦一個派對吧!?像是誓師大會之類的!紫乃,你覺得如何?」
「派對嗎?好像很好玩耶……不愧是青木學長,想到了一個好主意呢!我還沒有在這麼多人的狀況下辦過派對呢。」
「……在這樣的情況下能夠想到這樣的提案真是厲害。」
千尋一臉呆愣地對太一說。
「就是因為現在的情況,所以說不定辦看看也不錯喔。」
「辦一個通宵派對,一直喝到天亮,這種像大人的派對最棒了。」
「只有永瀨才有這樣胡思亂想……」
──劈里里里里。
奇怪的聲音讓太一停止了呼吸。
「剛、剛剛那是什麼啊!?聽起來好像是十幾件衣服一起破掉的聲音……」
圓城寺看起來也像是被雷打到似的縮著身體,並用手壓著頭。
看來這次其他人也聽到了。每個人的視線都開始游移,並且吵吵嚷嚷地說著話。
──啪哩啪哩。
是某種東西爆裂的聲音。
太一抬起頭,尋找聲音的來源。
是體育館天花板的一部分產生裂痕並開始破碎。
「啊……這太危險了吧!?會掉下來吧!?」
桐山指著前方大喊。
不過,天花板看起來似乎並不會崩塌,擔心倒像是多餘的了。只不過是天花板軟綿綿地彎曲了,破裂的地方慢慢在擴大而已。
然後,從破掉的洞看出去,黑色的夜空也裂開了。
從裂開的地方,可以看到純白色的世界。
「哇……那是現實世界嗎……嗯?」
永瀨說完後把手掌翻向上,接著用食指和拇指扣起來擦拭。
太一也試著做了一樣的事情。白色的粉末散落在手上。
白色粉末在空氣中飛舞,仔細一看,體育館整體已經開始崩塌,變得七零八落的了,崩塌的地方所露出的白色空間,則越來越擴大。
看起來就好像,世界末日來臨了。
「哇,這是怎麼回事……」「快停下來啊……怎麼了啦……」「嗚哇哇哇哇!」
眾人一時之間恐慌不已。就在這時候,有個人說話了。
「喂……手機收得到訊號了!」
進入『孤立空間』之後一直都收不到訊號的手機,現在……
「嗚……喔喔喔哇哇哇!真的假的!那就可以聯繫外界了!」
文研社第一個拿出手機來的青木大聲喊道。
有人則早就已經撥打電話出去了。
「……喂喂,啊,媽媽!聯絡上了!」
一個女生用手壓住電話的話筒端,並對著大家高聲說道。
「而且手機上的時間顯示也再次出現了!」
另外也聽到有人這麼說道。太一也拿出手機來查看,顯示在眼前的是三天前的日期。也就是說,時間回到進入『孤立空間』的那一天了。
「這是不是表示一切都結束了?」
在眾人的喧譁聲中,某人所說的這句話清楚傳遍了整座體育館。
「結束了……」「這邊結束了,表示現象也終止了吧?」「日期顯示都回來了,那就表示全部都恢復正常了吧!?」「可以回家了!絕對可以回家了!」
館內每一個角落,全都充滿了歡欣鼓舞的期待。
「大家快看那個!」
體育館的牆壁崩壞之後所顯露出來的純白色空間,現在也開始產生裂痕了。
透過新產生的裂縫空隙,可以看到夜晚的街景。
一看就認出來了,那應該就是學校圍牆外的馬路。
甚至還聽得到車子在馬路上跑的聲音。應該說是生活環境音,傳了過來。
絕對沒錯,現實世界,就近在那一頭。
這次,歡聲雷動的聲音震天價響,那並非只是單純的期待,而是確確實實的開心。
「太好了!」「那是現實世界!可以回家了!」「喂喂,現象已經解除了嗎?」「從剛剛開始就沒有人陷入現象中了。」
太一和其他文研社的成員,在一片歡欣鼓舞的氣氛之中站了起來。
這個,真的,是終點了吧?
香取從舞台下方靠近太一等人,並開口問道:
「……這,應該就跟你們所說的一樣吧?等待時間過去,每個人的想法一致的時候,一切就會畫下句點。」
看起來是這樣沒錯。
「把現在的狀況解釋成大家都團結一致了,應該沒問題吧……」
稻葉的態度仍舊是比較慎重的,她對太一說道:
「應該還不到真正可以開心的時候。即使大家想法一致,那傢伙也不見得能把事情處理好。」
「我可以認同這個世界已經要崩毀了,但卻沒有任何實證可以……啊!」
稻葉望向體育館的出入口,似乎是看到了什麼而發足狂奔了過去。
「怎麼了!?」
太一和其他文研社的成員全都慌慌張張地跟著跑。
走出牆壁已經崩塌的體育館,就在跑到樓梯的時候,發現了!
是移轉到後藤龍善身上的〈風船葛〉。
就算是如此緊張的狀況,仍舊保持著呆若木雞的表情站立著。
走廊上只有文研社的七名成員。其他人都還在體育館裡頭大聲慶賀著「總算可以回到現實世界了」!似乎沒有人想要特地從裡頭跑出來。
「『孤立空間』現象……已經結束了對吧?我們可以回到現實世界了嗎?」
永瀨拚命壓抑著急躁焦慮的心情,冷靜問道。
「……嗯嗯……是啊。就跟你們所觀察到的一樣。」
「也就是說,我們成功讓所有人的想法都統一起來了,對嗎?」
稻葉緊接著問道。
還不到可以安心的時候。
「對……沒錯……」
「你們那邊也都來得及嗎?我的意思是,大家的記憶都成功守住了?」
確實,就只剩下,一步之遙了。
「嗯嗯……剛剛好……妳的夥伴們都不會消失了……」
「大家也都可以在不受『現象』干擾的情況下回家了,對吧?」
為求慎重,青木再問得清楚一點。
「那個……在『孤立空間』裡所發生的事情應該會忘記就是了……」
「既然會啟動『強制終了』,那麼遺忘朋友的孩子們,記憶會變成怎麼樣呢!?回到原點嗎!?」
桐山緊緊咬住「讓人忘記」這個關鍵狀況不斷追問。
「……這幾天在『孤立空間』所一起創造的記憶會全部消失……所以回到原點這個說法……應該算正確吧。」
真是史上最棒的結局了。
應該不會再有任何比這更好的選項。
「……不要。我不要……」
從圓城寺口中流瀉而出的話語,完全沒有實際狀況所帶來的喜悅。
在這段過程中, 發生了許許多多的狀況,曾經覺得已經沒辦法繼續下去,就連閃現放棄念頭的瞬間也都曾有過,都是因為跟太一等人一起通力合作,才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千尋也自言自語地說著:
「也就是說這一切都要結束了,但我們的記憶不會消失,同時〈風船葛〉也不會失去記憶,是這樣嗎?」
「不……是會忘記的。」
──什麼?
為什麼在這個當下,〈風船葛〉所說的台詞都是我們預料之外的內容?
不,像這麼愚蠢的事情不可能是真的吧。
「……從你們發生『人格交換』現象開始,所有你們所歷經的現象……全都會消失無蹤……」
全部都會……消失無蹤?
「……也就是說這段期間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會……」
「等等啊!你到底在說什麼啊!別開玩笑了!」
稻葉情緒激動,太一也保持著同樣的想法。
「這跟我們所聽到的不一樣啊!」
「……咦?是這樣嗎?啊啊……原來如此。」
自言自語的〈風船葛〉,嘴角浮現了淺淺的微笑。
「別用那種無所謂的態度!?你們的記憶也同樣會被消除的,不是嗎!?」
稻葉一把抓住〈風船葛〉。
「馬上就修正結果!現在立刻就做!」
〈風船葛〉沒有任何動作,儘管被稻葉揪住領口,但他看起來卻似乎很享受。
「若只是用說的,當然要我怎麼說都可以……不過,說謊是不好的對吧……」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一定發生了……什麼事吧?」
圓城寺顫抖的話語,被大量土石崩落的聲音淹沒。
「這是什麼意思……我完全不懂……」
永瀨的怒火炙熱燃燒著。在這個時間點,有個重要人物加入了。
「啊……你偷偷來洩漏劇情了……對嗎?」
是移轉到栗原雪菜身上的──〈二號〉。
這也就表示,栗原的身體主控權被奪走了。不過因為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需要面對,所以只好先置之不理。
「我們的『紀錄』就要被消除了……難道沒有別的辦法了嗎!?〈二號〉!」
採取中立立場的〈二號〉,說起來並不是太一等人的敵人,因此太一懷抱著希望問道。
「我想……那是辦不到的,是吧。真不好意思?」
希望一瞬間崩毀。
「你明明說過不會消除的……是騙我們的嗎?」
桐山看來已經精神恍惚。
「所有在『孤立空間』這個現象中的事物都不會被消除……這是真的吧?也不會消除更多別的東西……但是從開始到現在所發生過的現象,那就另當別論了……」
「結果你們還是把我們當猴子耍啊……我永遠不會原諒你們……」
青木用詛咒的口吻說著。
「不不不,那都是……令人不安的謠言罷了。沒有人會因此而失去生命吧……?不管如何只要還能活著……就不可能完全消除的啊……」
「不是那個問題!總之……我恨你!」
太一心中的怒氣也在此時爆發了。
「啊啊……就請你……恨我吧……再恨一點再恨一點。大家果然還是把〈風船葛〉……當成敵人啊。請務必不要忘記這一點。」
眼前的〈風船葛〉原本應該是和我們同在一條船上的啊。彼此的心感覺已經拉近一些了,現在看來並肩作戰之類的畫面都只是我們自己的幻想。
人類以及非人類之間,果然是不可能互相溝通、互相體諒的。
因為〈風船葛〉,根本就沒有可以與人類互相溝通的「心」。
「夠了,事到如今,你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做,為了讓你覺得有趣,要我做一輩子都沒關係,只要別消除我們的記憶,如果你不這麼做的話,我一定不會原諒你的。拜託了。」
稻葉一時談判、一時威脅、一時請求。她整個人看起來非常邋遢,根本沒有修整自己儀容的餘裕。
「……比起這件事情,好好想想最後的時間該怎麼度過……比較好吧?畢竟……已經要結束了。」
不知何時,周遭已經變成一片純白的世界。連腳下所踩的地方也都是白色的。雖然感覺得到腳是踩在地板上的,但卻有種浮在半空中的錯覺。
「……那麼……」
說完這句話的下一秒鐘,〈風船葛〉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回頭一看,就連〈二號〉也不見了。
消失了。
全部都消失了。
沒有任何痛楚。只是這個世界,以及自己,變得模糊不清罷了。
這一切,都不是謊言嗎?不過在這個時間點說謊,有任何意義嗎?
感覺跟大家的距離變得好遠。
如果照這樣繼續下去的話,跟大家會離得越來越遠,之後也不會再有機會回到相同的位置了。已經沒有時間了,所以太一決定使盡全力傳達自己的想法。
絕不認同這就是最後的結局。但是至少要堅持努力,即使這是最後的結局了也不後悔的程度。
「千尋!圓城寺!我很開心你們兩個可以加入文研社!」
「青木、桐山!可以跟你們當朋友真是太棒了!」
「永瀨,妳喜歡我讓我真的覺得好幸福。」
「稻葉……我、我愛妳……」
白色的光,包圍著我。
所有的一切,全都回到了什麼都沒有的世界。
七章 風船葛
今天早上去上學的路上,學生比平常多了許多。應該是因為期末考快到了,所以各個社團的晨間練習都暫停了,再加上今天是考試期間上學次數銳減的三年級生返校的日子。
已經三月了。雖然在季節上來說已經進入春季,但寒冷的氣候卻還賴著不肯走。
「早安,太一。」
聽到一個開朗呼喚的同時,太一的背也「喀啦」被輕輕撞了一下。
「喔,永瀨,早安。」
主動出聲打招呼的是同一個社團的永瀨伊織。她是全學年首屈一指的美少女,光是這樣兩個人說說話,心臟就撲通撲通狂跳。一頭長髮在今天來看也同樣非常適合她。
「太一有好好念書準備考試嗎?」
「普普通通啦,永瀨呢?」
「我也是普普通通。希望這次可以好好跟太一分個勝負。」
永瀨看起來並沒有很認真在念書,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她的成績一向非常優異。
「好!就來好好分個勝負!」
「那輸的人就要給贏的人兩張『時間任選、甜點任選』招待券。」
「等於就是叫對方跑腿的權利嘛……好啊!就兩張!不過,考完試之後我們碰面的機會也不多,應該是升上三年級之後才有機會用了吧。」
「應該吧。」
從校門口走進校內,經過鞋櫃之後,太一和永瀨一起走向教室。結果……
「哇!」「哇!」
「嗚哇!」
走廊的轉角突然衝出一個男生,三人差點撞個正著。
「不好意思。」
這個衝出來的男生馬上就低頭道歉了,看來應該是一年級的新生吧。
在他的後面還有另外一個男生也啪噠啪噠地奔跑著,看來是正在追這個低頭道歉的男生吧。一大早的是在做什麼啊這兩個人。
「喂!男子網球社的!」
走廊的另一頭,傳來男老師野太的聲音。
「啊喔喔,糟了糟了。」
「喂,快一點啊紀村!」
「等一下啊……那個,真的很不好意思!」
差點就撞在一起的男生,再次低頭說了抱歉,然後再次跑了起來。
「嗯──要來組一個監督大家遵守校規的團隊嗎?只是有點像小學生就是了。」
聽到說話的聲音,太一便轉頭看了一下,結果看到香取讓二雙手抱胸站著。
「明年的主題還沒確定下來,如果用這個的話應該不錯吧。」
在一旁接話的眼鏡男,正是副會長。看起來香取應該是在跟佐佐木說話吧。
躲在高大帥氣的會長後面,怎麼樣都沒辦法引人注目。
「不知道呢……」
香取和太一四目相交。他們兩人有講過話,但是因為並沒有建立起什麼好感情,所以只是互相輕輕點個頭之後就擦肩而過了。
進入二年二班的教室之後,看到門邊有兩個女生在說話。
「瀨戶內同學,那個問卷妳交了嗎?」
「啊!我忘記了,抱歉抱歉。」
正在聊天的是其中一位是擔任學級委員長的藤島麻衣子,她的成績可是優等生中的優等生;另外一位是留亮茶色長髮,看起來有點像不良少女的瀨戶內薰。
「昨天不是已經跟妳說過了嗎?請妳趕快交給我。」
驕傲的藤島提出了要求,太一心想:真是一個有魄力的委員長啊。
「我不就跟妳說是因為我忘記了嘛。」
「這樣的話,為了避免妳明天又再次忘記,請給我妳的e-mail帳號,我今天晚上寫mail提醒妳。」
「為什麼我非得給妳不可啊,才不要呢。」
「……那妳明天絕對不能忘記喔。」
「知道了知道了。」
藤島用充滿懷疑的眼神看了瀨戶內一眼,然後便離開了教室。
「喂,那邊的兩個人,你們在看什麼看啊?」
似乎是在不知不覺中站在一旁一直盯著看了,所以被瀨戶內逼問了。
「沒有,沒什麼事……早啊。」
「早、早啊瀨戶內同學。」
在面對瀨戶內時,不只是太一,就連永瀨也多少覺得有點難以應付。
不知道為什麼,瀨戶內在認真的人面前會特別強硬。
在她發起無名火之前,太一和永瀨趕緊往自己的位置移動。
「嘖,你們真的是……」
「因為、因為……啊,伊織和太一,你們快來快來!」
同一個社團的桐山唯,在女生團體裡一直都是話題中心,現在她正向太一和永瀨求救。
早安──他們彼此都先互相打招呼。
「早安啊。那個,妳不要轉移話題。都已經跟他曖昧兩年了,難道不想跟他在一起而要就這樣淡掉!?」
對談的兩人是桐山唯以及田徑隊的栗原雪菜,兩人的感情非常好,而一大早在她們之間爆發開來的就是戀愛相關的話題。
「但是,最近對方對我也很冷淡啊。」
「感覺好像是耶。沒辦法啊,對的時機真的很重要,我早就告訴過妳了。」
栗原身體往前傾,繼續說道:
「妳可不能在沒有交過男朋友的情況下結束高中生活喔。上了高三進入大考準備期,要找到交往對象就更難了,所以一定要把握現在的時間!但是像妳這樣一直都不去接近男生是沒辦法成功的啦!」
「應該……是吧。哈哈。」
桐山被栗原的氣勢壓倒,只能苦笑以對。
「伊織跟八重樫你們兩個也是啊!」
栗原多管閒事的一把火延燒開來,讓伊織和太一都被燒到了。
「唔,哪有。」「妳在說什麼啊,喔呵呵呵呵呵。」
「你們兩個也不是那種不受歡迎的類型,還單身未免太浪費了吧。還是說,其實你們兩個人正在交往!」
太一和永瀨兩人互看了一眼,幾秒鐘之後才一起歪著頭笑笑地回應道:「才沒有!」有段時間太一曾被說和稻葉「黏太緊了」,應該有想要在一起吧。
「總之,你們兩個人是到最後的最後,也還會有一條線牽著彼此吧。就看你們彼此心中的想法……不過你們的想法大概就是這麼若有似無的吧。」
