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之国度录入组 发表于 2020-2-7 11:08

[間宮夏生]我的老婆是兔耳少女!?[台/繁]

本帖最后由 轻之国度录入组 于 2020-2-7 11:18 编辑

  我的老婆是兔耳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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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輕之國度×天使動漫錄入組
  作者:間宮夏生
  插畫:フルーツパンチ
  譯者:林其磊
  圖源:樱酱
  錄入:kid
  輕之國度:http://www.lightnovel.cn
  天使動漫:www.tsdm.live
  僅供個人學習交流使用,禁作商業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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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尊重翻譯、掃圖、錄入、校對的辛勤勞動,轉載請保留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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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簡介
  YOU來月球做什麼?──我被幽浮撞到,然後就到月球了。
  看樣子,(在撞人之後)把我綁架到這裡來的人,是個身為「月之民」第一公主。名叫輝夜的外星人。而那名不按牌理出牌的公主,竟還是一個「兔耳美少女」。
  熱愛地球的輝夜雖然可愛,不過腦袋有些奇怪……她說為了逃避政治婚姻,所以要我跟她假結婚,然後在月球同居。而且如果被人識破,好像會被處死……這什麼鬼?會不會太霸道?異文化交流也沒有這樣的吧!?背景是看似日本平安京時期的「月之都」,我與女王(冷酷)及輝夜的夫婿候補(超人)展開的混亂故事……我到底會怎樣啊!?


  作者簡介
  間宮夏生
  作者常碰到的問題,就是飲食的喜好容易受到作品影響。正如各位看到的圖片,現在的我常吃團子。也因為這樣,最近胖了許多。光是想像如果下次我寫一篇跟蛋糕有關的故事會怎麼樣,就令我不寒而慄。啊,饅頭好可怕。


  畫師簡介
  フルーツパンチ
  經手『我的老婆是兔耳少女』(本書)與『もじょと極める異世界仰天生活』(電擊文庫)的插畫。













  CONTENTS
  0【好,來穿越大氣層吧。】
  1【所謂青春,就是奔跑與發現】
  2【在外星人眼中,地球人也是外星人】
  3【說謊是成為國王的第一步】
  4【月球漫長的午後】
  5【龍生龍,兔生兔】
  6【和龜兔賽跑一樣落後的地球人】
  7【我的老婆是兔耳少女】

轻之国度录入组 发表于 2020-2-7 11:09

  0【好,來穿越大氣層吧。】
  
  對我來說,“月亮”一直都是個讓我有許多回憶的東西。
  現在是秋季,天候晴朗。我躺在自家公寓陽台的吊床上,望著天上皎潔的滿月發楞。
  我將隔壁阿姨給我的白色麻薯糰子丟進口中。
  今晚天上會是“中秋明月”,只是偶然。每當在學校遇到什麼煩心的事就回家望著月亮直到滿意為止,不僅是我從小以來的習慣,也是受到過世雙親的影響。
  我的父母是瘋狂的“月痴”。
  他們痴迷月亮的嚴重程度,甚至甘願花數千萬的大錢去購買不知二十年還是三十年後才可能實現的『登月旅行預約券』。
  他們會對月亮如此迷戀,當然是有其原因。因為月亮與兩人的邂逅有極大關聯。
  我在這時回想起一段宛如昨日的鮮明記憶。
  儘管小時候的我每次跟父親並肩在陽台上賞月時,內心都會抱有:「早聽過幾百遍了!」的抱怨,但父親總是會開心地講述他與母親邂逅的往事。
  「媽媽她以前是大學裡的第一美女……她可是我們這些男學生每個人的夢中情人呢。」
  母親以前是有著柔亮秀髮的美麗大小姐,而父親則是一頭亂髮、其貌不揚的窮學生。名符其實是有著天壤之別。然而巧合的是,兩人竟擁有共通嗜好。他們都喜愛天文觀測。
  在這座城市郊區有座大橋,而那附近正是只有行家才知道的天文觀測點,而在校園裡總是無緣交談的父親及母親,偶然地在那裡見面。
  而在某個靜謐的滿月之夜。父親終於鼓起勇氣,在大橋上對母親表明心意。
  「……月亮真美!」
  聽說過去擔任過英語教師的夏目漱石,曾要求學生將『I LOVE YOU』翻譯成『月亮真美』。當時身為文科生的父親,便是想藉由這個典故來傳達愛意。
  而母親則是對父親露出柔和微笑,開心地給出肯定答覆。
  「我也是這麼想的。」
  「真的嗎!?」
  「我真的……很慶幸能認識你。」
  爸爸說他當時高興到甚至想從大橋上跳下去。
  不過在我身旁的父親在回憶這段往事時,卻尷尬地摸著腦袋,露出苦笑。
  「你媽媽……當時並不知道『月亮真美』這句話的意思……」
  也就是說,媽媽是真的認為月亮很漂亮,所以才會給出肯定答覆,因為覺得爸爸也喜歡自己打從心裡喜愛的月亮,所以才表示感激,完全不明白爸爸的用意。
  不過這件事似乎也成為兩人開始交往的契機。也許契機這種東西,就是像這樣的小事吧。
  每當回想到這裡,我都不免失笑。無論是父親那拐彎抹角的告白,還是母親那迷糊大小姐似的反應,這段反映出兩人個性的故事,總是讓我忍不住笑。
  我在這時轉頭回望客廳。或許是因為回想起過去的關係,我感覺自己似乎聽到客廳傳來雙親開心的笑聲。
  「……怎麼可能呢。」
  現在客廳裡就只能看到『登月旅行預約券』的裱框,還有我小時候跟父母的全家福合照而已。
  合照的背景是滿月,地點是兩人邂逅的大橋。
  我自然地將手臂直直伸向夜空,望著月亮開口說道:
  「我遲早會上去的……」
  要說我還想為過世父母做什麼事,大概就只有代替他們實現登月旅行的夢想了。如果到時身邊還能有像母親之於父親那樣,能讓我說『月亮真美』的對象,就再理想不過了。
  只是我心中還有一個很大的疑問。
  「那個裱框裡的『登月旅行預約券』是真的嗎……?」
  那是父母十分珍惜的東西。在兩人意外身亡到現在的十年時間,我也一直都讓那個東西原原本本地擺在客廳,可是……
  我走向客廳,仔細觀察那裱框的『登月旅行預約券』。
  那算是承辦業者的簽名嗎……在預約券上能看到小學生水準的扭曲字跡,寫著:『有效期限到消費者實現登月為止』的文字。
  心中充滿不安的我從口袋裡掏出手機,試著撥打了預約券上標識是吉備津代辦旅行社的聯絡電話。
  『您所撥的號碼是空號──』
  「你們被騙了啦!爸!媽!」
  我猛裡抓了抓那繼承自父親的亂髮,接著整個人在月光照耀的地板上躺成大字。這是失去夢想的實現手段後,茫然自失到醫師會中止比賽的狀態。
  「……要試著從現在開始努力成為太空人嗎……」
  放棄吧,傻子。以我的腦袋是不可能的。應該說對大部分的人來說,這都是不可能實現的目標。難度大概就跟在電玩世界成為打倒魔王的勇者隊伍成員差不多。
  頓時失去鬥志的我,開始自暴自棄。
  「怎麼沒有外星人來綁架我啊!」
  人生這種東西,還真是摸不透。
  ──敬啟,在天國的雙親。你們的兒子現在正在月球。可是這並非是兩人夢想中的登月旅行。我被外星人綁架了。
  爸、媽……你們能相信嗎?
  有“兔耳外星人”住在月球上呢。
  
  ○●○─
  
  這是早餐時的餐桌景象。
  「麟太!危險有危險!!」
  被綁來月球差不多一個禮拜──正當我打算為荷包蛋淋上伍斯特醬的時候,一記俐落的迴旋踢朝我臉上招呼。我連忙把身子往後一倒,只見苗條白晰的長腿像鞭子般掃開我的瀏海,掠過鼻尖。
  「輝夜!妳幹什麼啦!」
  我重新抓穩差點掉到榻榻米上的醬汁瓶,回瞪那名正帶著佩服表情,說出:「……身手不錯嘛!麟太!」的“兔耳少女”。
  「我又不是在做什麼化學實驗!在荷包蛋上淋醬汁哪會有危險啊!」
  「會啦!」
  「才不會!」
  「麟太明明是“地球人”,卻連這種事都不知道嗎?過去織田信長就是不小心在本能寺吃早餐時把伍斯特醬淋到荷包蛋上,才導致那種可怕的下場……」
  輝夜說到這裡,那對兔耳也像是表達哀傷般垂了下來。
  「……原來是這樣,因為那位織田老兄很喜歡洋玩意嘛……呃!最好是啦!」
  「相對的,當時德川家康在關原之戰吃早餐時,因為在荷包蛋淋上醬油,所以獲得了歷史上的大勝喔!」
  「胡說!況且戰國時代的人根本不會吃荷包蛋。」
  「這位獅子座的觀眾!」
  「這次又是什麼……」
  「你今天的幸運物是醬油喔!」
  「我想那多半是從來沒有人會當成幸運物的幸運物。」
  「只要嘴裡叼著醬油出們,很可能會在轉角有美好邂逅呢!」
  「等等,這已經跟荷包蛋毫無關係了吧。」
  「這是好機會呢!麟太!」
  「什麼機會啊!」
  「算了!麟太太不講理了!」
  「為什麼說得好像是我做錯什麼一樣……」
  輝夜邊說邊從自己和服袖口中取出明顯要比袖袋容量要大的“杵”,用力朝我揮來。
  「喂!我看最危險的就是妳吧!」
  「日本人就該加醬油才對吧!像我都這麼喜愛日本傳統優良文化了!」
  「也是啦,身為“月之民”的輝夜能夠深愛日本文化,對身為日本人的我來說,也算是與有榮焉,可是……今天我就是想加伍斯特醬啊!」
  輝夜這時露出兔子般的寂寞眼神開口問道:
  「麟太……你那麼討厭醬油嗎?」
  「我、我不討厭醬油啊。我反而還算是喜歡醬油的人呢……」
  用那種眼神太不公平了,這樣我豈不是沒法強硬否定了嗎。
  「既然這樣!跟我一起淋醬油吧!我們以後每天早上都一起來吃淋醬油的荷包蛋吧!」
  「……輝夜,妳一定要諒解,為了重新體認醬油的優點,偶爾用伍斯特醬,這對男人來說是必要的。」
  「無恥!你這花心大蘿蔔!竟然會喜歡那種像伍斯特醬一樣,只要是能刺激食欲的成分,就貪婪到全部放在一塊的賤貨!」
  「講得好像以大豆為主成分製成的醬油就是癡情女一樣。」
  ──真正愚蠢的是,我跟矮桌對面的兔耳少女,幾乎每天早上都在爭論荷包蛋應該加伍斯特醬還是醬油這件事。
  每次我們都會吵到不可開交。過去早晨如此吵鬧的經驗,已經是健談的雙親還在世的事了。
  「真是的……不過是吃個早餐,好歹讓我用自己喜歡的吃法吧。」
  「可是“夫妻”在早餐時吃的荷包蛋要加醬油,這是人家從小就決定好的事嘛!」
  「這是什麼奇怪的堅持啊?」
  「人家當然要堅持啊,因為這是人家的夢想嘛……能這樣跟人一起吃早餐……」
  對了……這傢伙的父親早早去世,母親也十分忙碌,所以她可能從小早餐就一直是一個人吃吧……
  「……好啦,我加醬油就是了……只有今天喔。」
  「哇!太好了!麟太也有體貼的一面呢!」
  趁著兔耳少女雀躍慶祝的時候,我便把伍斯特醬瓶拿到荷包蛋上方。傻瓜,只要倒下去就贏了。
  不過兔耳少女卻意外機靈。只見她手中的木杵帶著破空聲響猛力揮來。
  「唔……哇!很危險耶!」
  我手裡的醬汁瓶被全壘打級的衝擊打成碎片。
  「麟太騙人!!」
  在輝夜大叫的同時,我左臂上的手環也發出強烈電流。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正當我在榻榻米上痛苦翻滾的時候……
  「來,要倒醬油囉~」
  兔耳少女帶著親切笑容,擅自在我的荷包蛋上淋上醬油。那彷彿小孩收到玩具般的天真模樣,實在讓人可恨。
  而我則是像被拖上岸的魚一樣,一邊在榻榻米上痛苦抽搐,同時眼睛也望向窗外的“宇宙空間”。
  映入我如同死魚般雙眼中的漆黑世界裡,能看見一顆美麗到令人讚嘆的“藍色行星”。
  「今天……地球也很美呢!」
  說出如此悠哉感想的兔耳少女,擅自用筷子將帶有半熟蛋黃與醬油的荷包蛋夾到我嘴邊,說出:「啊~請享用。」的話語。我望著那臉上帶著滿足笑容的兔耳少女,像是鬧劇結尾般開口說道:
  「荷包蛋還是該配伍斯特醬才好吃。」

轻之国度录入组 发表于 2020-2-7 11:10

  1【所謂青春,就是奔跑與發現】
  
  不知該怪自己扭曲的個性,還是像死魚般的眼神,又或者是讓理髮師束手無策的難纏亂髮……我,浦島麟太從以前就是個會讓女生退避三舍的存在。
  也因為這樣,我也自然會跟女生保持距離,而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才發現自己在面對女性時會感到尷尬。
  也因為這樣,班上女孩把我當成是『對女生沒興趣的男生』,而讓人實在高興不起來的是,有少數腦袋中有“腐”味的女生,還會對我露出滿懷期待的眼神。
  不過,就算是這樣,我並非是一個對女生不感興趣的人。雖然就像是季節更替般不斷轉變,但漫畫、動畫、電玩裡的女孩,一直都是我愛戀的對象。
  我只是與現實中的女性一直沒有緣份而已。
  話雖這麼說,我的高中生活雖然不是五彩繽紛,但也不算是過著灰色人生。
  我擁有一些和我一樣與女生無緣的朋友。他們是跟我在放學後,會聚在一起閒聊動畫跟漫畫話題,也會一起打電玩的男性朋友。
  對於沒有親人的我來說,那段在放學後與朋友共渡的時間,就像是讓飢渴的喉嚨獲得滋潤的短暫慰藉。
  只是沙漠中的綠洲,或許就像海市蜃樓般虛幻飄渺。
  ──那是在放學後,在瀰漫灰塵與紙張氣味的社會科準備室裡所發生的事。
  我們這些對漫畫、動畫、電玩無比喜愛的社群成員,身為其中一員的柿田,在玩狩獵遊戲時眼鏡鏡片因為掌機畫面帶著反光的他,突然開口說道:
  「其實……我有女朋友了。」
  柿田這低調的告白幾乎被電玩中凶悍的巨龍咆哮聲蓋過。如果不是我,肯定聽不到。
  「啊,桃井,龍到你那區去了。」
  「浦島大!收到!我要用滅龍穿甲彈爆頭囉!」
  「栗林,陷阱就交給你來放囉。」
  「……嘻嘻嘻!在下乃是陷阱大師栗林!中毒加麻痺,魔物只能陷入沒完沒了的異常狀態!」
  「聽我說!我真的有女朋友了!」
  在狩獵途中,大劍玩家柿田用比剛才更大的音量這麼說道。當然,我並不會被女友這種幻想迷惑。
  「你說的是哪款戀愛遊戲啊?」
  身為雙劍玩家的我,一邊俐落躲避巨龍猛烈攻擊,邊處之泰然地這麼回問。
  問題來了。柿田竟然說出:「我不是在說電玩。」這種話。
  「所以是漫畫?」
  「不是漫畫。」
  「那是動畫?」
  「不是動畫。」
  「你夢到的?」
  「如果真是那樣,我應該立刻上醫院去!」
  「所以到底是怎樣?」
  「就說不是那種二次元的女友嘛……」
  「不、不是二次元……!?」
  我停下手上的動作,和一旁的桃井對望了一眼。桃井那臃腫的臉蛋也露出不解其意的表情。
  柿田接著露出有些害臊的笑容。
  「……是現實的女友啦。」他這麼說道。
  這句話自然讓我跟桃井再次對望了一下。
  我把掌機放到地上,雙手搭到柿田肩上,表情嚴肅地開口說道:
  「柿田……那玩意肯定很貴吧!」
  聽說那種東西一組要數十萬。
  「不是的,我不是說矽膠製的女友!」
  「什麼嘛,原來是塑膠的嗎?那種東西很怕火,你要小心點喔!」
  「就說不是了!我不是說那種充氣或想像的女友啦!」
  柿田就像是要我認清現實般,用力撥開我的雙手。
  聽柿田的說法,他是在上個月的同人展售會中認識他的女友。而且還是對方主動向柿田攀談的。理由似乎是柿田與現在播映中的熱門動畫『突擊兵團』裡某個人稱兵長的人氣角色有幾分相似。
  ……原來如此。雖然是奇蹟般的狀況,不過在十七年的人生當中,或許偶爾會遇到這種事。我就退讓百步,接受這個事實吧。畢竟真正讓我難以接受的,其實是柿田在講自己女友時那開心的白痴表情。
  『現實就是個糞GAME而已。』
  常把這種話當口頭禪的他已經不在了。我不得不承認。
  「快醒醒!柿田!我們會有現實女友這種事……那、那種夢境似的狀況,怎麼可能發生呢……」
  儘管嘴上說著否定話語,但我就像剛出聲的小鹿一樣全身打顫。因為我很清楚柿田不會為了好面子說這種謊。
  下一刻,柿田彷彿就像是精明的司令官一樣,眼鏡鏡片帶著傲人光芒。
  「那種夢境似的狀況,就是在現實發生了!」
  寡不敵眾,現在的柿田在我眼中,彷彿率領著百萬大軍。這讓我被迫尋找救兵。
  「桃井!你快說點什麼吧!」
  我轉頭一看,看見桃井此刻就像是剛出爐的肉包一樣,渾身冒著熱氣。
  桃井雖然在玩FPS遊戲時簡直就像是魔鬼士官長,不過他平常是個個性溫厚的人。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如此激動。
  看來就算是桃井這樣的人也難以容忍同胞的背叛。
  然而桃井的舉動卻明顯不太對勁,因為他視線一直避著我。
  「其實……我在三個月前參加線上遊戲網聚的時候……」
  「桃、桃井?」
  「有個在遊戲裡一直把我當士官長崇拜的新兵,不過……」
  「桃井!」
  「我實在沒想到那個新兵,是個跟我同年的可愛女生……」
  「桃井!!」
  「我跟那個女生在網聚很聊得來,就這樣開始交往了!」
  「桃井!!」
  桃井這震撼的告白直接將我爆頭,讓我立刻陷入一股彷彿會升官兩階的瀕死級暈眩當中。
  竟有這種事……看來桃井剛才的反應不是憤怒,而是對於他隱瞞自己有女友的事實感到緊張。
  面對同志相繼背叛,讓我的HP已經見底了。
  ……不,還沒完!還沒結束呢!我還有栗林!
  熱愛黑暗奇幻與黑魔術的栗林是不可能被現實女友這種桃色幻想迷惑的。因此我絕對不孤獨。
  就在我轉頭望向始終保持沈默的栗林時,只見他猛然將臉別開,對著窗外的夕陽吹起根本吹不響的口哨。
  「其實在下……也在黑魔術特展上認識一個哥德蘿莉的女友……」
  我是孤獨的。原來我根本孤立無援。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全力從社會科準備室跑了出去。面對壓倒性的挫敗感,我只能選擇難堪的敗逃。
  話說回來……黑魔術特展是什麼玩意啊!聽起來好像很有趣的樣子!
  就這樣,我從容不迫地決定把隔天的課給翹掉。
  不是因為打擊,而是因為太過“悽慘”。
  我們友誼並不是建立在不交女友這件事上。我們其實就只是幾個不擅跟女生相處、喜愛漫畫、動畫、電玩的人,為了尋找在學校的安身之所才自然聚在一起的人。
  然而我們之間擁有將彼此聯繫在一起的共鳴,這是毋庸置疑的。
  我應該祝福他們才對。畢竟不擅跟女生相處的好友,現在卻如願以償地交到女友了。
  他們肯定流了不少冷汗,說話肯定也會走調,心跳可能會快到幾乎讓心臟破裂。搞不好還會雙腿顫抖,害怕到想要逃跑。
  他們肯定是克服萬難,鼓足勇氣,才總算能夠和女生交往。那絕對不是一條平坦的路!我應該發自內心祝福這些勇敢的夥伴才對!
  ……可是我卻連「恭喜」這麼簡單的詞句都說不出口。
  只有自己沒有女友的事實讓我感覺自己十分可悲,在無比難堪下選擇逃跑。
  從這天之後,我們四人就再也沒有一起在放學後的社會科準備室聚會了。
  「還沒完!還沒結束呢!」
  為了突破這令人鬱悶的狀況,我無論早上白天夜晚甚至連在課堂上都絞盡腦汁思考,然後我很快就想到一舉逆轉僵局的妙計。我用力一拍桌,站起身子。
  「我也交一個就好了!其實很簡單嘛!」
  「浦島,等等來辦公室找我報到。」
  由於我的妙計是在課堂上想到,所以自然會被老師點名並被同學白眼。
  只要有女朋友,那三人就不需要對我有所顧慮,我們也能恢復以往的對等關係了。既然要交,那個乾脆就找個美少女來讓他們三人嚇一跳吧。
  「這計畫太完美了。」
  問題只有一個。跟女生無緣並埋首在二次元世界的我,對於結交現實女友這件事,根本不知該如何著手。而且……
  「不會吧……我從進高中之後跟女生就幾乎沒有像樣交談過了……」
  完美的計畫會因為遠遠談不上完美的實行者而產生破綻。這是殘酷的現實。
  「不對……等一下!」
  我腦中突然想到一個主意。我想到一個可能的對象。
  「如果是鉢本香月,就完全符合我要的條件了!」
  如果問誰是學校的第一美女,所有人肯定都會給出一致的答案。
  「二年級的鉢本香月。」
  鉢本香月不僅容貌出眾,成績也十分優異。而且娟秀又能幹,在男女生當中都很有人緣。
  要問那種像太陽般的女孩為何會認識我這種邊緣人,理由就是我們是來自相同中學,有些許交情的同學。鉢本香月在中學時代常跟我借漫畫看。
  「高中的人多半都不知道……其實中學時代的鉢本,是“我們這邊”的人。」
  不可思議的是,鉢本成功完人了連達人都驚訝的“高中轉型”。
  原本總是戴著顯眼黑框眼鏡外加一頭蓬鬆亂髮,就連制服都穿得很隨便的鉢本,如今已經不戴眼鏡,對髮型、化妝、穿著都變得講究,如今她已經媲美時尚雜誌的業餘模特兒,成功轉變成魅力出眾的高中女生。
  過去內向怕羞的鉢本趁著升上高中的機會,痛下決心讓自己變得跟從前判若兩人。我真心對此感到佩服。
  現在她跟我已經是不同世界的人。我們就像是天鵝與癩蝦蟆,她是受夥伴愛戴的勇者,而我是只會連發沒用的即死系魔法,結果只能永遠龜在馬車裡的神官。
  可能性確實趨近於零。可是現在的我除了求助鉢本香月,也沒有其他辦法。唯一的希望就是現在鉢本香月似乎還沒男友。
  趁我的決心還沒動搖,趕快到鉢本香月放學後常待的屋頂去找她吧。
  我滿懷幹勁來到屋頂,一看見鉢本香月──就看見她跟型男學長正並肩談笑。
  在我那如同死魚般的眼中,看到的是俊男美女的情侶組合。
  ……雖然這是稍微冷靜思考就懂的道理,但我卻愚蠢的因為急躁而把自己逼到思考變得狹隘,竟妄想嘗試這種無謀且毫無勝算的挑戰。我就像是打算從初始城鎮直闖魔王城的傻瓜。
  而如此愚蠢的勇者【1級】會有何下場,就是我現在的模樣。
  我靜悄悄地把屋頂鐵門重新關上。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沒過多久,在暮色下的校舍中便迴盪起愚者【99級】的哀嚎。
  在鉢本身旁的三年級學長是籃球隊的隊長,不僅長相俊俏身材高挑,而且談吐風趣人緣也好,有迷人的雙眼皮跟清爽的直髮……毫無可取之處的我根本沒有絲毫勝算。
  就在這個瞬間,我腳下一個踩空,從樓梯上摔了下去。
  「可惡……又變成只有我自己一個人了。」
  疼痛讓我沒法立刻重新站起。身體跟心理都是。可是我也不能一直像製造命案現場似地躺在這裡。
  我連忙撿起自己在摔跤時從外套口袋掉出的掌機、手機、眼藥水等雜物。
  「啊……」
  我看見掌機螢幕上的碎裂痕跡。我試著打開電源,發現自己跟大家玩了超過兩百小時的遊戲資料泡湯了。
  ……我領悟到無論自己如何掙扎,都沒法恢復到先前的狀態了。因為不只是掌機螢幕,最重要的是我的心已經破碎。
  我離開學校,朝著跟住處相反的方向走去。我實在不想就這樣回到只有我一個人的家裡。到電玩店去打發時間吧。
  「……啊,完蛋了。」
  我走了幾步路,這才發現自己錢包不見了。可能是我在學校摔跤的時候弄掉的。
  想試著轉變鬱悶情緒的我決定用手機逛一下網路。但這是錯誤的決定。
  我在網路上看見自己喜愛漫畫中格外喜歡的女性角色動畫版聲優在部落格上貼出洋溢幸福的結婚喜訊。
  那是一件十分值得高興的事。然而對於心情跌到谷底的我來說,不知為何卻感覺那是一個沈痛的打擊。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搞到最後,我開始奔跑。
  那是能夠發洩壓力,而且不用花錢的健康方式。我想在這世界上在跑步的人,肯定全都是失戀的人。
  我在被暮色籠罩的堤防上跑步。我快步超過頭髮所剩無幾的慢跑大叔,俐落超越穿著體育服牽著小型犬散步的小學生,抱著盡可能遠離此處的想法,心無旁騖地持續奔跑。
  為了忘記自己又愚蠢又無力又悽慘又是死魚眼又一頭亂髮又毫無長處又不懂變通的現實,我不顧一切地低頭狂奔。
  在我體力沒多久後迎接極限時,周圍完全被夜色籠罩,而我這才發現自己正獨自站在那留在我記憶一角的大橋上。
  或許因為是郊區的關係,路上連一輛汽車都看不到,顯得異常安靜。我只能聽到自己急促的心跳、紊亂的呼吸,還有吹過耳邊的強風。
  「月亮……真美……」
  從大橋上仰望的滿月看起來格外美麗。但正因為這樣,讓我更加意識到自己的悽慘與渺小,甚至湧現想死的念頭。
  這是我人生最糟的一天。我是知道有禍不單行的說法,可是……
  「再怎樣也該有個限度吧……」
  我會意外來到自己雙親邂逅的大橋,這是命運嗎?還是我下意識的選擇呢?不管怎麼說,現在的我實在不認為這是偶然。
  我就像是海灘邊的海藻似地,讓自己下巴靠在大橋欄杆上。
  「爸……我似乎沒法找到像媽媽那樣的對象呢……」
  接連的不幸讓我喪失信心。一股認為自己往後也得孤獨過活的念頭,讓我完全喪失鬥志。
  就在這個時候。看來我人生最糟的一天並沒就此結束。
  ────鏘。
  「……咦?」
  我聽到金屬斷裂的聲響。就在同時,我的身體突然失去支撐。讓人難以置信的……我倚靠的欄杆竟然脫落了。
  下一瞬間,我整個人跌落到半空當中。我頭下腳上的往下方幾十公尺遠的河面墜落。這是跟我本身意志完全無關的I can fly。
  「不……不會吧!」
  過去還是大學生的父親曾高興到想從大橋上一躍而下,不過他肯定作夢也想不到自己的兒子會在數十年後實際在這裡跳河吧。
  不會吧!?我會就這樣死掉嗎!?
  然而相較我難以置信的心情,我腦裡卻開始閃過自己十七年來的種種片段。
  小學時的情人節,我在學校從夕陽撐到螢光飛舞,都沒等到任何女孩給我巧克力。
  中學時的情人節,我放學後待在圖書館裡為了裝聰明,翻閱黑塞、卡夫卡、沙林傑等人的著作,但依舊沒收到任何女孩給我巧克力。
  到高中我已經明白情人節是跟我無緣的節日,放學後早早走向鞋櫃的我意外發現鞋櫃裡擺著巧克力,興奮地握拳慶祝,但在發現收件者其實是隔壁鞋櫃的名字後,我默默地把巧克力放到正確的位置,接著在雨中沒有撐傘,就這麼冒雨回家。
  「拜託!」
  這種讓人慘不忍睹的片段是怎樣!應該還有更美好的回憶吧!好比說……那個。那個時候的那個那個。是哪個……呃……啊……奇怪。完全想不起來。仔細想想,我十七年的人生根本沒有什麼像樣的回憶。可惡……就算只有一次也好,我好想跟女生交往喔……
  這是臨死的高中男生率直且切實的唯一想法。
  我的人生就要這樣結束嗎……就在我有如此覺悟的瞬間,我目睹到奇妙的光景。
  刺眼的車頭燈打在我身上。
  「……啊,車來了。」
  我頓時閃過這個想法。但這是不可能的。因為我正處在頭下腳上的墜落狀態。
  「──咦?“UFO”!?」
  我目睹到了模樣粗糙的碟型“UFO”。像扭蛋般透明的上半部,形狀像天花板照明般發亮的下半部,傳說是灰色小外星人搭乘,帶有銀色光澤的那種東西。
  不對不對不對,太扯太扯太扯,一定是因為臨死的恐懼讓我看到幻覺了。UFO那種莫名其妙的玩意在世上是不可能存在的。
  ──砰!
  那種莫名其妙的東西似乎真的存在。
  就在這個瞬間,我被UFO猛力撞上。
  衝擊讓我的身體扭曲,骨頭發出碎裂聲響。可是我並沒有感受到絲毫劇痛或難受,而是彷彿緊繃的絲線斷裂般,意識瞬間消失。
  我在臨時前所看到的景象,是一名握著UFO操縱桿的“兔耳少女”。
  「未免太扯了。」
  而這就是我人生最後的感想。