栗原所點出來的事情,讓人胸口一陣騷亂。這時候其他的女孩子開啟了新的話題。
「好了好了,該來說說考試的事情了,考試才重要吧。」
說話的是書法社的中山真理子,她把自己的頭髮綁成了雙馬尾,現在已經很少有人會這樣綁了。
「我就是對期末考徹底放棄了,才會想要聊點戀愛的話題來逃避現實,妳說這話是在諷刺我嗎!?」
看來栗原會想要挑起戀愛的話題,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在輪到妳出場之前都還一直裝模作樣呢,中山同學妳還真有一套啊。」
「雪菜,我、我只是……因為那是跟我無緣的話題啊。」
「唔,剛剛的『狀況』有點奇怪吧,嗯、嗯……我是跟你開玩笑的啦。中山啦、唯啦、伊織啦,你們的戀愛相關話題我就不再說了。明明都是那麼可愛的女生,真的太可惜了。」
桐山、永瀨、中山三個人都露出曖昧的笑容蒙混過去。
這些女孩們,難道都是因為沒有把握對的時間點,所以才談不成戀愛嗎?還是說,是因為有什麼特別的狀況呢。如果有什麼原因,並且那是自己可以幫忙解決的,太一認為那就應該要助大家一臂之力。
不過實在很難碰到大家有空檔可以好好聊聊的機會。
「喂,八重樫。」「八重樫。」
一個小時的課程結束了,接下來是休息時間,太一被宮上和曾根叫住。
隸屬於攝影社的宮上,留著非常新潮的髮型;漫畫社的曾根則有點胖胖的。兩個人站在一起看起來真的不太搭配。
「一大早的」、「就跟女生們」、「聊得」、「非常開心嘛」、「但是」、「你竟然沒有女朋友」、「「太沒用了吧!」」
兩個人以極佳的默契同步消遣著太一。
「你們兩個在幹麼啦。」
「唔,還不是因為,覺得你這樣真的很可惜不是嗎?八重樫明明就有那麼多女生的好朋友,稍微努力一下,一定可以找到一個交往的對象的。」
「呃,雖然這話輪不到戀愛空窗期的長度跟年齡一樣的宮上來說啦。」
「曾根!揍你喔!」
「同、同夥的同夥的,我跟你是站在同一邊的!」
「照這麼說起來,我應該也不是敵對的一方吧。」
「喔不,八重樫你是明明有機會可以交女朋友,但卻不去交;應該要跟我們站在相同立場的,但卻一副高高在上似的看不起我們。就某種程度上來講,你比那些有女朋友人的人還要惡劣。」
「這也說得太超過了吧。」
「喔,你如果交女朋友了的話,那我們就真的會變成敵人了吧。」
聽到曾根對太一的回應,足球社的王牌渡瀨伸吾說道:
「什麼意思?我如果交了女朋友的話,只要隨興發揮應該就可以進行得很順利了吧?」
「嘖……果然我們的敵人是那傢伙才對!是吧,八重樫!」
「宮上還真是隨意在樹立敵人啊。」
「好了,冷靜一點吧。交女朋友又不見得一定是好事,況且現在是大考期間,卻還要乖乖談戀愛……還真是價值觀的落差啊。」
交了個校外女友的渡瀨,似乎也有太一等人沒辦法理解的煩惱啊。
■□■□■
放學後,由於永瀨是打掃值日生,所以太一和桐山便先行前往社辦。
考試期間基本上所有的社團活動都暫停了,不過還是可以使用社辦。
才剛走到走廊,就看到一個女生的小團體嘰嘰喳喳地邊走邊聊天。
「喂喂,美咲,妳最近幾乎都沒有在念書吧,畢竟交了個田徑隊男友呀,對吧對吧對吧。」
「雪菜,妳別再煩我了,我平常就有好好在讀書,所以現在沒有必要為了考試慌慌張張的。」
「雪菜和美咲的個性怎麼會差這麼多啊,妳們唯一相同的只有身高而已吧。」
原來那是栗原雪菜、大澤美咲,以及其他三個女子田徑隊的小團體。
「喔喔,唯和八重樫要一起去看書嗎?我們現在也正要展開K書大會。」
「栗原,大澤的表情看起來好像很困擾喔。」
「喂,美咲等等啊!我認真念書的樣子,妳都有看到對吧?喂?」
「光只會說好聽話。」
大澤雖然擺出了睥睨的態勢,但其實感覺得出來並不是真的討厭栗原。
「感情真好啊。」
聽到桐山脫口而出的感想,栗原馬上回應道:
「唯,妳怎麼會這麼說啊?難不成妳嫉妒我們的感情嗎?好可愛喔。若是這樣的話要不要跟我們一起走啊?」
「唔……不用了。」
桐山拒絕了,並且飛快地瞄了一眼大澤,而大澤也剛好有點在意桐山。兩人的視線瞬間交會,然後很快地又各自望向別的地方。
「咦?美咲跟唯,妳們兩個怎麼了嗎?」
「唔,沒有啊。」桐山搖了搖頭。
「就別管我們了吧。」
其他的田徑隊女生喊著「走囉走囉」,於是栗原和大澤就跟著離開了。
在社辦大樓的四○一號室裡,五個文研社的二年級成員到齊了。平常大家都在這裡各自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但今天大家有志一同都在努力K書。
原子筆唰唰唰地在筆記本上遊走,翻頁的聲音也不時傳來。
太一、桐山、永瀨、稻葉姬子,以及青木義文。自從這五個人共同創社以來,也已經經過兩年了。原本這個社團只是為了把沒有社團可以參加的人聚集起來而已,卻沒想到大家臭味相投,於是湊成了五人組,並且在社團活動方面展現了十足的凝聚力。今天也是在完成了幹部活動發表會的準備之後,才開始一起準備接下來的考試。
「嗯,太一有什麼問題嗎?」
因為視線相交,所以稻葉趁勢問道。
「不,沒有什麼事啊。」
「如果有什麼不懂的地方要問啊。啊,還是說你只是沒辦法專心而已?」
「我只是偶然抬起視線而已。」
「不管怎麼說,你這次恐怕會輸我和伊織,變成第三名了吧。明明是個書呆子。」
「嘖,我才不是什麼書呆子,不過我有自信不會考輸妳們的……」
「第三名爭奪戰!我要加入!」
「絕對不會是你的,你放心。」
「很難說喔稻葉!考完才知道!」
平常考試時明明都考得滿江紅的,但還是樂觀到不行。只要想到太一之前的成績表現,就會覺得他現在這麼說根本是在開玩笑。不過看來他似乎是認真的。
說到認真,突然有往事浮上腦海。自從青木認識了桐山之後,就一直嚷嚷著「好喜歡好喜歡」。也不知道他到底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真實情況有點難以判斷,有時候冷淡,有時候就算不被當一回事也會一直告白,真的好厲害。不過事到如今,強烈的情感也慢慢轉淡。
就算是有誰喜歡誰,但似乎都沒辦法順利進行的樣子。
太一和稻葉在聊天的時候,青木亂入進來插嘴,不過永瀨和桐山都無動於衷。
社辦內又再度安靜了下來。
認真的讀書時間持續了一下子,之後不久設定好的休息時間到了。
「啊……好累啊。」
一直安靜看書的桐山,突然啪的一聲趴在書桌上。
「休息休息……」
另一方面永瀨則是站起來,邊哼著歌邊看著書架。
青木看起來就像癱軟的蛋黃哥一樣,稻葉則是左右晃著頭讓骨頭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音。太一也稍微伸展了一下緊繃的脖子。
「唔,這本相本怎麼會在這邊缺一張啊?」
永瀨偶然注意到文研社的相本,所以便拿起來翻翻看。文研社只要有拍照的話,就會洗個幾張出來放在相本裡保存。
「咦?缺一張?」
「你看,明明是照著順序貼過來的,這邊卻突然什麼都沒貼,直接貼到下一頁去了。」
「真的耶,為什麼會這樣貼呢?是誰把這張貼在這裡的照片拿回家了嗎?」
「沒道理特地來拿貼在這裡的照片吧?畢竟大家都有照片的原檔啊。」
青木說得沒錯。
接著太一說道:
「之後再留意就好了吧。」
雖然不知道照片不見的原因,但又不是原始檔不見,所以不是太大的問題。
「今天我媽有叫我要買東西回家,我走囉~」永瀨說完後就先離開社辦。青木也接著說「今天回家之前我有點事要辦,也先離開囉。」說完也回去了。
總感覺專注力已經被打斷了,所以包含太一在內的其他三個人也立刻收了收離開了社辦。
「明天要做什麼呢?」
走往校門口的路上,稻葉問道。
「明天應該也一樣會在社辦集合吧,嗯嗯,說起來一起念書的話,若遇到問題有人可以問,大家都一起看書也會讓人覺得得要拚一點才行。不過,也差不多該要各自努力了吧。」
太一也贊成桐山的想法。
「是啊,差不多該留在自己家好好拚一下了。」
「那明天開始我們就不集合囉……唔,接下來一直到學期結束前,除了準備社團發表會的道具之外,其他也沒有什麼機會再去社辦了吧。」
太一覺得這樣的可能性很高。
回到家,太一在客廳和妹妹打了個招呼後,就走回位在二樓的房間。放好書包,把制服換成居家服,稍微休息一下之後就坐到了書桌前。
在溫書的過程中,因為一個計算題目怎麼算都不對,所以他打開書桌抽屜拿出計算機。
「咦?」
他啪啦啪啦地拿起了一些東西。
抽屜裡有七張白紙,用釘書針釘在一起。
「這是什麼啊?」
他不記得自己有把這樣的紙放進去抽屜裡。什麼都沒寫的七張白紙,為什麼要特別用釘書針釘起來呢。應該是從某處拿回來的吧。
因為日後還有利用價值,所以太一先把這七張留在專門放紙的紙箱。
「咦?」
這次是在書架上看到一本陌生的筆記本,他根本不記得自己有過這本筆記。
「看起來還真是高級的筆記本啊。」
裝訂方式真的充滿了設計感。看來應該不是單純用來記錄日常生活的。如果不是用來寫一些重要的事情,比方說重要的備忘錄之類的,那真的會跟這種高級感很不相襯。這對我來說真的太高級了,太一想。
翻了翻高級筆記本的頁面。
結果裡頭什麼都沒寫。
「到底是什麼時候拿到這本筆記本的啊?」
而且這麼高級應該也不會放在這麼顯眼的地方。
「該不會是媽媽或是莉奈自己進來放的吧。」
因為接受了這樣的想法,所以太一便安心地繼續讀書。
■□■□■
接下來每一天都過得很忙碌。
K書、K書,稍微休息一下之後,又繼續K書。一天要考三個科目,所以考試的前一天是最辛苦的。除了準備考試之外完全沒辦法做其他事情,妹妹說「哥哥不可以因為要考試就隨便敷衍妹妹啊!喂,不能隨便敷衍我!」太一總是會跟妹妹說「這次先不玩,下次再陪妳。」
準備考試的期間,就算妹妹來房間找他,也沒有一起玩。
最後終於……
「終於結束了!考試終於結束了!」
在考最後一個科目的教室裡,永瀨替大家說出了心裡的想法。即使已經離開位置,還是聽得到她元氣滿滿的聲音。
「……快累死了……呼。」
坐在太一後面的渡瀨精疲力盡地說。
「但是總算結束了!喂,八重樫,今天……我已經有其他事情了。下次再一起玩吧。」
「我沒關係啊。社團活動不忙嗎?」
「對啊,社團方面算是還好啦。」
再過不久就三年級了,在各式各樣的社團活動中,很多都會開始碰觸到「退出」兩個字。最後在等著大家的,就是從山星高中「畢業」。
從文化研究社退出的時機到底該選什麼時候才好呢。
這個時期社團沒有特別的大會,其他活動就比較難辦。
現在的社團活動讓人感覺非常棒,玩得很開心,社團裡的夥伴們也都是非常好相處。
我偶爾會覺得,如果有大會的話,每個人就都會有所謂的假想敵,因此也會帶動其他各式各樣的社團活動,讓一切變得更加有趣。是不會感到後悔,但就是有一種沒有獲得滿足的感覺。
沒錯,高中生活整體來講也是如此,就是都有那麼一點沒辦法獲得滿足的感覺。
這樣的狀況並不會讓人不高興,說起來反而是每天都過得很開心呢。但是就不免會心想,如果當時選了別條路走的話,說不定每天的生活會更棒呢。應該要照著自己的想法去做選擇才對,況且應該並不困難啊。
這麼做的話,自己的世界跟現在比起來說不定會大不相同。
可是不管選擇進入其他任何一個社團的話,最後的結果應該都是八九不離十,畢竟這個世界上沒有完美的事物存在。
「接下來要做什麼?」「要去哪裡呢?」「好想趕快參加社團的活動喔。」「平常每天都回去休息,趕快來把休息時間填滿吧!」「反正在家裡也都是在玩而已。」「笨蛋,到簡餐店去啊。」
全都同學都被考試結束的自由感包圍,每個人都在討論之後要做的事情。
「太一今天有要做什麼嗎?」
不知道什麼時候永瀨突然出現在太一身邊。
「沒有耶,沒有特別要做什麼。之前K書搞得我好累,今天想要悠閒地在家休息就好。」
「這樣啊。也是啦,之後還需要準備社團發表會時要用的資料,並且也需要各自展開練習了吧。」
「去年已經有過一次經驗了,所以我想也沒什麼好緊張的。」
「所以也就是說沒有要跟社團一起行動了。唯,應該和雪菜在一起吧。」
桐山說要去找栗原和大澤她們。
「呼,那我也寫個mail給稻葉和青木吧。」
「永瀨,妳有什麼事嗎?」
「沒有啊。」
「這樣啊。」
那一起找個地方晃晃吧──太一不能這麼說。畢竟約女生一起去玩,總是……
「明天見囉。」
「嗯,明天見。」
和永瀨的對話就到這邊結束。
宮上和曾根一起聊著考試的結果,並且一邊討論著春假要舉辦的活動,一邊走出了教室。儘管會說「那麼無聊的事情真不想做啊」,但宮上和曾根各自也都還是有參加社團的。
太一自己一個人走下了樓梯。考試才剛剛結束,所以校舍內嘈雜騷動的程度遠比平時更甚。
「喂喂,千尋君,那個是什麼啊?你不會覺得很在意嗎?」
「就說你都還沒調查過不是嗎?因為我對這東西完全沒有印象。」
在樓梯上,熟悉的聲音吸引太一的注意。前方正是圓城寺紫乃以及宇和千尋,文化研究社一年級雙人組。
雖然不太清楚兩人選擇入社的主要原因,不過對社團來說他們是相當珍貴的社員。然而,其他人都能感覺到其實這兩個人的心都還沒有完全開放。
他們來參加社團活動的次數並不多,考試前更是完全沒有到社團來露臉過。千尋會來山星高中就讀,是因為這裡有一個空手道的道場,而學校又強制學生都必須參與社團活動,為了讓自己可以留在山星所以才會勉強加入文化研究社的。
今天看來他們也沒有要到社辦去的意思,所以太一也沒有慌忙追上去。
「我只是想問你風船葛到底有沒有種子而已。」
「你只有先打電話而已吧。我還以為你為了查風船葛的事情找得很辛苦呢……」
──胸口突然感覺到一陣噁心。
唔……我這是怎麼了?怎麼會突然覺得很討厭、很噁心呢,這種厭惡的情緒是怎麼來的啊。我明明沒有對任何事物有類似的感覺啊。
太一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站在原地,其他兩人則先行離開了。
一瞬間湧上心頭的情緒,太一也沒有特別在意。
回到家了。
就這樣,每一天都過得很充實;每一天都只能用上各種方式,讓生活更加充實一點。
社團活動發表會就快到了。
考試的成績也即將出爐。
時間一直在前進。
二年級結束之後,畢業典禮也就近在眼前了。
時間確實地,不停流動著。
+++
如果可以視若無睹的話就太好了。可是……
「我對這個東西還是很在意耶,應該不可能什麼事都沒有。」
圓城寺紫乃說著,宇和千尋也隨之附和。
兩個人是以千尋走在前面,圓城寺稍微走在斜後方的方式一起向前走,並不是完全並肩而行。他們正走在學校中央大道上。
期末考的成績公布之後,一直到畢業典禮的前三天,這段時間各個科目的老師會拿來進行考試題目的解釋與說明。另外,一般的學生只要上半天課。只有不及格的人有義務要留下來參與特別加開的課業補習。每一個科目都訂有分數的基準,只要沒達到,就需要留下。
今天是考試題目解說的第二天,千尋已經結束了上午的課程,本來是跟昨天一樣預定要到道場去報到的。
但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卻仍身在此處。
自己根本沒有多少空閒時間。在這個沒有意義的人世間,就算一切都沒有意義可言,至少也要把自己想做的事情排在優先的順位。把時間花在沒有意義的事情上,未免太笨了吧。
「那個,千尋君,說到風船葛啊……」
這已經是一個禮拜以前的話題了,當時我在自己的書包裡找到一個透明的小袋子,裡頭裝有三顆黑色小種子。
完全不記得自己曾經把這袋種子放進書包裡頭過,所以感覺很不好,可能是在混亂之中放進去的吧,如果是別人掉的東西,那好歹應該要還回去,所以我拿給圓城寺讓她指認看看,結果她的反應是:
這個我也有啊,風船葛的種子吧,怎麼了嗎?
圓城寺也一樣有這個裝著種子的袋子,同樣不記得是怎麼拿到的。
突然之間就發現到自己拿到了這樣一袋種子!
是混亂的時候拿錯了嗎?還是有人在惡作劇?感覺都還滿有可能的,所以就稍微向周遭的人詢問看看,結果卻只得到了「那是什麼東西啊」、「我不知道耶」……之類的回應。
如果只是進行到這個地步就不再深究的話,那就太好了。
「不……不調查看看嗎?」
圓城寺提了建議,而我也點頭表示贊同。
幾天後想再彼此討論一下狀況,結果畢業典禮已經到了。春假開始之後應該會有許多有的沒的事情需要忙,沒想到眼前的圓城寺卻說「之前我們就約好的了……」
沒辦法,今天只好跟她一起上街,去找購買花和植物的種子必去的大型店面,兩個人搭著電車往目的地出發。一個禮拜前,圓城寺就曾經先打電話給我們要去拜訪的這家店,一問之下才得知店家好像有在賣風船葛種子的樣子。
為什麼要為了微不足道的種子做到這種地步呢?如果店家說沒有風船葛的種子,那麼應該一句「這樣的話我覺得沒有必要特地過去」,就可以讓調查工作告一段落。
然而店家確實有賣,所以只好鼻子摸摸,跟著圓城寺一起行動了。
千尋看著後方一點的地方,跟一個女生,兩人結伴行動,這情景如果讓班上的同學看到了的話,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好。若要說這是約會,但只要一看到旁邊這個比我還要慌張不安的女生,就什麼感覺都冷掉了。她根本就跟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
「風船葛的種子,感覺好神奇喔,對吧……千尋君?」
千尋用「啊啊」,或是「喔喔」,稍微敷衍一下,但卻被圓城寺要求要好好回答。
「真的讓人很在意呢。」
千尋一說,圓城寺的表情就立刻緩和了下來,彷彿放心了許多。
心裡感到有些開心。
但是,為什麼圓城寺說要特地展開調查,我卻也答應跟著一起呢?
圓城寺邀請千尋「要不要一起調查看看?」所用的理由是:
──我在想,或許我平凡無奇的人生,說不定會發生一些驚天動地的事情呢。
平凡無奇的人生。啊啊,我和圓城寺都是平凡無奇的吧。完全沒有任何特別之處,算是無足輕重的人物。但是,如果有改變的可能性──那也應該會發生在文化研究社吧。不過回想起來,已經一年過去了,但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並非完全沒有期待。但是看來從這邊到那邊,中間隔著令人絕望的斷崖。
我非常了解。
但是,我也覺得自己應該不會就這樣被埋沒。所以這件事情會不會帶來微乎其微的一點點機會呢。
繼續往這個方向走下去,說不定真的讓自己碰到那個萬分之一的機率。
右轉之後,接著一路直走,不久就到達目的地了。
店家前方有個非常寬廣的停車場,但是完全沒有停半台車……喔不,停車場的入口被一條鐵鍊圍起來了,而入口處的公告寫著:
『今日臨時休息』
公告看板上只有簡單幾個字。
「……今天沒開。」
「……沒、沒開。」
是的,調查之旅結束了,時間都浪費了,電車費也都白花了……
為什麼會像個笨蛋一樣來做這些事呢。
現在要挽回已經來不及了。這樣的話還不如趕快下定決心。不查了不查了,都結束了。
從一開始到剛剛,自己真是被一股熱情沖昏了頭,現在已經完全冷掉了。
「那就沒辦法了,回去吧。」
「等、等一下,千尋!都特地來一趟了……但是……如果什麼都不做的話……」
「如果這麼想要知道的話,那圓城寺妳明天自己來就好了,不管妳想要做些什麼,總是要能進去店裡才能做啊。」
「……嗯。」
圓城寺意志消沉地低著頭。是不是太過冷淡了呢……不,反正沒差。
兩人沿著原路往回走。圓城寺一言不發地跟在千尋後面走。
想必她的心情多多少少,喔不,應該是非常不好。但我想我沒有做錯任何事。
為了勉強轉換一下氣氛,千尋把自己的那一袋種子拿出來。
要把它丟掉了。丟掉之後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之後剩下圓城寺一個人,想要做什麼應該也都很難了吧。
我們,是沒有任何可能性的人。
千尋邊走邊把袋子往上丟。
袋子往上飛往上飛,到了一個點之後開始往下掉,然後用手抓住。
趁勢再一次往上丟。
這次袋子停留在空中的時間更長了,落下之際我間不容髮地用手指抓住。
最後,我覺得不抓住也沒關係了,所以我用盡全力往上丟。
「千、千尋,你在做什麼……!?」
快抓住那個……
「……那個!」
裝有種子的袋子掉在馬路上,那是完全沒辦法抓到的距離。
原本以為周遭應該沒有其他人在,結果迎面走來幾個國小女生。她們停下腳步,然後一直看著掉在地上的小袋子。
看起來應該是小學高年級的學生。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她們饒有興致地往我們這邊看。她們的視線讓人感到有點討厭,情緒也因此變得不好。千尋過去把掉落的小袋子撿起來。
「那個。」
背著書包的女生,舉起手指著前方,於是千尋順著回頭看,只看到圓城寺一個人站在原地,並且搖頭揮手地表示「不是我啊」。
這時千尋才明白過來,原來小學生指的對象是他。仔細一看,女學生指的是千尋的身邊不遠處。那個女生好像是對千尋手裡拿的東西有興趣。
那是一個留有一頭大波浪髮型的女生,身上華麗的服裝讓她感覺不像小學生,算是可愛又老成。
「怎麼了?」千尋發問。
「那個,是什麼……啊,不,請問那個是什麼?不知道為什麼我對那個東西實在很在意,喔不……」
明明是自己開啟話題的,但卻莫名其妙地自己慌慌張張的。真是非常麻煩又糾纏不清啊。
「只是植物的種子而已。」
就這樣回應了之後,不曉得為什麼又再加了句:
「風船葛的種子。」
「風船葛……」
女學生一臉不可思議似的說著植物的名稱。
「那個,我們是不是在哪裡……」
圓城寺高聲喊著,但是話還沒說完就歪著頭停了下來。
「嗯,應該是認錯了……我們應該沒有碰過面吧。」
「……應該吧。」
小學女生點點頭。
覺得曾經相遇、曾經見過面,心中就是有這樣的感覺,但是再怎麼回想,腦中就是無法跟任何記憶做連結。
「那,風船葛的種子有怎麼樣嗎?」
「沒、沒有……不、不好意思。」
突然跑出來說了一些話的女生,也像一陣風似的立刻就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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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一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著電視。客廳開著暖氣,整個空間暖呼呼的,太舒服了所以太一還打了好幾次瞌睡。不知不覺節目已經進行到了後半段,但那並不是什麼會想要倒回去看個仔細的節目,所以他馬上就放棄掙扎,繼續順著往下看。
──哥哥……哥哥……
「哥哥!」
「嗚哇!?」
耳邊吵雜的聲音讓太一彈跳起來,稍微轉一下頭了解一下狀況。看來似乎是妹妹莉奈大聲地叫喊的關係。
「哥哥你真是夠了,從下午開始就一直懶懶散散的。」
剛從學校回來的妹妹,雙手扠腰擺出生氣的態勢。
「……幹麼啦,又沒有關係。話說回來,妳回來得有點晚耶,是到哪裡去玩了嗎?」
「關係可大了!期末考結束之後,上課的時間也減少許多,結果你就這樣一直懶懶散散、懶懶散散的!你現在應該要好好K書,拉大和競爭對手的距離啊。」
「完全忽略我提的問題啊……況且我為什麼非得聽妳說教不可。妳昨天明明才說『我忘記寫家庭作業了,你趕快幫我啦!』」
「那、那個跟這個是兩回事!哥哥你不努力的話是不行的喔!快點快點!」
「好啦好啦,現在是休息時間,黃昏之後我會開始好好K書的。」
「啊……哥哥你現在是在把我當笨蛋耍吧!?哥哥你是把我當笨蛋了吧!」
順著話語適當地做出反應,結果沒想到妹妹卻超積極的。
「就跟妳說我知道了啊!」
「那就現在立刻動起來啊!趕快趕快!」
妹妹強迫太一站起來,並把他帶往二樓。太一心想,反正繼續坐著看電視,也還是會邊看邊睡,於是就順著莉奈的帶領。
太一就這樣被押著回到自己的房間。
「來吧,趕快坐下來!拿起你的筆!」
「為什麼你非得這樣逼著我念書不可啊。」
「日後我就算結婚了,也會想要離婚然後回來老家生活,所以我希望到時候你能有足夠的錢能養我,但如果你不認真賺錢的話,我可是會很困擾的。」
「……我希望這樣的未來永遠不會發生。」
「少廢話了!趕快把這個K完!」
唰唰唰……莉奈自顧自地伸手進去太一的書包裡面撈,最後拿出了一本筆記本。
「啊,這一本我一直都放在書包裡面,可是完全沒有使用過。」
「真的嗎?但我怎麼覺得你很常用它啊。」
──啪噹。
把筆記本打開的時候,有個東西掉了下來。太一俯身撿了起來。是個透明的小袋子,裡頭裝了一些黑色的小小顆粒。
「這是什麼啊?」
把顆粒從袋子裡面拿出來看看。
「這應該不是……點心餅乾,感覺比較像是植物的種子。」
黑色的小小種子,上頭浮現著白色的愛心形狀。
完全不記得這個東西的存在。這個時機也未免抓得太準了,所以莉奈真的很可疑。「喂,你可不可以別在我的筆記本裡擅自夾東西進去啊!?」
但是妹妹非常專注地看著種子,太一的聲音似乎沒辦法傳進去她的耳朵。
「莉奈?」
「……嗚哇!?啊啊,我才不會做那種事呢。」
「真的嗎?那可以請妳專心先看著我嗎!?」
「就跟你說不是我做的了!況且我要怎麼拿到這些種子啊?我又沒有去買,也沒有人給我啊……不過……」
「想到什麼了嗎?」
「……今天,有一對情侶……喔不,可能不是情侶啦,總之就是有一個高中男生,一樣也有這個東西,而且他好像很在意,所以說了一些有的沒的。」
「你去跟對方聊天嗎?就跟你說不要做這種危險的事了。」
「明明就不危險,那個女生也很可愛啊。唔……就連小袋子都一模一樣。」
「該不會,是妳拿到之後掉在我書包裡的吧?」
「才不是呢。我什麼事都沒做。哥哥才是吧,為什麼你會有這袋東西啊?」
「我不知道啊。而且我連這是什麼植物的種子都不曉得。」
話語開始變得含糊不清。但是,完全沒有印象的東西卻挾進了筆記本裡面,這件事情怎能叫人不在意。
話說回來,不久之前找到這本什麼都沒有寫的筆記本時,也是完全沒有印象。這兩者之間是不是有什麼關聯性。
「這是風船葛的種子喔。」
──噹。
太一的體內湧起了一股情緒,一種不知道如何形容的情緒。不知道這究竟代表什麼,但至少知道那並不是能讓心情穩定的事情。總之,心情變得非常紊亂。不過……馬上又恢復了平靜。
「風船葛,真的嗎?」
「那是今天遇到的那個男人說的啊。如果你覺得我在說謊的話那就調查看看嘛。用網路查查看。」
「沒有啦,我不是在懷疑你,所以沒有必要用網路查啦。」
「我也很在意自己有沒有說錯啊,所以趕快查查看吧。」
今天妹妹任性的程度比平常要增加好幾倍。因為考試期間都不能讓她這樣耍賴,所以現在加倍奉還嗎?
就當作今天是服務妹妹的一天吧,我打開電腦,用瀏覽器開始搜尋。
搜尋關鍵字輸入『風船葛』,跑出來的照片和手邊的種子完全一模一樣。
「所以從那個男人那邊聽來的情報,看來是正確的呢。」
風船葛是屬於無患子科的一種植物,因為果實的外觀看起來像顆氣球(註:日文的氣球漢字即為風船。),所以有很多人喜歡種來當作觀賞植物,看來開花的季節是在夏天。從瀏覽器上的照片看來,風船葛有細細的藤蔓,末端會結一顆像是綠色小氣球的果實。結了果實的藤蔓會往下垂擺。
「記得以前有聽過風船葛,沒想到是長這樣呢。對吧,莉奈?」
妹妹一直盯著放有風船葛照片的螢幕,看得目不轉睛的。
這是平常難以見到的認真表情,看來,真的發生什麼狀況了吧。
「哥哥,這個……」
不知道為什麼,太一突然也對於現在的情況感到緊張不已。
「我本來還以為會很可愛呢,可是卻一點都不可愛。種子還可愛多了呢。」
結果妹妹只說了自己心裡的感想。
「喂……是說,風船葛怎麼了嗎?有發生些什麼故事嗎?」
說著,手機震動的聲音傳來,是莉奈的手機收到了訊息的通知。
──我會永遠跟妳在一起。
──我希望可以跟妳一起旅行。
其他還有幾項,不過留下特別印象的就是這兩項。像這樣高舉浪漫派理想的事實,多少讓人感覺有些意外。
稍微思考一下。
所謂直到永遠的友情,我在高中時期創造了多少呢。的確,我交了很多朋友,但是卻沒有和大家維持感情直到永遠的信心。
起飛的場所都已經確定了吧。雖然我暫時選擇了理科當作之後升學的方向,但實際上會落腳在哪裡還沒有決定。自己要做些什麼,將來想要變成什麼樣的人,現在都還不清楚。其實在這個階段要能完全做好決定是不可能的事情。周遭像我這樣的人很多。對於未來不會太過焦慮,反正之後就會慢慢找到未來的路。
但是,如果還沒有辦法決定日後要發展的領域,也就表示還不知道可以跟誰一起繼續攜手併肩同行了吧,我是這麼想的。
因為現在目標方向還沒辦法決定,將來如果方向不同了,肯定就沒辦法在接下來的人生旅途上結伴了。
……幹麼想這麼多啊。算了,太一想要回去繼續看電視,所以把電腦關掉。就在這時候,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許久之前了吧,喔不,應該是最近的事情。可以記得一些瑣碎的小事,自己也相當佩服自己,很奇妙地留有一些印象。啊啊,還記得那時候自己有點生氣。
「風船葛的事情,好像一個禮拜前有跟千尋和圓城寺聊過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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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太一跑到千尋和圓城寺的教室去。雖然不至於到必須要跑一趟的程度,但不知為何心裡就是很在意。才一個禮拜前的事情而已,說不定兩人也還有點印象,但到底記不記得也是個問題,希望似乎有些薄弱。
課程中間休息時間,太一把他們兩人從教室叫出來。
「你們可能會覺得我幹麼急著找你們出來,其實我只是想要問上禮拜我們有聊到風船葛的事情,不曉得你們記不記得?」
他們應該會露出詫異的表情,然後就直接結束這個問題吧,太一在心底猜測。
「……唔。」「是、是有談過啊,所以呢……?」
沒想到兩人的反應跟預料的不一樣。
兩人確實記得,而且不只如此,還有更讓人驚訝的狀況。
「其、其實那時候討論的事情,我們終於在昨天付諸行動了。我和千尋君兩個人上街去找店家詢問風船葛種子相關的問題。」
「雖然說是我們兩個一起去,但絕對不是去做什麼奇怪的事。」
昨天,兩個人上街去了……表示應該是沒有目的地的打轉吧。
「……該不會,當時有跟一個小學女生聊過天吧?留著一頭波浪長髮,身上穿的衣服有點太成熟……」
不會吧!太一心想,所以趕快問一下。
「對啊,有聊了一下,是一個讀小學的可愛小女生。」
真是難以置信,感覺好像中了賓果一樣。
「可愛小女生……那絕對是我的妹妹。昨天我妹說她遇到拿著風船葛種子的高中男女二人組,還聊了一下天。」
「一說很可愛,太一學長就馬上斷定那是你的妹妹,該不會你是妹妹控吧……不過那竟然是你的妹妹啊?這真是太巧了吧?」
的確是很難能可貴的巧合。自己的妹妹和學弟偶然在街上巧遇,而且我還能追查到聊天的片段。
「啊,那個……」
太一想起今天的重點,所以把手伸進口袋。
「昨天,我在自己的筆記本裡頭找到這個裝有風船葛種子的袋子。我對此完全沒有記憶,這是不是你們兩個人的東西啊?」
太一把東西拿出來,在兩人面前展示,結果兩人的眼睛頓時睜得好大。
「請你等我一下。」
千尋跑進去教室後又馬上出來,來回才花了不到十秒鐘。
「你看……跟這個是一樣的東西吧?」
千尋掌心向上,捧著和太一拿的裝有風船葛種子一模一樣的袋子,總共有三包。
「對了,圓城寺也有。」
「對、對啊,我有兩包。」
把太一的也加進來,裝有風船葛種子的袋子就有六包,裡頭的種子合計起來……應該有五十顆左右吧。
「那就把我的跟你們的放在一起吧,拿去。」
知道該怎麼處理這些種子,讓太一感覺鬆了一口氣,他把種子遞出去。
但是他們兩人卻沒有伸出手來接,反而是浮現了困惑的表情。
「不,那個……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啊,到底為什麼我們會拿著這個東西啊?」
難道千尋和圓城寺也都狀況外?
「什麼意思?」
「就是這個意思啊。」
「所、所以太一學長不會把這東西給我們了吧?」
「如果不給的話我就不會問了啊。」
「嗚……對不起。」
「不,我沒有生氣,只是我對這個東西完全沒有任何印象,但卻莫名其妙拿到了,所以才會想說該不會是誰誤放的。」
「我們也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拿到這東西的,一點印象也沒有,所以昨天才會主動去調查。我們特地拿著種子去有販賣的店家……可惜店關著。」
唔,是喔……太一敷衍地回應。
所以擁有這些風船葛種子的,另有其人。
那,到底是誰呢?