轻之国度录入组 发表于 2020-2-7 11:10

  2【在外星人眼中,地球人也是外星人】
  
  ──從我失去意識到現在,不知經過了多久。
  當我睜開眼睛,便發現自己躺在帶有蘭草香味的全新榻榻米上。
  這裡……該不會是某個神社的神殿吧?
  在房間正面有座看起來就像是祭祀神明用的祭壇,上頭擺著圓鏡與神酒,兩側則能看見乳白色的柔和燈光。
  而在中央有兩張分別是紅色與藍色的椅子,並且還準備了兩個金盃。而我更是不知道什麼原因……
  「為……為什麼!?」
  我就像是要結婚的新郎一樣,身上穿著和式禮服。
  這是什麼狀況……?我記得自己墜橋的時候,身上還是穿著學校制服才對……
  「對了……這樣說起來,我從橋上摔下去……後來到底怎樣了……?」
  我坐起身子,努力拼湊模糊的記憶。
  「……啊!我想起來了!我被UFO撞了!」
  在努力回想之後,那像是八卦新聞會有的光景便在腦海中逐一浮現。
  「沒錯!沒錯!我記得……那個UFO還是一個兔耳少女在駕駛!」
  脫口說出這句話之後,我自己也不禁失笑。想到自己竟說出這麼荒唐無稽的事情,讓我自己都覺得愚蠢。
  「不對不對不對,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再怎麼說都太扯了。光是看見UFO就已經很莫名奇妙了,還要說上面有兔耳少女在駕駛UFO,就算胡鬧也該有個限度。
  「我肯定是太累了……這個世界上哪可能會有什麼兔耳少女。」
  振作點,我自己。我用雙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而就在這個時候……
  突然不知從哪裡傳來“雅樂”的演奏。對於年節會經常聽到類似旋律的日本人來說,那是令人十分熟悉的莊嚴音色。
  緊接著,我身後那有著金色裝飾的門扉緩緩往左右敞開。
  「啊……」
  我轉頭一看,便看見覆蓋視界的淡紅色櫻花花瓣隨風飄散。
  ……不對,實際上我只是產生了那樣的錯覺,可是從雙開門後面出現的和式婚紗女孩,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如此強烈鮮明。
  她的年紀看來跟我相當,大概是十六、七歲。那是名有著如新雪般的白晰肌膚與彷彿吹彈可破的柔嫩頸項,搭配經過細心梳理的柔亮髮絲,一身新娘打扮的美麗少女。
  「不……不會吧……」
  然而令我驚訝的是,在她頭上竟有著筆直朝天的顯眼“兔耳”。
  「兔……兔耳少女……真的有!」
  然而眼前的兔耳就像是在嘲笑我目睹意外存在的吃驚反應似地微微抽動。那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是人工飾品會有的動作。
  身穿新娘服裝的少女對呆立在原地的我露出甜美笑容,接著便坐在榻榻米上朝我伸出手,用可愛的聲音對我說道:
  「月亮真美!」
  兔耳新娘這唐突的話語,讓我的腦袋陷入混亂。
  「……呃,什麼意思……?」
  「……咦?你不懂嗎!?」
  這是什麼狀況?我會感到困惑是理所當然,但不知為何這名女孩對我的反應也十分困惑。
  兔耳新娘微傾腦袋,稍微想了一下。
  「我……是有弄錯什麼嗎?不是只要這樣說,就能成為夫妻嗎……?」
  兔耳新娘接著揪住我的衣領,開始用力搖晃我的身子。
  「難道日本的婚禮不是這樣嗎!?」
  「不、不管怎麼想都不會是這樣吧……」
  對女生欠缺免疫力的我,眼前少女突然貼近到我面前的舉動讓我差點停止心跳。加上她緊緊勒住我的脖子,我還以為自己連呼吸都要停了。
  「那要怎樣才對?」
  「呃,我哪知道啊……我只是高中生……我不會懂結婚的事啦。」
  長睫毛搭配大眼睛,淡紅色的嘴唇與端整的輪廓,加上越看越讓人感覺標緻的五官,還帶有彷彿玻璃工藝品般的透明感。
  我內心感到十分詫異,為何這樣的美少女會想跟我結婚?
  「為什麼你會不知到呢?你是日本人吧?還是說因為你沒有女人緣,所以才不知道?也是啦,你這種像死魚一樣的眼睛,應該不會有女生喜歡吧。」
  「少、少囉唆!」
  可是她一開口,就只是個態度囂張的臭丫頭。
  最重要的是每當她動起那淡紅色的嘴唇,那嬌小腦袋上也同樣跟著晃動的兔耳實在讓人無法忽視。
  我粗魯地將兔耳新娘的雙手撥開。
  「等、等一下!而且妳為什麼會說到結婚啊?」
  「這種事看也知道吧!」
  「就是我看了也不知道,所以才問啊……」
  兔耳新娘先是楞了一下,接著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說道:
  「就是我跟麟太要結婚嘛。」
  理所當然地,我的反應就像是當機的低規格電腦。
  「……咦?為什麼你會知道我的名字……」
  「這還用說嗎?自己的結婚對象當然會先調查過啊。」
  兔耳新娘就像在說理所當然的常識一般笑著說道。而我內心自然也發出:「從頭到尾都只有一連串非常識言行的妳,有資格擺出這種態度嗎?」的吐槽。
  「總而言之,你以後就要跟我一起住在這裡了!」
  兔耳新娘不等我的反應,逕自將神酒倒進金盃當中。這讓我連忙抓住兔耳新娘的纖細手腕。
  「等等等等等等!」
  「放心,神酒其實就只是水而已啦。」
  「對喔!我還是未成年嘛!……這不是重點啦!」
  「怎樣啦!你別礙著人家啦!」
  「我當然要礙著妳!妳幹嘛擅自讓婚禮走下去啊!一點都不在乎我的意志嗎!」
  「為什麼?麟太的意志是有必要的嗎?」
  「慢著慢著慢著,當然有必要吧!」
  「就算是沒女友經歷等於年齡?」
  「妳、妳……為、為什麼會……」
  「麟太的事情我全都知道喔。好比說麟太的初戀對象,是住在同一間公寓唸大學的大姊姊吧?」
  「為什麼……我從沒跟任何人說過……」
  「而且小學時的麟太還會給RPG的女生取那個大姊姊的名字呢!真可愛!」
  「別、別說了!」
  不妙。這個女人的情報網太扯了。她究竟是用了什麼手法?不只是我的名字,就連我不願讓人知道的難堪個人情報她都瞭若指掌。
  兔耳新娘這時緩緩將手放到我的肩上,用像是懂事妹妹教導笨拙哥哥般的語氣開口說道:
  「我說啊……你覺得連女朋友都交不到的人,未來有可能結婚嗎?」
  「…………」
  雖然我不願承認,但這個囂張的兔耳少女說的很有道理。畢竟連我自己也隱隱在內心某處有了往後會永遠找不到伴侶的心理準備。
  「這是你最初也是最後的機會喔。跟我結婚吧。」
  當我獨自呆立在傾盆大雨中的時候,這名少女輕輕將傘拿到我身邊。不慎變得弱勢的我,竟然覺得她看來像是純潔的天使。
  可是……正因為這樣,我連忙保持距離,從那個兔耳新娘身邊逃開。
  「少、少騙了!我不會上當的!」
  就算我是沒女友經歷等於年齡【17】,也別把人瞧扁了。我好歹也因為『那個女生……說不定喜歡我……』的誤會,經歷過無數創傷。我才不會輕易被這種誘惑欺騙。
  「別的不說,我跟妳根本素未謀面吧?我甚至連妳的名字都不知道……要我跟這樣的對象結婚……結婚又不是那麼隨便的事。」
  至少對我來說,結婚應該是像父親跟母親那樣,對方應該要是與自己命運相連的對象。而且在結婚之後還能彼此信任,擁有能隨時帶著笑容的特殊關係,這才是我理想中的夫妻。
  「……是那樣嗎!?」
  兔耳新娘彷彿晴天霹靂似地,讓自己的大眼睛睜得更大。她的反應意外老實。
  「看你一頭亂髮,沒想到是個會說出合理意見的人呢。」
  「喂!妳想說我的頭髮是反映我扭曲的個性嗎?」
  「髮質柔亮動人的我個性也是純真無邪,所以是沒錯啊!」
  「是啊!妳的囂張個性都反映在妳亮麗的髮質上呢!」
  「麟太,我把你理成莫西干頭吧!這樣你的個性說不定會變比較好喔。」
  「妳才該換成爆炸頭咧!那樣妳的個性或許會變得比較圓融吧!」
  我們交錯的視線在空中爆出火花。不過兔耳新娘很快就乾咳了一聲,重新端整姿勢。
  「失禮了,浦島麟太先生,我名叫龍宮輝夜──」
  她也能順從我的意見,開始自我介紹嘛。我還以為她明明有那麼大的兔耳,卻聽不進人話,什麼嘛……她的本性也許並不壞。
  可是我對她印象才稍微好轉沒多久。
  「──我是月之民的第一公主,輝夜。」
  聽到這莫名其妙的自我介紹,自然讓我的思緒像是古早電玩的死當狀態。
  我在腦袋將卡匣從主機上拔出,對連接部分吹了幾下再重新把卡匣插回主機,這才得以重新思考。
  「第……第一公主……所以妳是個公主嗎……?」
  「嗯,對啊。」
  名叫輝夜的兔耳新娘不假思索地如此答覆。
  「妳說『對啊』……這不可能吧……」
  「事實就是這樣,我當然要這麼說啊。我又不是自己想要當公主的,可是……我生下來就是月之民女王的獨生女,所以……也不能怎樣嘛。」
  輝夜說到這裡,那對兔耳從中間彎了下來,她同時也微微聳肩。
  她那並非得意而是有些許不滿的態度有著莫名的真實感,這讓輝夜是個公主這件事顯得頗為可信。
  這樣說起來,雖然態度囂張,但輝夜的舉止仍帶有某些氣質。頭髮跟肌膚等外觀上的要素,似乎也有著一般人無法相提並論的洗鍊。
  而且對我來說,公主也不算是陌生的詞句。反而該說對我這種喜愛動漫電玩的人而言,那還是個頗常看到的詞彙。
  但請各位想像一下──想像實際有人在眼前自稱是“公主”時所受到的震撼。
  一下難以相信應該是每個人的共通感想。而且這時的我,心中還有另一個巨大的疑問。
  「我說啊……“月之民”是什麼東西?」
  公主也就算了。月之民是什麼鬼?這個詞彙我從來都沒聽過。
  然而相較於我的困惑,輝夜卻再次從容地給出答案。
  「月之民就是“住在月球的人民”嘛。」她這麼說道。
  我什麼話都說不出來。說得出話才奇怪。可不是嗎?住在月球的人民……換句話說,就是地球外生命體──那不是“外星人”嗎?
  那樣這個兔耳少女不就等於在說:「我是外星人。」了嗎?而且我還莫名其妙地被那種女人強逼結婚囉?
  「呼……我感覺自己快神經錯亂了……」
  俗話說君子不履險地,什麼住在月球上的兔耳外星人……不管怎麼說,我實在沒法奉陪下去。我在重重嘆氣之後,撂下一句話:
  「不好意思,我要先走了。」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我也不想惹是生非。
  好吧……如果不管那奇怪的兔耳,輝夜在外表上是不壞。應該說如果在相親照片上看見這種美女,根本是會讓人想立刻下跪求婚的水準。
  可是我的第六感強烈主張這傢伙是個少惹微妙的女人。
  反正之後八成她八成會扯出宗教或是老鼠會之類的詐騙話題。畢竟過著獨居生活,就是很容易被這種莫名其妙的人給纏上。
  「麟太!等一下!」
  「妳去找其他人吧!那麼想要錢,不會去騙石油大亨啊!」
  我不理會輝夜的制止,推開身後的雙開門扉進入走廊。
  「這……這是什麼鬼……」
  不知是否是輝夜的嗜好,在走廊上不知為何能看見郵筒、電線桿、公共電話,還有墓碑、狛犬、金魚缸等和風物品,以看不出脈絡的方式放在走廊各處。
  這讓我內心不禁湧現一股自己似乎遭遇神隱的奇妙感受。
  「這是什麼品味啊……」
  「咦?不是很棒嗎?」
  「是啊,我彷彿能感受到妳的內心世界呢。」
  「對啊!所以啦!這樣很棒吧!」
  儘管我自認說出相當刻薄的嘲諷,但對方卻十分開心。這讓我微微搖頭,並加快步伐。
  我快步穿過走廊,在走廊盡頭看到有懷古感覺的拉門式玄關。
  「麟太,等一下啦。」
  「別跟著我。」
  「你到底想走去哪裡啦?」
  「當然是回家啊。」
  「你是說在“地球”的家嗎?」
  「……啊?地球?」
  「嗯,我是說了地球啊。」
  「妳……到底在胡說八道什麼?」
  雖然有金魚屎黏在後頭說些瘋話,但我已經不想再理會了。我只想盡早脫離這讓人莫名其妙的狀況。我現在十分切實地想重回以往的日常。
  儘管我找不到自己的鞋子,身上也還穿著和式禮服,但我也不想管了。就算輝夜再怎樣制止,我也鐵了心決定離開。我用力拉開拉門,大步跨到門外。
  「老公,慢走喔~」
  「妳在玩新婚遊戲嗎!」
  在身後的輝夜滿臉笑容地為我揮手送行。我原本還以為她在最後還會嘗試攔住我,但或許是我的強硬態度讓她打消念頭。但就在下一瞬間……
  「唔!?」
  難以置信……我離開玄關後之後──放眼望去盡是一片“宇宙空間”。
  而且讓我驚訝的不只是這件事。在漆黑的宇宙空間裡,還能清楚看見一個飄浮在其中的“藍色球體”。
  「為……為什麼……“地球”會在那裡!?」
  就算是小孩也知道那是什麼。在我眼前的球體,就是從宇宙看到的地球樣貌。
  這是個遠比我想像中要更加壯觀的景色。真希望我的父母也能看到這個光景。從宇宙所看見的藍色地球有著讓人不自覺摒住呼吸的鮮麗之美。不對,我並沒有“摒住”呼吸,而是我根本“沒法”呼吸。
  等等!這是什麼狀況!好難過好難過好難過好難過好難過,而且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
  我用類似游泳的動作拼命擺動手腳,讓自己返回屋內。在用力關上玄關的拉門之後,我才總算能恢復呼吸。
  「呼……哈……呼、哈、哈……」
  當我雙手放在膝上沒命喘氣的時候,只見站在玄關高一階位置的輝夜用一臉得意的表情看著我,她頭上那對兔耳也興奮抽動。
  「老公,歡迎回家。你想洗澡嗎?還是想吃飯?」
  輝夜一副期待說出這種台詞的模樣,語氣中帶著興奮。不知她究竟是從哪裡學到那麼古典的橋段……我可是差點沒命的說……
  「還是說……你想要菜•瓜•布?」(※日語的「我」音近「菜瓜布」。)
  「唉!只差一點的說!」
  她是一個不夠用心的兔耳少女。
  「你可要小心喔,地球人跟月之民不一樣,是沒法在“宇宙空間”活動的。」
  「唔……妳說宇宙空間……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到這個時候我也隱約察覺到自己置身的奇妙狀況究竟是怎麼回事了。只是我沒法乾脆地從自己口中說出那個事實。因為我感覺如果承認那件事,就會陷入無法回頭的狀況。
  然而不知是否明白我心中的顧慮,那個住在月球上的兔耳外星人毫不在乎地說道:
  「歡迎來到“月球”!」
  輝夜臉上緊接著浮現的得意表情,讓我感覺相當絕望。
  「饒了我吧……」
  被人說自己現在所在的地點是月球,我不可能只是一句:『喔,好。』然後就相信這件事。
  「……拜託,跟我說妳是鬧著玩的……麻煩妳在大笑之後告訴我這是有奇怪嗜好的有錢大小姐大費周章戲弄平民的把戲……」
  「唔哇,真可怕……麟太,你有那種嗜好嗎?」
  「才、才不是!聽人說自己正在月球,正常來說根本難以置信吧!地球跟月球的距離可不是那種說聲『我去一趟便利商店』就能輕易克服的距離吧!」
  我記得地球跟月球的距離似乎是38萬公里,那好像也是相當於繞地球十圈的距離。
  「麟太你很不認命耶,無論性格還是髮質都是。」
  「真不好意思!我性格跟髮質都是天生就這樣的!」
  「別再做無謂的抵抗了啦。無論麟太怎樣哭叫,事實都不會改變的。」
  「少囉唆,對男人來說……有些事就算內心明白,但也不能承認的!」
  「莫名其妙,那樣很蠢耶。」
  「我也是這麼想啊!」
  實際上由我這個跑到外頭差點送命的人來看,外頭的景色是千真萬確的。無論是地球還是宇宙,都是映入我眼中毋庸置疑的現實景象。
  「麟太,你知道嗎?在地球上有『信者得救』這句話呢。」
  「外星人可以說這種話嗎……我感覺妳挑這句話實在很怪……」
  姑且不論是不是能得救,我繼續這樣堅持不信,感覺也是無可救藥的傻瓜在自欺欺人。
  先試著掌握現狀再判斷該如何行動,應該是比較聰明的做法。
  於是我嘴裡吐出:「唉!真煩!」的抱怨,抓了抓一頭亂髮,在玄關坐了下去。
  「那假設這裡真是月球好了……為什麼我會跑到月球來?我記得自己在昏迷之前,確實是在地球上吧?」
  「因為是我把麟太從地球帶來這裡的嘛。」
  輝夜邊說邊坐到我身旁,然後發出淘氣的輕笑。
  「…………」
  「…………」
  「為什麼!?妳幹嘛這麼做!?」
  我激動的聲音讓輝夜縮起肩膀。
  「因為麟太死掉了嘛,所以人家才──」
  「……咦?」
  我不禁懷疑自己的耳朵。因為輝夜的語氣聽起來就像在說:『不小心摔跤』之類的事。
  「等……等一下……不是『差點死掉』嗎……?」
  「不是啊。你是『當場死亡』喔。」
  「當、當場死亡!?」
  「因為麟太整個人變成一團稀巴爛,因此我對於是否有把細胞全部收集起來,也不太有自信呢。嘿嘿!」
  「別說了,別講得那麼詳細。」
  輝夜喜孜孜解釋的模樣,讓我就像是看到失敗的料理一樣皺起眉頭。
  「那就更奇怪了,那我現在應該不可能這麼健康地站在這裡吧?」
  我清楚記得自己被UFO撞上。雖然我很想忘記,但全身骨頭碎裂的感受讓我仍記憶猶新。如果說我在那時候當場死亡,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但妳也看到我身上沒留下任何傷痕,不只是那樣,我甚至感受不到身上留有什麼疼痛。」
  「人家說的,只是就地球醫療水準認知的死亡喔。」
  「地球的醫療水準……」
  「嗯,如果不靠月球的醫療技術,就沒法救回麟太。所以人家為了讓麟太“死而復生”,才這樣把你帶到月球來啊。」
  「妳是說月球的科技要比地球更加領先嗎……?」
  輝夜乾脆地答了聲:「對啊!」並露出得意笑容。
  「比方說,我們的科技領先到月之民住在月球這件事,地球人再花幾萬年也不會注意到喔。」
  「幾萬年……這數字也太誇張了。」
  所以說,那個透過阿波羅計畫在1969年登陸月球的阿姆斯壯,也無從察覺月之民的存在。這是真的嗎?
  我坦率地感到驚訝。但仔細想想,這或許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在浩瀚宇宙中說不定會有科技遠在人類之上的外星人,這是從許久以前就有的假設。只是我實在沒想到那種外星人就住在這麼近的位置。
  「你應該要感激人家!因為是我把變得像爛番茄一樣稀巴爛的麟太完美復原的,那花了人家整整一小時呢。」
  「噁……真的假的……我甚至連想都不敢想……」
  我讓自己的手掌開合了幾下,同時看了看自己的身體。我打從心底對自己能夠脫險感到安心。
  「啊,你要看我拍下的麟太爛番茄版紀念照嗎?」
  「我才說自己連想都不敢想嗎!快把照片刪掉!」
  「才不要。人家為這件事費了很多力呢。尤其是要重現這一頭亂髮,真的很麻煩呢。」
  「……啊?」
  「因為人家復原好多次頭髮都是柔柔順順的……為了重現麟太頑固的亂髮,人家可是花了五十分鐘呢。」
  「妳……妳、妳、妳、妳……妳這傢伙!」
  「怎麼啦?麟太。」
  「這種地方就算沒那麼完美也沒關係啦!」
  浦島麟太。17歲。這是我發自內心的吶喊。
  只見輝夜刻意清了清嗓子,打直身子說道:
  「嗯~總而言之,我算是麟太的“救命恩人”喔。」
  真是露骨的強迫施恩。反正這種狀況,大多都是為了要求某些對等的回報。
  「麟太!你就當是幫救命恩人一個忙,跟我結婚吧!」
  如此這般,對方要求的回報就是要我接受兔耳外星人公主在玄關對我的熱情求婚。真是太胡鬧了。
  「我說啊,雖然妳說自己是我的救命恩人,可是……駕駛那架UFO的人,就是妳吧?」
  我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清楚看見了駕駛座上的兔耳少女。
  我這話一說出口,輝夜的兔耳就跟她打直的身軀一樣,筆直豎了起來。
  「我、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我不記得了……」
  輝夜明顯地別開眼睛。她的兔耳也微微顫動。就算不是什麼老練刑警也能斷言,這女人有問題。
  「哈!自己撞人還想以救命恩人自居啊!我可是看到很糟糕的自導自演戲碼了!」
  「囉、囉唆!那又不是人家的錯!是麟太不好啦!」
  「喂!撞人還怪別人不對,這是最不可取的吧!」
  「可是、可是!根本沒人能預料會有地球人從天上掉下來嘛!」
  「啊~呃……那是不可抗力……我也不是自己想掉下去的……」
  當時倚靠的欄杆竟會突然脫落,這我實在沒有想到。
  「咦?是那樣嗎?」
  輝夜眨了眨眼睛,不知為何露出不解的表情。
  「人家還以為你是對自己空虛的人生感到悲觀,所以才從橋上跳下去的。」
  「才、才、才、才不是那樣!雖然沒錯,但不是那樣!」
  被說到痛處,讓我就像是怕人知道自己是處男一樣明顯動搖。
  我用力抓了抓自己的亂髮,決定改變話題。
  「……我說啊,為什麼妳那麼想結婚啊?」
  這是我現在特別在意的事。為什麼外星人公主會想跟我這個才見面沒多久的地球人結婚,我實在沒有頭緒。
  就在我這話剛出口的時候,那對兔耳便像是枯萎的花朵般下垂。
  「其實是……有人要逼我跟自己不喜歡的男人結婚。」
  「啊,原來……是這樣。」
  或許是我先知道對方公主的身份,我立刻就理解了輝夜這句話的意思。
  「就是所謂的政治婚姻嗎?」
  「嗯……差不多。」
  輝夜心虛地縮起脖子。
  看樣子所謂的公主,不管在哪個時代、哪個國家,無論是在電玩裡或在宇宙,都是會經常遭遇悲劇的存在。
  這樣一想,雖然她是個囂張丫頭,不過想到她應該也有自己辛苦的地方,便讓我稍稍對她產生同情。
  「我總算搞清楚狀況了……」
  也就是說,輝夜之所以會想跟我結婚,並不是類似一見鍾情之類的浪漫理由,而且甚至可說是基於相當現實的盤算。
  「也就是說……妳是要我幫忙阻止這樁自己不願接受的婚姻,要我幫忙演出“假結婚”的戲碼嗎?」
  如果用更加露骨的說法,我只是個被抓來湊數的人。
  「嗯!就是這樣!我救了麟太一命,所以麟太也要幫我擺脫這次危機。這就是所謂的公平交易吧!」
  「哪裡公平啦!根本就只有妳在佔便宜吧!」
  「話不能這麼說吧?就算我的太空船沒撞到麟太,麟太那樣掉進夜晚的河水裡,也不可能沒事吧?」
  「是這樣沒錯……」
  「這樣一想,你被我撞到反而算是幸運呢。畢竟你就像現在這樣,活得好好的嘛。」
  「確實是可以想成那樣,可是……撞人的傢伙也不用這麼得意吧?」
  「有什麼關係?人活著是件很棒的事吧!?你不道謝嗎?」
  「妳少得意忘形了!」
  看到兔耳少女那不僅沒有歉意,還像小孩遠足前一樣興奮不已的模樣,讓我自然發出沈重嘆息。
  「為什麼偏偏要找上我啊……應該還有很多人吧?」
  「……沒有了,因為麟太是我第一個認識的地球人嘛。」
  說到這裡,輝夜的視線垂了下去。
  「而且因為我從小就在這個別館獨居,所以……我並沒有認識多少能幫我解決特殊狀況的人……」
  「啊,是……這樣啊……」
  哇,這太窘了……這就好像校外教學要分組的時,教師自以為識趣地提出:『朋友跟朋友自己組一起就好了。』這種對少數人來說簡直是懲罰遊戲的提議。
  「可是!這是因為我是公主!我是有許多人民仰慕的公主喔!」
  雖然輝夜連忙擺出強硬態度,但此刻在我眼中只覺得她在打腫臉充胖子。也罷,也是因為我自己並沒有多少朋友,所以才能夠看穿她的想法。
  「妳……沒有朋友吧?」
  「驚!」
  「這個字妳還自己從嘴裡說啊!」
  「不、不、不、不過是朋友……人家當然有!」
  「妳也犯不著動搖得這麼明顯吧?」
  「人、人家也不是交不到朋友,只是不想交而已,而且我自己一個人也比較悠哉。」
  會這樣找藉口解釋根本沒人問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心裡感到心虛。順帶一提,就算將『朋友』換成『女友』,這個說法也能成立。
  輝夜此時就像是懇求幫助似地用雙手握住我的手。那彷彿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柔嫩感觸,讓我不禁心跳加速。
  「麟太,幫我!沒有時間了!如果這樣下去,在後天……我就必須跟自己不喜歡的權貴之子訂婚了!」
  輝夜會這麼激動,或許是因為她相親對象的權貴之子是個相當糟糕的對象。有可能是個性十分霸道,或是喜歡拈花惹草,或是有錢人家少爺常會變成的混蛋。
  如果是那樣,儘管我的正義感並非特別強烈,但還是很難見死不救……
  「拜託!這樣下去人家就得跟人高臉帥人緣好,前途無量又有錢……」
  「……嗯?」
  「還有髮絲柔順的權貴之子結婚了!」
  「等等,那根本是搶手貨吧!」
  「如果這樣下去,我會過著受到眾人祝福並有許多子女,在眾多兒孫圍繞下讓生涯落幕的人生的!」
  「那很好啊!快結婚吧!去過幸福快樂的日子吧!」
  「……人家不想要嘛。」
  「啊?為什麼?妳有什麼好不滿意的嗎?」
  「因為……那不是人家喜歡的人嘛……」
  輝夜嘟起那像是櫻花花瓣的嘴唇。
  啊……我懂了。我可以體會輝夜的心情。結婚確實不是只看條件的事情。如果是那樣,我的父母就沒辦法結婚了。就我雙親的例子,我也會認為跟喜歡的對象結婚,或許才是最幸福的事。
  「所以妳才打算靠假結婚的方式混過去嗎……」
  「……就算人不高也不要緊,臉不帥也沒關係,人緣跟前途什麼的都無所謂……啊,但人家還是比較想要髮質柔順的。」
  「喂……妳幹嘛沒事找我麻煩啊!」
  「總而言之……我想以自己的意志挑選結婚對象……然後與自己喜歡的人同甘共苦!我這樣錯了嗎?」
  「不……我也認為那樣是最好的。」
  輝夜說的話沒有錯。被強迫跟他人安排的對象結婚,這種事光想像就讓人倒胃。
  不過以輝夜的身份,這恐怕並不是一件容易解決的事。她身為一名公主,肯定會有許多超乎我這個庶民所能想像的顧忌。
  「所以說囉,只要我先跟人結婚,已經有了對象,應該就能讓訂婚的事吹掉吧?」
  「等一下……這未免太蠻幹了吧?況且人家會放任妳那麼做嗎?」
  「我當然知道身邊的人會很生氣,可是……只要結果好,那麼一切就都會好的!」
  「呃,那個句子……我想應該不是這樣用的。」
  「雖然女王肯定會嚴厲譴責我『欠缺身為公主的自覺!』,可是……」
  輝夜眉頭深鎖,嘆了口氣。
  「那也無所謂!因為就是母親大人先在完全不知會我的情況下,擅自決定結婚對象的!那樣就算我擅自結婚,她也沒資格說我!」
  看樣子這個公主和女王的交情並不好。換句話說,他們的親子關係並不融洽。老實說,我已經開始覺得這是鬧劇了。
  還能健康活在世上還有沒什麼好抱怨的?母女應該要融洽相處才對吧?我不禁在心中浮現這個想法。
  就在這個時候,輝夜的兔耳突然垂了下去。
  「人家自己也知道……這樣突然想要麟太跟人家結婚,你一定會很困擾……」
  「……呃,與其說是困擾……比較像是感覺莫名其妙吧。」
  「可是我很想自己去找自己喜歡的人!不是以公主的身份,而是身為女性……所以人家才明知會造成困擾,但還是把希望寄託在麟太身上……」
  「輝夜……」
  「因為人家看到麟太,就覺得這個人看起來傻傻的,感覺似乎是個被人死纏爛打就不會拒絕的濫好人……就來賭賭看這個人吧……」
  「輝、輝夜……?」
  「老實說這傢伙看起來很土,一點都不是我喜歡的型,不過現在不是挑剔的時候……所以我就想將就一下也好,就找這個人吧!」
  「輝夜!」
  我用力把輝夜抱著我手的雙手甩開。
  「妳都說出來了!妳把不該說的心裡話都說出來了!」
  「麟太!人家沒有惡意,別放在心上!」
  「這不是妳自己該說的話!」
  開什麼玩笑,我好歹也是有點自尊的。怎麼可以被女生給瞧扁呢?我該好好說說她。
  正當我抱著這個想法打算開口時,輝夜露出溫和眼神,嘴角也帶著笑意。
  「……我們認識的契機算是交通事故呢。一點都不浪漫呢。」
  那看起來就像是在柏油路面上發現小花般的微笑。
  「但就算是這樣……這肯定也是一種“邂逅”呢。」
  我不禁楞了一下。在這世界上有各種不同形式的邂逅。例如咬著麵包跑到轉角撞到轉學生,或是美少女從天而降,所以就算是不小心從橋上墜落被UFO撞到……也算是邂逅吧。雖然很要命就是了。
  「跟麟太的邂逅,或許是在我快要死心同意跟他人安排好的對象結婚時,上天給我的最後機會……」
  看著輝夜緊咬到變形的下唇,讓我感受到她強烈的意志。
  「不過就算是假結婚,要跟自己不喜歡的人住在一起,也是讓人討厭的事呢……」
  說到這裡,輝夜的兔耳沮喪地垂了下去。
  這個叫輝夜的女人,不但頭上有兔耳,還是住在月球的外星人,個性囂張又瞧不起人,舉止也顛三倒四的。
  可是我認為自己眼前所看到“有強烈決心的女孩”,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我發出:「啊!可惡!」的咒罵,接著用雙手粗魯地抓了抓腦袋。
  「唉……我這個就跟妳說的一樣。」
  「……咦?」
  「呃,我的意思是……我的確是被人死纏爛打就不懂拒絕的濫好人啦!」
  「這……這麼說!你的意思是……」
  輝夜的兔耳豎了起來,雙眼也帶著興奮光芒。
  「所以說,我答應幫忙妳搞假結婚這檔事啦!」
  ──我來到了從小就夢想登上的月球。這並不是個只能單純用結果論了結的狀況。因為在我發現『登月旅行預約券』是假貨的時候……
  『怎麼沒有外星人來綁架我啊!』
  我自暴自棄所發出的這種吶喊,竟然像這樣以天文學般的機率實現了。
  雖然我不知道這是否能用命運之類的美詞麗句來形容,不過我確實認為這場與兔耳公主的邂逅並非單純的偶然。
  而且如果我能跟濫好人個性要強上我幾萬倍的父母商量這件事,我想他們肯定也會給出:『有女生需要幫助,你當然要伸出援手啦!』的答案,全力給我支持吧。
  輝夜臉上露出彷彿滿開櫻花般的燦爛笑容。
  「謝謝你……麟太!」
  「……真的只是假結婚喔!總而言之,只要在妳跟那個權貴之子的聯姻確定告吹之前,我們假裝是夫妻就行了吧?」
  「嗯!只要撐過那一關,之後應該都不成問題!事情結束之後,我也會記得送麟太回地球的!」
  「嗯,那就麻煩妳了……」
  老實說,我也不是那麼急著回去。畢竟在來到月球前不久,我在地球碰到不少挫折。雖然這個發展出乎意料,但有機會在我撫平心靈創傷之前暫時遠離地球,我也認為是件好事。
  只見輝夜乾咳一聲,挺直身子恭謹坐在我面前,向我深深低下頭。
  「趁著這個機會……小女子雖然“傻瓜”,但還請多多指教。」
  「我的妻子是織田信長嗎?這時候該說的是“不才”吧……」
  「是喔!日語好難喔!」
  輝夜大聲笑了起來。說好聽是天真爛漫,說難聽是欠缺常識。不管怎麼說,都忘我覺得未來多災多難。可是我實在沒法對輝夜置之不理。
  因為輝夜的境遇跟我有些許相似,這讓我想幫助她。儘管我覺得孤獨的地球人想試圖幫助孤獨的外星人這種事,怎麼想都很滑稽。
  「就是這樣,請多指教囉,麟太。」
  輝夜對我伸出她的左手。雖然我對於跟女生握手這件事有些緊張,不過還是輕輕伸出自己的左手握住那白晰柔嫩的手。
  下一瞬間,在我手腕的位置響起喀喳聲。仔細一看,一個塗漆的手環就像手錶般固定在我左臂上。這當然是輝夜幹的好事。
  「……咦?這是什麼東西?」
  「差不多就像是地球所說的“結婚戒指”吧。」
  我立刻用狐疑的眼神交互觀察輝夜的表情與手環。
  這傢伙……意外地是個準備周到的女人。這個手環肯定是為了在我尚未改變主意之前造成“既成事實”。我感覺自己就像是條硬被人套上項圈的狗。
  可是這或許也反映輝夜對這件事的重視。如果說這個手環對輝夜來說算是能讓她安心的要素,那麼這個看來不會構成什麼危害的玩意,我戴著也無妨。
  然而我才剛想到這裡,輝夜便笑瞇瞇地說出一件不得了的事。
  「其實關於那個手環……在你“背叛”的時候就會發出電擊,所以你要小心喔。」
  「啊!?」
  這自然讓我睜大眼睛,甚至差點說出:『從小地方慢慢累積!』的經典名句。
  而輝夜則是毫不心虛地繼續說道:
  「因為人家不知道麟太什麼時候會背叛我嘛!」
  「別、別鬧了!這種事情最重要的是先建立互信關係吧!」
  「互信關係確實是很重要,可是“性命”更重要吧?」
  「……性命?這話怎麼說?」
  對於我不解的反應,輝夜用隨便到不行的語氣說出一件重要到不行的事。
  「因為如果假結婚這件事被人知道,那麟太──會被“處死”喔。」
  聽到從輝夜口中突然蹦出那有強大破壞力的詞句,讓我差點在被人處死之前就先翻白眼昇天了。
  「處、處、處死……我根本不知道有這種事啊!」
  「嗯,因為我沒說嘛。」
  「為什麼會這樣啊!」
  「因為這可是突然跑來月球的地球人試圖跟一國公主假結婚嘛。這算是對女王及國家要人行騙喔。這相當於“叛國罪”,是相當嚴重的行為。就算不是在月球,地球上觸犯叛國罪被處死,也是很正常的吧?」
  我額上滿是不快的汗水,而我的喉嚨則相對變得乾燥。
  「所以啦!這會電人的手環是用來保護麟太的!這是人家為避免麟太不小心把假結婚這件事說破才費心安排的,人家是一片好心呢。」
  「妳是好狠心吧!妳這沒人性的東西!竟敢騙我!」
  「喔,這個吐槽夠犀利!山田,加一張坐墊!」
  「妳到底幾歲啊!這種昭和時代的梗究竟是從哪裡學到的……」
  啊,我腦袋開始痛了。我快不行了。我無奈地搖了搖頭,接著用尷尬笑容對輝夜說道:
  「……輝夜,這件事就當作沒發生過吧。」
  我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也迅速伸手去拆手環。沒什麼好猶豫的了。這麼危險的事情,我可不想再有所牽扯。
  「啊,麟太!等等!」
  「我才不要等!被迫跟自己並不喜歡的對象結婚雖然令人同情,但我可不是願意為這種事冒生命危險幫忙的勇者或聖人!」
  然而正當我不理會輝夜的制止,試圖去拆下那塗漆手環的時候──從手環中央便發出從頭頂貫穿到腳的電擊。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相信自己肯定在瞬間變成電視上常見的“透明到剩骨頭狀態”。
  「沒想到麟太是個不怕死的敢死英雄呢!」
  我聽到上方傳來輝夜佩服的聲音。被電到腿軟的我用手肘努力在玄關爬行。
  「妳、妳這傢伙!妳想害死我嗎!」
  「沒問題啦,別擔心,只要不被識破就好啦。」
  相較於我激動的反應,輝夜臉上反倒是帶著如花朵般的燦爛笑容。
  「我受夠了!拜託立刻讓我回地球!」
  「不可能啦,因為撞到麟太的事故,讓我的太空船壞掉了。」
  「壞掉就修啊!」
  「要花一個月以上喔。」
  「啊?沒有其他手段嗎?」
  只見輝夜立刻聳了聳肩,給出:「嗯~應該沒有。」的答案。而且就在我快要吃不消的時候,輝夜接著又說出讓我更加傻眼的話語。
  「而且要是行動太過高調,讓地球人未經許可來到月球的事情曝光,麟太有可能會被處死喔。」
  「……咦?」
  「因為是緊急狀況,所以我沒時間等申請通過,所以麟太現在算是非法居留喔。」
  「……咦?」
  「啊,地球人未經許可來到月球,對月之民來說算是重罪。而且讓地球人知道月之民的存在,也是差不多的重罪呢。」
  「……咦?」
  「如果強調這一切都是意外,我身為公主是應該不至於被處死,可是麟太就只是地球人,所以……我想怎樣都難逃一死喔。」
  「…………」
  「換句話說,如果不想死的話,跟我假結婚,擁有“第一公主的丈夫”這個頭銜是最好的。況且這樣我也可以得到許多方便喔。」
  兔耳公主就像是惡作劇成功的小孩一樣,臉上帶著爽朗笑容。看樣子我似乎從一開始就只是在她的白晰掌心中無謂掙扎而已。
  此刻我已經連大聲抗議的幹勁都沒了。內心猛烈受挫的高中男孩,自然也只能在玄關的冰冷地板上不支倒地。
  沒錯,這就是住在月球的兔耳公主──龍宮輝夜,與出生在地球的平凡高中男孩──浦島麟太,兩人之間毫無浪漫可言的胡鬧邂逅。