而且這個數量,背後到底有什麼含義呢?不得不叫人起疑。
另外,挑選風船葛的種子有什麼意義嗎?
繼續再聊下去也得不到什麼收穫,他們兩人也不記得是怎麼拿到的,即使稍微進行了調查,也沒有任何結果。
謎團更深更大了。
認真思考一下,千尋和圓城寺所擁有的量比較多,所以他們不小心把東西放到太一的包包裡面,這樣的可能性是比較高的。該不會是某人在惡作劇吧。
反正不會造成什麼傷害,放著不管也沒關係吧。
但是就這樣放著,總覺得好像有點可惜。
這個東西,說不定會帶來什麼有趣的事情呢。我自己雖然覺得每天都過得很充實,但還是覺得有哪裡無法滿足,說不定這件事情能夠帶來改變。
小小的期待逐漸在胸口膨脹,太一回到教室,並順勢將種子給渡瀨看。
「這是什麼啊?」
「是風船葛的種子,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放進我的包包了……渡瀨你有什麼線索嗎?」
「不,完全沒有。」
「……我想也是。」
不過,不能這麼輕易就放棄。
下一堂課的休息時間,得去問問看其他朋友才行。
「宮上、曾根。」
「喔?」「嗯?」
太一將問渡瀨的問題同樣提給兩人。
「風船葛的種子啊……」「……你有察覺到什麼異狀嗎?」
「沒有,完全沒有。我的人生迄今都還沒有跟風船葛扯上關係。」「我沒有任何線索可以提供。」
「了解了,嗯,謝謝。」
太一多多少少感到有點心灰意冷,甚至開始想說是不是該提早改變心意,再這樣追查下去會有什麼結果嗎?但是,還不能就此撒手不管。接下也來去找棒球隊的石川大輝問問看好了。
「不好意思,我什麼都不知道耶。」
結果得到了非常直接乾脆的回答。完全不需要繼續追問。
其他還陸續詢問了好幾個人同樣的問題,結果完全沒有任何收穫,只是時間一直徒勞浪費。
「你到底在做什麼啊?」
「對於風船葛的種子有沒有什麼線索,這樣的問題本身根本讓人摸不著頭緒啊。」
最後大致上都是得到類似像這樣的反應,不過會這麼想也是可以理解的。
結果一切就卡在什麼都不確定的虛幻空想中,還以為會有什麼有趣的事情,但卻以虛無的幻想告終。看來應該不需要在學校到處詢問了……啊!
「桐山,有空嗎?」
除了太一之外,目前所知道還有拿到風船葛種子的人就是千尋和圓城寺。同為文研社的桐山也有風船葛種子且知道一些內情的可能性很高。
「有人在我不知情的狀況下,把一袋風船葛的種子放進我的書包,而且還非常準確地夾到筆記本裡頭,你知道這件事情嗎?」
太一邊問邊拿起東西給桐山看。
「這個……就是風船葛的種子嗎?」
桐山的反應看來有些驚訝,她將種子從太一的手中拿過來。
「啊,是愛心的形狀耶,哇,好可愛喔!」
「……又是單純的感想而已嗎?」
「是啊,唔,我對這個完全沒有印象。」
本來還覺得充滿希望,結果期待終究還是落空了。說了聲謝謝之後太一就和桐山分開了。
「果然是什麼意義都沒有吧。」
太一把種子緊緊握在手中。以數量來考量的話,風船葛的種子應該跟千尋、圓城寺兩人的關係比較深,所以之後就拜託他們兩人吧。
都是自己想說會有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既然是從胡思亂想開頭的,也就讓所有事情結束在胡思亂想中吧。不,應該是說自己早就該下定決心,乾脆地終止這一切。
「太一,你手裡拿著什麼啊?」
突然有個人出現在太一的面前,而且還一臉興致勃勃的樣子。
是一、二年級都和太一同班的永瀨伊織,現在擔任文研社的社長。
「啊……是種子,而且是風船葛的種子。」
永瀨縮著下巴點點頭,瞬間陷入思考。給那麼多人看過之後,這是其他人都不曾有過的反應。
「總覺得……好像有點印象。」
「哇!」太一忍不住叫出聲。
答案難不成就在永瀨身上!
「啊,不過我什麼都不清楚就是了……」
「……這樣啊。」
太一失望地轉過頭去。希望又落空了,而且這次失望的感覺更加強烈。
「幹麼那麼失望的樣子啊,不過就是種子而已,你到底抱持了多大的期待啊。」
「其實是……」
太一把種子事件的原委告訴永瀨,而她也饒有興致地聽著。
「呼呼,真是有趣的故事啊,算是日常生活中稍微有點不可思議的事件。」
「但是,不管怎麼問都沒有人知道任何線索,看來這件事應該就這樣而已了吧。」
「等一下呀,太一。」
太一覺得差不多該放棄了,但永瀨卻出聲阻止。
「反正很難得嘛,不如再去問問其他的文研社成員吧。」
看來,這個奇妙旅程還沒有要停止的意思。
今天的上課一樣到中午為止,並且今年度的所有課程就此告一段落,春假的氣氛蔓延開來。還有社團活動的人就去參加活動,沒有的話大概也都已經擬好了玩樂的計畫。文研社二年級的五位成員,在社辦前集合,在每個科目都有不及格危機的青木,似乎已經解決了一切,今天也若無其事地過來跟大家聚在一起。
「社團發表會也結束了,明天的畢業典禮過後,這個學年就要落幕。一直到四月招募一年級新生之前,都沒有任何預定的活動……既然如此,我們為什麼還要集合啊,太一呢?」
稻葉說話的方式像是突然胃痛起來似的。
真的是太小題大作了,太一想。
平常若是有事想講,就去稻葉和青木的班上講一講就好了,不過這次想要當面把原因跟大家說。
「我不知道啊,又不是我叫大家來集合的。」
「是伊織說『太一叫大家無論如何都要過來集合』的不是嗎?」
「是啊。」
居然擺出可愛的姿勢來轉移焦點,明明知道永瀨是在裝傻,但喊了聲「喂,永瀨!」太一臉上還是沒看到什麼怒氣。
「……好啦,算了。」
「你還真是偏袒伊織啊……嘖。」
稻葉焦躁的情緒似乎又更加嚴重了,呼,真可怕。
「唉唷,照原本的預定是沒有社團活動的,可是現在有了,稻葉看起來也是很開心呢。」
「……青木,你在胡說什麼啊。」
「對、對不起!看來是我誤會了。」
其實對於集合這件事本身,大家應該都不討厭,甚至還似乎感覺非常開心呢。搞什麼嘛,早知道這樣那就更常約大家了。最近大家都很忙,所以文研社的固定聚會也被迫減少了次數。
「不過,太一,你說有事情要講是真的吧?」
桐山發問了。「對桐山來說,這已經是聽過的事情了……」太一打斷桐山的話,並將風船葛的種子拿出來放在桌上。
「這是什麼?」「什麼東西啊?」
青木和稻葉歪著頭大惑不解,太一照著事情發生的順序解釋了一遍。
「這,我完全不知情啊。」
「唔,你居然這麼在意啊。不好意思,我的反應這麼冷淡。」
青木聽完之後立刻說出感想,而桐山則接著回應了青木的話。相對來說,稻葉則是安安靜靜的……甚至,身體似乎在發抖?
「你這傢伙……為了問這麼點沒用的小事,就把我叫過來?我可不像你有那麼多閒功夫啊……」
看來這次稻葉是真的動怒了。
「你為什麼會對風船葛的種子這麼生氣啊……這不太對勁吧?」
感覺稻葉似乎對風船葛很有意見。
「等一下!但是種子到底是從哪裡來的,這點真的讓人很在意吧?千尋和圓城寺也都覺得很不可思議。我也有拿到,所以或許這件事情跟文研社有關呢。」
「認真推論起來,這件事情應該跟千尋和圓城寺關係最為密切,畢竟他們都拿到了兩包以上。」
「對啊,而且他們兩人今天還擴大範圍去做了些調查的樣子。」
因此今天才沒有把兩個一年級的社員叫到社辦來。
「笨蛋,那應該把他們一起叫來才對啊!」
喀噹!稻葉猛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好了好了稻葉,請妳冷靜下來。」
「我看真的是被你莫名其妙地叫來浪費時間的吧!我就是有這樣的感覺!」
「喂、啊啊!」
像平常一樣想要安撫稻葉情緒的永瀨,結果被怒火掃到了。
這時候,就在永瀨身體往後仰的狀況下,她的身體碰到了自己的書包,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永瀨的書包直直掉落到地板上。
「哎呀!?喂喂!」
永瀨被書包掉落的聲音嚇了一跳,然後立刻衝過去收拾從書包裡掉出來的東西。
「太危險了吧。」太一邊說邊靠過來幫忙整理。
「咦?這個也是你掉的東西嗎?」
在一旁一起幫忙的桐山,手裡拿著一個摺成五角形的白紙。形狀非常完整,所以應該不是單純的紙屑。
「唔,這個嘛,我沒有印象耶。」
永瀨接過五角形的白紙,並將它打開來。裡面好像包了些東西。
唰啦唰啦的聲音傳來,包在紙裡頭的其中一個東西掉了出來。
沒有人去把掉出來的東西撿起來。
在白色的紙上,留有幾顆黑色的顆粒狀物品。
白紙上的黑色點點。
那是有著心型外觀的黑色種子。
好幾顆風船葛的種子,用白色的紙包著。
「……這是巧合嗎?」
稻葉輕輕細語。可是從她的語調聽起來,很明顯是在懷疑這並非巧合。
「我沒有印象自己有把這個東西放進去書包裡頭。」
「喂,永瀨,那張紙……」
太一的視線被包著風船葛種子的白紙吸引了過去。
「那張紙……是地圖……」
永瀨把紙傾向一邊,讓種子掉落在自己的左手上,接著在書桌上把紙整個攤開。那是一張透過電腦編輯並用列表機列印出來的地圖,中心點是室內的醫院。
「伊織,這個醫院裡頭有什麼嗎?」
青木一邊看著地圖一邊提問。
「說起來這張紙到底是不是我的,我都不知道了……當然對於醫院我更是一無所知啊。」
「這、這些風船葛的種子到底是哪裡來的啊?是惡作劇嗎?感覺毛毛的耶。」
桐山抓著自己的手腕。
「這張指向醫院的地圖,有什麼特殊意義嗎……」
「稻葉,如果有什麼意義的話那又如何呢?難不成我們要過去看看?」
「為什麼要給我們這麼難懂的線索啊!如果真的要我們去醫院的話,寫一張『快去醫院』的紙條不就好了嗎?」
「我覺得可能是因為有什麼困難,所以才會用這樣的方法留下訊息……對了,好比說留下訊息的人不能講話也沒辦法寫字,而且還被關起來了!」
「如果是照你說得這樣,那為什麼還有辦法把風船葛的種子放進我們的書包呢?」
四個人都開始了自己的推理。
太一並沒有加入討論,而是自己默默思考著。
「風船葛的種子又是代表什麼呢?我覺得這應該不是不重要的東西吧?」
「心型的外觀倒是挺可愛的啦。」
「如果說,把心型加上黑色點點,就會變得像猴子一樣!」
「你們還真的是完全離題了呢。」
太一心想。
「但是,也沒有人知道任何線索啊。」
「地圖也是,會不會只是有人用多餘的紙列印出來罷了。」
「只有風船葛的種子根本辦不到任何事情啊……只能拿去種而已。」
因為妹妹發了一頓脾氣,所以平常根本不會去翻動的筆記本被我們打開了,並且在裡頭發現了黑色的植物種子;在此之前,妹妹還偶然遇到了同樣持有風船葛種子的千尋和圓城寺,導致後來太一也對風船葛種子非常在意。
隔天和千尋及圓城寺聊了之後,才知道他們手中也有裝著風船葛種子的透明袋子。為了查出真相,我開始一一詢問班上的同學,但是沒有人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正當自己想要放棄的時候,永瀨卻跳出來阻止。
最後,我把大家都找來社辦討論,結果從永瀨的書包裡也掉出風船葛的種子。都是一些細瑣的小事,但是如果有哪個地方沒有照著這個順序進行,時機沒有掌握得那麼好的話,應該就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這麼想來,光是靠著這些細微的小事,就逐步累積成今天的結果,怎麼看都像是奇蹟。
奇蹟,或者該說是命運使然──如果真的對外這麼說的話,應該會被笑吧。因為根本就沒有什麼意義的事情,我卻像個傻瓜一樣深深相信著。
發生在我周遭的所有事情,基本上對於這個世界的運轉都不會造成任何影響。因為規模都非常小,所以根本就可以直接認定沒有任何意義。
眼前的這件事情也是如此,全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不會帶來任何影響。
如果放手不管,那應該就會像那些沒有意義的小事一般,付諸流水一去不回。
但是相對的,如果這件事情背後有其含意,那是不是該硬著頭皮堅持查到底?
不,這麼做是沒有意義的。但是,說不定……
反反覆覆地思考的時候,時間靜靜地流逝。
緩緩流逝、慢慢變遠,最後消失無蹤。人生其實就是這麼一回事──不過,接二連三遇到了這麼多巧合的事情,讓人感覺好像有什麼狀況就要發生了,不如就把內心的想法坦率地講出來吧?
這是太一內心深處真實的想法。
「你們不覺得,我們好像忘記了什麼事情嗎?」
太一所說的話,讓社辦裡頭像是被冷水潑到一般,頓時一片安靜無聲。
沒想到只是這樣的一句話,會帶來如此戲劇化的變化。
大家的表情,看起來都好像是被雷打到似的。
改變降臨,事情即將有所變化,並且是已經開始產生變化。
這全都是因為太一去做了那些非常非常細微的小事所帶來的結果。
那麼,只能把心裡所想的事情,直接說出來了。
「要不要……去那家醫院看看呢?」
儘管只是小小的一步,卻讓全世界都開始改變了。
■□■□■
一行人搭著電車,來到了市區的綜合醫院。
文化研究社二年級的五名成員,從醫院正門玄關走了進去。
在經過改裝因而顯得較為新穎的櫃檯前,五個人面面相覷,不曉得下一步要做些什麼。
「喂,接下來要去哪裡啊?一點頭緒都沒有。」
永瀨看著從天花板垂掛下來的引導看板,小聲呢喃著。
「真沒想到我真的也跟著來了……是笨蛋嗎?」
「稻葉妳也是因為接受了太一的想法,所以才會跟過來的不是嗎?我可是因為妳說要來,所以我才跟著一起過來的耶。」
「什麼?唯,妳不要隨便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啦。我覺得你們都是自己想來的啊。」
「我看稻葉和唯都是把這次的行動當成是好玩的遠足了吧。」
「遠足的目的地是醫院,這樣的樂趣也太過頭了吧。」
「總之,我們到一般人都可以進入的區域四處晃晃吧。」
太一提出建議。
「看來也只有你這個笨蛋會覺得這個計畫可行。」
「但是基本上大家都同意啊,包括稻葉在內。」
稻葉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不過卻也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來。
不過其實,太一可是怕得在內心裡直發抖呢。
因為直覺一定有什麼事情會發生,所以把大家都約來醫院,然而現在自己能不能再說出有事會發生,連自己都不敢確定了。因為完全沒有任何根據,只能說是太過大膽了。
「……不過,大家對於『好像忘記了什麼事情』這句話,都有嚇一跳的感覺,這是事實啊。」
雖然並非出於本意,但稻葉還是喃喃地替太一說話。
一行人沒有目標地在醫院裡徘徊,從一樓開始巡查起。病房或診間是不可能進去的,所以能做的也只有在共用空間裡走動。況且醫院也不是可以讓人停下腳步慢慢看個仔細的地方,所以太一一行人幾乎都是在走來走去而已。
沒有什麼特別引人注意的地方,也沒有因此想起些什麼。
「有誰曾經受過這家醫院的照顧嗎?」
稻葉提問,所有人全都搖頭回答:「沒有。」
「唯,妳以前不曾因為練空手道而受傷過嗎?」
永瀨回溯過往,詢問起非常久遠以前的事情。
「只有受過一些小傷,所以都是在附近的小診所就醫的。」
「照這樣下去,應該會以毫無收穫的狀況結束這趟旅程吧。」
就像青木所說的,結局已經大概可以預期得到,因此太一感到越來越焦急,一顆心完全冷靜不下來。如果真的就這樣收工的話,真不知道稻葉會罵得多凶呢。
雖然內心想著一定有什麼事情在等著大家,但究竟在哪裡,以什麼樣的型態存在著,這些都完全不知道。答案有可能在醫院裡面,也有可能在醫院外面。如果在過來醫院的路途中,就已經錯過了的話,那該怎麼辦才好?說起來錯過的機率實在相當高,說不定打從一開始那張地圖就完全沒有意義,若真是如此的話,只希望大家可以原諒我的作為。
走著走著來到了二樓的角落,不知不覺間二樓也都已經全部看過了。
太一的心情可說是盪到了谷底,差不多到了該做出最後努力的時候了。原本認為地圖和風船葛種子說不定隱藏著某種暗號……不過,看來應該不可能了。
「那個,這裡是什麼地方啊?」
走在前方的桐山突然走進了一個小房間。
「只是單純的休息室吧……」
突然之間,桐山驚訝得出不了聲。
這反應跟一般狀況完全不同,是發生了什麼異常的事情嗎?真叫人感到不安。
太一也趕緊來到休息室的門口,不過裡頭沒有看到任何人影。
映入眼簾的,單純就是放置著長椅以及自動販賣機的休息室。
「……這是,怎麼一回事!?」
如針刺一般的痛楚襲擊頭部。
畫面浮上腦海,具有重量的畫面,讓人感覺好沉重。現在眼前的場所,過去,我自己,曾經──到這裡來過嗎?
「這裡,到底是哪裡……?」
稻葉的眉間深深地皺了起來,青木也抱著自己的頭。
「我也……感覺……非常奇怪……好像來過這個地方。」
「這裡是……哪裡?我在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桐山臉上滿是困惑的表情。
在這之中,反應最大的應該算是永瀨吧。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永瀨抱著頭,披頭散髮的模樣看起來非常狼狽。
「喂,伊織,妳怎麼了!?」
稻葉說的話並沒有傳進永瀨的心中。
「我啊……我……知道這個地方。絕對……知道!我記得我在這邊哭過!當時非常悲傷,但是仍舊要笑笑的。我在這裡當然也有過……開心的事情?什麼?所以說……」
「永瀨,妳先冷靜下來。」
太一心想,再這樣下去恐怕太危險了,所以他抓住永瀨的肩膀。
「怎麼……唔……太……一?」
永瀨突然停下了動作,剛剛的慌亂彷彿是假的一般。
「那個……總之先深呼吸。」
對剛剛一連串的事情,太一感到有些訝異,但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所以只好暫且先請永瀨深呼吸。
然而永瀨一動也不動,就連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化。
「啊……妳的肩膀被我抓住了,抱歉。」
太一趕緊把手放開,結果……
「等等。」
永瀨緊緊抓住太一的雙手。她的手溫暖而柔軟──但是有股電流在她的手上流動。太一從被抓住的雙手一直到全身,都因為那股電流而麻痺,變得僵直。
永瀨就這麼直直地盯著太一看。慢慢地,櫻色的脣緩緩動著,非常具有魅力,非常挑逗的雙脣,看來充滿堅定的力量。
「抱我。」
為了了解這兩個字的意思,太一花了點時間消化,了解了之後腦中卻一片空白,只能呆愣在現場。
「什麼!?」「為什麼!?」「……妳在說什麼啊!」
青木、桐山、稻葉等三人代替太一做出了震驚的反應。
「別管那麼多了,趕快抱我!我……我也覺得很害羞啊!」
永瀨的臉整個漲紅。看來她是真的不顧羞恥了,所以似乎非抱不可。如果有正當理由的話,那要抱也不是問題啊。
「好、好的。那……我要抱囉。」
太一回答了之後,惶恐地伸出手,但終究還是有點躊躇,鼓起勇氣將雙手圍起的圓慢慢地往內縮、往內縮,最後,終於把永瀨的身體抱在懷中。
兩人擁抱了。
這樣你也能接受啊──這原本應該是稻葉做的事,從遠方聽到這句話傳來。
太一沒有什麼擁抱女生的經驗,不知道該怎麼抱才好,因此只能輕柔地抱著。
永瀨,
身體好柔軟,
好溫暖,
讓人有點喘不過氣。
──現在胸口滿溢的情感,到底是什麼。
我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情感。
並且那些重要的事情,也都紛紛記起來了。
太一慢慢地從永瀨的身體離開。
永瀨的眼裡,滿是堅定的意志與確信。
彼此是透過眼神交流,所以可以毫不猶豫地暢所欲言。
我和永瀨……
「我們曾經在此擁抱。」
太一和永瀨之外的其他三個人,全部都呆若木雞。
時間在無聲靜默中,過去了好久好久。
不過,實際上並沒有多久,很快地凍結的時間就化開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沒、沒聽你們說過耶!所以你們兩個真的在一起!?」
桐山完全不經修飾直接就說了出來。
「真的假的!騙人的吧……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我也……本來我想放棄唯的了,現在我我我不能放棄……」
青木喃喃細語,講到後面還開始講自己的事情。
「啊,等等!我們沒有在一起啦!並沒有!不過,剛剛我和太一一起體驗了過往的記憶……不過,我並不清楚為什麼會這樣……」
「總之,伊織和太一兩個曾經一起來過醫院的意思是吧!?」
「唔……但是怎麼想都想不到跟醫院相關的事情,不過我確定就是在這個地方沒錯。對吧,太一?」
「……我們也是一頭霧水啊。也有想起其他的地方,可是只有這個地方是和記憶裡完全一模一樣。所以我們才能夠確定……不過說起來,擁抱的感覺和真實的記憶是不一樣的。」
「擁抱的感覺!也太下流了吧!?」
「你的性格一點都沒變!想必你是在心裡默默比較胸部的豐滿程度吧!?」
「等等啊伊織,說什麼豐滿不豐滿的啊。」
「沒有啦,我是想說唯的胸部不管怎麼說都是最大的。」
「妳到底在說什麼啊!」
「啊啊,好懷念青木和唯的互動方式喔。以前常看到的……怎麼不知不覺之間就都看不到了呢?」
永瀨露出疑惑的表情。
桐山和青木看了彼此一眼,然後便雙雙低下了頭。
兩人都熱得發燙,難以形容的情感讓空氣都沸騰起來。
並不討厭這樣的感覺,真要說起來反而是非常開心的,心裡感到非常溫暖。那麼,為什麼一直都沒有這麼做呢?理由不得而知。
明明有非常想要的東西,但為什麼不去爭取看看呢?
只要稍微把手伸向彼此,就可以把心意傳遞出去的。
但卻一直沒有這麼做,這之中一定有什麼理由吧。
就因為不小心擦身而過,就完全到達不了了嗎?
那麼,現在還來得及挽回嗎?
把一切挽回。要挽回什麼?該怎麼做呢?要用什麼方法?思緒變得好奇怪。記憶混濁不堪。到底是哪裡、到底是哪裡,是哪裡不一樣了。是這個世界,這個世界的其中一部分,已經有所改變了。我們都忘記了、失去了……但是……
並不會全部歸零。
不管多麼微小,不管是多麼短暫的瞬間,只要存在,就不會是歸零。
所以,
我也……
看到了,那些重要的記憶。
就像在黑暗之中,小小的光束像細線一般投射進來。看來似乎隨時都會消失不見,所以如果不好好抓住,想必一瞬間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筆直的線,照亮了所有地方,就像有脈搏、有生命一般不斷延伸。謹慎地、緩緩地,小心注意不把線弄斷,並拉到自己身邊。
有什麼地方綁在一起了?視線集中,終於,找到了。
這就是把五個人緊緊綁在一起的東西。
五個人是緊緊相繫的。
超越了表面上的關係,有更深層的情感。
心與心之間,
那一道道──閃閃亮亮的──光芒。
──回想起來了──
太一把心中找到的答案說出來,看來其他人的狀況也是如此。
「我……我在那棟大樓裡……為什麼會……在那棟大樓。」
桐山喃喃自語,而一旁的青木也自言自語道:
「我也是在那棟大樓……遇到了菜菜……然後,在那棟大樓?」
「我記得的是在……是在一棟寂寥的廢棄工廠……?」
永瀨似乎也開始挖掘自己的記憶。
看來大家的腦海中都浮現了一些不同的場所,太一也是如此。
但是在我腦海中浮現的畫面……位於非常遙遠的地方。
「太一。」
看來比起其他人都還要冷靜的稻葉,不知為什麼突然呼喚太一。
「剛剛突然想起來……有個絕對不能離開的地方。我想我們必須要去那個地方。」
「所以,稻葉也是……」
太一心想。到那個地方去的話,或許就會發生像是在這棟醫院的休息室裡所發生的狀況。
一定,可以找到些什麼。
太一不停思考著,稻葉卻以理所當然的表情說道:
「你也一起去吧。」
「什麼?」
+++
文研社的所有成員各自往各自該去的地方出發了。
稻葉姬子也跟大家一起採取行動了。
在醫院裡,看到太一和伊織抱在一起的畫面之後,有些什麼東西落在文研社的五個人身上了。不,說不定那是從內在湧現而出的。
包括稻葉在內,五個人的腦海裡各自出現了不同場所的畫面。
應該到那些地方去,這是所有人都贊成的事情。
說真的感覺有點差,因為沒有任何根據,都只是憑藉著一些接連發生的奇妙狀況,讓大家腦海裡浮現不同的場所,並且就這樣決定要各自前往。平常的自己根本不會這樣。
但是另一方面,自己又很確定應該要這麼做。不論如何,只要去了,真相就會大白。
於是稻葉搭上電車,前往平常不會搭乘的路線,在人煙稀少的車站下車,甚至還搭上公車,終於來到位在山腰的目的地。八重樫太一也跟著她一起。
「那個……為什麼突然變成郊遊了啊……」
身旁的這個男生無論如何都是必要的,稻葉心想。雖然還不知道理由是什麼。反正來到這邊的目的也還不清不楚的,所以也不用多想了。
只是,看到這個男生跟伊織抱在一起,就覺得──有點生氣。但因為他們是在迷迷糊糊的狀況下擁抱的,所以就算了。
「……總覺得應該要穿著制服來登山的。」
這條步道看來是給所有年齡層登山健行用的,所以完全沒有任何危險,能走去就一定能走得回來,所以反而大家更在乎的是穿著打扮是不是好看。
稻葉和太一要前往的是一年級校外教學時所去過的一座山。當時遠足的目的地是山腰的一棟供山友休息的設施,他們還在那裡做了咖哩飯。同為一年三班的稻葉、伊織和太一被編在同一組,唯和青木那一次也有一起參與。
「能夠再回來真是太好了……之類的話現在可不能說啊。我記得那時候我、稻葉、永瀨,還有渡瀨及藤島都是同一組的,唔,藤島是跟我們同組的嗎?」
「藤島是學年的委員長,使命感滿到要溢出來的她,因為人數需要調整所以就調去別組了不是嗎?我也記不太清楚了。」
漫無目的的聊天內容就此打住,兩人默默地在步道上走著。
可以跟身邊這個男生在社辦之外的地方長時間兩人相處,算是非常難得的機會。
兩個人和其他的任何夥伴一起行動時,太一總是一副在思考著重要大事的模樣,看起來心情彷彿都很低落,不過現在的他卻完全讓人忘記了先前的印象。
這個時期會到山裡面散步的人似乎不多,絕大部分的時間幾乎都沒有碰到其他人。
兩人世界,感覺會持續到永遠。
不久兩人來到遠足的終點。畢竟緯度還是有點高了,所以讓人感到有些寒冷。外頭有爐子和流理台等等的設備,看起來可以做一點簡單的料理。在這個寒冷的時節,利用的人並不多,所以不僅步道上,就連這裡的山友小屋也都是閒置的狀態。
「稻葉,雖然我們已經爬上來目的地了,但卻沒有任何回憶湧上心頭呢。」
「你先安靜一下。」
對我來說也不打算就這樣不再努力。等待;不要焦慮;不要急躁。仔細想想也不是沒辦法了,一定能感覺到的……
感覺?要放棄這種思考邏輯的做法是我自己嗎?
「進去小屋裡面繞繞看吧?」
只是看看的話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所以稻葉決定照著太一的建議去做。憑藉著薄弱的記憶,兩人走到曾經使用過的廚房以及爐火邊看看。
「現在看來都只是些很普通的野外料理設備。但是這些東西都髒髒的,我一定不會想用的。」
「別說什麼髒髒的好嗎?這些東西只是舊了而已,況且看起來有一半以上是新的呢。」
「……慢慢回想起一些事情來了。我們並不是用新的那些設備,而是用那些髒髒的器具,都是因為你猜拳猜輸了的關係……」
「沒、沒辦法啊。」
「說沒辦法就算了嗎?你這個最弱的傢伙。」
太一總是一直在說錯話。在大腦思考之前身體已經做出反應,但稻葉這麼說也太過分了。
「稻葉,妳不要把我當成笨蛋了,我有時候也很厲害的啊!剪刀、石頭、布!」
「嘿!」
太一突然出招,讓稻葉措手不及,只能慌慌張張地出了──剪刀。
就那麼短短的一瞬間,稻葉的手指碰到了太一的手指。
「……輸了……可惡!出錯了!」
太一還在碎碎念個不停,但是對稻葉來說,那些話都已經進不去她的耳朵裡。
澎湃洶湧的情感,她怎麼也壓抑不下來。
一瞬間體溫上升。
終於爆發了,是一顆超新星!身體內的情感不斷爆發,完全克制不了。
「唔……稻葉,妳怎麼了?」
糟糕了。不能被看見。稻葉用手將自己的臉遮起來。現在的表情如果被看到的話未免太丟臉,真的會丟臉到家!慌亂而急促的呼吸完全停不下來。雙頰恐怕已經紅得像是蘋果一樣了。咦?眼前怎麼起霧了。眼睛大概被淚水占滿了吧。這麼、這麼像個小女孩的表情,絕不容許出現在自己的臉上……
因此……
「怎麼回事啊這種奇怪的情感!?」
「稻葉,妳到底怎麼了?」
伊織的身影瞬間浮現在腦海。
當然伊織並不在現場。
伊織曾經對她說過:
妳老是一副對愛情非常抗拒的態度,但是妳的內心卻非常渴望能夠擁有。
稻葉自己也知道,就算不裝腔作勢,還是有人能夠認同她。
應該要誠實地面對自己。
並且要順著自己的感情走。
喜歡。
好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好喜歡喔,已經喜歡上了,真的好喜歡。
滿溢的情感流瀉而出。是必須要找個地方隱藏的程度了。
這個『喜歡上某人』的情緒,平常是在哪裡沉睡了?喔不,這樣的情緒每個人都有嗎?只是平常都呈現沉睡狀態而已?
快要受不了了,一旦知道這樣的情感,就沒有辦法再忍耐,只有這一點,絕對絕對不讓給任何人。
面向前方。
太一就站在眼前。
就是因為這個男孩,就是因為這個男孩,我才知道愛是什麼……
+++
在稻葉的家附近有一塊重劃區,裡頭有一棟『預定拆毀』的四層樓廢棄房厝。
「這裡這裡……就是這裡了,絕對不會錯的。」
我──青木義文──的記憶多多少少有點曖昧不清,但桐山唯卻清楚記得正確的場所。果然是在慌亂的時候最值得依靠的女生類型。
去過醫院之後,我和唯的腦海裡只有浮現了這個地方。唯當下的反應是「為什麼我會跟青木一樣!?」儘管被嫌棄,但命運如此安排,也沒有辦法。
初次見面的時候,我就感受到了命運的安排。不過真實生活並沒有照著命運的步調走,反而是走到了現在的狀況。然而,可能性仍舊是存在的……
那棟房子看起來並沒有長年閒置的老舊感,看起來頂多只放了一年左右而已。外頭的欄杆上綁了個看板,上面寫著『預定拆毀』的字樣。
我在想起這個地方的時候,大腦總會竄過一陣麻痺的感覺。
房子。內部。我知道的。這個地方。躲起來。是躲藏的地方?為什麼?並不清楚。
暈眩感襲來讓我搖搖晃晃的,不過很快就站穩了腳步。
「我們進去看看吧。」
青木和唯一起搜尋了房子四周,很快就發現到一樓的窗戶是開著的。
唔,真的沒問題嗎?一方面對於這麼簡單就可以闖入感到驚訝,一方面仍舊走了進去。
在法律方面不知道會有什麼責任,但事到如今已經進退兩難,現在也只能希望屋主會允許我們這麼做了。青木兩人就這樣進入了屋內。
屋內沒有什麼大型的垃圾,因為許久未有人走動,所以裡頭布滿了灰塵,在這樣的情況下就不能啪噠啪噠地快步走動了,前進的速度也因此變慢。
「好想要戴口罩喔……嗚哇哇!?」
我踢到放在地板上的一個紙箱。好痛。
「灰塵都揚起來了啦!真是夠了你!」
馬上就被唯責罵了。
「嗚嗚,對不起。」
但是,這樣的相處模式真叫人懷念,內心怎麼感到有些開心?
從一樓開始依序搜查每一個房間。有些房間上了鎖,但大部分的房間都是敞開的。可以進入查看的房間每一間都看過了。
「你有發現什麼讓你在意的東西嗎?」
唯用手摀住嘴巴,聽到這個問題也只有搖了搖頭。
兩人一起走上二樓。同樣地在每個房間中搜查。
為什麼會來到這棟房子呢?諸如此類的問題打死不說出口,現在就是專心把自己內心的答案找出來。
這樣的東西一定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只要相信就一定能看得到……只要秉持著這樣的想法,一路往前走去就對了。
下一個房間,然後再到下一個房間。前進,然後持續前進。
「那麼……下一間。」
唯走在前頭領路。平常的唯是個感情很豐富的人,但大多數的情況她都不會主動站到人前,因此這對她來說算是非常罕見的。
「說起來,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呢。」
猛然想到現在的狀況並不常見,所以低聲說著。
「……啊!你……你在想什麼!?」
唯不住地往後退,將兩人的距離拉開。
「不不不,我只是專注在眼前的事情上,沒有打算要做什麼啊。」
真是失敗。看來對唯來說,非常討厭我們兩人獨處的狀況,當然更無法接受我們靠得那麼近。
「我知道了,你不會做奇怪的事情,對吧?」
但是今天,她卻用非常平穩的表情笑著,如此敞開心胸的笑顏,還真的從沒見到過呢。邊想邊覺得有些心酸,不過她現在確實是開心的。
「唔?你現在怎麼有辦法斷定我不會?」
「不、不重要不重要,相信你才是最重要的啊。」
氣氛真不錯。但是如果能再多努力一點,應該更早之前就能見到唯這樣的神情吧?