轻之国度录入组 发表于 2020-2-7 11:11

  3【說謊是成為國王的第一步】
  
  那是彷彿被落雷擊中般的衝擊。
  那用扇子猛力在王座靠肘敲響的動作,讓我產生空氣彷彿為之震動的錯覺。
  「輝夜!在完全沒有跟我商量的情況下結婚,未免太胡鬧了!!」
  位在樓閣頂層的謁見大廳,一名身上奢華和裝讓人聯想到十二單衣的女性正大聲怒叱。
  「擅作主張也該有個限度!妳沒有身為月之民公主的自覺嗎!」
  不出所料,從輝夜口中聽到『結婚』兩字的女王自然是怒不可遏。
  話說回來……兩人兔耳的形狀跟五官,還真的頗為相似。
  看來輝夜的美貌應該是來自母親的遺傳。不過相較於還帶有稚氣的輝夜,女王則有著十分洗鍊的美麗。那是彷彿日本刀般的俐落美感。
  也因為那樣,在我遭到女王怒視的時候,感覺就像是被刀尖抵住咽喉般,讓人冷汗直流。
  不過已經鐵了心的公主卻毫無懼色地與女王對峙。
  「如果要這麼說,先對我婚姻“擅作主張”的人,應該是女王自己吧!」
  「妳對我的安排有什麼不滿意的嗎?」
  「全部都不滿意!」
  「妳未免太任性了!像對方那樣無論家世人品都十分出色的對象,可不是隨便能找到的!就結婚對象來說,應該無可挑剔才對!」
  「但是那種婚姻裡一點都沒有我的意見!」
  「別說傻話!比起個人意見,以身為公主的本分為優先,這才是身為龍宮之女的規矩吧!」
  「我才不想被那種生鏽的陋習給綁住!」
  「什麼陋習!妳這是在污辱歷代的女王嗎!」
  「並沒有,我只是想順應時代導正陋習而已!」
  「那不是陋習!是有悠久歷史的傳統!」
  女王用力揮下的扇子在這時響起扇骨斷折的聲響。
  「無論是我、前任女王、還是再前任的女王!歷代的龍宮之女都是與當時女王所選定的對象結為連理!妳也已經十六歲了!身為月之民的公主,也該認真看待自己的宿命了!」
  原來輝夜年紀比我小啊。
  「我無法接受那種不講理的宿命!我想以自己的意志選擇對象!然後跟自己選擇的喜歡對象廝守終生!只是這點心願,為何不能被允許呢!」
  「妳這不講理的丫頭!」
  「母親大人才不講理!」
  兩人視線正面交鋒,雙方沒有片刻退讓。眼前那間不容髮的攻防,讓我光是觀看都感覺喘不過氣。
  身為外人的我根本沒有插口的餘地,只能靜靜縮起身子,等待暴風雨散去。
  ……啊,我就快死了嗎?真討厭,我還不想死呢。
  我開始在內心湧現這像是唸誦南無阿彌陀佛般的思考。
  真是太意外了,儘管我早有預期女王跟輝夜的關係並不融洽,但實在沒想到會是這樣……這與其說是口角爭執,更像是用言語的互毆。
  雖然俗話說對夫妻吵架最好敬而遠之,不過母女吵架也很讓人吃不消。眼前的尷尬場面,讓我實在很想拔腿開溜。
  我不知道她們母女間究竟有什麼過節。光就想像來說,女王跟公主的立場,或許會讓親子關係較一般家庭更加複雜。
  不管怎麼說,就是少惹為妙,我也不認為別人的家庭問題是我這個外人該隨便插手的。
  不過就算腦袋明白這個道理,感情不睦的親子讓我實在難以置之不理。兩人彼此是對方唯一的母親,跟唯一的女兒吧?為什麼就不能和睦相處呢?
  ──回到幾個小時前。身穿和式婚紗的兔耳少女站在玄關高一階的地方,聳著肩膀傻眼說道:
  「麟太,你這樣一直躺在玄關這裡也不是辦法啦。」
  「……沒有反應,看來就只是屍體。」
  我完全進入鬧彆扭的狀態。這也不能怪我,我想不管是誰被“處死”這種強力詞句抵住額頭,都會想鬧彆扭的。
  「……況且這樣真沒問題嗎?」
  「什麼問題?」
  「結婚對象是地球人。」
  「為什麼?」
  「為什麼……女兒突然回家說:『媽,我要跟這個人結婚』,然後帶回來一個來自其他星球的對象,那不是很奇怪嗎?」
  「也對……突然帶一個眼睛像死魚又看起來不機靈的男生回去,確實是很奇怪。」
  「妳在說我嗎!妳在說我對吧!」
  「人家只是舉例而已。」
  「拜託……我說認真的,就算同樣在地球的人,光是對不同國家的人就會讓人抗拒了,跟外星人結婚這種事,肯定不會被接受吧?」
  「啊~你是這個意思啊?這沒問題,甚至地球人還比較好呢。」
  「……啊?」
  「我們月之民對地球人普遍有好感,尤其對日本人更是特別友善喔。」
  「有這種事……?」
  「嗯,就是這樣,所以你放心吧。」
  雖然我不是很清楚狀況,但我似乎找錯藉口了。這樣我反而多了一個應該要答應的理由。
  「更何況我怎麼會眼睜睜地讓麟太給人處死呢?我可是已經救過麟太一次的人呢。讓自己救過的人被處死,我才不會做那種浪費力氣的事。」
  「呃……也對。」
  「這樣想避免跟權貴之子結婚的我,還有想避免被處死的麟太,我們的利害就一致啦!」
  「這算什麼利害一致啊……活命跟結婚的重要程度根本不一樣吧?」
  「也是啦,麟太的性命不會比我的婚姻重要嘛。」
  「喂!」
  「好嘛,麟太,這是人家這輩子最大的請求啦……」
  「…………」
  輝夜雙手拉著我的手臂,就像是拔蘿蔔似地把我整個人從地上拉起來。
  「來,站起來……為了我倆充滿希望的未來,我們一起合作克服難關吧!」
  這彷彿美女班長鼓勵笨拙同學的說服手法,讓我大喊了聲:「啊!可惡!」然後在抓了抓一頭亂髮後,也只能站起身子。
  「好啦!我答應就是了!我扮演一個夠格當公主結婚對象的型男就是了!」
  「嗯!雖然應該不太可能,但就是要有這股幹勁!」
  輝夜接著領我從玄關穿過那非現實的詭異走廊,來到一個放有矮桌的乾淨房間。
  「我得先去換件衣服,麟太也順便換上“月球的服裝”吧。」
  我的高中制服似乎因為被飛碟撞到的衝擊,已經破爛不堪了。
  雖然我覺得連人體都能復原,那麼要復原衣服也不是難事,不過說要入鄉隨俗也是沒錯。畢竟這是少有的機會,試著穿穿月球服裝應該也不壞。
  我立刻把身上的和式禮服換成輝夜為我準備的月球服裝。
  在努力換上那身不熟悉的服裝後,我在房間的鏡子裡彷彿看到了古裝劇中的『錢形平次』。
  雖然嚴格來說並不一樣,但那像是法被的寬鬆外衣搭配緊身短褲的組合,讓我忍不住聯想到日本古裝劇裡常見的“官差”。
  「這就是月球的服裝啊……還不錯啦。」
  我盤腿坐在矮桌旁。由於在輝夜回來之前我也沒事可做。因此開始轉頭打量這間房間。
  這是一間鋪了榻榻米的和室。裡頭擺放著帶著歲月痕跡的木頭矮桌與茶具櫃,還有鐘擺式的老鐘跟漆柱,看起來很有氣氛。不過看到在凹間那把鯉魚旗、雛人偶、門松、必勝達摩通通擺在一起的景象,讓我不禁懷疑起兔耳家主的品味。
  「話說回來……這裡真是到處都充滿和風嗜好呢。」
  一開始是和式的結婚禮服,接著又是古裝官差的服裝。加上這像是老民家風格的建築,還有走廊上雜亂擺放的各種和風裝飾品。
  不管怎麼說,雖然是科技遠比地球發達的文明,但這懷古到不行的光景,實在讓我忍不住皺眉。就不能多一點近未來的感覺嗎?
  「……輝夜該不會是喜歡日本文化吧?」
  就在我隨口說出這句話的同時,紙門也被豪邁拉開。
  「沒錯!我超級喜歡日本文化的!」
  輝夜就像是迫不及待向身似地,興奮衝進房間,
  仔細一看,輝夜從原本的白色禮服換成了感覺是用巫女服以親民風格改造而成的居家服。發現輝夜那在短裙下襬底下彷彿吹彈可破的白晰大腿,讓我發出不自然的乾咳聲。
  ……嗯,不壞。
  輝夜態度囂張的形象與那身給人活潑感覺的服裝風格頗為契合。而且或許是已經習慣,先前我怎樣都覺得突兀的兔耳,現在已經見怪不怪了。
  雖然感覺說出真心話就會看到她的得意表情,所以沒說出口,但說老實話,現在的輝夜真的讓人感覺十分可愛。只不過……
  「麟太?你在發什麼楞?死掉了嗎?把死掉這種事留給你的眼睛和頭髮角質就很夠了啦。」
  前提是她沒有開口說話。
  「……輝夜的居家服也是和風呢。」
  雖然我並沒有特別稱讚,但是……
  「嗯!對啊!這是日本風的服裝喔!這是我自己設計的!而且還是特地用來自日本的布料製成的呢!麟太的衣服也是我用地球的縫紉機做出來的喔!」
  輝夜滔滔不絕地這麼興奮說明。
  「你看這個!麟太身上的繩子跟我的繩子是相同顏色!這種像是神社鳥居的深邃朱色很棒吧!還有這裡跟這裡也是!」
  只見輝夜以媲美芭蕾舞者的動作在原地轉圈。
  「這腰帶的顏色也很漂亮吧!還有!還有!這個袖子也是有特別……真是的!麟太!你有在聽人家說嗎!?」
  「有、有啊……有聽、有聽。」
  輝夜興奮地紅著臉頰,如同滔滔江水般對服裝的每個細節進行解說。雖然我對服裝是一竅不通,但也已經非常清楚輝夜真的很喜歡日本文化。
  「原來如此!話說回來,沒想到月球的公主會這麼喜歡日本,還真教人意外呢!」
  儘管我對輝夜的解說幾乎都是有聽沒懂,但如果不這麼強硬轉移話題,感覺輝夜的服裝解說恐怕不會停止。
  「我會喜歡日本文化並不是值得意外的事啊。因為月之民的每個人都喜歡日本文化喔。」
  我原本以為只有輝夜是個怪人,並想像能在其他地方看到彷彿科幻電影中的近未來景象,可是……
  「麟太,你知道『竹取物語』嗎?」
  「我當然知道,應該說沒有日本人不知道吧……那又怎麼了?」
  只見輝夜對我不解的反應發出像是調侃人的得意笑聲。
  「那麼你知道輝夜公主最後是回哪裡去嗎?」
  「少瞧不起人了,當然是回到月亮上的…………啊────!」
  察覺到某件事的我忍不住大叫。
  「不……不會吧!難道說故事中輝夜公主最後回去的月之都,就是……」
  「嗯。那是“月之民的初代輝夜公主”過去的真實故事喔。」
  「有這種事……雖然我原本就覺得那是個以童話來說有莫名科幻感的故事,原來實際是這樣嗎……」
  這是個不得了的事實。我好想立刻回地球去跟所有人說!
  「年輕的初代公主之所以會降落到地球,是因為太空船遭遇墜落事故的關係……」
  在輝夜這麼說明的時候,她也從袖子裡接連取出茶壺、茶杯跟三色糰子擺到矮桌上。那個袖子未免太神奇了……那簡直就像某個藍貓的口袋一樣。輝夜取出的東西明顯要比那袖子的容量要多。
  「當時因為事故而失去記憶的初代公主,似乎在日本受到十分親切的對待,聽說初代公主直到去世,都十分感念當時照顧過她的日本人民喔。」
  輝夜手腳俐落地開始泡茶。
  「正因為這樣,從服裝、建築到飲食,現在月球的食衣住行全都強烈反映著喜愛日本文化的初代公主影響呢。」
  輝夜熟練地將茶壺裡熱騰騰的綠茶倒進茶杯,在提醒我:「小心燙喔。」的同時,也把三色糰子跟茶杯一併放到我面前。
  「啊!所以剛才提到跟地球人結婚的問題,妳才會說……」
  「你說對了!受到初代影響跟地球人結婚的公主也不少喔。換句話說,我自己也擁有地球人的血統。所以找身為日本人的麟太作為結婚對象,可以算是名正言順的選擇。」
  我拿起茶杯,喝了口茶。雖然我並不算特別怕燙,不過也是因為口渴的關係,一不小心就讓熱茶燙到了舌頭。
  「真是的,人家才剛提醒過要小心燙的說,麟太很笨耶。」
  兔耳少女理所當然小口品嚐綠茶的光景,看來頗為奇特。
  「這樣一想……如果那個初代公主的太空船是墜落在埃及,那麼現在出現在我眼前的景象,說不定就會是金字塔跟人面獅身嗎……」
  「嗯!如果是那樣,那麼我可能就會穿著類似埃及豔后的服裝喔!」
  想像自己打扮成埃及豔后的輝夜語氣相當開心。雖然那樣似乎也頗有意思,不過對於我這個生於日本長於日本的人來說,還是綠茶的苦味最讓人安心。
  「輝夜,再來一碗。」
  彷彿在山腳茶屋品嚐到的綠茶跟糯米糰讓我放鬆許多。不過這只是短暫的安寧。
  把綠茶喝光的輝夜重重將茶杯放到矮桌上。
  「所以說,麟太!我們這就殺去女王所在的“月都”吧!」
  雖然我完全不懂那個“所以說”是怎樣冒出來的,不過在輝夜腦中,她的『婚約破壞作戰』似乎持續進行中。
  輝夜挺直她頭上的兔耳,激動地連連高喊:「開幹啦!」
  聽輝夜的說法,月都是:「那是在月球的首都,就像是日本的岐阜一樣!」
  「原來如此。」
  雖然日本的首都是東京,但我也懶得糾正,所以就當是那樣吧。
  簡單的說,基於打鐵趁熱的道理,為了阻止即將到來的婚約,輝夜似乎是打算帶著她的丈夫【偽】去跟女王當面談判。
  「出發!到月都去!」
  「等一下,那我到底要做什麼?」
  究竟有什麼具體的計畫,我可是一點都不知道。
  「妳該不會要我一見到女王,就當面下跪對女王說:『請把女兒嫁給我!』吧?」
  聽到我用說笑的語氣這麼說,輝夜立刻做出:「那還用說嗎!」的回應,睜大眼睛用嚴肅的表情說道:
  「當然是隨機應變啦!」
  「哇喔!這計畫太完美了!」
  ……不行,這丫頭靠不住。她只有幹勁而已。這個計畫實在讓人不覺得有好下場。
  「你別一臉冷掉的表情啦!交涉的事我會搞定,沒問題的!麟太只要像狸貓裝飾一樣默默待在旁邊就行了。」
  「那樣我在場有任何意義嗎……」
  「有啊!差很多耶!光是知道不只有我一個人……這樣就很讓人安心了啊!」
  「……啊~那我會在旁邊當假人的。」
  我冷淡地回應之後,便背對輝夜快步走到走廊。
  這樣我豈不是非幫她不可了嗎?尤其是聽到她說出:『光是知道不只有我一個人……這樣就很讓人安心了啊!』這種話……
  我能夠體會。雖然一個人比較輕鬆,但偶爾也會感到不安。
  「等我啦!麟太!不要把妻子扔在後頭啦!」
  輝夜從我身後連忙追了上來。不同於她生氣的語調,她的表情似乎帶有些許高興。
  「我們是扮演夫妻,所以你一定要多注意細節。因為麟太是個喜歡老婆喜歡到不行,對老婆唯命是從的老公。」
  「喂,那種設定是怎樣?我可是第一次聽到。」
  「那是人家心中的丈夫形象啊。所以你試著說說看:『輝夜今天也一樣可愛呢!』」
  「這……這哪說得出口啊!傻瓜!」
  「難道說……你害臊了?」
  輝夜帶著奸笑確認我的表情。
  「啊~麟太!你臉紅了!你害臊了!」
  「才、才不是呢!」
  我就像是要從輝夜身邊逃開似地加快步調。
  「那你說說看!『有輝夜當老婆,我是全宇宙最幸福的人!』」
  「這台詞怎麼亂升級啊!」
  我的步調更是加速。
  「說嘛、說嘛!快點說嘛~」
  「吵死了!誰要說啊!」
  我跟輝夜一起為這種蠢事加快腳步,就這樣像並駕齊驅的賽馬一樣來到玄關。
  「……啊!」
  正當我想到這樣離開玄關進入宇宙空間只會重蹈先前覆轍,有所遲疑的時候……
  「放心,這次沒問題。」
  兔耳少女帶著得意笑容這麼說道。我相信輝夜再次踏入宇宙空間。雖然我先是短暫繃緊身子,不過……
  「……奇怪?真的耶!我可以正常呼吸了?」
  發現自己能夠正常呼吸,讓我緊繃的肩膀頓時鬆了下去。轉頭一看,我看見輝夜除了頭上興奮晃動的兔耳外,她還用手指比了比左手腕的位置。
  「真意外!人家開發的那個手環不只會電人!還是能夠支援宇宙空間活動的好東西!」
  「太棒了!這是月球的科技實力嗎!」
  「那是我的科技實力!再誇!再多誇幾句!」
  「我可以誇讚妳,所以立刻把最早的那個暴力機能拆掉!」
  「才不要那是我給自己老公的愛情證明,所以不能拆啦!」
  「妳的愛也太痛了!我可沒有那種嗜好!」
  然而輝夜卻帶著:「啊哈哈!麟太!來追我啊!」的囂張笑聲,以簡直像兔子一樣的動作在石板路上跳躍逃開。
  「妳是看到積雪的狗嗎?月球的公主真是太有活力了……」
  輝夜感覺就像是許久沒有出門的年幼孩子。
  不……對於跟母親不睦又沒有朋友的輝夜而言,這樣跟某人一起出門,或許真的是久違的體驗。
  ……也罷,既然這樣,那就隨她高興吧。
  我以輝夜的背影為記號,沿著在月面上延伸的石板路又走了一段時間,緊接著在視界前方看到了彷彿在神社偶爾會看見的漫長石階。石階往下筆直延伸,而當我們走下石階,接著抵達一處像是車站月台般的平坦地點。在那個地點盡頭,能看見正迎接我們到來的朱色鳥居。
  「這個……還真是壯觀……」
  我最早看見的鳥居是個起點。有數百……不,是成千上萬的鳥居彷彿像是被楓葉覆蓋的秋季河川一般,一直到我眼睛看不到遠處的盡頭為止,那些鳥居都以等間隔持續排列延伸。
  在鳥居上有黑色與紅色的鮮明對比。構成讓人百看不厭的夢幻光景。
  「我們要從這裡搭“紅牛”到月都喔。」
  「紅牛……?」
  聽到輝夜那句話,讓我不禁皺眉。
  提到紅牛,我知道那是一種以牛為藍本的中空玩偶,而且是牛頭部分會持續搖晃的東北當地特產。只是她那『搭紅牛到某處』的說法讓我摸不著頭腦。
  只見輝夜就像參客般拍了拍手。下一瞬間,我便看見從鳥居隧道彼端有個紅色飄浮物急速朝這裡逼近。
  「好……好可怕!」
  在看見第一眼的同時,我便因為恐懼而打顫。
  因為那紅色牛形的中空玩偶帶著毫無感情,彷彿凝視深淵的白底塗黑雙眼以猛烈速度靠近。那與公車差不多巨大的紅牛,還是以高速猛力前後搖晃腦袋的方式前來。
  「這是什麼東西……不知該說奇特還是詭異……」
  「會嗎?人家覺得很可愛的說。」
  輝夜對我畏縮的反應感到不解。這個兔耳公主似乎不少常識都有點脫節。
  這時一架紅牛精準地停在我們面前。接著那紅色車體的一部分,以像是跑車鷗翼車門的方式開啟。同時還有腳踏板伸到腳邊。
  只見輝夜熟練地搭上紅牛,但我跟上的腳步卻有些猶豫。
  在紅牛內部是彷彿豪華禮車般的對面式座席。輝夜跟我面對面就座。而在我們就座同時,壁面應聲關上,紅牛開始安靜行駛。
  我不自覺地從長方形小窗觀望前方,看見紅牛腦袋以彷彿留下殘像的速度上下高速晃動,讓我「哇!」的一聲叫了出來。
  