兩人又站在另一間房間的門口,唯把門打開走了進去,青木也跟在後面進去了。
比起其他房間來說,這間實在整齊多了,這是進去之後的第一印象。
其他房間都是廢棄建築該有的樣子,地板上散落著各式各樣的垃圾,但是這間卻沒有。有八台事務機並列在一起,感覺這個房間以前應該是當作事務所在使用。
「這個房間……咦?」
青木看到了,在這個房間裡沒有的東西。
有爐子、有燈籠型的照明燈,還有毯子。想起來了。
唔?
回想起來的到底是什麼啊,但無論如何,的確是想起來了。
對自己來說最中意的事情就在自己眼前,我不由得站了起來。
我有想要堅持到底的信念。因此我知道,現在是最棒的瞬間。
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放棄,現在自己的立場就能成立了。
無論如何,我都不希望到最後會後悔。
但是,整個是以一件事情來貫穿的,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
為什麼自己不去做呢?真叫人搞不懂。
這根本就是一件非常單純的事情,簡單到讓人訝異的地步。
好想跟過去的自己說明這個事實。堅持到底吧,相信自己的想法!在這個複雜又混亂的世界,根本沒有任何道理可言,能夠相信的也只有自己的直覺了不是嗎?
如果能夠有這樣的自信,那麼在面對這個世界的時候,一定都能夠想到辦法。
青木義文默默地思考著。事實如何呢?不得而知。
現在才察覺,現在才回想起來,說不定已經太晚了。
但是,必須要從現在開始採取行動。
反正,只要動動嘴巴就可以了,就難易度來講算是非常簡單啊。
就是現在,我要貫徹對唯的感情──
「抱歉,突然要跟妳說這個,但我真的很想說出口。」
唯用訝異的表情看著正在說話的青木。
我想要把我的心意,傳達給眼前的這個女孩。
「唯,我對妳還是……青木義文真的好喜歡桐山唯!太喜歡了,所以我要再說一遍。」
+++
重重的一擊。
就在擊倒對方的前一刻……
桐山唯看起來搖搖晃晃像是要倒下了一般,在跌倒之前好不容易趕快站穩了腳步。
青木突如其來的告白,似乎把唯的三魂七魄都一起帶走了。
等等,等一下,請你等等!這個出乎意料的情節是怎麼回事啊!完全沒有預料到會有這樣的發展,讓人完全措手不及啊!來到這個地方之後慢慢浮現的一些記憶,現在也全都煙消雲散了。
總之先把這件事情擺在一邊吧。先技巧性地帶過去,讓這個話題自然消滅,等到準備好了,再來好好地回應。一定會做到、一定會……
喂,桐山唯──唯對自己說。
妳到底要逃避到什麼時候呢?從一年級開始,青木就一直在告白,不斷地說著「好喜歡妳」,但就是因為我自己像這樣一直想逃避,所以才會導致今天這樣的局面……應該沒有想要讓青木一直告白的理由……但或許內心又渴望他能繼續追求。
因為從來沒有正面回應過,因為從來沒有接受過,所以自己現在才會這樣。說不定自己有機會變得更好、更快樂的,然而卻選擇逃避了。
沒想到人的情感,具有如此強大的破壞力,這樣的威力絕對足以改變一些事情。
自己從以前到現在,到底錯過了多少事情呢?
因為拒絕接受,所以這個世界上的許多情感產生後又消逝。
如果有非常容易理解的事物,那就一定會有難以理解的事物,只要能夠發自內心地去接受,一定可以傳達到內心深處。
內心深處的想法,逐漸在改變。
接受吧,就只是如此而已。
阻止這一切的,就是自己。
總有一天、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但最後卻一直沒有踏出最後一步的,也是自己。
因此,能夠改寫命運的,還會有誰呢?
除了自己改變之外,別無他法。
來吧,來改寫命運吧。
因為過往的經驗,所以對自己非常了解。
責備自己的話語也自然地流瀉而出。
「我,不要再逃避了,不要再裹足不前了,為自己而戰,讓自己向前走去。真的夠了,對自己過度包容的狀態就到這裡為止!」
接受吧。喔不,只要突破自己就很足夠了。
唯一口氣拉近與青木的距離。
「哇!?」
她將身體靠上去,並直接抱住對方。
「……唔,咦……啊!」
青木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感覺到整個身體貼在身上。好溫暖。心臟撲通撲通跳動的聲音好大聲。那是青木的心跳聲嗎?還是自己的呢?嗯,撲通撲通一直跳著,唔,是誰的心跳聲呢?已經搞不清楚了。
混在一起了,兩人的心跳,已經混在一起了。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唯被自己的舉動嚇了一大跳。居然這樣猛然地緊緊抱住了青木。
「啊,為、為什麼青木你……為什麼我會抱著男生呢!?到底為什麼!?」
「……真正嚇一跳的人是我才對吧!?我現在該怎麼辦才好啊!?」
「沒關係,什麼都不用做,只要維持以往的樣子就好了……」
「以往的樣子,是什麼樣子呢?」
到底以往的樣子指的是什麼狀況?
就這麼決定了……就是那個了。
我自己的未來,以及另外一個正要展開的未來……
+++
──浮現在腦海中的場所居然是個廢棄的工廠!為什麼不給我一個浪漫一點的地方呢。永瀨伊織一邊在心底咒罵一邊朝著目標走去。
雖然不是說很在意,不過稻葉和太一一組,唯也和青木一起行動,只有我自己孤單一人……多少感到有點寂寞。
因為不曉得正確的地點在哪裡,所以伊織便姑且在自己家附近看看,騎著腳踏車繞了好幾圈之後,終於在學校附近找到了。
眼前的建築物雖然外觀算氣派,但很明顯就是一座已經不再使用的廢棄工廠,看起來就像漫畫中不良少年會聚集逗留的地方。
伊織下了自行車,把車子停放在一旁之後,便慢慢地走進廢棄工廠裡頭。
她將已經開始鏽蝕的拉門打開。
工廠的角落放置著一些機具以及大型的金屬桶,正中央則是空無一物,空間看起來很寬敞。室內的空氣非常混濁,溼度很高。
稍微看一下四周,伊織發現了一扇窗戶。窗戶上的玻璃已經破了。啊啊,就在那裡!那裡就是浮現在腦海的畫面,是伊織要展開後續動作的起點。
伊織一向很討厭做事情有人在旁邊看,不過群體生活就是會那樣,沒有其他辦法。
不過現在她自己一個人在工廠裡。
過去的某個時間點,自己也曾經站在同樣的地方。
說不定不是這裡,總之在某處所發生的記憶正在喃喃低語。
雖然是很不可思議的感覺,但伊織卻覺得這樣的感覺值得相信。
當時一定很努力地下了決心,但是仔細想想,如果從這個地方走過來的話,只要邁開步伐,誰都可以到得了。
如果想做的話,就把態勢擺出來努力執行就對了。
如果心裡想著『我一定要得到』,那麼不管過程有多辛苦,不管多艱難,不管是不是看起來快失敗了,也都不能輕易放棄,就算渾身變得髒兮兮、破破爛爛,也要持續前進。
不需要理想、不需要現實,更不需要什麼日常的任何東西。
想做的事情,在決定要做的的那個當下,就已經勝出了。
之後該做的,就如同從工廠外面走進來一樣簡單。
透過這麼簡單的一步,我們要把屬於我們的東西,全部拿回來!
沒錯──現在的我們,遺忘了一些重要的事情。
只要堅持到底不放棄,總有一天會回想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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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兩個人所拿到的風船葛種子,想必很重要吧。我們文研社的成員,都遺忘了一些重要的事情。在幾個與文研社有關且大家都留有印象的地方,應該有些線索。
圓城寺紫乃接到永瀨伊織的電話,說了這些事情。
她想要打電話跟同班也同社團的宇和千尋說同一件事,剛好千尋就在身邊,所以這份功夫就可以省下來了。
紫乃和千尋又跟昨天一樣展開風船葛種子的調查行動。
「千尋,我想可以確定的是,這個一定是重要的東西。」
「既然永瀨學姐這麼說,那恐怕是錯的喔。」
千尋會這樣唱反調,可能只是因為他高傲的個性吧……他就是一個傲嬌的角色吧?不過從這個角度來看,原本有點讓人害怕的千尋,或許也能變得平易近人些。
兩個人再次前往昨天沒開的那家店去。他們詢問店員風船葛的種子一般的銷售狀況,最近有沒有人前來購買之類的問題,結果店員說「最近一個月大概賣出去兩次吧。」雖然得到販賣現況的相關情報,不過是什麼樣的人來買的,店員就完全不記得了。接下來就沒有任何有用的線索了,所以只好把伊織所說的話拿來當作大海中的浮木。
「千尋,有沒有什麼地方是你留有印象的嗎?」
「我沒有參加過什麼文研社的大活動啊。」
「這麼說也沒錯啦……」
憧憬的對象太過耀眼,自己就好像昆蟲受到光的吸引一般,什麼都不能做,只能這樣遠遠看著。夏季的合宿之旅,以及名勝參訪之旅,最後也都沒能成行。
「我們活動的區域說起來也只有社辦吧。如果要說有去哪裡辦活動的話……」
「有去過自然公園對吧,不過那是入社之前的事情呢。」
千尋喃喃說出除了社辦之外能夠想得起來的地方。
結果紫乃和千尋還是來到了自然公園。兩人就是在加入文研社之前,在這邊參加了文研社與田徑隊共同舉辦的新生歡迎馬拉松比賽暨BBQ大會,之後便一起決定要加入文研社。
「為什麼我會真的跑到這邊來呀……」
千尋應該是自己答應要一起過來的,但還是邊嘆氣邊說著。
「不過,我想我們一定有什麼東西遺忘在這裡了。」
「為什麼妳會這麼單純地相信呢?」
千尋的內心終究是抱持著懷疑的態度。如果是這樣的話,不管說幾次也都聽不進去。說太多了,也會變得沒有回應的意願。
「……請你也相信吧。」
圓城寺的聲音帶著哭腔,讓千尋的眉頭深鎖、困擾不已。
「畢竟這是很難得的機會啊……如果錯過了,可能就不會再有了。」
我們兩人的機會──也是如此。
「好好好,那我們趕快走吧。」
千尋沒好氣地說著,不過聽起來他內心並沒有對圓城寺的情緒有多擔心。
公園裡稀稀落落的人影,天空布滿烏雲,風不停吹著,讓人感覺有些寒冷。看來是有些人已經能夠提早在這個時期感受到春天的氣息,所以出來散步了吧。
紫乃和千尋一起走進公園裡頭。
「啊,這裡!」
那是馬拉松起跑的地點。因為那裡有一棵大樹,所以印象深刻。
「雖然已經來到這裡了,但我還是想問,真的跟那場馬拉松有關嗎?」
「比起那個,千尋,你沒有想起些什麼嗎?任何事情……」
圓城寺因為自己還沒有找到答案,所以滿懷期待地問道。
「什麼也沒有……幹麼露出那麼可憐的表情啊,又不是我害的。」
「對、對不起。」
感覺有點不開心,唉。
為了振作精神,兩人開始往前走。
兩人保持沉默,只有雙腳沙沙地往前邁出的聲音。
總之先繞著公園的外圍看看。
「……繞一圈了。」
「也到中間去看看吧。」
兩人再次走著,公園的腹地很廣,要把所有地方都找過一遍需要花不少時間。要去的地方真的很多。
默默地走著。
相信在這裡一定有些什麼。然而,來這裡真的是對的嗎?這個問題就像是圓心一般,定期會有不安的漣漪往外擴散。
這次會不會也是自己想太多了呢。『這次也是』,如果幻想可以成真的話那該有多好,但是看來結果會跟以往一樣,又是騙人的、假的,沒有辦法成真,就這樣消失無蹤。
這次不只是單純的妄想而已,因為有各式各樣的標記,太一等人也在背後支持著我們,自己也覺得如果不再來這個地方看看,將來可能也沒有機會了。
為什麼出現在我面前的都會是一些幻想出來的虛假事物呢。真正的答案該不會根本就不會出現吧。
說不定我就是一個沒用的人。跟文研社二年級的學長姐們不一樣。
本來我認為自己是真的,但看來已經變成假的了。所以才會一生無所依靠。
我停下腳步站在原地。真的累了。從剛剛開始就一直沉默不語的千尋,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呢。想必跟我想的事情差不多吧。
因為,我們兩個人真的很像。如果只是自己一個人的話,恐怕很快就放棄了,但因為有兩個人一起努力,所以就覺得可以堅持下去。
「剛剛是往右轉的,這次向左轉去看看吧。」
千尋說完之後便往前走去,紫乃則慌慌張張地跟在後面。
向前走著、向前走著。
原本是真的,現在已經變成假的了。
改變?
如果說真的會改變……
那麼假的,是不是也可以變成真的呢?
不過我想,光是等待也不會迎來變化的。
雙腳不斷地向前踏出。
不停不停走著。
不停不停,向前走去。
只要不停往前走去的話,假的就會變成真的。
雖然沒有任何根據,但只要付諸行動,就算只有一點點的改變也沒關係。踏出去的每一步儘管都只是一點點的距離,但只要每一小步累積起來,總有一天可以走到難以想像的距離,抵達令人難以置信的地方。
兩人來到一片雜樹林。
突然之間,一起回過頭去。
──那一瞬間,腦海裡有個鮮明的影像甦醒了。
看著身旁的千尋,發現他也正全身顫抖著。
喀噠喀噠地身體猛烈搖晃……啊,我的膝蓋也一直抖個不停。
「我一定會拚命把那個傢伙找出來……」
「我、我也會戰到最後一刻,直到這個世界有所改變。」
不正常、沒有道理,但絕對不希望這些都是幻想,不希望這一切是假的,因為,我們曾經見識過真實。
這裡,就是我們遇到〈風船葛〉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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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重樫太一深信:我們一定忘記了一些重要的事情了。
在山中的小屋,稻葉雖然沒有把細節交代得很詳細,但的確想起了某些事情。在那個當下,太一的腦海裡也浮現了一些畫面。由於畫面像是飄著一層霧,所以看得不是很清楚,不過似乎是之前稻葉和永瀨曾經在這個小屋裡,比賽看誰切小黃瓜切得比較快;還有稻葉用手肘重重打在我的肚子上……唔,看來稻葉也是想起來一些奇怪的往事了吧?
這些事情,在太一的記憶裡應該是不存在的,但是卻又實實在在地發生過。好矛盾啊!非常可能性讓人感到混亂動搖。
下山之後,回到手機收得到訊號的地方,其他人的訊息便接二連三地傳進來,兩人趕緊彼此交換一下情報。
看來,每組人馬都因為去了各自前往的目的地而找回一些記憶。在互相討論著彼此的記憶時,太一也不時「啊啊」驚呼,陸陸續續想起了不少事情。明明應該是不曾經歷過的事情,然而卻記在腦海深處。難道是沉睡的記憶甦醒了?不,正確來說,應該是類似已經『死透了』,但卻突然死而復活,再次恢復呼吸的感覺。
並且,在文研社之中如果有誰想起來某一個畫面的話,那麼這種類似斷片的記憶也會在其他人的腦中甦醒。難道說大家的記憶已經合而為一了嗎?