  
  「啊,其實你如果按這個按鈕,紅牛的腦袋就會變成三個喔!」
  「那太恐怖了!別讓它增加啦!」
  「可是腦袋增加,速度也會變成三倍喔。」
  「詭異程度也會變三倍吧!」
  ……就把這當成是一場惡夢忘記吧。我調適自己的心情,從側面的小窗欣賞宇宙的繁星。
  那是十分耀眼的光亮。或許是沒有大氣阻隔的關係,在黑色背景中能看見耀眼的群星彷彿散落的珠寶。我感覺自己像是經歷了奢侈的天象儀體驗。
  正當我像是第一次來到水族館的小孩一樣,貼著窗戶玻璃眺望宇宙的時候,突然從身後傳來「麟太!快看快看!」的聲音,並被人連連拍打肩膀到甚至會痛的地步。
  「乾嘛啦……喔喔!」
  「看!那就是“月都”喔!」
  輝夜將手指向前方。
  「太……太壯觀了……」
  我瞬間就為眼前的壯大景色感到著迷。
  一座璀璨耀眼的巨大都市自月面的稜線緩緩浮現。在巨大的隕石坑洞中,竟然能看見和風建築整然在其中排列。
  不知是否也初代輝夜公主的意向使然,如同網格般整齊區分的街景,彷彿要讓來訪者感受到威嚇的莊嚴大門,從大門筆直延伸到中央部分的大道,還有聳立在月都中央,那作為象徵性建築的璀璨樓閣。
  眼前的景象彷彿就像是在現代復甦的平安京。
  「在宇宙中的平安京……這實在太扯了……」
  面對眼前實在太過荒唐無稽的現實,讓我感覺自己不只是被幻覺抓弄,簡直是幻覺跳到我面前狠狠甩了我幾記巴掌。
  在月都東西南北的大門部分,能看見樹枝狀分佈的複數鳥居隧道在大門前匯集。而在每個分枝都能看見有紅牛在其中行駛,那些紅牛當然也都像抓狂似地上下搖晃腦袋。
  那些多半是月球的交通網,而紅牛應該就像是無人駕駛的計程車。
  相對於輝夜司空見慣的反應,我每次看到有其他紅牛從旁邊經過都忍不住打顫。感覺等我回到地球看到紅牛玩偶,肯定都會回想起這些駭人的搖頭動作。
  當我們搭乘的紅牛減速接近大門,像是地鐵自動驗票口的格狀閘門便往左右敞開。
  「喔……喔喔!」
  穿過大門後映入眼簾的繁華街景,讓我自然發出讚嘆聲。
  熱鬧的人潮與喧囂,充滿活力的叫賣聲,身穿形形色色不同和服的行人,活潑奔跑的孩童,歌頌春天盡情綻放的櫻花路樹……不同於月球給人的冰冷印象,月都讓人能確實感受到生命脈動。
  「原來真的有月之民啊……」
  親眼目睹之後,我才總算能夠接受。至於在我面前的輝夜,正露出有些不服的表情,發出:「呃~我也是月之民喔。」的抱怨。
  不知是否該說理所當然。兔耳似乎是月之民的標準配備。路上往來的行人,無論是大人小孩老人,頭上都跟輝夜同樣長有兔耳。也就是說『有兔子住在月亮上』的民間傳說,就某種角度來說是真的。
  只是兔耳的尺寸似乎有個人差異。男性的兔耳要比女性的較小較短。而輝夜在女性當中,她的兔耳也格外醒目。
  在市區或許是有速度限制,我們搭乘的紅牛現在速度就像是在緩慢小溪上漂流的竹葉舟那樣,緩緩沿著大道駛向中央部分。
  「我問一下,我們是要去那座在城鎮中央的氣派城樓嗎?」
  「對,因為女王是在“龍宮城”的天守閣。」
  「……嗯?龍宮城?」
  「怎麼了?有什麼奇怪的嗎?」
  「啊,沒有啦……只是名字裡有浦島的我前往龍宮城,這裡面似乎有什麼特殊的緣分呢。」
  我原本只是抱著開玩笑的態度說這些話,可是……
  「啊,這樣一說……」
  輝夜意外地認真起來。
  「我記得以前確實有個跟麟太同樣姓“浦島”的地球人被招待到龍宮城呢。」
  我覺得自己似乎知道故事結局。
  「那個……那個地球人的名字,該不會是叫“太郎”吧?」
  「嗯,你怎麼知道?」
  「因為那個太郎在日本算是相當有名的人嘛。」
  看來這就是龍宮傳說的真相。在童話故事當中,是說龍宮城位在海底深處。
  可是如果說浦島太郎那個時代,如果沒有宇宙的概念,那又會如何呢?
  目睹宇宙空間的太郎誤以為是到了海裡,那應該也不奇怪。
  ……太郎,我不會辜負你可敬的犧牲。總之我回去就算收了玉盒,我也絕對不會打開。我看自己到時乾脆大喊:「我才不要這玩意!」然後把玉盒全力扔回去吧。
  我們通過龍宮城正門,像是避人耳目似地,紅牛一路帶我們到後門才安靜停止。當門打開,聽到輝夜下車時說出:「我們走吧。」的話語,我也自然跟在輝夜身後。
  「──輝夜公主,讓您久等了。」
  或許是輝夜事前已經知會了來訪的事,在後門外有名感覺像是大老闆秘書的成熟女性已在那裡等候。
  那人的年齡大約二十歲前後,她是一名有冷靜眼神的高挑美女。唯一一件令我在意的是在那腰際掛著看來像是日本刀的東西。她說不定是類似隨扈的人。
  「三日月,讓妳在這裡等我,真辛苦妳了。」
  「不會,保護輝夜公主是我的使命。」
  名為三日月的女性對輝夜相當恭謹。當她抬頭時與我目光交錯。在那一瞬間,她露出十分銳利的眼神。那讓我感覺自己彷彿會被她拔刀給一刀兩斷的魄力,令我不禁往後退開。
  「女王陛下在等您。」
  三日月這麼說完,便用像是我根本就不存在的冰冷態度轉身邁開步伐。看到輝夜跟在三日月後頭,我也連忙跟了上去。
  「……我做了什麼嗎?」
  我不記得自己有做什麼事會讓初次見面的人態度如此冰冷。可是我很快就想起現在我確實有讓特定人士抱持敵意的明確理由。
  看在不想見到我與公主結婚的人眼裡,我肯定相當礙眼。三日月那露骨的態度,確實像是表達對我的不滿。
  「唉……這樣未免太讓人不安了吧。」
  在三日月帶領下我們穿過後門進城。在輝夜腳踏入龍宮城的同時,看門人便朗聲發出彷彿能看見波紋擴散的響亮聲音。
  「第一公主!龍宮輝夜殿下駕到!」
  我感覺自己彷彿能看見街頭浪子突然亮出自己其實是朝廷大官的櫻花紋身。
  我們一路進到城內,令人驚訝的是城內的各級官員似乎已經全員列隊齊聚,並垂下帶有兔耳的腦袋迎接輝夜到來。
  面對官員們在兩旁整齊列隊構成的道路,輝夜昂首闊步地從其中走過。先前她那孩子氣的模樣已經完全不見蹤影。
  那副器宇軒昂的樣貌。這也毋庸置疑地說明輝夜是公主的事實。
  不過那些官員們在發現我存在的瞬間,也立刻面露不悅,彷彿在說:「這是哪裡跑來的怪傢伙?」。也多虧這樣,讓我的觀光心態徹底消散。我領悟到事情的嚴重性。
  我完全來到了陌生而且不友善的“異鄉”。
  輝夜跟我結婚的事情,多半已經有很多人知道了。而從官員們那毫不歡迎的態度,明顯是不滿我這個輝夜的結婚對象。
  如果這些人知道我是未經允許入境月球的地球人,而且還是假結婚……光想像就令我不寒而慄。
  我此時能做的,就只有盡可能繃緊表情,希望不要穿幫。
  在三日月帶領下,我們穿過會發出聲響的鶯板走廊,往更深處走去。或許是某種警備機制,三日月一路以拍手聲響來通過松竹梅紙門的認證。
  不久後我們來到通道盡頭,三日月在這裡停下腳步。
  「由這裡往天守閣。」
  我們搭上外觀像是綠色竹筒,內裝為米色的電梯。當電梯門關上之後,竹筒電梯便隨著讓人聯想到鹿威竹筒的清脆聲響開始移動。
  忍受不了沈默壓力的我,悄聲找身旁的輝夜說話。
  「……我說啊。」
  「你可別這時候說想回去喔。」
  「我……我只是有點緊張而已啦!」
  這種情況要人不怕,實在是強人所難。對我來說,覲見月球女王感覺就像是要拜會某國總統一樣。
  「……妳倒是輕鬆,因為對妳來說就像是回自己家嘛。」
  「算是啦,畢竟是幾年前都還在住的地方……我不會緊張喔。」
  但我還是注意到了。這麼說的輝夜,她的長睫毛正微微顫抖。
  ……對喔。這對輝夜來說是攸關她人生的大事。要是謊言穿幫,就算她是公主肯定也會遭受到一定程度的處罰。雖然輝夜表現得無所畏懼,不過內心肯定承受著不小壓力。
  想要設法緩和輝夜緊張的我,想到了一個點子。
  「我說啊……輝夜,在地球有一種好用的“法術”,妳可以跟我一起試嗎?」
  「什麼法術?」
  「那是能化解緊張的法術,就是用手指在掌心寫三次『人』字,然後把字吞下去。」
  「嗯~雖然人家並不緊張,但為了麟太,我就陪你一起做吧。」
  為了示範,我把手掌伸在在輝夜面前,在上面寫了三次人字之後,把字吞下。
  「看,就像這樣。輝夜妳也試試看。」
  「……嗯。」
  可是輝夜只在手掌上寫了一次人字便開口說:「等一下。」就這麼停住。
  「麟太……這些人是怎麼樣的人?」
  「啊?」
  「是大人嗎?是小孩嗎?是男的嗎!?還是女的!?」
  「那不重要啦!妳高興就好!」
  「好吧……那我要吞囉。」
  她雖然這麼說,但當手掌靠近到嘴邊……「我辦不到!」輝夜拉開手這麼說道。
  「要把這麼小的孩子們吞下去……那樣太可憐了,我辦不到啦!」
  「別做這種奇妙的感情投射啦!這只是好玩的法術而已!」
  輝夜原來是個意外死腦筋的公主。
  「那妳重寫啦。用比較大的字來寫就好了吧?」
  「嗯,好吧,我試試看。」
  可是輝夜接著說:「怎麼辦……麟太!」並再次停了下來。
  「我人字寫太大了啦這麼大的人,我吞得下去嗎!?會不會噎到呢!?」
  「哪會啊!真是的!手給我!」
  「啊哈哈!好、好癢!麟太!」
  想說這樣下去沒完沒了,所以我強行用手指在兔耳少女手上寫了三次人字,然後大喊:「來!吞下去!」就這樣把輝夜的手拉到她嘴邊。
  竹筒電梯正好在這時停止。
  「……咦?好厲害!感覺身體真的變輕了!這個法術好厲害喔!麟太!」
  「……就說吧?」
  我想這其實並不是法術的效果,而輝夜是在我們胡鬧的時候忘記緊張而已……總之結果好就好。
  我們來到位在最深處的房間。三日月站到一扇厚重的門前端整姿勢,她的兔耳跟身子都同時挺直。
  「……陛下,第一公主,龍宮輝夜殿下覲見。」
  三日月這麼向房間裡的主人報告之後,這才將門推開。下一瞬間,我的視野變被金箔的光輝覆蓋。
  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是牆壁屋頂都有金箔裝飾的華麗謁見廳。儘管十分氣派,卻不會讓人感覺俗氣。在各處的花鳥風月裝飾也醞釀出優雅的格調。
  在謁見廳最深處的王座上,坐著一名給人壓迫感的纖細女性。她頭上耀眼的精巧王冠,證明了這名女性是有特殊地位的人。
  「輝夜!妳那不知檢點的打扮像什麼樣子!妳沒有身為公主的自覺嗎!」
  沒錯,這個人就是月之民的女王。
  同時她也是輝夜的母親──龍宮乙和。
  像槍戰般的口角持續了約二十分鐘。遺憾的是公主跟女王都沒有讓步的意思。
  只是跟剛開始的時候相比,她們爭執的內容開始出現變化。
  「要我來說!您還記得以前“遊樂園的事”嗎?」
  「……嗯,應該是輝夜幼稚園的時候吧。那又怎麼樣了?」
  「人家只是想和竹組的大家一樣!和普通的女生一樣!跟母親大人一起到遊樂園去玩一次而已,但是……」
  「所以我不是利用公務空檔陪妳去遊樂園了嗎?有什麼好不滿的?」
  「母親大人太誇張了!竟然還特地把遊樂園給包下!我一個小孩在空蕩蕩的遊樂園內不管去哪都有一堆黑衣警衛跟在後頭!遊樂園要熱鬧才有趣啊……」
  「這是當然的吧?妳可是公主,是月之民的希望。要是有什麼萬一怎麼辦?為了避免妳踢到石頭摔跤……妳知道大家費了多少苦心才讓遊樂園保持連一顆石頭都沒有的狀態嗎?」
  嗯?這個女王該不會不是嚴厲……
  「就只是過度保護的家長嘛……」
  當我不小心脫口說出這麼想法,緊接著……
  「……你剛才說什麼?」
  女王狠狠瞪著我。我連忙別開視線,在回應:「我什麼都沒說……」之後,便立刻閉上嘴。
  「還有!人家一直很期待的雲霄飛車,也說太危險,不給人家玩!」
  「我實在不懂,那種……快速上上下下,還會在半空轉圈的東西,有什麼理由非得要付錢嚇自己不可呢?」
  對於討厭那類尖叫設施的我,也是在心裡全面贊同女王:「說得好!」
  「雲霄飛車就是要享受那種驚險嘛!而且在鬼屋的時候也是!」
  「鬼屋嗎……光是回想就讓人氣憤。」
  「那是讓鬼嚇的遊樂設施!可是母親大人為什麼要對每個扮鬼出來的人說什麼:『我可是女王!』還去打人家呢!」
  「就算是扮鬼的人也不能例外!從身後突然出現,實在太不懂禮數了如果不想被我打,就該低著頭從正面現身!」
  啊,不行,這個女王根本不適合到遊樂園。
  總而言之,正如各位所見,不知不覺間已經從公主vs女王,變成女兒vs母親了。
  而且也正如各位所見,我基本上根本是局外人。就算我開始趴下來做伏地挺身,搞不好都不會有人發現。
  「可是就是因為這樣……我……都沒法跟學校裡的人說話!當大家開心談論遊樂園的時候,只有我沒法加入的那種煎熬,母親大人明白嗎?」
  「哼……不過是那點小事……」
  「小、小事……妳說是小事!是那樣嗎!」
  「我是說了!是小事!那是我也走過的路!」
  「所以我也應該要忍耐嗎?那樣未免太自以為事了!」
  「是誰自以為是啊!妳就只知道任性!龍宮之女天生就是特別的存在!想要和市井的年輕女子一樣任性妄為,是不被允許的!」
  「為、為什麼!為什麼母親大人……就不能體會我的想法呢!」
  輝夜帶著激動扭曲的表情發出悲痛吶喊。
  「早知道會這麼痛苦……如果能不給妳生下來就好了!」
  「輝夜!!」
  另一個吶喊聲立刻壓過了輝夜的聲音。不過那並不是女王的喊叫聲。
  「……別對自己母親說出那麼傷人的話。」
  忍不住那麼大叫的人,其實是我。那種否定雙親生下自己的話語,我無論如何都沒法忽視。
  「……對不起。」
  在我身旁的輝夜頭上兔耳沮喪地下垂。從輝夜這麼聽話的態度來看,自己應該也有在反省剛才那種過份的發言吧。
  至於在王座上的女王,這時則睜大眼睛看著我。畢竟一個裝飾品突然出聲大叫,任誰都會驚訝。
  「……我不懂事的女兒應該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吧。」
  我完全搞砸啦。我的吶喊似乎衝高了“仇恨值”,讓女王把我當成“目標”。
  如果以職業來說,身為盜賊的我不知能不能坦住。沒辦法,我也只能咬牙上了。
  「別這麼說,女王陛下,怎麼會是談麻煩呢……我反而還應該感謝輝夜,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在我差點喪命的時候,就是輝夜救我的。」
  雖然撞到我的人,其實也是你家女兒。
  「喔?那可還是真是個特別的緣分。你們兩人就是如此邂逅的嗎?」
  「……是的。就是那份願意拯救我這個陌生地球人的善良,讓我愛上輝夜。」
  這倒也不全是謊言。知道是重罪仍帶我回月球,也可說是出自輝夜的善良。我覺得輝夜的本質,就是她連吞下手上的人字都會猶豫的善良。
  「原來如此……」
  女王將手放在臉上,無奈地搖了搖頭。這是會面結束的意思嗎?但心中會有如此期待的我,實在太淺慮了。
  「不好意思……就我看來,你別說是與我挑選的對象比較高下,根本就是連一點勝算都沒有吧?」
  女王揚起嘴角,對我嗤之以鼻。這是露骨的挑釁。看來女王決定改變戰術,不是與輝夜爭執,而決定從我下手。
  「你這個人……有什麼過人的長處嗎?有地位跟名譽嗎?有財力嗎?你擁有能匹配月之民公主的價值嗎?」
  「呃……這個……」
  不可能會有的。我只是普通的高中生,要說長處,就是電玩技術要比一般人稍微熟練一點,還有因為不挑食,所以身體意外還算相當健康而已。
  「……沒有嗎?那只能說很遺憾,你死心吧。如果不是門當戶對的對象,我是不會讓女兒嫁給你的。」
  就在這個時候,在我身旁的兔耳少女代替語塞的我高喊道:
  「不,等一下!」
  這時機抓得好,真是令人感激。交給她應該不成問題。從輝夜將我塑造成假結婚對象的本事,看得出她是個頗懂得工於心計的女人。當然,輝夜肯定也察覺到了女王的刻意挑釁。
  「他確實是沒有任何能贏過人的地方!」
  「喂!妳想幫我嗎!?」
  「這個名叫浦島麟太的地球人,正如外表所見,是個眼睛像是死魚,也沒有絲毫女人緣,在學校的成績也是平均水準,不會讓人覺得有未來性。跟他當比較對象,對於對手未免太失禮了。」
  交給她問題可大了。
  「那又是為什麼?為什麼妳要挑這種人當伴侶!?妳認為那個人配得上妳嗎!?」
  女王透露出明顯的不悅。這也難怪,因為輝夜的發言怎麼聽都像是在胡鬧。可是輝夜的表情卻十分認真。
  「是的,配得上成為我丈夫的人,只有浦島麟太。」
  輝夜直截了當地如此斷言。
  「我完全不懂這是什麼道理……這個人究竟哪裡配得上妳了?」
  「剛才母親大人不是也看到了嗎……」
  我也完全不懂輝夜在說什麼。
  「只有麟太而已,只有他會真心責罵我……」
  輝夜臉上露出開心笑容。在這一瞬間,我清楚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在月球幾乎沒有幾個人會責罵身為公主的我。」
  「是沒錯,大概就只有身為母親的我會那麼做吧。」
  「對這樣的我來說,身為地球人的麟太是少數會糾正我錯誤的人。他是個能夠不受限於我公主的頭銜,和我對等相處的寶貴對象。」
  雖然我不知道這些是否是真心話,不過輝夜那令人動容的話語,真的緊緊揪住了我的心。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是根據自己的意志,選擇了這名名叫浦島麟太的男子。這是我僅有一次的人生,可能的話,我希望能與自己喜歡的人結為連理。」
  回想起來,在我十七年的人生當中,從未像這樣被人需要。
  或許是輝夜逼真的演技收到效果,女王在長嘆一聲之後,擠出了「……原來如此」這幾個字。
  這讓輝夜的兔耳瞬間挺直起來,臉上也露出燦爛笑容。
  「那麼說!關於那件婚約的事可以取消囉!」
  「不可能。」
  「為、為什麼!?母親大人不是都明白我的感受了嗎!?」
  「妳忘了嗎?成為輝夜夫婿的意思……也就是說,那與成為月之民的“王”是同意!」
  「這……這個……」
  「王是一國的象徵!一定要是有對應資格的人物!」
  女王接著用扇子指著我的鼻子厲聲說道:
  「夫婿是個“廢物”是不行的!」
  這尖銳的話語刺穿我的胸膛。雖然自己這麼說是很尷尬,但我並不是什麼有頭有臉的男人……看在女王這種身居高位的人眼中,像我這種一無可取的平庸高中生,或許真的就只是『廢物』而已。但就算是這樣……
  「恕我失禮,女王陛下!擔憂國家的未來是很重要,不過連自己身邊女兒的感情都不能理解的母親,我也不想被那種人說是『廢物』呢!」
  也是因為對於母女不睦而累積的鬱悶,讓我終於忍不住喊出聲來。
  「──喔?竟敢對我有意見,真是好大的膽量,地球人。」
  可是在我面對女王銳利視線的瞬間,我便像是被人用手槍抵住腦袋一樣,頓時氣勢全消。
  「……啊,對不起,我說得過份了。」
  「怎麼?這樣就完了?用不著客氣,想說什麼就儘管都說出來。不過我不保證你能平安從城裡離開就是了……」
  慘了!我真的慘了!這算欺君罪嗎?因為欺君罪被處死嗎?我要被處死了嗎……
  「……母親大人,請收回那句話。」
  就在這個時候,剛才默不作聲的兔耳少女緩緩開口。
  「……為您用『廢物』侮辱我丈夫這件事道歉。」
  或許是真的很不甘心,輝夜的眼角泛淚,肩膀也微微顫抖。
  「麟太確實沒有地位、沒有名譽、沒有金錢……而且外表也確實不怎樣……」
  「喂。」
  「……可是麟太是能夠理解他人痛苦的人。麟太在剛認識我不久,就立刻能理解我的孤獨……那不知令我有多麼高興。」
  輝夜的這番話語彷彿像是在取出用棉花包覆的珍貴寶石。
  「如果是那樣的麟太……如果是這個人,一定能夠填補我的孤獨……我是抱著這個想法,才希望成為這個人的妻子的。」
  輝夜這番話讓女王用好奇的眼神在我身上打量。夾在婆媳之間的丈夫是什麼感受,我竟在此刻有所體認。
  「看來你們還真是恩愛呢……」
  女王嘆了口氣,接著說道。
  「既然妳這麼堅持……要我道歉也無妨,輝夜。」
  「母親大人,真的嗎!?」
  「不過我有條件。就是要對我證明你所選的地球人不是『廢物』,而且還有能勝任王者的本事。」
  「……方法呢?」
  「嗯,就用“月面戰爭”來做判斷吧。」
  ……月面戰爭?突然聽到這感覺頗危險的詞句,讓我相當不安。
  「……好吧,我會證明我的丈夫不是『廢物』的。」
  雖然我有很多話想問,不過一件我能確認的事,就是我人生裡是第一次被人這樣連連說是『廢物』,我想八成以後也不會有類似經驗了。
  「那麼……“一個月後”怎樣?」
  「……無所謂。」
  「三日月!妳都聽到了!立刻去安排月面戰爭的事情!」
  「……遵命,陛下。」
  「真是令人期待……期待看到輝夜在月面戰爭落敗的懊惱模樣。」
  「我也很期待……期待我們獲勝後母親大人向我道歉的模樣。」
  兩人都對彼此露出滿面笑容。這種平靜反而讓人害怕。
  在王座上的女王接著望向我,然後誇張聳肩。
  「我很同情你,地球人,要應付這叛逆丫頭,一定很吃不消吧?」
  「女王陛下……您真是英明。」
  這是今天我第一次與女王意見一致。
  「母親大人,那是謊話!麟太常說我就是有些任性的部分最可愛了!」
  「咦?我怎麼不記得我有……好痛好痛好痛!」
  「那就到此為止!我們還要準備月面戰爭的事情,先告辭了!」
  輝夜不等話說完就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用力拉著我。這讓我被迫從椅子上被起身,然後被輝夜給拉走。
  輝夜快步離開謁見廳,不發一語地通過三日月身旁,頭也不回地走向電梯。而就在我們進入竹筒電梯,電梯門關上的瞬間。
  輝夜抱著腦袋蹲了下去。
  「啊──!我搞砸了!」
  前一刻還像寶劍一樣挺得筆直的兔耳,現在彷彿變成破銅爛鐵似地沮喪低垂。
  「怎麼辦……我答應要參加月面戰爭了……」
  那狼狽的模樣,看起來根本就像個“輸家”。
  「不對啊,妳為什麼要附和那麼露骨的挑釁啊?好吧,我自己也是有對女王大吼……我也不能說什麼啦……」
  「可是我實在受不了嘛……她竟然說麟太是『廢物』……」
  這麼說的輝夜抱著自己的腿,緊緊縮起身子。
  「雖然有些話是沒錯……麟太的長相確實不像是有本事的樣子嘛。」
  「……咦?女王應該沒有提到長相吧?」
  「可是!我真的認為麟太絕對不是什麼『廢物』!男人不是光看臉的!你要有自信!麟太!」
  「呃,剛才應該都沒提到臉的事吧?對吧!」
  儘管我們這樣拌嘴,但我還是對輝夜的反應感到高興。我從不知道有人為自己生氣,會是這麼令人高興的事。
  「啊~我太笨了……我完全中了母親大人的計了……母親大人知道只要能搬出月面戰爭,對那個權貴兒子十分有利,所以才那樣設計我們……」
  「可是……既然變成這樣也沒辦法,我也會盡可能幫忙的……我們兩人一起合作讓女王吃鱉吧!」
  「謝謝,你人真好……廢太。」
  「誰是“廢太”啊!我看根本是妳也認為我是『廢物』吧!」
  我硬是把輝夜從地上拉了起來。
  「比起那些,妳先多跟我說一些『月面戰爭』的事吧。」
  「呃~那個……就是……」
  輝夜心虛地左顧右盼。
  「況且這不是很怪嗎?我們是來取得結婚的允許,為什麼會扯到戰爭啊?我這個地球人實在搞不懂狀況。」
  「聽我說,麟太,我希望你聽說說明時不要生氣……」
  「……好吧。」
  「月面戰爭其實……就是所謂的“決鬥”。」
  「決鬥!?」
  「像剛才那種彼此主張沒有交集的狀況,用月面戰爭解決是月球自古以來的習俗,而最後還能活著站在場上的人就是贏家。」
  「咦!?難道說是輝夜跟女王要進行那個決鬥嗎……?」
  「怎麼可能!公主跟女王決鬥可是前所未聞的狀況呢。是雙方要互相推出代表來決鬥啦。」
  「所以說代表是……」
  「我想女王那邊當然會派出預定跟我訂婚的權貴之子“愛染”出馬。畢竟女王就是為了這麼做才搬出月面戰爭的……」
  「所以,我們這裡呢……?」
  「我們這裡,呃……」
  說到這裡,輝夜突然露出相當刻意的可愛笑容。
  「就是麟太啦……嘿嘿!」
  聽到這個答案的瞬間,我雙手重拍在輝夜身後的牆上。
  「妳……妳、妳這……輝夜!別開玩笑了!」
  順帶一提,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能夾著女生“拍牆”。
  「你不是答應不生氣了嗎!」
  「我當然要生氣!而且妳說『最後還能活著站在場上的人就是贏家』,那根本是要我玩命嘛……」
  「因為是決鬥嘛。聽說以前也是死了不少人呢。」
  「唉……為了避免被處死,所以要跟人去玩命決鬥,這太不講理了……這實際上也是死刑吧……決鬥這種東西,體育拿丙的我不可能贏的……啊~我死定了~這太教人難過了~在地球的百萬浦島迷,肯定都會惋惜的~」
  「別擔心!麟太!全宇宙連一個迷麟太的人都不會有的。」
  「在、在宇宙某處,說……說不定會有一個吧!」
  「是啦,是啦,那麼我就來當全宇宙裡的那一個好了。來,打起精神來。奮鬥,一發喔!麟太!」
  「拜託妳別用那種像是電視廣告中猛男掛在斷崖邊的加油法……」
  「沒問題的啦!現在說是決鬥,但已經普遍都是用“競速”來較量了!」
  「……競速?妳說的競速,是那個競速嗎?」
  「嗯。就是用太空船在月面的賽道上跑,誰第一個抵達我們現在所在的這座龍宮城,那個人就贏了。女王還可以幫贏家實現“一個願望”呢!」
  「原來如此……所以輝夜是想靠那“一個願望”,讓女王允許妳自由結婚嗎?」
  「嗯!因為月面戰爭的勝利是絕對的!所以就算是母親大人,也不能用『我不記得有這件事』之類的方式賴皮喔!」
  「好吧,不管怎麼說,如果是競速……就算輸了應該也不會死……」
  「不行!要贏啦!要為了可愛的妻子贏啦!」
  「別這樣,我會盡力啦……不過,愛妻啊,丈夫的性命也很重要喔。」
  「放心啦,沒那麼容易死的。啊,可是那基本上還是想怎樣都行的競速,所以……要在被幹掉之前先幹掉對手喔!」
  「結果還是玩命嘛!」
  「沒問題的啦!我會陪著你的!」
  「從剛剛妳說的沒問題就一直都很有問題啊!」
  就在我抱頭的同時。
  「──啊!」
  輝夜突然想到了什麼。正好就在這個時候,電梯響起清脆的竹筒聲響,告知我們又再次返回地上。
  「呵呵呵,麟太!好消息!我想到一個很棒的點子了!」
  輝夜這麼說完便穿過電梯門,她挺直頭上的兔耳,意氣風發地穿過走廊。
  「麟太!我們先不回家,要先到“下町”去喔!」
  「……隨便妳了。」
  我跟著那個自信滿滿的嬌小背影,走在她一步之後的位置。這是個讓人難以搞清楚究竟誰是丈夫誰是妻子的狀況。