所有回想起來的事情之中,最為鮮明而濃烈的,就是千尋和圓城寺所想到的〈風船葛〉。
那並不是指植物的名稱,而是一個名字,代表著雖然不具有實體,但是確實存在的某個東西。
那傢伙到底是什麼?有什麼樣的打算?現在正在做些什麼?我們完全一無所知。
總感覺真相還很虛無縹緲,只是覺得那傢伙的存在肯定跟事情的真相大有關聯。
那個傢伙,也就是〈風船葛〉,讓我們發生了好多事情。
太一等人和〈風船葛〉是敵對的。
在敵對的狀態下,太一他們不斷打倒〈風船葛〉,然而到後來不曉得為什麼,雙方卻在同一陣線──直到最後,只剩下憤怒的情緒。
一切都很模糊,唯有憤怒的感覺是千真萬確的。
大家聚在一起把各自想到的事情都說出來一起討論比較好吧。稻葉說著便下了集合的指令。
將每個人蒐集回來的斷片全都組合在一起的話,想必可以拼湊出一幅巨大的圖畫。
但是,太一和稻葉剛登完山回來,而且現在太陽早已下山,時間已經晚了。儘管稻葉嚴厲地要求大家快一點集合,但太一卻強硬地表示在集合之前無論如何都要先回家一趟。雖然不能前往可以讓自己記憶湧現的地方,但有個與此相關的物品就在家裡卻非得去拿不可。
最後稻葉還是批准了太一的請求,而他當然立刻三步併作兩步往家的方向急奔衝刺。
在自家附近的車站下車之後,太一便一路用跑的。
隨著時間不斷前進,在太一腦海中的畫面就越發鮮明。
記憶的內容當然不可能有多詳細的呈現,但是那種情緒整個被挖掘出來了。
在所有的事情都完全聯繫起來的瞬間,太一等人雙雙墜入情網。
就連一分鐘、一秒鐘,都沒有辦法再等下去。
在太一心中『消失得無影無蹤』的東西,原本是絕對不應該失去的。
雖然沒有意識到,但是得知自己失去那一切的現在,出乎意料地感到無法滿足。
現在無法滿足,但那並不是感到不滿。
可能是因為我們所失去的那些記憶,跟現在比較起來差異並沒有那麼巨大。
在我的腦海中第一個浮現的地方,其實是研修旅行的目的地──北海道。
在那個地方,我發生了非常重大的事件。
也可以說正是因為如此,我的人生才會整個改變。
看到大家去了各式各樣的地方,並且成功找回記憶,太一也好希望自己可以去一趟北海道,但就現實面來講難以成行,就在煩惱不已之際,稻葉說:「在那邊所拍的照片應該還留著吧。」
就是這個!下一秒,一個念頭閃過太一腦海。
我手邊留有研修旅行時所拿到的一個非常重要的東西。
我把那個東西小心翼翼地收在一個細細長長的白色箱子裡。之前在打開書桌抽屜時還沒有想到,但是現在想起來了。
那就是證據。
那是無可取代的,夥伴之間深深羈絆的證據。
太陽完全落下了,太一在夜裡的街道快馬加鞭,一路往家的方向飛奔。
從玄關走進家門時聲音太大了,害得走在樓梯上的妹妹嚇了一大跳。
「哥、哥哥,你到底是怎麼了?」
「妳也幫了我不少忙呢,謝謝妳。」
在爬上樓梯時經過妹妹的身邊,太一邊說邊沙沙沙地摸了摸莉奈的頭。
「不要這麼粗魯啦,吼!」嘴裡雖然這麼說,但是妹妹的表情看來是開心的。
太一急急忙忙地跑進了自己的房間,並且毫不猶豫地打開了書桌的抽屜。
那個箱子還安安穩穩地躺在裡頭。
太一把箱子拿出來,放進書包裡。
「你現在要去哪裡啊?不吃晚餐嗎?」
正要再次走出家門的時候聽到媽媽的聲音,她比平常回家的時間早了許多。
「嗯,有重要的事得去辦。」
太一邊穿鞋子邊回應。
「有什麼想吃的嗎?」
「咖哩!」
下了電車之後,學校就不遠了。
太一繼續奔跑著。
遇到紅燈時暫時停下來,一變綠燈就又立刻拔腿狂奔。
有一種事情即將要告一段落的直覺。
再過不久,就可以找回自我了。
畢竟,就算是「消失了」,也不可能完全歸零。雖然不知道會留下些什麼細微的東西,但一定會有的。
在昏暗街道的另一頭,已經看得到校舍了。
私立山星高中,在這兩年之間,我們一起創造了許多回憶的地方。
一口氣衝過不知道已經走了多少次的學校大門,照著這個速度橫越了運動場。
畢竟時間已經晚了,所以早就沒有人在進行社團活動,不過還是有幾個剛結束社團活動準備要回家的人,這些人全都用一種疑惑的眼光看著太一,眼神彷彿是在說「什麼事啊,這麼急做什麼」。
不過太一完全置之不理。不曉得這些人心裡有什麼感想,都只是枝微末節的小事。
經過玄關,經過西校舍,最後來到社辦大樓。
夜晚降臨,雖然老師還沒離開是件好事,不過這個時間點老師早就應該要下班回家了。我們只想著要集合,其他的根本沒有想太多。
這棟四層樓的建築,在太一他們一年級的時候,聽到的謠言是「如果再不做防震工事,後果可能真的會不堪設想」。結果後來完全沒有提出任何具體的計畫。太一現在就站在這棟樓前面。
心臟不時猛然跳動。
不過就是社辦大樓,為什麼一站在前面心臟就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呢。
這棟社辦大樓,除了名副其實是社辦聚集的地方之外,並沒有其他用途。
不過對太一來說,這裡的意義超越它本身的價值。
在這裡,持續累積下來的事物確實存在著。
每天每天、每個瞬間,全都不斷累積,變成了無可取代的珍貴寶物。
人們所做的事情,都有其意義。
沒有意義的事物並不存在。
藉著記憶的累積,就連世界也可以改變。
太一踏上社辦的樓梯。
一階、一階,再一階。
這座樓梯已經不知道爬過多少次了,所以就算閉著眼睛,光憑感覺也有自信好好地爬上去。
來到樓梯平台轉個彎,然後繼續往上、往上。
或許有人可以一口氣用飛的躍上四樓吧。
當然這是辦不到的。
但是就像這樣一階一階地走上去,就可以順利走上四樓的高度。
好了,四樓到了。
目標是在最旁邊的四○一號室。
現在還看不到裡頭的狀況,當然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但是卻可以清楚感受到那個房間所散發出來的溫暖,就像一道光芒一樣。
所有累積而來的記憶,把大家緊緊繫在一起,形成牢不可破的羈絆。
太一走向那個房間。
還有一塊拼圖得拼上去。
門口貼著一張已經老舊的A4紙,上面寫著文化研究社。太一看著紙上的字,一邊把門打開。
永瀨伊織。
桐山唯。
青木義文。
宇和千尋。
圓城寺紫乃。
大家都在。
「太一。」「太一。」「喂,太一。」「太一同學。」「太一學長。」
大家都跟太一打了招呼。
接著,太一和稻葉姬子四目相交,稻葉什麼也沒說,只是站了起來。
加上太一,文化研究社的七位成員就全部集合了。
太一把箱子從書包裡拿出來。
然後將還沒開過的箱子包裝拿掉。
抓著鍊子打開來。
那是一個有著藍色漩渦花紋的勾玉型玉墜。
經過燈光的照耀,玉墜閃爍著光芒。
藍色玉墜的前方,還有一個像是心宿二的圓球發出紅光。
稻葉拿出一個一模一樣的紅色玉墜。
兩個玉墜的形狀幾乎一模一樣。
一藍一紅的兩顆星星,在兩個人之間散發耀眼光芒,將兩個人的心情緊緊相繫在一起。
有件事情必須要跟對方說。
滴答滴答,時間把人帶回到過去。
喚醒自己的舊時靈魂。
──堅持信念。
──不依賴任何人的判斷。
──照著自己的想法前進。
迷惘著迷惘著,好不容易走到彼此面前,終於可以把心裡的話,說給對方聽。
「稻葉,我愛妳。」
然後,一切全都被白色的光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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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就好像去了另一個次元旅行一樣,終於察覺到自己原來身在異地時才回到了原來的世界。太一等人在文研社的社辦裡,窗外是一片寂靜的黑夜。
今天,是畢業典禮的前一天。
現在,太一的記憶全都回來了。所謂全都回來,指的是和『〈風船葛〉相關的所有記憶』都好好地保存在腦海裡的意思。接著大家花了一點時間,互相做了一次記憶確認大會,大家所記得的事情全都一模一樣。也就是說,一切全都恢復了。
在『孤立空間』的戰鬥,看來是成功了。然而回到現實世界之後,文研社的成員還是失去了〈風船葛〉製造的現象中所累積的相關『紀錄』,在這樣的狀態下過了兩個禮拜。
「可惡,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風船葛〉快給我滾出來啊!?」
稻葉毫不掩飾地激動大叫。
「……妳叫我嗎……?」
完全沒有任何違和感,非常理所當然的登場方式。
依附在後藤龍善身上的〈風船葛〉現身了。
這次不只是稻葉,而是全部七個人全都逼了上去。
「今天絕不允許你再敷衍過去!」「你不要太過分了!」「這次應該好好地揍你一頓!」
而且,站在最前面的,是稻葉、桐山和永瀨的女子三人組。
「哎呀……唔唔……等等啊……」
「你要給我們一個交代啊!」「千萬不要小看我們對你的恨意。」「可別再說一些欺騙我們的話了。」「壞、壞人不值得原諒。」
太一、青木、千尋和圓城寺,也紛紛把〈風船葛〉圍了起來。七個人爭先恐後地逼迫著〈風船葛〉,讓他可憐兮兮地一直往後退,直到他的背貼到門上為止。
「啊啊……所以我說……真的很抱歉啊。」
事情當然不可能就因為這麼一句話而獲得解決,不過大家倒是都先冷靜下來了。
「喂喂,那個『不受你影響的世界』,結果就是現實世界嗎?還是虛構的啊?是平行世界嗎?」
稻葉以提出許多可能性的方式問道。
〈風船葛〉看起來就跟之前的狀況一樣,懶懶散散、無精打采的,完全沒有任何改變。
「……現實世界,就是現實世界。在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有非現實的世界存在……只是,在這個世界隱藏著各式各樣的可能性……這些可能性讓一切變得混亂倒是事實。」
「變得混亂?世界會因此改變嗎?」
「……哎呀,改變的話不是比較好嗎?每個人都只是這樣平平凡凡地活著……這樣的機會可不會有第二次喔。」
看來是沒辦法繼續聊下去了。在和〈風船葛〉交手的時候,知道什麼時候該放棄也是很重要的。
「……不管怎麼說,這樣的事情還挺常做的啊……」
「什麼叫做挺常做啊 !所有相關的記憶全都從我們的記憶裡消失了不是嗎!?」
桐山用怒吼的方式把話說出來。
「……但是你們現在不都回想起來了嗎……不過這的確是一場豪賭。」
「忘記,然後想起來,這樣的過程是你的目的……喔不,是你的賭注?」
針對稻葉的指責,〈風船葛〉點了點頭。
「……為了不讓你們忘記,我當然不能讓〈三號〉們覺得我是站在敵人那一邊的,這樣才能蒙騙過去……我相信一切都會恢復原狀,所以不得不暫時離開……可能我沒有證據可以證明。」
「沒有證據可以證明!你這傢伙……」
這種走鋼索的冒險方式,讓稻葉完全說不出話來。
「過去也曾經發生這樣的事情了……我想你們都很清楚。只是沒想到真的……能夠成功達成目的。況且大家的記憶都消失了,連我的存在也忘記了,那我就沒有出手的機會了……以這個角度來看的話,基本上我也算是……死過一次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你提早跟我們說清楚不就好了嗎……」
「但是,所有人團結一致……那是絕對必要的事情。如果我先跟大家說其實我也會跟著消失……那麼大家還會拚死拚活地……戰到最後一刻嗎?我想應該會對我有所懷疑吧……啊啊……而且如果最後情緒的落差夠大的話……還能留下些許印象呢。」
「知道了,知道了。我們都很清楚你的目的了。但是對於這一切都照著你的想法在進行,我們仍舊感到非常生氣。」
「……其實說起來,我所做的所有事情……無論是哪件事……我都希望可以順利完成……但是真正讓這一切實現的……是你們。」
聽起來一點都沒有開心的感覺,根本就是讓人感覺很差的讚美。
「但這樣的勝利該說是像如履薄冰呢,還是……」
太一也只能像這樣喃喃抱怨幾句。比起〈風船葛〉在這邊說長道短的,更重要的是順利把記憶奪回來了。
「所以現在這樣……應該將〈三號〉們都蒙在鼓裡了吧……」
「是不是真的沒事了,我也感到很懷疑。」
「到底要做到什麼程度才真的算贏啊!」
永瀨和青木都忍不住大喊出聲。
有一件太一等人必須要確認的事情。最後,太一等人,以及其他所有同學,大家的記憶,也就是所謂的『紀錄』,究竟會變得怎麼樣呢。
根據〈風船葛〉的說法,太一等人找回記憶的時候,是全部都會恢復正常,不會再有什麼忘記的事情。不過,在『孤立空間』裡所發生的事情是例外,與其他和〈風船葛〉相關的所有事情不同,應該要另當別論。
「……多虧大家那麼努力,那些發生強制終了現象的人在一定程度內都成功制止了……如果在現實世界裡,『強制終了』沒有在他們身上留下任何影響的話,那就太好了……」
總之,太一他們,以及大家,似乎都在這次的事件中全身而退了。
「……所以大家都不記得『孤立空間』裡所發生的事情了嗎?那段記憶完全被消除了?」
「記憶並沒有留在腦海喔……但是要完全消除的話……該怎麼說呢。」
「就像你幫我們準備了風船葛的種子一樣,大家的記憶說不定也會恢復……是這個意思嗎?」
圓城寺一邊「唔唔」地沉吟,一邊喃喃說著,〈風船葛〉聽到之後點點頭表示肯定。
在『孤立空間』中所產生的記憶,不可能全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因此,其他人也有可能會因為某些契機而想起所有事情。
假如說有些片段浮現在腦海的話,一般人應該也只會認為是白日夢或幻想吧。
啊啊,若是抓住這些吉光片羽,那我們的想法或幻想也說不定全部都有實現的機會。或許還真的可以完成些什麼事呢。這個世界上,充滿了可能性。
「只要還活著,就不可能完全消失對吧……」
所以,風船葛的種子才會一直存在,不曾消失。
感覺好像什麼事情都能夠辦得到的〈風船葛〉們,事實上也不能任意地操控生命。
「而且,思緒一旦被記憶沾上……真的……只能說是糾纏不清啊……原本想說會有所缺憾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但沒想到是全部都會恢復……總之……所有的記憶都是緊緊綁在一起的……只要想起一個點,就會像連鎖效應一樣帶出所有的記憶。」
的確是如此。一開始只是一些極為細瑣、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只要緊緊抓住,別讓這些小事溜走,就可以慢慢地一步一步找到關聯性,最後就能改變一切。
「但是,我們一回想起來,這個世界就跟著一起全部改變,這也太厲害了吧……」
「因為你們是這個故事……這個世界的中心啊……一旦改變當然就會影響到全世界。啊啊……不過這只是單指這次的狀況喔。」
難道還有下一次,還以為應該徹底結束了,所以打算放過對方了呢。
「與你有關的事情,這是最後一件了嗎?」
千尋發問。
「……嗯,都結束了。」
話語的背後,似乎隱藏著感傷的情緒。
「意思是說我們終於可以脫離你的掌控了嗎!?只是……稍微想像一下不會再發生任何現象的世界,總覺得就某個角度來看是有點可怕。」
的確正如稻葉所說的。太一心想,先不論過程如何,但是我們所處的世界,的確是有〈風船葛〉存在會比較好。然而這並不是向上或向下就能夠簡單解釋的話題。
「呼,所有的事情,其實就像是穿襯衫的時候不小心把鈕扣扣錯顆了……這樣的形容很恰當吧?而且是接續發生的唷。就算是我不存在的世界也是一樣……一件錯誤的事情,可能會發生在同一個地方,也可能會發生在別的地方……」
這世界存在著各式各樣的可能性,像是〈風船葛〉這種令人頭痛的存在也是一個很好的例子,雖然曾經消失過一陣子,但是現在我們都一起站在這個地方。
現在所處的地方,以及現在身邊的人,那就是現在這個位置的全部。
之後要做的,就只有拚命努力不斷累積回憶,如此而已。
「差不多該做最後的說明了……這一切應該可以結束了對吧……」
〈風船葛〉輪流看著太一他們七個人的表情,並且緩緩地說道。
他走出文研社的社辦。
「你到底是什麼?你的存在,到底代表著什麼啊?」
稻葉提出問題。想必這也是大家心裡最後的一個問題。
那麼,〈風船葛〉會回答嗎?還是會避而不答呢?
「……是什麼呢?」
〈風船葛〉果然不肯跟我們說正確答案。
「我們啊……只是在一旁……看著你們人類,發現你們啊……會混亂……會受傷、會迷惘……會思考、會在意、會有所發現……會相信事實、會背叛……會放棄,也會堅持挑戰……」
「不管是哪一個,都是正常普通人會做的事情啊,不是嗎?」
就像稻葉說的,就算只是平平凡凡地生活著,人們也都是會做這些事情。所以為什麼還要勞師動眾地去做這些實驗啊!用了那麼多現象只為了要觀察我們的反應嗎!?
「我們想要……觀察更加劇烈的狀況……如果不這麼做的話……我們沒有辦法理解……」
沒有辦法理解?或許因為我們不是那些傢伙,所以也搞不懂什麼叫做沒辦法理解吧。那麼好,如果理解了的話,接下來呢?不過,如果考量到那些傢伙,也就是〈風船葛〉們的目的……
「難不成,你們是想要變成人類?」
太一抓到所有事情的重心,提出了關鍵的問題。
「……唔?」
〈風船葛〉歪著頭。
最後關頭了還如此支吾其詞,讓人有種莫名的感慨,看來,的確就是這麼一回事了。
稻葉再次邊嘆氣邊開口說道:
「原來如此,雖然要承認這件事情叫人生氣,但你們幾乎可以做到任何事情不是嗎?跟我們比起來,你們能辦到的事情比我們多太多了,到底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人類的確什麼事情都做不來……很多事情都不會……缺乏穩定性,而且不完美。」
「淨是一些糟糕的事情啊。」
太一像是負責吐槽的角色出聲指責。
「不過,事情開始有了變化。」
因為對〈風船葛〉說了些否定的話語,所以焦慮不安的感覺反而消失了。
「變化就是所謂的進化,只要有所進化,雖然不知道會是往前進,或是往後退,但那都沒關係,重要的是前進這件事情。人類並不能以一個整體來看,而是一個一個的個體,每個都持續地前進,才有可能辦到。」
「所以,人類真的很了不起。」
這就是〈風船葛〉的感想。話語裡充滿了感情。
這跟先前〈風船葛〉說太一等人『很有趣』的說法,已經完全不同了。
如果會這樣想的話,那其實他們已經可以說是人類了吧?