轻之国度录入组 发表于 2020-2-7 11:12

  4【月球漫長的午後】
  
  輝夜所說的下町,是從貫穿月都中央的大道往隕石坑外圍城牆的方向移動數個街區後所能看到的區域。
  跟有許多洗鍊高層建築的都心相比,下町大多能看到的像亞洲鬧區那樣較為粗糙破舊的建築,巷弄也像迷宮一樣蜿蜒交錯。
  不知這裡是否也有地價問題,一般庶民會避開都心住在郊外,似乎是個就算在月球也沒有兩樣的社會普遍現象。
  這或許也是受到親日的初代輝夜公主影響吧。
  「哎呀,難得見到地球人呢~」
  「小哥!你是不是迷路啦?」
  「喔!我可以帶你到大道那裡喔!」
  住在這裡的人看到沒有兔耳的我顯得格外熱情。真慶幸我得到的反應並不是:『外人滾回去!』
  不只是如此,聽他們的說法,我似乎並不是第一個來這裡的地球人。難道說除了我之外,在月球還有其他地球人嗎?
  這樣說起來,輝夜有說過我來月球是『未經允許』。這代表有其他『獲得允許』住在月球的地球人也不奇怪。
  都心跟下町。就我現在大致對月都的感覺,居民的生活形態跟地球似乎沒有太大差異。無論是以女王為權力頂點,還是王權統治,回顧地球的歷史,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月之民與地球人。儘管是有兔耳這個差異,不過依舊是外觀酷似的二足步行有機生物。看來朝便利性與機能性的之類的方向持續發展,生活、社會、風俗等方面,最後都會抵達到一個差不多的位置。
  尤其是男人的欲望說不定也是宇宙共通。
  「嗨~地球人的小哥!要不要來玩玩啊?會給你優待喔!」
  「這裡的大姊姊會帶你認識月球女生的優點喔!啾!」
  幾個有豐滿身材的兔耳大姊這樣對我搔首弄姿,讓我就像是被看不見的磁鐵吸住似地停下腳步。
  「……麟太,你還記得身邊還有妳的老婆嗎?」
  可是兔耳少女用白眼瞪我的壓力,讓我再次邁開步伐。而且步伐還多了幾分倉促。
  「原來麟太喜歡那種胸部大的女生啊。」
  「呃,怎麼會……」
  我聲音不小心走了調。我當然不能對輝夜承認那種事。至於理由我就不多說了。
  「不過麟太是真的喜歡年紀比自己大的大姊吧?而且初戀也是唸大學的大姊姊……」
  「話說回來!下町這裡真有活力,光是在街上逛就讓人心情很愉快呢!」
  「啊!你轉移話題了!」
  和風茶點店跟時髦的和式服裝店,加上像是中華料理的餐館、肉舖、魚舖,還有剛才有性感大姊姊在門外拉客的特殊店家,這種雜亂感相當有趣。
  熱情和善的下町居民構成了雜亂中參雜些許誘惑,不過那熱鬧且笑容不斷的城市氣息,讓我相當中意。
  話雖這麼說,這也是不折不扣的異文化交流。就算同是地球人,同在日本,光是地區不同,就連味噌的顏色都不一樣,如果換成外星人跟地球人,自然更不用說。
  「你們看!那個女生的耳朵!」
  「哇~好長、好可愛!好好喔!超羨慕的!」
  看見與我們擦肩而過年輕女孩對輝夜兔耳的羨慕反應,讓我深深感受到我們之間的文化隔閡。
  而如果是換成幾個年輕的男性……
  「喂!你們看,那個耳朵……太讚了!好性感喔!」
  「就算只是一次也好,我好想和有那種耳朵的美女交往喔……」
  他們對頂著兔耳自信走過面前的輝夜身影露出色瞇瞇的表情。這什麼鬼?
  雖然我完全無法理解什麼是讓他們興奮的要素,不過這或許就像是長頸族會說『脖子長的女人是美女』一樣的價值觀差異吧。
  總而言之,可以肯定對月之民來說,兔耳是種具有象徵性的存在。
  「麟太,那間“萩餅店”的味道也很棒喔!我們回去的時候去逛一下吧!」
  「咦?妳剛才是不是有說回去路上要買鯛魚燒之類的話?」
  「對喔!怎麼辦?真傷腦筋。地球上有類似『如果猶豫就兩個都買!』的格言嗎?」
  「才沒有。」
  ……呃,應該沒有吧?
  「這樣啊……」
  「真那麼想吃,就兩個都買不就好了?」
  「可是……兩個實在吃不下啦。那樣會吃撐的……」
  「那麼就萩餅跟鯛魚燒各買一個,兩個都吃一半好了。剩下一半我可以幫妳吃。」
  「啊,對耶!現在不只有我一個人嘛!原來還有這招呢!」
  竟然會對這種小事如此興奮,看來輝夜真的是太過習慣一個人的生活了。
  在見過她與女王之間的麻煩關係,我也能夠體會她為何會像名人子女選擇出國留學那樣,明明是公主卻選擇在距離月都有段距離的僻地過安靜生活了。
  可是我無論如何還是會有希望她們母女能夠和好的想法。
  因為應該那樣才對吧?她們彼此都是在這世上獨一無二的親人吧?親人不就是應該要互相扶持嗎?親人這種東西,是無可取代的……
  「算我拜託妳,你們一定要和好……要是等失去之後才後悔,那就太遲了。」
  「嗯?麟太你剛才有說什麼嗎?」
  「……不,沒什麼。」
  順帶一提,在下町似乎沒有人知道輝夜是公主這件事。
  「因為人家來下町玩的時候,都會打扮成普通女孩的模樣,盡可能不讓自己太過顯眼啊!」
  「等等,我看妳在這裡非常顯眼喔!」
  話雖這麼說,但後半截『妳是只要不讓人知道是公主就好嗎?』這句到嘴邊的話,我還是吞了下去。
  看來輝夜在官方活動等要在月之民面前露臉的時候,都會經過特殊的化妝,並穿上類似女王身上十二單衣之類的奢華服裝,把自己打扮得判若兩人。
  這樣一說……當輝夜穿著居家服進入謁見廳的時候……
  『妳那不知檢點的打扮像什麼樣子!妳沒有身為公主的自覺嗎!』
  我回想起女王一開口就對輝夜發出的怒叱。輝夜現在的穿著先不論好不好看,但怎樣都不像是一個公主。
  而且從輝夜的話語之中,感覺她似乎也經常偷跑到下町來玩……
  「唷!輝夜小妹!好久不見啊!」
  「啊,爺爺!你腰好了呢!看到你這麼健康,我也很開心呢!」
  「哎呀,是輝夜啊。今天怎麼會來呢?」
  「來走走而已啦!阿姨今天也很漂亮呢!」
  「喔,輝夜小妹!來買點秋刀魚吧!這批魚很肥很好吃喔!」
  「大叔!謝謝!我要回去時會再過來的!」
  輝夜在這一帶相當有人緣。
  「大嬸!午安!」
  「哎呀,是輝夜小妹啊。妳今天也跟草莓一樣可愛呢。」
  這裡應該是蔬果店。輝夜在一間擺有蔬菜的店家前停下腳步,開始跟一名身材媲美相撲力士的大嬸交談。
  「今天我是來找“是空先生”的,他有在工房裡嗎?」
  「難說喔,那個酒鬼搞不好又從大白天就泡在居酒屋裡了。」
  「唷!輝夜小妹妳找是空那傢伙啊?今天他沒在居酒屋那裡喔。」
  或許是店老闆吧。一個體積大概只有大嬸三分之一的大叔,突然從先前那名大嬸身後冒出來這麼說道。
  「臭老頭!我還想你死哪去了,結果你放著工作跑去居酒屋摸魚嗎!」
  「誤、誤會啊!我只是在送貨經過時瞄了一眼而已啦!」
  「……最好是真的,要是說謊被我抓到,可有你受的!」
  只見店老闆就像是被蛇盯住的青蛙一樣縮起身子。或許是為了轉移話題……
  「對、對了,輝夜小妹!站在妳後面的那個小哥是誰啊?」
  碰巧跟我對上視線的大叔,就這樣把我當成轉移話題的材料。
  「哎呀?真的有呢。他長得太不起眼,害我都沒看見呢。」
  「不好意思,都怪我長得太不起眼了……」
  「我說笑的啦!我早看到啦!不過我也是真心覺得你不起眼啦!」
  「結果是認真的嗎!」
  只見大嬸靠到我面前,一點都不顧慮地對我上下打量。
  「等等,大嬸,妳也靠太近了吧?」
  「你是個像過期蘿蔔乾一樣,感覺靠不太住的男人呢。」
  「這講話太毒了吧!」
  「你有好好吃飯嗎?男人應該更……就像成熟大蘿蔔一樣又粗又壯才好啊!」
  「……是啊,說得對。」
  不過妳的老公也是扁到跟乾燥昆布差不多呢!
  「這個蘿蔔乾小弟該不會是輝夜小妹的“男朋友”吧?」
  「誰是蘿蔔乾小弟啊!」
  「不是啦!蘿蔔乾小弟是人家的“老公”啦!」
  輝夜滿臉笑容地這麼回應。年齡等於沒女友經歷的缺點,就是明知是假話,但被介紹說是“老公”,還是會讓我忍不住心跳加速。
  「哇哇哇哇!輝、輝、輝、輝夜小妹!妳是什麼時候結婚的!?」
  「這、這、這不得了!事、事、事情嚴重啦!!這會讓下町的男人搞出暴動的!!」
  蔬果店夫妻驚訝到彷彿面對世界末日一樣。
  「真是的,大嬸跟大叔都太誇張了啦。」
  「一點都不誇張啊!」
  「下町這裡喜歡輝夜小妹的男人可多著呢!要是大家知道輝夜小妹已經結婚,不知會鬧成什麼樣子……」
  「啊!輝夜小妹!雖然不太好意思,但妳結婚的事,麻煩就只有我們知道就好了!」
  「嗯嗯嗯嗯!老頭,這是好辦法!」
  只見蔬果店夫婦就像是擔心會有其他人知道似地,緊張地東張西望。
  「……總而言之,一步一步來比較好!先從讓大家去傳輝夜小妹好像有『好對象』開始吧!」
  「說的對!這樣那些男人受到的打擊也比較小,這是好辦法!
  我不禁和輝夜對望了一眼。蔬果店夫婦把我跟輝夜擱在一邊,就這樣做出結論。
  「小兄弟!你真有福氣呢!」
  大叔湊到我身邊,用格外熱情的語氣這麼說道。
  「等等!大叔,你也靠太近了吧!」
  「輝夜小妹是個活潑!開朗!可愛到極點的女孩呢!她可是我們下町這裡的偶像!是天使呢!你明白嗎!小兄弟!」
  「啊,是……」
  「小兄弟啊……要是你讓輝夜小妹哭泣,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呃,大叔你也不用哭成這樣……」
  「啊哈哈!大叔還是一樣很會開玩笑呢!那我們就先去是空先生的工房囉!再見囉,大嬸。」
  至於身為當事者的輝夜則一臉事不關己的模樣,這麼笑著道別。這落差也太誇張了。
  我直到最後都沒法確定究竟是這對夫婦太過誇張,還是輝夜自己少根筋。
  看樣子輝夜一點都沒有把蔬果店夫婦說的話給當真。
  「剛剛還說暴動呢!下町的人真的很會搞笑呢!」
  在我們前往是空這個人的工房路上,輝夜也笑著說出如此感想。
  不過真的只是玩笑嗎?
  從輝夜經過下町男人身邊時,大家臉上那懷抱憧憬的表情,就算說暴動太過誇張,但輝夜受到許多人喜愛這件事,應該不會錯……
  我想很可能也有像蔬果店夫婦所說的那樣,真的瘋狂喜歡輝夜的人吧。
  如果有什麼萬一,被那些狂熱愛好者知道我是輝夜的丈夫……他們該不會抓狂到跑來取我性命吧……對那種激進愛好者的想像,讓我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真是的……人命在這裡這麼不受重視嗎?」
  仔細想想,我自從來到月球之後,就一直跟“生命危險”比鄰而居。可以說是鄰居。我們都快有假日時會兩家人一起出遊烤肉的交情了。
  在我臉上正罩著一層陰影的時候,在我前方的輝夜正充滿幹勁地持續深入小巷深處,彷彿就像是要闖破迷宮似地快步前進。
  不久之後,當我們穿過幾乎沒有行人的小巷,出現在我們眼前的是一棟看來像是半橢圓形工廠的木造建築。
  「這也太糟糕了……」
  建築有部分屋頂已經掉落,外牆相當破爛,窗戶玻璃上有許多裂痕,讓這裡看起來簡直就像一座“廢墟”。
  「……奇怪,都沒聲音呢。是空先生沒在工房裡嗎?」
  輝夜讓自己長耳抽動幾下之後這麼說道。從輝夜的說法來看,這棟半橢圓形的廢墟似乎就是那個名叫是空的人所擁有的工房。
  「我說啊……妳口中那個叫是空的人,到底是什麼人啊?輝夜會在龍宮城那麼興奮的說想到好點子,那麼他應該是跟這件事有密切關係的人吧?」
  「是啊!」
  輝夜就像是早已等待我提出這個問題似地,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
  「是空先生是月都最頂尖的太空船技師喔!」
  「最頂尖的技師啊……」
  我充滿懷疑地看著眼前的廢墟。相對於那誇張的頭銜,這座工房相當破爛,區位也相當偏僻。怎麼看也不讓人覺得是什麼頂尖技師工作的地方。
  「啊,麟太!你露出“像在懷疑死魚的眼神”!」
  「喂,妳把像死魚的眼神跟懷疑的眼神混在一起了。」
  「是空先生確實是個酒鬼,講話也很粗魯……看對方不滿意就不肯接工作,是個很難搞的人,可是……他真的很有本事喔。」
  聽起來像是店面髒亂但口味道地的頑固老爹所經營的拉麵店。
  「妳似乎很推崇他的技術呢。」
  「當然啊!按照我需求打造出我太空船的人,就是是空先生!要造出那麼快的太空船,就算找遍整個月都也只有是空先生能做到了!」
  「啊,原來是這樣……」
  聽到『太空船』這個字眼,讓我總算明白輝夜的意圖。
  「所以妳打的主意是要請是空這個月都頂尖的技師,來幫我們打造用在月面戰爭的機體嗎?」
  「嗯!這點子很棒吧!我們要先用壓倒性的太空船性能跟愛染拉開差距!」
  「可是那個人很難搞不是嗎?他會願意接受我們委託嗎?」
  「唔~不試試看還不知道,不過我想由我拜託他,他肯定會答應的!」
  「妳還真有自信。」
  「還好啦!其實蔬果店大嬸說過,我跟是空先生年輕時喜歡的人很像,所以可能是那樣,是空先生從一開始就對我很好呢!」
  只見輝夜跑向那像是廢墟的工房。
  「是空先生!你在嗎?我是輝夜!」
  沒有反應,看來只是普通的廢墟。
  「嗯,他在裡頭的寢室睡覺嗎?還是說……在地下的工作室裡?麟太,我去後門那裡看一下!」
  輝夜丟下這句話,便沿著廢墟外牆消失在轉角之後。
  獨自被留在這裡的我上下打量工房那頗有特色的外觀,接著靠近廢墟正面玄關,隔著那滿是灰塵的窗戶玻璃窺看工房內部。裡頭看來一片昏暗,不見任何人影。
  「……該不會根本沒人在吧?」
  雖然蔬果店大叔說這個人沒有去居酒屋,不過也有可能只是剛巧沒有遇到。我開始覺得乾脆去是空常去的居酒屋等他可能還比較好……
  不過,當我無心碰到玄關的時候,拉門就這麼在我面前滑開。玄關並沒上鎖。
  「……咦?有人在裡面嗎?」
  不對,他也可能平常就沒有上鎖的習慣。況且大概也不會有小偷特地跑來廢墟偷東西。
  「算了,比起在這裡瞎猜,實際進去確認比較快……」
  我說了句:「你好!我是三河屋的人!」這種無聊的玩笑招呼,便穿過玄關進到工房內。
  下一瞬間,聽到地面響起的沈重聲響,讓我轉頭確認。
  「你哪來的?臭小子……我沒看過你呢。」
  從陰影中悄悄現身的壯碩大叔,那滿臉鬍鬚的粗獷面孔正用狐疑的眼神瞪著我。大叔像樹幹的粗壯手臂握著同樣大到誇張的菜刀,那駭人的氣勢讓我根本無法動彈。
  只見對方用那還滴著鮮紅液體的菜刀刀刃對著我開口說道:
  「你有覺悟了嗎?小子。」
  「……什、什麼覺悟?」
  「當然是被老子宰掉的覺悟!!」
  「……咦!?」
  「你懷疑什麼!是你自己跑到別人家裡“行竊”的吧!」
  「誤……誤會、誤會!」
  「你是罪有應得!小子!就算你死在我手裡,也怨不得人!!」
  「等等!況且我死了也沒法抱怨吧!」
  「我懂你為何會有這種念頭!小子!老子的工房確實一看就是個好地方!不過這可不代表你能進來偷東西!」
  「沒有、沒有!我一點都不會那麼想!」
  「死地球人!這種時候還想裝蒜嗎!你這樣也算武士嗎!」
  「不是武士、不是武士!我只是平凡高中生!」
  「廢話少說!武士就該懂得切腹謝罪!」
  「我就說你誤會了啦!大叔!!」
  壯碩大叔不由分說地揪住我的衣領,用類似舉起兩公升裝保特瓶直接對嘴喝的動作,輕鬆把我高舉過頭。
  脖子被衣襟扯住,讓我沒法呼吸。我就像是溺水般在半空中手腳胡亂掙扎。可是那叔那將我牢牢固定住的手臂卻絲毫不為所動。
  「如果你不是小偷,那又是來幹什麼的!給我說!地球人!!」
  呃,就算我想說也沒法出聲啊!這樣下去我會窒息的。
  ──啊,慘了。我眼前開始發白了。而且我還看見河對岸有人對我招手。可惡!最近怎麼老是這樣啦!
  就在我這樣發出無聲抱怨的瞬間。
  「是……是空先生!快把那個人放開!」
  氣喘吁吁的輝夜出現在玄關。
  「……這小子是輝夜的朋友嗎?」
  「是啊!他是我丈……不對!呃……他是我的朋友,叫麟太!」
  「哼……小子,既然這樣就早說嘛!」
  那叫是空的巨漢說完這句話之後,便粗魯地把我扔在地上。背部摔在木板地面的我,有好一段時間都只能躺在地上痛苦掙扎。
  「真是的!你們兩個怎麼搞成這樣啦?」
  「老子可沒錯喔。是這小子不該擅自跑進我工房裡的。而且又是生面孔,誰都會把他當成小偷吧?」
  「不是啦!麟太才不是小偷!雖然他有死魚眼又一頭亂髮還長相奸詐,不過他不是小偷!」
  我還是第一次被人用這種帶損人的方式幫忙化解誤會。
  「……算了,這點小事就算了,輝夜,來吃點西瓜吧。我弄到很好吃的西瓜,我剛剛在裡頭的廚房才剛切好呢。」
  那個大到誇張的菜刀是用來切西瓜的嗎?
  「啊~有西瓜是不錯,不過我今天是有事情來拜託是空先生的。」
  「是那個嗎?我先說清楚,要把撞壞的太空船修好,還得花上一段時間喔。因為那是在最高速度下撞壞的,所以要處理引擎一些纖細的修復工作,可是很麻煩的。」
  「不是那件事啦,我是來拜託其他事情的。」
  「啊?其他事情?」
  「嗯。」
  「真拿妳沒辦法……是什麼事?說來聽聽?」
  輝夜的膽子真大。不知那是天生的個性,還是因為經常跟那有非凡氣勢的女王爭吵,輝夜面對那個個頭有將近自己兩倍大的凶悍大叔,也沒有露出絲毫懼色。
  另外蔬果店大嬸的情報也很正確。大叔那凶悍樣貌雖然沒有變化,不過他注視輝夜時的眼神,就像是看顧小熊的公熊一樣慈祥。不過……
  「我知道是空先生的高超本領,所以想請你幫我打造能在月面戰爭奪冠的太空船!」
  當輝夜說出『月面戰爭』這個名字的時候,是空那凶悍容貌瞬間變得像惡鬼一樣駭人。
  「……那你們就滾吧。」
  「咦?」
  「我叫你們滾出去!」
  「你、你怎麼了!?是空先生!?」
  「老子最痛恨的就是月面戰爭了!要老子為了那種東西造機體,打死都免談!」
  是空粗魯揮動手中的菜刀這麼喊道。所謂踢到鐵板大概就是指這種狀況。
  不過好勝的公主也沒有讓步。輝夜的態度反而更加強硬。
  「為什麼?是什麼原因?為什麼要這麼討厭月面戰爭呢?」
  「囉唆!沒聽到我說滾蛋嗎!」
  「不說理由我不會走的!」
  「少廢話!快滾!」
  只見輝夜縱身一躍,就像無尾熊一樣攀到是空背上。
  「不要!我才不會走!」
  「輝夜!給我放手!」
  「你不說理由我不放手!」
  「……這什麼鬼?」
  想要把背上兔耳少女拉開的壯漢開始原地打轉。
  雖然當事人是很認真,可是從旁邊看起來就像是老爸陪女兒玩耍一樣,令人不由得會心一笑。
  「啊!真是個頑固的丫頭!別鬧了!叫妳滾蛋就快滾!!」
  輝夜好強的個性完全造成反效果。死纏爛打的輝夜反而讓是空更加頑固。這樣只會越來越糟。
  我連忙繞到是空背後,雙手鉤住輝夜的手臂,將她纖細的身軀從是空身上拉開。
  「好了、好了!不好意思!我們這就走!」
  我就這樣順勢拖著輝夜退向工房玄關。
  「放手啦!麟太!我跟是空先生還沒把話說完啦!」
  「真是打擾了!我們改天再來!」
  「別再讓我看到你們!!」
  是空在我們離開之後便用力關上玄關,接著便聽到上鎖的聲響。他真的相當生氣。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不過他看來是真的很痛恨月面戰爭。
  「真是的!麟太!你幹嘛要礙事啦!」
  順帶一提,我這裡的大小姐也同樣氣憤難平。這讓我自然發出媲美法螺貝聲響的嘆氣聲。
  「妳啊……」
  「怎樣!」
  「其實在我那時候也是……妳真的很硬來耶。」
  「不然還有什麼辦法嘛!」
  「看那樣子應該是沒辦法……雖然不清楚理由,不過應該是那個大叔對月面戰爭有不好的回憶吧?」
  「……有可能。」
  「除了那個大叔之外,就不行找其他人來打造機體嗎?」
  「不行!」
  輝夜回答得毫不猶豫。
  「如果是用公主的特權……要請月都知名的技師打造太空船是沒問題,那是那樣是贏不了愛染的。因為對方一定也會動用地位跟金錢準備高性能的太空船嘛……」
  「……我想順便問一件事。」
  「嗯。」
  「那個權貴兒子的操縱技術怎麼樣?」
  被我這一問,輝夜那修長的睫毛尷尬地垂了下去。
  「……超一流。」
  「……是喔。」
  「……很可能是在月面戰爭參賽者中最好的。」
  「……是、是喔。」
  我不該問的。原來如此……因為正常較量我八成沒有勝算,所以輝夜才打算在機體性能這部分盡可能取得優勢嗎。
  「所以要讓我在月面戰爭中獲勝,無論如何都必須要靠那個凶悍大叔的機體嗎……」
  「……嗯。只能靠是空先生的技術……我認為只有這樣才有勝算。」
  「就算是這樣,今天我們先退一步比較好吧?」
  「可是看他那樣,就算改天再去也不會答應的啦!」
  「既然那樣,也至少換個方法……先從瞭解大叔為什麼會討厭月面戰爭開始好了……」
  我手抵著下巴這麼說道。
  「如果我們……可以解決大叔『討厭月面戰爭的原因』,他說不定就會願意幫我們打造機體了。」
  「看吧!所以還是得知道理由嘛!我再去一次!」
  我就像是母貓制止小貓那樣,連忙抓住輝夜的後頸。
  「等等等等等等!我的意思是要妳想其他方法啦!」
  「我的方法有問題嗎?」
  輝夜就像河豚一樣鼓起臉頰。
  「妳太直接了,像妳那樣硬逼,不管誰都不會想說實話啦。」
  「那、那還能怎樣……人家只懂得直接來嘛!」
  「對方看來短時間沒法好好說話,所以我們先別執著直接要大叔開口,先想想有沒有其他管道啦。」
  「例如呢?」
  「既然直球不行,當然就是要靠變化球啦。」
  「像是在工房裝炸彈,然後說:『不想看工房被炸掉,就乖乖幫我們造機體!』那樣?」
  「這哪裡是變化球!這是觸身球吧!」
  「可是麟太那時候人家用:『不想被處死就乖乖跟我假結婚!』的說法求你幫忙,那時候就很管用啊!」
  「妳哪裡是求我幫忙!那叫威脅!」
  仔細想想,輝夜跟女王的交涉也都是硬碰硬。想到這一點,讓我自然發出今天最大號的嘆氣聲。
  「……況且就我看到的感覺,那個大叔也不像是被威脅就會妥協的人。」
  「的確……你說的對,是空先生是不會怕威脅的。」
  「看這破舊工房的樣子,看來他也不像是會被金錢利誘的人呢……」
  「嗯。是空先生是堅持只幫自己中意雇主工作的技師喔。」
  「那不知該說是堅持還是固執……總而言之,先從去找瞭解大叔過去的人,打聽大叔為什麼會厭惡月面戰爭開始吧。」
  「嗯!這是最好的辦法!真不愧是麟太!不愧是髮質也是變化球的人!」
  「很好!等我回地球一定要去把頭髮燙直!」
  「嗯~會有誰對是空先生的過去比較清楚呢……」
  「大叔的親人呢?」
  「是空先生沒有親人啦……」
  「啊……那找他在居酒屋的酒友怎樣?」
  「嗯!那倒有!或許可以從這裡下手!」
  就在我們這樣進行作戰會議的時候,當烏鴉的叫聲響起,我們兩個人的肚子也同時發出『咕~』的聲響。
  下一瞬間,彷彿就像是計算好的一樣,周圍浮現出飄動的『螢光』。看來在不知不覺之間,已經到了我在日本所知道的放學時間了。
  不知這是否也是受到喜愛日本的初代輝夜公主影響,我仰頭一看,看見月都天空染上了晚霞的茜紅。
  「對喔,也真的餓了……」
  仔細想想,我從醒來之後,入口的東西就只有綠茶跟糯米糰而已。
  「我說啊,輝夜。」
  「……嗯。」
  「我們先吃飯吧。」
  「……嗯。」
  輝夜在到大街搭上紅牛的這段時間,一直都低著頭,避免接觸我的視線。似乎肚子的聲音被我聽到,對她來說算是不小的打擊。
  原本的潑辣丫頭突然安靜下來,讓我很不自在。在回程的紅牛上面,我們把買來當作點心的萩餅跟鯛魚燒各分一半……
  「嗯~一次能吃到兩種點心,感覺好幸福喔!」
  「……嗯,真是太好了。」
  看見公主情緒好轉,讓我也鬆一口氣,同時也打了一個大哈欠。就像是緊繃的線突然斷掉一樣,在這個混亂日子中所累積的疲勞,一下子突然湧現。
  就這樣,我總算是活著迎來我在月球第一天的尾聲……
  ──然後,雖然我在紅牛裡抱著這個想法開始打盹,但接著就是To Be Continued,這混亂的一天似乎還沒結束。
  當我們走下紅牛,踏上那通往老舊民家的石頭階梯時。
  「啊,輝夜,這樣說起來,我們沒有買晚餐吧?」
  「放心啦,家裡有材料,飯也可以自己煮嘛。」
  「……難道說,妳要自己做晚餐嗎?」
  「……你幹嘛眼睛圓得像竹筴魚一樣?我把你切開曬成魚乾喔!」
  「真的嗎?妳會做菜?」
  從見面到現在輝夜所展現的舉止,怎樣都讓我沒法想像她下廚的模樣。
  「人家可是女生啊,做菜這點小事當然會啦!而且人家獨居生活也過很久了說!」
  「啊~嗯,也對……」
  最近在地球就算是女性,也不是一定說要懂廚藝,不過反過來說,現在男性會做菜也不奇怪。就像輝夜說的那樣,像我這種獨居生活過久的人,在同年齡的人當中多半也是比較懂廚藝的。
  「哼哼!人家可是當妻子的人!你就等著看我大顯身手吧!」
  只見輝夜興奮地用連跨兩階的方式爬上階梯。也好,我就不抱期待等著看吧。
  不過當輝夜爬到階梯頂端的時候,不知為何她那股幹勁瞬間消失,只見她停下腳步,僵著身子仰望上空。
  我見狀連忙趕了上去,來到輝夜身旁。
  「這……這什麼東西啊!」
  就在這個時候,我看見天上有個金光閃閃的“巨大烏龜”。
  在我跟輝夜的注視下,巨大金龜降落在石鋪地上。啊、呃、不對……仔細一看,那是一艘外形會讓人聯想到龜殼的八角形太空船。
  而從那像烏龜的太空船金色外殼上方,有一名模樣像是偶像演唱會中會看到的金髮年輕人正筆直朝我們走來。那是一個穿著同樣帶著耀眼金光,給人浮誇感覺的人物。
  只見那像模特兒般身材高挑的金光男子用手指撩起一頭柔順金髮,對我們露出發亮皓齒。
  「啊哈哈哈哈哈!輝夜My sweet honey!最近過得好嗎!」
  金光型男還不忘熟練地向輝夜眨眼睛。
  在這一瞬間,用簡單的說法,輝夜臉上露出“超”厭惡的表情。
  「……愛染,你來這麼做什麼?」
  

  
  輝夜的語氣異常冰冷。原來如此……這傢伙就是那個權貴兒子嗎?
  雖然他一身暴發戶的裝扮是讓人皺眉,不過相貌確實不壞。而且肯定很有錢。
  「跟身為未婚夫的我用這種態度說話,未免太冷淡了吧!」
  「我跟你的婚約早就吹了,麻煩你別一副自己是未婚夫的模樣。」
  「啊哈哈哈哈哈!說謊不好喔!輝夜!至少女王陛下可不是這麼說的!」
  「女王只是不願承認而已!就像你看到的!我已經有自己挑選的丈夫了!」
  輝夜就像是要刺激愛染似地雙手緊抱住我的右臂,並且還將身體緊緊靠在上面。嗯,真是賺到了……現在我可以說一件事,就是『輝夜要比外表來得有料!』。至於是指哪方面,我就不多說了。
  「啊哈哈哈哈哈!還想說妳去地球旅遊回來得真快,原來是去跟地球人結婚,妳還是一樣自由奔放呢!」
  ……這傢伙是有什麼毛病?開口不先大笑就沒法說話嗎?
  「可是!正如妳所看到的,我是個寬宏大量的男人!就算是那樣的輝夜我也能接受!」
  哇!真是驚人。出現沒有大笑的版本了。我在內心吐槽該不會被他聽到了吧?
  「真不好意思!我的麟太會在月面戰爭獲勝!所以我絕對不可能會跟愛染結婚的!」
  「啊哈哈哈哈哈!妳要失望了!輝夜!那個地球人就連萬分之一的勝算都不會有的!」
  「沒……沒錯!你有頂尖的操縱技術,太空船我看八成也是不惜成本打造的頂尖機體吧!可是沒有實際比過,是不會知道結果的!」
  「NO!NO!NO!是可以知道的!因為我的勝利是命中注定的!」
  「……命中注定?」
  「對!因為!」
  愛染在原地轉了一圈,一頭金髮也隨之飄動。
  「因為我愛染!是注定天生要成為王者的男人!」
  下一瞬間,愛染的牙齒有光芒閃動。
  該怎麼說……他是個很俗氣的金光男,言行舉止也像在演戲,一開始我甚至還抱有:「那傢伙在搞笑嗎?」的想法,不過到這種地步,我甚至開始覺得這個人說不定是真的很厲害了。
  要說哪裡厲害,就是他本人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在搞笑。這個名叫愛染,可以認真做出這些搞笑舉動的男人……肯定不簡單。不過我絕對不想跟這種人交朋友。
  順帶一提,在我身旁的輝夜正「嘔……」地露出快要嘔吐的的表情。
  「啊哈哈哈哈哈!地球人!能娶輝夜為妻成為月之王的人,已經注定是我了!不好意思,你就快點死了這條心吧!」
  ……被說成這樣要是讓步,就連男人都不算了。而且為了緊抓我手臂,滿臉不安的輝夜,我這個當丈夫的也必須說點什麼。
  「真抱歉!你才該死心!我已經決定一定要贏下月面戰爭了!這也是為了輝夜!」
  「麟……麟太!」
  輝夜的兔耳豎了起來,眼睛也在發亮。
  「喔?你要跟命運對抗嗎!有骨氣!所以你堅持要在月面戰爭跟我一決高下嗎!」
  愛染不但沒有不悅,甚至還對我表示讚許。
  「啊哈哈哈哈哈!我欣賞你!地球人!我承認你是能跟我爭奪輝夜的對手,身為天生王者的愛染,會為你全力以赴的!」
  愛染用讓人想吐槽是「拍洗髮精廣告嗎?」的動作,撩起那一頭金髮。
  「先告訴你,我可是很厲害的!你就用這一個月時間好好準備吧!啊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愛染在宇宙空間留下高亢笑聲,彷彿狂風似地揚長而去。
  這裡只剩下我跟輝夜。儘管已經沒有必要再裝出夫妻的樣子,但輝夜一點都沒有鬆開我手臂的意思。她甚至還更加緊貼到我身上。
  「呃……做、做什麼啦!放手了啦!」
  「剛才的麟太,真的很帥喔!」
  輝夜的兔耳跟聲音都透露出興奮。
  「沒有啦,那是……因為在女王面前輝夜有袒護我,所以這算回禮啦。」
  見她這樣純粹地感到開心,讓我莫名地害臊起來。
  「而且看在我這種頭髮不好的人,也是不想輸給那種有一頭漂亮金髮的男人,所以……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是……人家真的很高興。因為會那樣幫我說話的人,麟太是第一個……」
  ……其實輝夜也是第一個讓我會那麼做的人。
  「麟太一定要贏喔!」
  「嗯……」
  偏偏到這個時候我才開始害臊。也因為這樣,讓我感覺自己有好一段時間沒法回望輝夜的臉。
  ……我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情。雖然我們不是真正的夫妻,但我認為夫妻或許就是像這樣互相加深彼此的羈絆。
  就這樣,我在月球混亂的一天,總算要迎來尾聲……
  ──但是,我的安心相當短暫。就在我們拉開玄關拉門的瞬間……
  「輝夜公主,歡迎回家。」
  一名挺直身軀的冰冷美女就在玄關迎接我們歸來。別鬧了。饒了我吧。
  看來我在月球這漫長的一天,還得再持續一陣子。
  
  ○●○─
  
  在六疊大和室當中飄著咖哩飯的可口香氣。那並非是講究的印度咖哩,而是混有許多蔬菜的家常咖哩飯。
  肚子早已餓扁的我,就像是運動社團的男生一樣,把咖哩飯狼吞虎嚥吞下肚。
  「麟太,要再吃一碗嗎?」
  「啊~已經夠了。」
  「是喔,味道還好嗎……?」
  「超好吃的。」
  「真的嗎?太好了!」
  輝夜開心地拍響了手。
  「那我去泡熱茶囉。」
  這是令人開心的誤算。原本還以為只會端出泡麵的我,看見輝夜手腳俐落地在短時間就做出可口的咖哩飯。而且還有著雖然平凡,但令人十分安心的味道。
  回想起小時候母親做的咖哩飯味道,也讓我在內心對輝夜十分感激。
  「這種有家常感覺的餐桌……感覺很舒服呢。」
  想到真正能跟輝夜結婚的男人可以每天這樣嚐到她親手做的菜,就讓我不禁湧起羨慕的感受。
  如此這般,當我挺著肚子打算放鬆一下的時候……遺憾的是,坐在矮桌對面扳著面孔的武士女孩,一點都不打算給我那種機會。
  算我求妳,至少吃飯時把腰上的刀拿開啦……這樣讓人很緊張耶……
  「三日月呢?妳要再吃一碗嗎?」
  「要。我可以自己來。」
  「我來就好了啦。我不是說公主什麼,不可以搬到這個屋子裡來嗎?」
  「輝夜公主……現在我也是女王陛下直屬的親衛隊一員。不能讓身為公主的妳服侍我。」
  「那不重要啦!我們的關係不是像姊妹一樣嗎!」
  「可是……」
  「三日月從以前就這麼頑固……那這樣!我以公主身份對三日月下令,我要妳不在意身份跟我平起平坐,所以妳要聽我的!」
  聽輝夜這麼說,三日月也不再抵抗。只見她那對兔耳在困惑地下垂之後……
  「……那就麻煩妳盛飯了。」
  三日月不太甘願地將白色餐盤遞給輝夜。輝夜開心接過餐盤之後,便豎起兔耳在盤子裡添了滿滿的咖哩飯。
  輝夜跟三日月兩人似乎是從懂事就彼此認識的兒時玩伴。三日月的母親似乎是第一公主輝夜的奶媽,所以輝夜才會說三日月是「像姊姊一樣的人」。
  而三日月也會因為擔心獨居的輝夜,像這樣頻繁來到她在郊外的住處。
  三日月已經知道了我跟輝夜是假結婚這件事。似乎是輝夜信任像是自己姊姊的三日月,因此已經對她說明了真相。
  然而就算瞭解實情,看在關心妹妹的姊姊眼裡,我這個來路不明的男人在她看來似乎相當礙眼。
  現在三日月別說從未跟我交談,就連視線都不願跟我相對。笑容更是不用提了。三日月那露骨的非友好態度絲毫沒有軟化。
  而且再加上日本刀的壓迫感,這樣我當然沒法放鬆。
  雖然不好意思,但她可不可以快點離開呢?這種可能會在睡覺時被她殺掉的壓力,豈不是讓我連覺都沒法睡了?
  「唔~肚子填飽了,今天也累了,今天就先睡吧!」
  輝夜一邊幫我倒茶,邊用:「也對。真的很累了,那我快點去鋪床跟準備洗澡水吧!」來附和我的話語。
  說的好,輝夜。就這樣繼續醞釀『送客』的感覺吧。
  「啊,對了。三日月今天有什麼打算?跟平常一下睡這裡嗎?」
  輝夜!笨蛋!別說那種廢話……快點請她回去啦……
  「不,我不會在這裡過夜。我沒有不識趣到在這裡打擾新婚夫婦。」
  太、太好了……看來她會老實離開……
  「我會在門外搭帳棚睡覺。這樣有什麼狀況我就能立刻趕到,請放心。」
  「妳不回去嗎!」
  「咦?那樣就留下來睡房間嘛。這個房子裡有很多空房間的。」
  「是,那就容借用靠近玄關的房間。」
  「妳這妥協也太快了!」
  「那我就先去鋪床囉!」
  咦?等等!那樣客廳裡不就只剩我跟三日月……
  「輝……」
  可是我還來不及出聲,輝夜便匆忙起身離開客廳。
  「對了!“小猴寶寶”,麻煩把餐桌收拾一下。」
  輝夜在離開時丟下這句話,便將紙門關上。
  下一瞬間,一個圓形的紅色物體沈默地從我面前通過。
  「哇!」
  我連忙起身往後跳開。
  這也難怪……因為一個小孩大小全身鮮紅的人偶,就這麼自動走了過來,開始收拾矮桌上的餐具。因為我看到作為岐阜飛驒高山紀念品的知名吉祥物“猴寶寶”在我眼前走動。
  那似乎是輝夜用來當作幫忙家事的自動人偶而製作的東西,不過我怎樣都會聯想到每到深夜就會到處走動的詛咒人偶。
  『小猴寶寶是女生喔。』
  雖然輝夜得意地這麼介紹,但我完全不知道這東西有哪裡像是女生的部分。算了,也罷。總之在輝夜回來之前,我就在這裡安靜喝茶,默默地撐過去吧。
  「──地球人。」
  但就在我剛打定主意的時候,突然聽到這個聲音。我緩緩轉頭望向猴寶寶。
  「不是那裡!這邊!」
  是,我只是想逃避現實而已……
  我硬著頭皮面向三日月。超可怕的!那彷彿刀刃般的尖銳視線,正隔著矮桌瞪著我。
  至於無從理解此時氣氛一觸即發的小猴寶寶【♀】,仍乖乖遵照主人指示,辛勤地收拾餐具。
  「你這傢伙……到底有什麼企圖?」
  「企……企圖是什麼意思……?」
  聽我這麼一問,三日月便讓刀鞘重重落在榻榻米上。
  「少裝蒜!我在問你這樣“哄騙”輝夜公主,究竟有什麼企圖!」
  「啊?哄……哄騙!?為、為什麼我要那麼做!?」
  浦島麟太。十七歲。我從沒想到在人生中會遭到這種質疑。
  呃,因為……雖然是我自己的感覺……我認為“哄騙”女性,通常是那種看來就像是牛郎的輕挑型男在做的事,像我這種連蔬果店大嬸都覺得不起眼的非型男,那應該是跟我無緣的質疑。
  「等等等等等等……這一定有什麼誤會!」
  正確的說,我才是被你們家公主給騙來的。
  「你打算裝到底嗎!你哄騙輝夜公主跟你結婚,這是不爭的事實!」
  「應該是不真的事實吧!」
  「你的目的是錢嗎!還是月球的科技!」
  「妳說得好像我是婚姻騙子一樣!」
  「原來你是婚姻騙子嗎!」
  「就說不是啦!拜託妳別誣賴人好嗎?」
  「我沒誣賴你。我是在說事實。從小就十分瞭解輝夜公主的我,你休想騙過我的眼睛!」
  三日月的眼神變得更加犀利。那彷彿隨時都會翻過矮桌拔刀朝我揮落的氣魄,讓我在被氣勢壓迫下仍持續抗辯。
  「三日月小姐……妳到底有什麼根據認為那是事實?」
  至少在見到三日月之後,我應該沒有做過任何像是哄騙輝夜的舉動才對……
  然而三日月卻以訝異的眼神回望著我。
  「憑你這樣也想跟輝夜稱是夫妻……自稱丈夫的人,竟對妻子一點都不瞭解……」
  「這個……畢竟我們認識還沒多久……我是打算以後會慢慢瞭解……」
  被說到痛處,讓我不免顯得有些心虛。只見三日月露出得意表情,說出:「那我就告訴你吧……」的話語。
  「輝夜公主可是連“初戀”都還沒有過的大家閨秀!」
  「……咦?」
  「像……像她那樣稚嫩端莊的公主……要以自己的意志做出結婚的決斷,是不可能的!一定是有奸詐鼠輩在背後慫恿!」
  「真……真的假的……」
  原來是這樣嗎……原來是因為對男女感情欠缺經驗,所以輝夜對於結婚的認知才會那麼隨便嗎?是因為無知,所以才會對我這個偶然見到的地球人產生結婚這種讓人難以想像的念頭嗎……
  「你……你這個愛情騙子!你到底這樣欺騙過多少女性了!」
  眼前這個紅著耳朵語氣尷尬的武士女孩,感覺其實也挺稚嫩的。
  「為了斬斷這種邪惡的循環……我應該就在這裡取你性命!」
  三日月終於把手給放到刀上。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我比先前更加激動地嘗試辯解。
  「拜……拜託妳先冷靜一下!妳仔細看著我!」
  見到我張開雙臂的模樣,三日月的動作也立刻停止。
  「看我這像死魚一樣的眼睛!這是能哄騙女性的臉嗎?不管怎麼看,我都不是那種能當愛情騙子的貨色吧!?」
  雖然我不想大聲說出這種自虐的事實,但也顧不了那麼多了。為了活命,我決定讓自己今晚含淚入睡。不過……
  我原本想說付出這種犧牲應該可以取信三日月,然而不知為何,三日月那像鐵面具般的面孔竟滿臉通紅,呼吸也變得十分急促……
  「唔……絕對不能上當……」
  三日月看來相當煎熬的模樣,不知在嘀咕什麼。
  「……呃,妳沒事吧?」
  她是身體不舒服嗎?就在我抱著這麼想法,靠過去觀察三日月表情的瞬間。
  「別……別靠近我!」
  三日月展現出優異的身手,迅速退到牆邊。接著她對我說出令人出乎意料的話語。
  「別、別以為你長得“俊俏”一點,就得寸進尺了!地、地球人!」
  「………………啊?」
  呃……這個武士女孩到底在說什麼?如果我的耳朵沒有問題,聽起來她好像是對著我說我長得“俊俏”……
  「臭小子!不只是對輝夜公主!就、就連我……你都想騙上手嗎!」
  呃……雖然我自己這樣說有些奇怪,但這人腦袋沒問題嗎?
  從她的反應來看,我在三日月眼中似乎算是“型男”。
  ……是那樣嗎?這就是月球的價值觀嗎?雖然日本跟歐美有喜歡苗條女性的傾向,可是聽說在非洲或大溪地等一些地方,反而認為肥胖的女性才是美女。
  原來是這樣!在地球長相抱歉的我,原來在月球是絕世型男嗎!
  ……算了,應該不是。從下町蔬果店夫妻的反應來看,我在月球的評價跟地球沒有兩樣,而“不起眼的小哥”就是最終解答。
  換句話說,這個名叫三日月的鐵面大姊,她的感覺明顯“不正常”。
  我實在不知該不該高興……總而言之,可以肯定她把我當成是想接近輝夜的“害蟲”。三日月是少數跟輝夜站在同一陣線的人。我想應該要盡可能解開誤會。
  「我沒有哄騙輝夜的意思!我是認真想幫輝夜在月面戰爭獲勝的!」
  「你要我相信你這番話嗎?跟輝夜公主認識沒多久的你,有什麼理由這樣幫她?」
  「我就是覺得奇怪而已。竟然有人得跟不是自己喜歡的對象結婚。」
  「我不懂……你一個跟月球沒有任何瓜葛的地球人,怎麼可能對身為月球公主的輝夜公主這麼關心……我怎麼想都覺得事有蹊蹺。」
  「因為我跟她有類似境遇,所以……我明白那種感受,因此沒法坐視不管。就只是這樣。」
  「說起來也對……我記得你的雙親也是很早過世吧。」
  「雖然輝夜是個開朗樂觀到甚至讓人嫌煩的傢伙,可是……看在我的眼裡,我感覺她在內心某處其實還是一直感到孤單。」
  因為我也一樣。
  「身為公主的輝夜會偷溜到下町,我想也是在無意識中想要藉由接觸那雜亂鬧區中的親切人群,來讓自己忘記孤獨吧。」
  「的確……在下町的輝夜公主,會有在城裡絕對不會有的表情……」
  「三日月小姐也是一樣吧?」
  「……這是什麼意思?」
  「妳會頻繁來到這郊外住處,不只是為了護衛輝夜吧?妳也是為了不讓輝夜感到寂寞才這麼做的吧?」
  「……哼。」
  三日月輕哼了一聲。沒有肯定也沒否定。
  「雖然我這個樣子,但好歹也是男人……看到一個孤孤單單又是年紀比自己小的女孩,要我束手旁觀,我實在做不到啦。」
  至少我不記得父母有希望我變成那樣無情的人。
  「這樣啊……你確實很關心輝夜公主──」
  三日月話說到一半,便突然將話語打住。因為……
  「什麼?什麼?你們剛才在聊什麼?」
  因為輝夜一臉悠哉地回到客廳。
  「……不,沒什麼。」
  我轉頭一看,發現三日月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似地正座在矮桌前,用那跟我剛見到她時相同的僵硬表情喝茶。
  ……我明白了。就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吧。
  「騙人!剛才我明明在走廊有聽到你們在說話。」
  糟糕,這樣沒法敷衍過去嗎。不過輝夜似乎並沒有聽到我們說話的內容。
  「是那個啦……三日月小姐在跟我說輝夜小時候的事。」
  「咦?不會吧?三日月沒有說什麼奇怪的事吧?」
  「我知道囉,輝夜……妳一直到年紀不算小了,卻都還會“尿床”呢!」
  這是我亂說的。為了隱瞞真正的內容,這樣開玩笑肯定有效。
  「為、為、為、為什麼!為什麼要讓麟太知道“尿床”的事啦!」
  「呃,妳真的會尿床啊!」
  沒想到我竟然說中了。只見輝夜滿臉通紅地抓住三日月的手臂猛搖,大聲對她說:「三日月是笨蛋!」
  「……對不起,輝夜公主。」
  蒙受不白之冤的三日月向輝夜低頭道歉。同時她也不忘用像是在說:『地球人!都是你幹的好事!』的眼神瞪著我。好吧,是我不對。
  ……我感覺自己對三日月有比較瞭解一點了。她之所以會對我態度如此苛刻,也是出於對輝夜的關心。雖然她態度冰冷又有些可怕,不過說不定是個意外善良的人。
  不過,她也是會把我當成“型男”的怪人就是了。
  總而言之,今晚應該總算能好好睡覺了。
  