「我們應該不會再碰面了吧……謝謝你們大家。」
這個掀起莫大騷動的存在,留下了簡單明瞭的話語,沒有任何特別戲劇化的加碼演出……
但是,他的臉上浮現了笑容。就這樣帶著笑容離開了。
文研社與〈風船葛〉的傳奇故事,就這樣落幕了。
終章 人心相連,前往何方
成為高中生之後的第三個春天來到了。這同時也是高中生活的最後一個春天。
開學典禮的前一天是返校日。有一個盛大的活動正在等待著剛升上二年級和三年級的同學們……然而,真是多虧春假時的怠惰讓體力變差,太一現在已經快要遲到了。
九點半是各學年集會的時間,應該來得及趕上吧。
在直直通往學校的馬路上,太一一鼓作氣地狂奔著。
「喂喂,不好意思……咦!?」
從旁邊逼近的腳步聲,來到太一身邊之後便放慢了速度。
「這不是太一嗎?」
「永、永瀨,早安。」
「早、早安。太一你快遲到了呢。」
「妳也是啊。」
「哈,對啊。」
太一和永瀨就這樣一路聊著無關緊要的話題,最後終於一起跑到了校門口。
「我不能……輸給太一!」
「我們,又沒有,在比賽……」
話雖這麼說,但太一心裡卻想著:怎麼可以輸給女生。
太一和永瀨,山星高中的同班同學,兩人不約而同開始衝刺。
原本太一並沒有打算要認真跑的,但因為永瀨的運動能力相當高,所以如果太過大意可是會輸的,因此他趕緊收斂心神發足狂奔。
四周的景色不斷地變化,經過的風景像是殘影般漸漸消失。
兩人都直直地盯著前方的目標。
「對了,目的地在哪?」
「不就是體育館前面嗎!?」
抵達人們聚集的地方時,兩個人都呼呼呼呼地肩膀上下抖動不停喘著氣。
「……你們兩個人在做什麼啊?」
桐山一臉困惑地發問。看起來像是要斷氣的永瀨回應道:
「我們兩個……在進行一場絕不能輸的戰鬥……」
「你們是想趕快知道分班的情形吧……」
哈哈哈……非常怕熱的青木臉上掛著開朗的笑容說著。
沒錯,今天是新學期分班結果發表日。
「你看起來倒是很開心嘛……啊。」
太一一句話道破青木的想法。
「或許是吧……因為我啊……和唯同班啊!太棒了!來吧,唯,跟我一起擊掌慶祝!」
「不要做這麼丟人的事情!」
「別難為情不就好了。啊,對了,伊織也跟我們同班喔。」
「啊啊啊啊啊啊啊,幹麼說出來啊!我想要自己親眼看看啊!」
文研社裡文科系的三個人,非常難得地全都編到了同一班。
「八重樫。」
「嗚哇!?」
「幹麼啦!別發出那種噁心的聲音好嗎!?」
「那不然我從後面慢慢靠近你耳邊,然後在非常靠近的距離輕輕呼喚你的名字好了。」
以這種奇妙的方式登場的是藤島麻衣子,她戴的眼鏡閃爍著耀眼光芒。
「我們好像同班呢,這麼一來我們就是三年都同班的好夥伴了呢。如此濃烈而繽紛的高中時期,居然可以一直在一起,我想恐怕一定會發生一些事情吧,呵呵。」
「別發生什麼事情沒關係的,我想要以好朋友的關係好好度過就好……」
「啊,是香取啊,香取也跟我們同班對吧。」
「喔喔,是藤島啊。」
學生會長香取讓二臉上掛著爽朗的微笑走了過來。
「八重樫和香取你們認識啊?」
「啊,倒沒有……請多指教。」
說得也是,在『孤立空間』所發生的事情其他人都已經忘掉了。比方說……之類的。
「請多指教。」
香取自然而然地伸出手來,而太一也伸出手回握。
差不多也該輪到我去公布欄前確認一下分班的名單了。
「美咲!妳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呢。」
「嗯!不過還是要好好讀書啦!」
栗原雪菜和大澤美咲兩人開心地緊握彼此的手。兩人好像分在同一班了。
「……八重樫,你可以跟我換班嗎……嗚嗚。」
綁著雙馬尾的中山真理子抓住太一的制服下襬說道。
「怎麼了啊?」
「石川和我被分到不同班了……所以我才來拜託跟石川同班的八重樫……」
「就算你這麼說,我也無計可施啊……」
「好了好了中山同學,該結束了該結束了。畢竟石川是理科的,而你是文科的,怎麼可能分在同一班啊!」
瀨戶內薰冷靜地說明。
「話是沒錯,可是小薰,也請妳了解一下我內心不安的情緒!?」
「我很了解啊,那妳就去呀。八重樫,不好意思一大早就吵吵鬧鬧的。」
「妳自己跟城山分在同一班還這麼說!?」
「那、那個跟這個一點關係都沒有!」
中山和瀨戶內好像是同班的。接下來這兩個人之間應該會不斷發生類似像這樣的對話吧。
「我們……就算分開了,也都還是好朋友吧!」
「嗯嗯!」「那當然啊!」
「喂,八重樫,你也混在裡面演出感動的別離大戲喔?」
渡瀨伸吾說完之後,宮上和曾根就「在裡頭呢」、「演得好演得好」不停嚷嚷著。
「對了,宮上和曾根在同一班,我則是和你同一班,真是安排得非常好呢。」
「啊,我跟渡瀨同一班呀?」
「哎呀,你還沒看名單喔?那趕快去看吧。」
「我現在正要去看啊。」
「趕快去吧!」「快一點啊!」
在宮上和曾根的催促之下,太一來到公布欄前。
「啊,我再說一句,藤島同學和我們同班喔。」
渡瀨靠到太一的耳邊囁嚅著。
「……我是真的想跟藤島在一起,所以就麻煩你了,我是認真的喔。」
從沒見過渡瀨有這麼認真的表情。看來不得不滿足一下他的期待了,況且我們之間也已經約定好了。
「哇,宇和和圓城寺仍舊被編在同一班耶,你們一定很開心吧!今年有這兩個人走在最後面守護著大家,我就放心了。」
「紀村!你太大聲了啦!」
都還沒看到人呢,聲音就已經傳過來了,這個新任的二年級生用巨大的聲量和太一隔空對話。等等再去找他聊聊好了。
終於,太一來到了公布欄前方。
「那個,是哪一班呢……」
依照名單的順序來講的話,太一應該是在很後面的,所以他從表單下方開始找起,很快就找到了。
八重樫太一、渡瀨伸吾,班級是……四班。
接著從下面開始往上一一確認名字,有認識的人,也有陌生的姓名,這樣的組合會形成一個怎麼樣的班級呢,一時之間想法在腦中奔馳。
後半的那一排名字都看完了之後,開始確認起前半那一排。最後,在最上面的名字是……
「太一!」
甜蜜而熱情,開心但又有點害羞的呼喚,從稍遠一點的地方傳過來。三年四班,以五十音為順序列在第一個位置的是……
眼睛閃爍著耀眼光芒,超級幸福的心情全寫在臉上,似乎再也等不及了似的,一看到太一,這個對自己來說最重要的人,就立刻跑過來。
所以我也呼喚了她的名字。
「姬子!」
□■□■□
從開始到現在發生了好多事情。
之後還是會有各式各樣的事情不斷發生吧。
〈風船葛〉以及他的那些夥伴們,現在想必正現身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吧。
每一天都有新鮮事在發生。
就世界全體來看,一件一件的日常瑣事都很渺小,但是這些微小的事,慢慢累積起來,就能改變這個世界。
我們發生過一些很特別的事情。
所以不能否定好不容易才走到這一步的事實。
但事實上,這就跟一小步一小步慢慢前往同樣的目標是一樣的道理。因為不管最後造成什麼樣的影響,終究是人類自己的行動所帶來的結果。而人們的行動啊,不管是做了什麼,都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試著拿出勇氣來吧。
試著把困住自己的殼打破吧。
試著改變一下自己的想法吧。
說到底也不過就是這種程度的話語罷了。
一個人能夠辦得到的事情真的很有限。同時我們自己也清楚知道,自己能夠做到的事情是什麼。
所以時至今日,我每天都還是持續做著微不足道的小事。
如果這樣的日子和某人產生了關聯的話──生而為人,恐怕每個人都是如此吧──每天每天不斷累積的話,和某人的感情就會越來越深,彼此的感情維繫強度增加的話,總有一天會變成羈絆。
跟某人的感情好些、跟某人的感情疏遠些,各式各樣的人都透過感情緊緊繫在一起,某人也一定會跟其他人產生連結,這樣的線不斷延伸拉長,最後全世界的所有人就會被一條線串聯起來。
這樣的線當然是看不到的,況且這個世界上還存在著戰爭,人與人之間的紛爭也從未停過,在這樣的情況下要單純去相信這件事情是很難的。
但是,它確實存在。
在一個小小的世界裡,我真的看到了,我們靠著彼此之間所繫著的線,改變了這個世界。
所以在這個大到難以置信的世界裡,只要堅信不移,就一定能有所改變。
由非常棒的人所創造的最美好的世界,一定就在未來等著大家。
能讓明天閃閃發光的,就是今天現在這個當下的一瞬間。
心和心緊緊繫在一起,就這樣一起面對明天的挑戰吧!
在那樣的世界裡,相信總有一天會和〈風船葛〉們再次相遇吧。
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他們可以手下留情,畢竟我們連現在的記憶是不是最正確的也無法確定,因此難免會感到不安。
但是不要緊的。
曾經發生過的事情,不可能完全歸零。雖然那些傢伙並不是人類,但應該可以了解這些道理。
也就是說,如果人類與非人類之間都可以互相理解了,那這樣的世界……
人跟人之間一定更能互信互助、一定可以緊緊相繫。
我是這麼相信,並一步步前進的。
今天的我,也會朝著這個方向努力!
心連情結 明日青春 完結
後記
好厚喔!好長喔!
最後的最後,一定要像這樣大喊一聲!這麼長的故事,還能一路讀到這裡,真的太感謝了!跟著這個系列一路支持到現在的讀者們,我想一定讓你們花了不少時間,都是因為有大家的支持和鼓勵,我才能夠堅持走到最後。現在我想說的,真的只有感謝再感謝。我是庵田「心連心」定夏!
這就是我。很明顯地,這樣的調調最好是趕快修正過來比較好,但因為這真的是最後了,所以我想就稍微用自己的真面目跟大家說說話吧。這麼說來在上集的時候我好像就已經這樣做了。
在這個系列中的登場人物,經過了這麼長的時間,一起編織了那麼多故事,然而身為作者,在提到作品內容相關的話題時,卻似乎讓人感覺有點狀況外。我就是這樣的人,所以到目前為止所寫的後記,我幾乎都沒有提到這個故事的內容。關於這一點,我想之後也不會改變吧。
因此,我接下來要談的,是關於我自己的事情。
好不容易跟大家可以共有一小段時間,所以想要借一點來用。
哎呀,總之我覺得這是個很好的機會……況且我也不曾這麼胡搞瞎搞過!
我到目前為止,都還不覺得自己夠格獨當一面。
如果沒有插畫老師以及美編設計的大力相挺,我的書根本不可能出版,而且不僅如此,跟內文相關的還有責任編輯、負責校對的老師,如果沒有你們,我實在很懷疑自己寫的故事能不能具有商業價值,恐怕是要畫上一個大大的問號吧。都是因為各個領域的所有幫手給我最大的支持,這部作品才能夠順利誕生。
換句話說,我仍舊尚未成熟、青澀稚嫩,僅有獨當半面的能力。
我對自己的能力有清楚的認知,然而對於我自己的作品,我仍舊給予高度的肯定。
我對自己的作品感到驕傲,如果可以因此而從人們手上拿到錢的話那就太好了。
我希望自己可以挺起胸膛告訴大家,這部作品真的很有趣。
因為如果在講到自己的作品時不能驕傲地挺起胸膛,那就對所有覺得我的作品很有趣的讀者們太失禮了。在這個世界上讓作者自己感動地說「我寫的故事真的很……」這樣的優秀作品真的像星星的數量一樣多,就算是這樣,作者還是必須要說自己的作品是最棒、最有趣的一本。
我知道我還有許多不足之處,但是如果一直等待完美作品的誕生,那不管經過多久也不可能正式發表。所以應該要抱持著不完美的自覺,勇敢地告訴大家「這就是我用盡全力的創作」,並將完成的作品發表出來。
但是,要說出用盡全力這樣的話是有點困難的,首先第一個理由就是「你真的已經卯足全力了嗎?」之類的問題一定會接踵而來,再者另外一個理由是,大家會覺得「用盡全力也只是這樣的程度啊」,感覺底細讓別人看光光了,真的很可怕。
那麼,回顧一下這整個系列的故事,我的表現如何呢?有寫得不好的地方、有不足的地方,後悔自己「為什麼不換個方式寫」的地方更是堆得像山一樣高。
但是,我並沒有想要從頭去改寫、去修正。
因為這一切累積而來的能量,我才能像現在這樣寫著這篇後記。這一路以來的拚命與認真,當然不能予以否定。
雖然還不成熟,但我仍全力以赴,不知道這樣的心意是不是能夠傳達到讀者的心裡,所以我希望可以拜讀一下大家的感想(這種事情總不好自己說吧)。
曾經有人對我說過「這種見不得人的東西你也寫得出來喔」,與其說這句話是負面的批評,倒不如說是認為我「還沒學會走路就想要飛……」但是,我是因為憑藉著持續不斷地寫出會得到這種評價的故事,所以才能一步步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的。如果沒有人出來說「你太奇怪了」之類的話,那想要有所改變恐怕是很難的事情對吧。
說到後續的連帶影響,說不定就連這個系列各式各樣的媒體組合都沒有辦法落實。漫畫版、有聲CD、動畫(目前已經完成到第十七話,劇場版也已經上映了),甚至連遊戲也開始進行設計了。
一開始曾經非常懷疑身為一個作者,是不是真的有辦法掌控所有的延伸作品,但這個系列就真的開拓了如此寬廣的世界。
這個寬廣的世界,無疑是為我開了一扇新的大門,我也因此有了各式各樣嶄新的體驗。所有的媒體組合作品所帶來的巨大影響,以及說不完的恩情,我都接收到了,真的非常感謝大家。
不過說真的,這整個結構已經太過龐大了,所以光憑我自己一個人不可能全都管到,所以其實有許多事情是在我不知情的狀況下完成的。有關人等增加了,仔細閱讀原作的幫手加入了,沒有直接接觸原作但仍舊給予莫大幫助的人更是多得不勝枚舉(這一點都不是壞事)。將我所創造的那一部分拉回原點來看的話,某些部分也可以反映出其他人的事情。
到這裡為止是我所屬的領域,從這邊開始是其他人的範圍,這中間應該有拉一條線來當作區隔吧。
這是我現在重新回頭看看自己所寫過的東西,所得到的想法。
這應該就是我所愛的『心連情結』的世界。
能夠給予『心連情結』的世界,以及『心連情結』的主角們最多的愛的,就是我自己。
因此我希望自己可以抱持著滿滿的愛,持續守護『心連情結』,並且也希望可以把『心連情結』這部作品介紹給更多人。
現在,我要大聲地說:
請一定要看《心連情結》的漫畫版。
請一定要聽《心連情結》的有聲CD。
請一定要看《心連情結》的動畫。
請一定要玩《心連情結》的遊戲。
那全部都是由我和許許多多的協力廠商共同完成的,非常棒的世界。
就在各方好手的幫助下,《心連情結》終於來到完結篇了。於是最近也不時會有人問我「下一部作品要寫些什麼內容呢?」能有機會被問這樣的問題,真的覺得萬分感激。
不過說真的,我也不知道會怎麼樣。
我希望能以我最真實的一面坦然地面對讀者們。從每個讀者那邊拿到幾百塊錢,對我來說真的是非常沉重。
總之,我不希望下一部作品是為了想要出版而出版、不是為了賺錢而出版,也不是毫無理由就冒然出版。我不想要出版連我自己都不清楚意義何在的作品。
另外,我也不見得會一直當一個作家,並不會如此侷限自己。甚至應該是說我並不覺得自己是一個作家。我內心真正想做的事情,就算不是當作家也可以實現,然而,因為寫作是最能夠讓我接近目標,所以之後我還是會想要持續寫下去,我內心的確是這麼想的。只是,我並不是把『寫作』這件事情當作是營生的方式,而是為了達成目標的方法。
以此為立足點,現在我才能像這樣對大家傳達我內心的想法。
庵田定夏的下一部作品問世的時候,就一定是庵田定夏真的想要寫的時候。希望喜歡『心連情結』的所有讀者,到時候會願意關注我的作品。我相信,一定會有這麼一天的。
……雖然好像講得很酷,但是我想跟所有的讀者說,請不要想得太複雜,只要單純地期待,我就覺得很高興了。而且,說不定我的想法馬上就改變了(真是毫無責任感可言!)
但是請想像一下。
在你今天走出家門之後,說不定我們會在某個地方偶遇。
然後因為我跟你相遇了,所以我的價值觀以及我的人生,說不定都會因此起了劇烈的變化。
未來究竟會如何發展,真的沒有人能知道。
所以能夠透過這樣的方式跟大家共度這些時間,我打從心底感到開心。
雖然這真的是最後的道別了,不過後續還有預定出版短篇集,做為結尾。另外大家「好想看喔」、「好想知道喔」之類的主題,也有計畫要一一畫出來,所以如果大家能跟我們說說內心的期望的話,那就太感謝了。
那麼親愛的讀者們,我們後會有期。
啊!其實必須要向好多好多人好好地表達我內心的感謝之意,但每次都會想說下一集再說,結果應該有不少人都還沒提到。那麼,跟本系列作品相關的所有夥伴,真的非常感謝你們。
二○一三年三月 庵田定夏
本来以为结束了呐,想不到还有后续啊,总之先撒花恭喜完结,在这校园恋爱党争风行的风气中本书是难得的清新呐 這本之前有翻譯了,問題是台版卡太久
總之,感謝樓主錄入了 感谢大佬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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