轻之国度录入组 发表于 2020-2-7 11:12

  5【龍生龍,兔生兔】
  
  躺在被窩中的我能聽見胸口傳來規律的鼾聲。偶爾還會感受到晃動的兔耳掠過我的鼻頭。
  要說我現在的狀況,就是明明累得要死但卻又十分清醒,完全沒有絲毫睡意。
  「這是怎樣……這種拷問也太不人道了……」
  完全不考慮會讓青春期高中男生吐血的感受……兔耳的公主竟然把我的胸膛當成枕頭,露出一臉幸福的睡臉。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不知為何,我正與輝夜睡在一塊。
  這全都始於三日月說出的提議。
  當盡情享受過檜木浴後換上浴衣的我在客廳榻榻米上躺成大字的時候,剛洗過澡的輝夜與三日月也接著在我面前現身。
  臉頰帶有紅潮,頭髮濕潤的輝夜有股莫名的嬌豔,從浴衣底下隱約可見的白嫩後頸及髮絲感覺莫名性感,讓我不由自主地別開視線。
  雖然月球公主的言行舉止令人意外,不過光論外表仍宛如天女。
  「哈哈哈!麟太頭髮溼掉後看起來就像是泡水變回原樣的髮菜一樣,超好笑的啦!」
  輝夜指著我的腦袋,彎著身子捧腹大笑。
  這傢伙……不要開口明明很好的說……我打從心底這麼想。
  「對了,三日月應該知道寢室在哪吧?」
  「是的,輝夜公主。
  「嗯。現在棉被都已經鋪好囉。」
  「感激不盡。」
  「那我這就帶麟太到訪客用的寢室去吧。」
  「喔,麻煩妳了。」
  正當處於休眠模式的我努力站起身子時,三日月不解地開口發出:「請問……」的話語。當我跟輝夜轉頭望向她的時候,三日月語帶疑惑地說道:
  「明明是新婚,兩位莫非要分開睡嗎?」她是這麼說的。
  這個疑問自然讓我跟輝夜猛然對望。
  「我……我們當然是一起睡啦!我們是夫妻嘛!對吧?麟太!」
  「嗯!是啊!我們是夫妻嘛!輝夜!」
  雖然最近在地球就算是夫妻,分房睡也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但既然輝夜這麼激動地如此答覆,這股熱潮當然要跟一下。
  「來!麟太!我帶你去我房間!」
  

  
  「嗯、嗯!麻煩妳了!」
  「就是這樣!三日月!晚安!」
  「是的,輝夜公主,晚安。」
  三日月向輝夜深深鞠躬之後,便默默退出客廳。等到玄關附近傳來紙門的關門聲,輝夜這才低聲嘆氣。
  「沒辦法,在三日月還在這裡的時候……看來只能到我的寢室一起睡了。」
  「不對不對,等等等等!那個人應該知道我們是假結婚吧?有必要對我們新婚這件事那麼執著嗎?」
  「三日月雖然是個很正經的好人,可是……就是有點不太知道變通呢。」
  「啊,我大概懂是什麼狀況了。」
  「因為三日月會想說:『輝夜公主,正因為是假結婚,所以更應該要比真正的夫妻表現得更像夫妻』……」
  「所以她才對新婚這麼執著嗎……」
  我伸手抓了抓自己的亂髮。
  「……這也沒辦法,與其說服感覺很頑固的三日月,我們選擇妥協肯定比較省事。」
  「嗯,對不起囉。」
  輝夜就像是在為自己姊姊道歉般縮著肩膀。
  就這樣,我跟著輝夜穿過長廊。仔細想想,這還是我人生第一次進女生房間。一想到這裡,我便突然感到緊張。
  「啊,仔細想想,這是麟太第一次進女生房間吧?」
  「這……這怎麼可能會是我第一次進女生房間呢!」
  被踩中痛腳的我反射性做出這種回應。
  「怎麼可能?你不是沒女友的時間等於年齡嗎?那又是在什麼時候?國中?高中?對方是什麼人?」
  輝夜停下腳步,發出這連珠砲似地質疑。被老婆懷疑偷腥的老公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詞窮的我緩緩將視線從輝夜身上別開。
  「其……其實……我是第一次……」
  「就說嘛!麟太還會這樣死要面子!你還是有可愛的地方嘛!」
  「那……那不重要!先帶我進房間再說啦!」
  「哇!麟太好帥!還會說:『先帶我進房間再說』,這是風流男子說的話呢!」
  「囉、囉唆!輝夜!別再鬧我了!」
  「啊哈哈!麟太生氣了!可怕喔!好可怕!」
  輝夜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從我身邊跑開。把柄被抓住的我完全變成她的玩具。
  不久之後,我們在走廊盡頭看到一扇有著金色邊框,模樣奢華的紅色紙門,而輝夜則在門前停下腳步安靜下來。
  「呃……這裡就是我平常睡覺的房間……」
  不知為何,輝夜扭扭捏捏的模樣,說話也不太靈光。
  「……妳這是怎樣?」
  「呃……那個……」
  「難不成……妳在害臊嗎?」
  「因……因為……!」
  只見輝夜臉頰上多出明顯不同於洗澡後熱氣的紅潤。
  「仔細想想!麟……麟太也是人家第一個帶進房間的男生……一想到這件事,就突然……人、人家也是會緊張的嘛!」
  「別、別鬧了!輝夜!妳那樣從頭到尾調侃我,最好現在會這樣啦!」
  「對不起!是我不好!別生氣嘛!」
  「呃……這與其說是生氣……是妳這種反應,會連我也一起緊張啦!」
  似乎是被他人的緊張及害臊感染,讓我也突然彆扭起來。就在下一刻,或許是聽到我們剛才的吵鬧……
  「──發生什麼事了!輝夜公主!?」
  三日月的兔耳及鐵面孔從走廊彼端的紙門縫隙後出現。
  「沒……沒什麼!我們沒事!對不起,我們太吵了,三日月!」
  「……真的嗎?不是那個“貪花好色”的地球人對您做了什麼嗎?」
  三日月的聲調突然變得十分低沈。
  「妳、妳誤會了啦!我們真的沒事!」
  「對啊對啊!我們只是互相開開玩笑而已!」
  我跟輝夜為了取得在走廊另一頭瞪著我們的三日月信任,並肩掛起滿面笑容。
  「……總、總而言之,麟太,先進去吧!」
  「好、好……」
  輝夜對我附耳這麼說完,便迅速將紅色紙門左右拉開,用屁股把我頂進寢室。
  「我們先睡了!三日月!晚安!明天再見!」
  只見輝夜像蝦子般彎著身軀退進寢室,接著猛力將紙門在自己面前關上。在紙門關上的同時,輝夜便癱坐在地上,安心地說出:「呼……嚇死我了。」的話語。
  我們是攜手渡過這次危機,因此我當然跟輝夜有相同感受。然而從我喉嚨中響起的並非是安心嘆息,而是吞嚥口水的聲響。
  因為輝夜房間的模樣,實在太過“煽情”了。
  在約有十疊空間的房間內壁是以紅色為基調。天花板及壁面有著百合及牡丹等色彩鮮豔的花朵圖案,頂樑與牆柱帶有光澤的黑色也更加襯托出那些圖案的豔麗。
  而配置在房間四角的立燈那帶有桃色微光的照明,讓寢室整體瀰漫著一股夢幻色彩。
  ──嗯,不管怎麼看,都是“這裡是妓院房間”的感覺,真是感激不盡。
  這裡就像是古代吉原遊郭的花魁房間。對於年齡等於沒有女友時間的我來說,如此誘人的狀況,已經讓我感受到心臟幾乎要跳出嘴巴的猛烈動搖,
  一旦有所意識,高中男生的妄想就像是失控的高速列車。
  前一刻在我眼中還只是個囂張丫頭的輝夜……現在光是她隨手撥弄耳旁髮絲的舉動、從凌亂浴衣縫隙間若隱若現的白晰大腿、光滑的鎖骨、圓潤的隆起,那構成兔耳少女的所有要素都在誘惑我的心神。
  「啊……該怎麼辦,麟太……這裡就只有一床棉被耶……」
  輝夜偏偏挑在這個時候帶著緬靦笑容回望著我。這天然系小惡魔的無自覺誘惑,自然讓我的心跳發出猛烈聲響。
  在我眼前這名毫無防備的女孩,現在我怎麼看都像是長有兔耳的夜淫女妖。
  「啊────!」
  我用雙手猛力抓了抓頭上的亂髮,試圖甩開邪念。
  「麟、麟太?你怎麼了……?」
  我這彷彿發作般突然其來的舉動,讓輝夜面露不解。
  ……別誤會了,小子。從今天一天的經驗,根本就可以斷言。
  沒錯,輝夜根本沒有自覺。
  那喜歡和風卻在理解上有微妙偏差的公主,肯定只是因為『看起來很可愛!』之類輕率的理由決定自己的寢室風格。如同三日月所說,這個連初戀都還沒經歷過的公主,肯定無從知曉這間房間的曖昧之處。
  換句話說!只要我不要胡思亂想,就不會有任何差錯!古代高僧說只要能熄滅心火,就算是置身烈火也很清涼!
  「……棉被妳睡就可以了。我在房間隨便找個地方躺就是了。」
  話雖這麼說,會熱的就是會熱。精神修為還不成熟的我,如果跟女生共睡一床棉被,肯定會被燒到體無完膚。
  忍耐到早上吧。反正也很累了,今晚我有就算躺在柏油路面上也能睡著的自信。跟柏油路相比,有榻榻米能躺已經算天堂了。
  這樣就一切搞定了……我才這麼想的時候,這名公主卻又莫名地講起人情。
  「不行啦!麟太好歹算是我的丈夫嘛!身為妻子,絕對不能讓丈夫獨自睡在榻榻米上的!」
  相對於她荒唐不羈的言行舉止,輝夜其實是個賢妻良母型的女孩。
  她的廚藝俐落熟練,準備替換衣物跟鋪床時也沒有絲毫抱怨,就連倒茶的時候也一定會細心地先從我的杯子開始倒起。
  雖然只是演戲,但輝夜是十分認真的在侍奉我這個身為丈夫的角色。
  說起來,輝夜畢竟是個連初戀都還不懂的大小姐。她多半也只是照著『妻子應有樣貌!』之類的資訊,照本宣科地採取行動。就像是“扮家家酒”那樣。
  然而這個家家酒關係到我的命運,因此只好全力以赴。因此我決定要以丈夫的身份,挺起胸膛對妻子說話。
  「那身為丈夫的我睡棉被,妳這個妻子就躺榻榻米吧!晚安!」
  我像機關槍似地這麼說完,接著就像是玩搶椅子遊戲似地迅速鑽進無人的棉被裡。這就是秘技,老公最大。不好意思,我真的已經累壞了。
  「啊!過份!這種時候麟太應該也要說『我身為丈夫,絕對不能讓妻子睡在榻榻米上』才對啦!」
  管他是誘惑還是罪惡感什麼的,我睡下去就贏了。
  我不管囉唆老婆逕自閉上眼睛。或許是因為身體太過疲憊,在我閉上雙眼的同時,便感受到彷彿全身緩緩沈入海底般的感覺。
  ……啊,這是會一覺到天亮的狀況……這下總算能好好睡覺了──就在我剛這麼感到安心的時候。
  「唔喔!」
  我的腹部承受到猛烈重擊,我的意識也像是緊急浮升的潛艇般衝出海面。
  是地震嗎!還是什麼人的襲擊!
  我匆忙睜開眼睛,看著那貼在自己腹部上長有兔耳的嬌小腦袋。
  「輝夜!我很累了啦!拜託,讓我睡覺!」
  舒服的安眠遭到妨礙,讓我真的有些惱怒。
  可是輝夜卻沒有答覆。她一動也不動。仔細一聽,我聽見輝夜正發出規律的鼾聲。
  「她……睡、睡著了!」
  明明剛才還在胡鬧的說……她也太能睡了。可是妨礙他人安眠之後,自己卻帶著幸福睡臉的模樣,實在讓人氣憤。
  這讓我打算強行把輝夜拉開,將她摔出去。
  「可、可惡……這丫頭……根本動不了!」
  但她不同於聯邦的白色機器人,這個月球的白晰公主卻不為所動。
  不僅如此,她還像是要抗拒分開似地,更加用力緊貼住我的身子。而且不知是因為投其所好的關係,她就這樣把臉緊緊靠在我的胸膛上。
  這個公主……睡相真是糟糕透頂。
  「這算什麼……這根本是殘忍的拷問嘛……」
  這丫頭……我是不是該放聲大叫呢?話說回來,會被聽到慘叫聲趕來的三日月給血腥制裁的,八成依舊是我這個被害者。
  「該……該不會……我得就這樣撐到早上吧……」
  別鬧了!這樣誰受得了啦!尤其是我的理性。
  「喂!輝夜!醒來!走開啦!」
  我抓住她纖細的肩膀用力搖得她那對兔耳也跟著前後搖晃。
  「嗯~我要把手指……插進你耳朵,讓你受不了喔……」
  「妳說這是什麼夢話啊!」
  輝夜只是這樣嘟囔著夢話,絲毫沒有清醒的意思。
  下一刻,輝夜再次把她那柔嫩的臉頰緊貼到我胸前。我懂了……我總算明白了。看樣子輝夜似乎是把我誤認成是“枕頭”了。
  在理解狀況之後,我也做出自己都覺得格外乾脆的決斷。
  我現在是枕頭。我不是人,是枕頭。至少到天亮前我都打算當個枕頭。
  我就像是視死如歸步向最終決戰的勇者般,內心十分平靜。就這樣,成為枕頭的我把腦袋放空,默默閉上眼睛。
  ──如此這般,我在月球漫長動盪又慌亂的一天,總算迎接尾聲。順帶一提,我直到天亮都沒睡著。
  
  ○●○─
  
  「喂!你們有聽到女王陛下說的話嗎!一個月後就要開始“月面戰爭”了!」
  「有聽到、有聽到!真是等好久了!真是讓人迫不及待呢!」
  「這下可要開始忙了!得快準備擺攤才行!」
  「對了,你們覺得這次大會是誰會拿冠軍?」
  「當然是“愛染大人”啦!」
  「嗯!沒錯!那位大人無論是太空船的性能跟操縱技術都沒話說,而且又那麼俊美、優雅、爽朗……在所有方面都遠遠勝過其他參賽者呢!」
  「哼!別說笑了!外表好壞跟競速勝敗哪會有關係啊!」
  「哼!男人的嫉妒真是難看!」
  「對啊、對啊!難道還有其他人能勝過愛染大人嗎!」
  「我支持我們下町代表的“梵天”!那小子的骨氣可是很讓人欣賞的!」
  「骨氣能幹什麼?不就是個落榜五次還死賴在中學裡的傢伙嗎?」
  「可別小看梵天!那小子只是比其他人笨拙點罷了!」
  「可不是嗎?梵天確實是個技術不錯的太空船技師,而且操縱技術也有一定水準,但他基本上是個不用腦袋的莽撞傻瓜啊!」
  「那又怎樣!反正是要競速,全力往前衝就對啦!」
  「啊,說到這個,聽說這次似乎允許“月球之外的人”參賽呢。」
  「是喔,如果貓星人或鳥星人來參賽,那結果就很難說了!那些傢伙的太空船還挺快的呢!」
  「啊,聽說也有地球人參賽喔。」
  「地球人啊……雖然聽說將近二十年前的月面戰爭是由地球人奇蹟奪冠,不過跟他們有什麼好比的嗎?」
  「沒錯!畢竟地球的文明要比月球落後太多了……地球人大概只是抱著他們那種『參加本身就是肯定』的湊熱鬧心態吧。」
  「不管怎麼說,冠軍肯定是梵天!」
  「才怪!一定是愛染大人奪冠!」
  在過中午的時候。我跟輝夜再次拜訪月都,聽到下町居民正熱烈談論月面戰爭的事情。順帶一提,他們對地球人絲毫不抱期待。
  「……這是母親大人幹的好事。」
  聽到居民的熱烈討論,讓輝夜鼓著臉頰並緊緊咬牙。
  為了讓滿腔怒火的輝夜冷靜,我邊推著輝夜的背邊說:「我們先去喝點茶吧。」,邊另外向路邊的茶店講了聲:「兩人。」之後,便拉著輝夜在店前的板凳上坐下。
  只見輝夜就像是對待殺父仇人般咬下沾醬麻薯糰,邊向身為地球人的我解釋狀況。
  原來女王在天一早就利用公家頻道對全月球大肆宣傳即將舉辦月面戰爭的消息。
  「這個快?還真是性急呢……每次月面戰爭都是這樣嗎?」
  「才不是……隔天就能這樣大肆發表,肯定是背地裡早就做好準備了。」
  「愛染得知月面戰爭的消息在昨天傍晚現身,也是因為這樣嗎……」
  「母親大人會毫不猶豫做出決斷,也是因為對愛染的獲勝充滿信心……」
  「畢竟對戰對手是從來沒操縱過太空船的『廢物』地球人嘛。」
  就女王的角度來看,當輝夜承諾用月面戰爭解決的那一刻,應該就已經確信勝利了。
  「說起來,我可是第一次知道是這樣呢。」
  「你怎麼了?麟太,你的臉看起來像死魚一樣,好可怕喔。」
  「別說臉!我像死魚的只有眼睛!」
  「你該不會是因為人家忘記說月面戰爭是自由參加的競速活動,所以在生氣嗎?」
  「沒錯!我還以為是要跟愛染一對一競速呢!」
  「啊哈哈!那樣你根本不可能贏啦!如果真是那樣,你連萬分之一的勝算都沒有喔!那樣肯定會是愛染贏的!」
  「……妳到底是站在那邊的啊?」
  妳該不會也是下町的愛染俱樂部成員吧?
  「你應該高興才對啊!麟太!這個競速就是有許多參賽者才好!」
  「有什麼好的?不就只是對手變多而已嗎?」
  「因為人越多就,發生意外狀況的可能性就越高啊!好比說如果在起跑瞬間發生連環車禍,拖延到愛染起步,那不就是大好機會嗎!」
  「等等,那樣我自己被那種連環車禍影響的可能性也一樣高吧?」
  那只會讓我立刻陷入危機而已。
  「話說回來,母親大人真是的……這種手段太陰險了!」
  輝夜激動地這麼說道。
  「竟然這樣大肆宣傳月面戰爭的消息!我知道母親大人是想要讓我沒有退路,可是我從一開始就不打算逃避的說!」
  就在這個時候,不知從何處傳來一個聒噪聲響。
  「說得好!輝夜!我也一點都不打算逃避喔!」
  我不解地轉頭察看,而輝夜則是帶著嘆息說出:「傻瓜跑來了……」的話語。
  「喂!大家看!在屋頂上!是梵天!」
  「真的耶!我們的梵天在那裡!」
  看到街上的人伸手指向一棟高聳建築的屋頂,我跟著仰頭望去,只見一名濃眉大眼的少年在屋頂上擺出戰隊角色般的姿勢。
  「輝夜!這個時刻終於到了!!月面戰爭的時刻到了!!」
  

  
  「……是啊。」
  「我們說好了!如果我在月面戰爭獲勝,你就要當我的新娘!」
  聽到這句話讓我理解狀況。眼前是另一個跟愛染一樣的男人。而且從輝夜那不耐煩的表情,看來他跟愛染一樣造成輝夜不小困擾。
  只是從他在下町群眾面前堂堂做出這種宣言的舉動來看,這個名叫梵天的少年似乎跟愛染不同,並不知道輝夜是公主的事。他可能只是愛上身為『下町的輝夜』而已。
  「這次我是認真的!我也已經準備好最強機體了!」
  「梵天……在你自信滿滿的時候,這樣說是不太好意思啦……」
  「怎麼!妳想說什麼!妳怕了嗎!輝夜!」
  「我這次並不打算在月面戰爭出賽喔。」
  「……咦?什……什麼!為、為什麼?」
  聽到輝夜這句話,讓原本滿懷自信的少年立刻在屋頂上顯得手足無措。
  「輝、輝夜!等……等一下!先等我下去再──」
  下一瞬間,在屋頂上踩空的少年帶著「啊──!」哀嚎,消失在建築後方。緊接著傳來重物砸壞許多東西的刺耳聲響。
  「梵天從屋頂上摔下來了!」
  「救護車!快叫救護車!」
  在建築對面鬧得不可開交。
  「我們走吧,麟太。」輝夜毫不在乎地邁開步伐。
  「妳不去看一下嗎……?」
  「沒事、沒事,他不是脆弱到那樣摔幾下就會怎樣的人。」
  輝夜的態度顯得見怪不怪。說不定這是很常見的狀況。梵天啊。總之我先在這個名字記住吧。
  我們為了尋找瞭解是空大叔過去的人,前往居酒屋。正當我們還在半路上的時候。
  「輝夜小妹!」
  一名外表看起來與『女中豪傑』這個詞句十分相稱的胖大嬸,從蔬果店門口將我們叫住。
  「哎呀,小兄弟……你臉色比昨天還要難看呢。看起來簡直熬夜沒睡的樣子。」
  「嗯,差不多……」
  是沒錯啦,因為我確實是整晚都沒睡。因為某人的關係……
  「對了,輝夜小妹,妳找到是空了嗎?」
  當那個某人向蔬果店大嬸說明昨天跟是空之間發生的事情後……
  「哎呀,那可真不巧……畢竟是空在月面戰爭有些不太好的回憶呢……」
  蔬果店大嬸露出苦澀的表情這麼說道。這自然讓我跟輝夜互看了一眼。
  看來這位蔬果店大嬸似乎頗為清楚是空大叔的事情。
  「大嬸!可以告訴我為何是空先生那麼討厭月面戰爭嗎?」
  我原本以為十分疼愛輝夜的大嬸會二話不說告訴我們原因,然而對方卻皺起眉頭,顯得十分猶豫。
  「拜託妳,大嬸!我無論如何都想要是空先生幫我造太空船!」
  不過耐不過輝夜懇求的蔬果店大嬸,最後還是露出虛弱笑容說出:「沒辦法……輝夜小妹的懇求實在沒法拒絕嘛。」的話語。
  蔬果店大嬸接著先說出:「不過你們可不能跟是空講是我說的喔。」的叮囑,這才開始向我們解釋狀況。
  「……是距離現在大約二十年前的事了。當時輝夜小妹還沒出生呢。那時女王大人就像現在這樣,大肆宣傳即將舉辦月面戰爭的消息。」
  「是喔,原來有這種事,我都不知道!」
  「雖然現在說起來有些意外,當時的奪冠熱門,就是年輕時的是空喔!」
  「那個大叔嗎!?真是人不可貌相……」
  「也難怪身為地球人的你會這麼驚訝……雖然他現在是個酒鬼,不過年輕時的是空可是被人稱為天才技師,在打造太空船方面無人能出其右的高手呢。」
  「嗯!這我知道!因為就算是現在,是空先生的技術也是頂尖的!」
  「而且當時是空也擁有太空船的操縱技術,大家都認為只要是空在月面戰爭出賽,肯定能夠奪冠!當時我們也期待他是首位下町出身的冠軍,對比賽滿懷期待呢!」
  「既然這樣,大嬸!那結果呢?是空先生有拿到冠軍嗎?」
  面對像是對紙偶劇著迷的小孩般期待後續發展的輝夜,蔬果店大嬸微微聳肩,默默搖頭說了聲:「沒有……」
  「這樣啊……真是遺憾。可是比賽也是有運氣成分,並不是實力好的人就一定會贏嘛……」
  「不,不是那樣的,輝夜小妹。是空根本就沒有出賽。」
  「咦?是那樣嗎?為什麼?」
  「這件事就連我們都很驚訝啊!因為是空他可說是廢寢忘食地打造用來在月面戰爭出賽的太空船……我們也都鼓勵他說:『你要拿到冠軍,證明你才是月球的頭號技師!』,因此當時每個人都對他會出賽這件事深信不疑的說……」
  「是空先生他提出棄賽了嗎?」
  「不是,他在比賽當天沒有現身……」
  蔬果店大嬸說到這裡深深嘆氣。
  「……大家等到最後都沒看到是空在起點現身。最後他直到月面戰爭結束的隔天,他才又再次出現在我們面前……我跟他是從小就認識的玩伴,所以我當時也一直追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是……」
  「是空先生怎麼說!?」
  「他根本不想說原因……他只有說『少囉唆,別管我!』而已……就是從那天之後,他就變成你們知道的偏執酒鬼了……」
  「這樣啊,所以沒人知道理由囉……」
  就在輝夜跟蔬果店大嬸同樣沈重嘆氣的時候。
  「喔!輝夜小妹!現在放棄還太早囉!」
  從店裡現身說出這句話話的人,是個身材像昆布一樣細瘦的蔬果店老闆。
  「大叔!你知道原因嗎!?」
  「我也只是道聽塗說就是了……聽說是空他是被發自心底深愛的女人狠狠甩掉了。因為那樣才自暴自棄的。」
  「不,等一下,大叔,被女人甩掉跟沒參加比賽有什麼關係?」
  被我這麼一問,大叔支吾說出:「呃,這個嘛……」的話語,並壓低音量。
  「聽說是空迷上的女人,是身份相當高貴的千金小姐……聽說他們原本打算趁著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月面戰爭的時候,計畫“私奔”呢。」
  「哇!聽起來超浪漫的說!」
  「呃,那會浪漫嗎……」
  雖然我抱持疑問,不過或許是因為自己的高貴身份,輝夜的眼神中充滿興奮。
  「那可是男兒是空一生一世的豪賭!畢竟他是拋下在月面戰爭奪冠的機會,選擇了女人!相信你一定明白吧!」
  「那算是男人的浪漫呢。不過我是覺得他有些賭過頭就是了。」
  「可是……聽說在月面戰爭當天,那名高貴的千金小姐並沒有在兩人說好碰面的地點現身……竟然背叛了付出這麼多的是空,那女人真是太狠心了……」
  「是空先生真可憐……」
  「沒想到那個感覺能徒手打倒熊的大叔,有這種往事……」
  竟然有那麼悲慘的失戀經驗……我腦中突然浮現鉢本香月的面孔,同時也自然對是空產生親近感。
  就在這個時候,蔬果店大嬸將她那像馬鈴薯般的大手往手掌上一敲。
  「……對了!我想起來了!」
  看來蔬果店大嬸似乎有什麼頭緒。
  「老公!你說的那個千金小姐,會不會就是那個常常跑到下町來玩的美女啊?」
  「……嗯?有那種女孩嗎?」
  「你忘了嗎?就是把你們這些男人都迷得神魂顛倒的,那個皮膚白晰的氣質美女啊!」
  「……喔!妳是說“乙和妹”啊!」
  在聽到那個名字的瞬間,輝夜的肩膀抽動了一下。
  「那個名字真令人懷念呢!那像檸檬一樣酸甜的記憶又回來了!啊,乙和妹確實是個有誘人長腿的好女人呢……」
  露出色瞇瞇表情的老闆被蔬果店大嬸一瞪,連忙帶著尷尬笑容用:「沒有啦!我從以前心裡就只有妳一個人呢!」的話語解釋。
  「……不管怎麼說,當時不擅跟女性相處,又不擅說話的是空,罕見地跟那個美女格外親密,我們這些下町的女人當時都常說:『是空那傢伙,肯定是被她迷到了。』」
  「啊,妳說得沒錯!這樣講起來,從那次月面戰爭之後,乙和小妹也都沒有再出現了!所以她是因為背叛是空,才沒法再露臉囉!」
  「沒錯沒錯!輝夜小妹!我之前說:『是空以前喜歡的人跟輝夜小妹很像』,指的就是那個千金小姐!」
  「對了,老婆啊!妳還有留著當時的照片嗎?說不定會有拍到乙和妹的照片,妳去找來讓輝夜小妹他們也看看吧!」
  「也對!你們在這裡等我一下!我立刻拿來!」
  蔬果店大嬸這麼說完,就匆忙跑到店裡頭去了。
  「不過這樣一說,輝夜小妹跟乙和小妹還真有些相似呢!妳們該不會有血緣關係吧?」
  聽到大叔用說笑的笑容說出這些話,輝夜只是露出尷尬笑容「……嗯。」地應聲。
  「久等了,就是這個,雖然褪色褪得厲害,不過這就是當時的照片!」
  「喔!也有拍到我老婆年輕的模樣呢!真教人懷念!妳看,輝夜小妹!我老婆那時候可苗條的呢!」
  「真不好意思啊!老頭!現在人家可是又圓又胖呢!」
  「啊……不要緊!我認為妳現在有妳現在的魅力啊!」
  「哼!這時候才想辯解已經太遲了!今天晚上不准吃飯!」
  「饒、饒命啊!老婆大人!您饒了我吧!」
  正當蔬果店夫婦熱鬧拌嘴的時候,輝夜一臉茫然地望著那泛黃的照片。
  在照片中央身邊有下町居民圍繞,帶著滿臉笑容的人,是一名年紀約十六、七歲的年輕女子。那個人跟輝夜的相似程度,簡直就像是姊妹,或是母女。
  沒過多久,輝夜便快步退開。
  「……呃,大叔、大嬸!謝謝你們!我知道了不少東西!」
  「輝夜小妹,關於是空的事情,妳想到辦法了嗎?」
  「唔……嗯!我會再試著努力看看的!」
  「嗯!輝夜小妹!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隨時來找我們喔!」
  輝夜帶著笑容再次向蔬果店夫婦道謝之後,便轉身離去。我見狀也連忙跟了上去。
  輝夜快步沿著城鎮道路離開。她明顯走的是跟是空工房或居酒屋都不同的方向。
  「……喂!輝夜,妳要去哪裡?」
  就算我在她身後叫她,輝夜也沒有停下腳步。她就像是要逃離什麼東西似地,不願停下腳步。感覺就像是靜不下來似地。
  「喂!輝夜!」
  直到我伸手抓住她的白晰肩膀,輝夜這才停下步伐。她低著頭開口。
  「麟太……你有發現嗎?」她這麼說道。
  這讓我尷尬地用:「嗯……」先作為答覆。
  「那個叫乙和的千金小姐……就是年輕時的女王吧?」
  那在泛黃下町景色中帶著笑容的女孩,就是當今女王陛下年輕時的模樣。
  「……母親大人為什麼要那麼做?」
  輝夜的內心似乎十分混亂。這也怪不得她。因為自己母親的過去……以這種形式得知,不管任何人都很難保持冷靜。
  「妳知道女王年輕時會偷跑到下町來的事情嗎?」
  輝夜的兔耳隨著搖頭的動作晃動。
  「所以這對妳來說也是相當意外的消息嗎……」
  這也難怪,像我父親那樣會對自己孩子詳述跟妻子交往過程的開放家長,那才是罕見狀況。考慮到那個女王跟輝夜的關係,就更不用說了。
  「竟然會想要私奔……我真不懂母親大人在想什麼……」
  輝夜的語調就像是生病般虛弱。我抓了抓自己的亂髮。
  雖然讓人猶豫,但我還是放膽提出建議。
  「要不要……我們現在去見女王呢?」
  「……咦?」
  「雖然只是我的推測……如果年輕時的女王真有想要『私奔』這件事,那麼有可能是和現在的輝夜一樣,是為了“抗拒”跟自己並不喜歡的對象結婚。」
  「母親大人她……」
  「如果是那樣,那麼最能理解輝夜現在感受的人,就是女王了。把這個“私奔問題”搬上檯面,說不定可以把之前你母親都沒說出真心話引出來呢。」
  輝夜緊閉著嘴唇,內心還有所掙扎。這想必不會是個容易的決斷。在她們兩人之間肯定有著經年累月所形成的隔閡。
  「……這次的事情,應該有可能會成為讓你們母女化解心結的契機吧。」
  儘管如此,我實在不願意見到她們母女繼續相爭下去。
  「我會陪著妳的……我們一起去問女王她跟是空大叔之間究竟有什麼過去吧。」
  她們兩人對彼此來說,都是世上獨一無二的母親與女兒。而且此刻在眼前有讓她們能夠溝通的可能。我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為什麼女王沒有在約好私奔的地方現身……如果可以知道理由,或許是空大叔也會願意幫我們打造太空船。這是個一石二鳥的機會。」
  我用自己也明白算是強硬的態度走近輝夜,試圖拉起她的手。然而我卻沒能抓住輝夜白晰的手。因為兔耳少女在我伸手的同時也往後退開。
  「……我很感謝麟太這份用心,可是……我沒法整理好自己的心情。」
  輝夜擠出這樣的話語。
  「……那個人是女王,總是把國家擺在第一,身為女兒的我永遠都是次要,我從懂事開始,就一直是孤獨的……」
  輝夜遮住臉部的瀏海,讓我沒法看見她此時的表情。
  「就算說母親大人也有她的過去……說不定也是最瞭解我此刻感情的人,但是……我從過去累積到現在,那份對母親大人的複雜感情,實在沒法輕易放下……」
  我慎重選擇使用的話語。
  「聽我說,輝夜……我並不是要你們立刻和解。我也不認為長時間累積的鴻溝可以輕易填補。」
  面對低頭不語的輝夜,我用像是跟小孩講道理般的語氣緩緩說道。
  「在地球有句話叫:『下雨會使大地更堅固』……我只希望這次的事情能成為一個契機,為你們母女關係帶來變化就足夠了。」
  就算只是一小步也好。只要對她們兩人來說有往前進,那樣就夠了。
  然而遺憾的是,這次的交涉還是以失敗收場。
  「……對不起……麟太。」
  輝夜用帶著歉意的語氣丟下這句話,便轉身從我面前跑開。
  我重重地嘆了口氣,原地坐了下去。
  「我搞砸了……」
  我抓著自己一頭亂髮這麼說道。儘管我自認有保持冷靜,不過因為我把感情代入到輝夜的母女問題當中,因此有可能不自覺地太過性急。
  問題會是我根本不該對他人的母女關係插口嗎……
  「……不,要我坐視不理,根本是不可能的。」
  就算知道是多管閒事,但只要在我心中一直抱有『家人就該融洽相處』的想法,我肯定無法克制自己去介入輝夜跟母親的問題吧。
  然而直到這個時候,我突然發現一個事實。
  「……呃,這裡……是哪裡……?」
  我剛才光顧著追輝夜,完全想不起來是怎樣走到這裡的。在陌生土地被丟下的我,就像走失的小孩般不知所措。
  「怎麼辦……如果能回到蔬果店大嬸那裡,或許還有辦法,可是……」
  就在我焦急試著尋找辦法的時候。
  「不好意思……您似乎遇到麻煩了呢。」
  聽到身後突然響起這個故作親暱的聲音,讓我嚇得跳了起來。我連忙轉頭往身後望去,但我接著不禁懷疑自己的眼睛。
  「怎麼了?為什麼要那麼吃驚呢?我看起來有那麼奇怪嗎?」
  要問理由,就是在我身後那名“長大衣男子”頭上,並沒有看見我來到月球之後已經看到習以為常的“兔耳”。
  「你……該不會是……」
  聽我這麼開口,那名有狐狸眼的長大衣男子露出彷彿面具般的端整笑容。
  「嗯,你想得沒錯。浦島麟太先生……我跟你一樣……是地球人。」
  那名日本人報上了吉備津這個名字。
  『不可以跟不認識的人走。』
  和許多人一樣,我小時候也聽過雙親如此告誡,不過在陌生土地遇見同鄉人,實在令人倍感安心。
  「我們換個地方吧。方便的話,一起吃個飯吧?我請客。」
  自稱吉備津的狐狸眼男子就像是要聯絡同為地球人的交情似地提出邀約,所以……
  「啊,那我就不客氣了。」
  我就像是對自稱搖滾樂手懷抱憧憬的無知少女一樣,順對方的意跟了上去。
  在駛往市中心的紅牛當中,吉備津笑瞇瞇地說道:
  「你一定很好奇為何我會突然出現吧?」
  「嗯,也是啦……」
  「其實是有人通知我,說在下町的巷子裡,有地球人迷路了。」
  「是這樣啊……」
  究竟是誰呢……莫非是輝夜通知他的嗎?
  「還好這裡是在治安良好的地區呢,浦島先生。」
  「……咦?治安?」
  「嗯?您不知道嗎?要是換成治安較差的地區,甚至會有一看到是地球人就會攻擊的月之民呢。」
  「真的嗎……」
  看見我驚訝的反應,吉備津帶著笑意繼續說道:
  「這並不奇怪啊,浦島先生,就像地球人也有很多種一樣,月之民也是有很多種的。不過就整體來說,月之民對地球人還是相當友善親切就是了。」
  說到這裡,吉備津就像是臨時想到似地,用戴著黑色皮手套的手指抵著下巴,發出:「啊,對了、對了。我忘記浦島先生才剛來月球沒多久呢。」的話語。
  ……看來這個人對月球的狀況相當熟悉。而且聽他的語氣,似乎也很清楚我的事。
  「吉備津先生……請問你到底是什麼身份?」
  「喔,失敬、失敬,我忘記自我介紹了,這是我的名片。」
  坐在我對面的吉備津,邊說邊朝我遞出名片。
  我看見名片上寫著:『包辦大小雜務──吉備津偵探事務所』的字樣。
  「是偵探!太強了!我第一次見到真正的偵探呢!」
  仔細一看,那三件式西裝搭配長大衣的裝扮,根本就是典型的偵探打扮。
  不過對於我的反應,吉備津卻是苦笑。
  「雖然不想辜負您的期待,可是……我用偵探這個稱呼,只是因為聽起來稱頭,其實我算是“雜工”。好比說,像現在這樣,做些照顧迷路地球人的工作……」
  「啊,是這樣啊。」
  「另外還有……讓某某人消失之類的工作。」
  「咦!?」
  「這是說笑的。」
  看著吉備津那彷彿面具般的端整笑臉,我只能用尷尬笑容回應。這名讓人難以捉摸的男子,帶有彷彿可以面帶笑容捅人一刀的詭異氣質。
  「說起來,我最近主要的工作,其實是當“代購”。」
  「代購是指……?」
  「我會定期下去地球,幫人購買指定的貨物再帶回月球。差不多就像是地球上購買進口雜貨的販賣業者吧。」
  「真教人驚訝。原來在月球上有這種地球人……吉備津先生來月球很久了嗎?」
  「這個嘛……差不多有小孩從小學入學到從小學畢業那麼久吧。」
  「是喔,那挺久了呢。你是怎麼到月球來的?」
  「其實我在地球有經營代辦旅行社,當時正巧有個登月旅行的企畫……」
  「啊────!原來就是你啊!」
  我一下想起來了。在我父母花大錢買下的宇宙旅行預約券上,就是寫著『吉備津代辦旅行社』的名字。
  「就是你詐騙我父母!就是你!別想逃!」
  得知眼前是欺騙自己父母的可恨對象,讓我緊握拳頭站了起來。
  「您先冷靜!浦島先生!您誤會了!」
  「我哪裡誤會了!」
  「我絲毫沒有騙人的意思!就是因為我有努力摸索來月球的方法,所以才能像現在這樣身在月球啊!」
  看見吉備津死命解釋的模樣,讓我稍稍恢復冷靜。
  「……麻煩你把事情講清楚!我有權知道是什麼狀況!」
  「嗯,這當然。」吉備津邊說邊整理自己有些凌亂的衣襟。
  「浦島先生……您知道對月之民來說,被地球人知道其存在,是一件重罪嗎?」
  「……多少算知道。」
  正確的說,我就是因為這件事差點給人處死。
  「也就是說,得知月之民存在的我,已經不能回地球了。」
  「等等,這樣說不對吧?你剛才不是還說自己會定期下到地球去嗎?」
  「所以說,在我下去地球的時候,我是負有保密義務的。我下去地球的時候,會因為月球的科技,讓我沒法談論任何跟月球有關的事。」
  雖然這聽起來很荒唐,不過此刻裝在我左臂上的手環就是最佳的證據。
  「雖然對於像浦島先生的雙親那樣購買預約券的客人不好意思,但沒法談論跟月球有關話題的我,也沒法向大家解釋理由。」
  「是沒錯啦……」
  「會被當成詐欺也沒辦法,可是希望您相信我以前的作為,是真心想要實現登月旅行的。」
  「原來是這樣嗎……」
  就在這個時候,吉備津嘴角突然浮現笑意。
  「順帶一提,我跟浦島先生不同,是“獲得女王陛下正式許可”在月球居住……未經允許停留在月球這件事要是被抓到,可是死罪喔。」
  面對他這樣的偷襲,儘管我努力想掩飾內心動搖,但卻沒法克制自己吞嚥口水的反應。而吉備津看到我的狼狽模樣,臉上也浮現奸詐笑容。
  「……您不用擔心,我是站在浦島先生這一邊的。」
  「呃、我怎麼看都覺得你不是很正派呢……」
  「失敬、失敬……忍不住想調侃人是我的缺點,尤其是看到未來充滿希望的年輕人,就更是忍不住……」
  我感覺就像是看到一條在雛鳥旁邊吐舌頭的蛇一樣,完全不想再跟這傢伙有所牽扯。
  「別擔心,您也不用怕我怕成這樣……如果我說自己有得到“龍宮輝夜公主”的信任,您願意相信我嗎?」
  「吉備津先生……你認識輝夜嗎?」
  看來通知吉備津的人真是輝夜。這代表她把我扔下之後,還是有記得為我擔心嗎?
  「因為輝夜公主算是我的老主顧了。」
  「……啊!原來是這種關係啊!」
  回想起那條有老舊民家感覺的奇特走廊,讓我瞬間理解狀況。
  「所以說輝夜家裡的許多和風裝飾,都是你從地球帶給她的?」
  「嗯,你說對了。」
  「既然這樣,不要只是帶回那些東西,也一併教她正確的用法啊……把電線桿、公共電話、墓碑什麼的都擺在屋子裡,也未免太奇怪了吧?」
  「那又有什麼關係?很有創意啊。看到輝夜公主盡情發揮感性所佈置的前衛商品,讓我感覺實在沒有辜負我費心將那些東西帶回月球,很讓人高興呢。」
  「你真是個怪咖……」
  「不知為何,常有人這麼說。」
  只見吉備津接著有些刻意地說了聲:「啊,對了。」同時用拳頭往自己那戴著皮手套的手掌一敲。
  「其實我有一件必須向浦島先生道歉的事……」
  「……是什麼事?」
  「向輝夜公主提議“假結婚”主意的人,就是我。」
  「原來你才是元兇嗎!」
  「您別激動,我原本也只是當成玩笑說說而已,只是……會把玩笑當真還付諸實行的行動力,也是輝夜公主的魅力呢。」
  「這一點都不好笑……」
  「對了,浦島先生又是怎麼會獨自待在那種地方呢?」
  「呃,該怎麼說……」
  我是否該對吉備津說出輝夜的母女問題呢……我雖然有短暫遲疑,但最後我還是決定試著說出實情。雖然這個人有許多讓人懷疑的地方,不過光從他的談吐來看,處世經驗應該要遠遠比我豐富。
  聽完我的解釋,吉備津用戴著黑皮手套的手摸著下巴開口:「嗯~這算是相當麻煩的問題呢。」
  「吉備津先生……你認為我該怎麼做才好?」
  被我這麼一問,吉備津的狐狸眼稍微睜大了一些。
  「容我反問一下,浦島先生自己想怎麼做?」
  吉備津用疑問回應我的疑問。他接著說道:
  「根據我的經驗……人在找人商量事情時,其實在“這裡”已經有自己的答案了。」
  吉備津邊說邊用戴著皮手套的手指了指自己胸口。這讓我感覺恍然大悟。
  「吉備津先生……不好意思,我們改天再一起吃飯吧!」
  「看來你已經找到答案了。」
  「是的……可以到“龍宮城”讓我下車嗎?」
  聽我這麼一說,吉備津臉上露出奸笑。
  「真是想不到,您是打那種主意嗎……竟然想“跟女王陛下當面對質”,真不知天高地厚呢!不,真有意思。這樣的年少輕狂,真是太棒了。」
  只見吉備津用充滿哀愁的眼神眺望紅牛窗外的街景。
  「真是遺憾,一位大好青年就這樣過世了……」
  「別觸我霉頭!你到底是不是站在我這邊的啊!」
  「我並不打算被愚蠢年輕人的莽撞舉動拖累啊。」
  「莽撞又怎樣!反正我這個在月球上沒有任何後盾的平凡高中生,也沒有莽撞之外的手段了!」
  「的確、的確……既然這樣,我身為莽撞年輕人的同鄉前輩,就送你一些有用的建議吧。」
  「那可真是多謝了……」
  就在我認為反正不會是什麼管用建議,不怎麼當一回事的時候……
  「女王陛下過世的丈夫,也就是前任國王,跟我們同樣是“地球人”。」
  「……咦!?」這可是一項不得了的情報。
  「也因為這樣,乙和陛下才對地球人特別寬容。而且浦島先生對乙和陛下而言,也暫且算是“女婿”,因此如果只是想說幾句話,或許是有機會。」
  「這樣我稍稍能看見希望了……」
  紅牛在龍宮城的後門停下。在我下車之前,吉備津帶著那面具般的笑容對我說道:
  「浦島先生……在這短暫的相處中,我相當欣賞你的表現。我會期待下次還有機會跟你見面的。」
  這名男子直到最後都讓人有奸詐的感覺。那卑躬屈膝的態度更加深了奸詐感。正因為這樣,我選擇用:「啊,不好意思,我……沒有那種嗜好。」來敷衍對方。
  雖然我沒說出口,但我還是承認他是個「雖然感覺奸詐,但卻有莫名說服力」的旅月地球人前輩。
  
  ○●○─
  
  這是我繼昨天之後第二次造訪龍宮城的後門。
  「那麼……再來該怎麼辦呢……」
  雖然我憑著一股衝動來到這裡,但坦白說,我也只能隨機應變。
  「啊,我這樣……根本和昨天的輝夜沒兩樣嘛。」
  我伸手抓了抓自己的亂髮。儘管我對吉備津說出『莽撞又怎樣』的大話,不過……
  「我真的有辦法見到女王嗎……」
  看見眼前巨大莊嚴的龍宮城,讓我的鬥志迅速消散。
  「啊,我開始悲觀了……」
  這樣無計可施地處在異國之地,讓我較以往更加意識到自己是個毫無價值的人。
  好比說,像愛染那樣理所當然擁有的地位、榮耀、愛戴、人脈、金錢,還有耀眼長髮,那些我全都沒有。這讓我再次體認到自己是在面臨一場毫無勝算的挑戰。
  不過上天似乎對我相當寬容,並沒有拋棄我這個愚昧莽撞的年輕人。
  「──三日月小姐!」
  那個在許多陌生人當中,我能找到唯一自己認識的人,對現在的我而言,就像是發現沙漠中的綠洲。
  

  
  她或許是剛結束工作吧。一看見三日月從龍宮城的後門現身,我便全速衝了過去,並且開心用雙手握住她的手。
  「能在這種時候見到三日月小姐,我真是太走運了!」
  「地……地球人!你這傢伙!大、大膽!你、你、你、你到底想做什麼!」
  順帶一提,三日月是個審美觀有些奇特的女性,在她眼中,我似乎是個英俊瀟灑的俊男。
  「竟然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握住我的手……你打算把我當情婦嗎!」
  「……啊?」
  「可……可惡……要是被這種除了相貌之外一無可取的男人當成情婦……肯定會被隨意玩弄之後遭到拋棄的……可惡!」
  三日月說出了像是『明知不行卻還是把錢花在牛郎身上的上班族女性』會有的話語。
  「等等,妳自己才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說出不得了的話吧!」
  我連忙鬆開三日月的手。
  「話說回來,臭小子……輝夜公主在哪裡?為什麼你會單獨跑來這種地方?」
  「對了!就是這個!妳聽我說,三日月小姐!」
  我趁著三日月提到輝夜的名字,迅速將有關龍宮母女的一連串狀況都向她解釋。
  「蠢……蠢蛋!這麼嚴重的事,要是被其他人聽到怎麼辦!」
  她說的沒錯,我們非比尋常的表現,確實引來後門守衛跟其他像是公務員的路人注意。
  「跟我來!」
  在表情帶有敵意的三日月催促下,我們沿著龍宮城外壁來到某個四下無人的角落。在確認附近沒有其他人之後,我便繼續提起龍宮母女的話題。
  「三日月小姐!請妳幫我!我認為這是能讓兩人縮短距離的絕佳機會!」
  「我拒絕。」
  她毫不猶豫給出答覆。三日月閉著眼睛,背靠著外牆。
  「為什麼!?因為妳是女王陛下直屬的親衛隊嗎?雖然就立場來說是有些尷尬,但妳與輝夜應該是情同姊妹吧?」
  「正因為這樣……我什麼都不能做。因為兩人的感受我都知道。」
  三日月用像箭一般的視線望著我。
  「地球人──你以為女王陛下會喜歡跟輝夜公主過著彼此分離的生活嗎?」
  三日月睜眼後的眼神,銳利到令我倒抽一股涼氣。看來我似乎觸碰到了一個對三日月來說十分敏感的問題。
  三日月繼續用強硬的語氣說道:
  「讓輝夜公主承受如此寂寞,你以為女王陛下一點都不痛心嗎?陛下對於沒能善盡母親責任的自己,一直都是十分自責的!」
  總是十分冷靜的三日月,不知何時眼眶裡已經帶著淚水。
  「但是!女王陛下還有身為王的職責!她在作為一個母親之前,必須先是一名女王!在失去國王的現在,那是除了乙和陛下之外,沒有任何人能勝任的事!」
  三日月發出帶著淚聲的吶喊。
  「乙和陛下為了我們月之民,選擇成為一名好女王……她犧牲的是自己成為一名好母親的機會!」
  三日月說到這裡,抽出了腰間配刀。那耀眼的刀尖抵著我的鼻頭。
  「這件事輪不到你這個外人多嘴!罷手吧!我不准你繼續打探陛下的過去!也不准將這些事說出去!往後也不准再觸碰這些問題!明白嗎!」
  三日月的表現帶有並非只是要脅的悲壯感。這或許也反映出那兩人在三日月心目中是何等重要。
  我為此顫抖。想到自己明明不清楚輝夜她們母女的狀況,卻還自以為或許能夠解決問題的幼稚,就讓我愧疚到想要切腹。
  因此我主動朝三日月的刀尖踏近一步。
  「三日月小姐,對不起……我不能就此讓步。」
  「為什麼!?」
  「我是輝夜的丈夫!讓妻子幸福是身為丈夫的責任!」
  明明認識沒有多久,而且還是假結婚的丈夫,我到底在激動什麼?雖然連我自己都不清楚答案,但這是我千真萬確的想法。
  「三日月小姐!拜託妳!就算只是說話也好,妳能讓我去見女王嗎?」
  我當場雙膝下跪如此懇求。雖然這是我人生初次下跪,但不知是否是天生的輸家氣質使然,我對這個選擇絲毫沒有遲疑。
  「不管是你,還是吉備津……你們這些地球人怎麼都這麼不知分寸啊?」
  我實在沒想到會從三日月口中聽到吉備津的名字。不過說起來也對,吉備津是與輝夜有往來的代購業者,因此他們會認識彼此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我可以按照三日月小姐的希望,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可是對輝夜來說,這不是她現在能當做不知道的事!」
  聽到我搬出輝夜的名字,讓三日月的眼神閃爍。
  「知道自己母親年輕時會偷溜到下町,而且甚至還曾打算跟下町的男人私奔,妳認為以輝夜的性格,能裝作不知道嗎?」
  「這……這個……」
  「關於這次的事情,如果沒有從女王陛下那裡得到什麼答案,我想輝夜是無法接受的。這樣下去兩人的關係可能只會更加扭曲!」
  「輝……輝夜公主確實是個聰明伶俐、善良真誠的人……她肯定無法假裝不知道吧……尤其是遇到跟乙和陛下有關的事,她更是難以冷靜……」
  三日月擠出這樣的話語。只差一點了,我要再推她一把。
  「三日月小姐有向女王陛下問過關於私奔的事嗎?妳肯定不敢向女王陛下當面放肆問這種事吧?」
  「這是當然的,對月之民而言,女王陛下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對象!」
  「換句話說,要對女王陛下提出如此失禮的疑問,這種事只有身為地球人的我能辦到。不對嗎?」
  「…………」
  她內心想必有所掙扎。三日月用帶有敵意的表情看著跪在地上的我。
  「浦島……你敢說你那想讓輝夜公主幸福的話語,絕無虛假嗎?」
  「是的……因為笑容才是最適合她的表情。」
  聽到我這麼說,三日月朝跪伏地上的我伸出手。
  「好吧,我會稟告女王陛下你請求覲見……」
  「真……真的嗎!謝謝妳!」
  「我只是傳話而已!如果女王陛下不願見你,你就得給我死心!」
  雖然三日月如此大吼,但她的手仍拉起我的身子。看來這個人真是一個要遠比外表看起來親切的人。
  我彷彿見到昨天看過的景象。
  「……地球人……你想找我說什麼?」
  那視線如同出鞘刀鋒般銳利的秀麗女子,正坐在王座上。
  然而跟昨天不同的是,這裡現在並沒有像是敢死隊隊長的“兔耳少女”。
  現在不是可以故弄玄虛的狀況。況且只要對方裝傻到底,我就無計可施。
  「妳知道大約在二十年前……有個名叫『乙和』的年輕女子,跟名叫『是空』的太空船技師試圖私奔的事情嗎?」
  我決定一開始就切入正題。比起女王的答覆,我更加注意她的表情。我已經想好就算女王否定,只要她的表情有所動搖,我就可以趁勢追擊。
  然而遺憾的是,女王的表情沒有絲毫動搖。
  「我知道。」
  因為女王面不改色地給出肯定答覆。
  對方如此乾脆承認,反而讓我產生動搖。
  「那……那個女子就是年輕時的女王吧?」
  「沒錯,就是我。」這個答覆也同樣乾脆。
  「……也就是說,當時的女王也跟輝夜一樣,抗拒父母所決定的婚姻嗎?」
  「沒錯……我打算藉由跟自己挑選的對象私奔,讓不符合自己意願的婚姻落空。那是我年輕時所做的傻事。」
  「所以說妳的女兒,是嘗試跟母親做相同的事嗎?」
  「似乎沒錯。」
  女王神態自若地搖了搖手中的扇子。
  「那麼為何妳不給女兒選擇對象的自由呢?妳不是應該可以體會女兒的感受嗎?」
  「這不是一目了然的問題嗎?我最後放棄了私奔,和母親選擇的對象結婚,所以現在才會以女王的身份在你面前啊。」
  ……實在太高明了,女王陛下。我原本以為揭露出她過去的醜事,可以讓她稍微動搖,然而女王那高高在上的態度絲毫沒有變化。
  「所以你就只是要說這件事嗎?」
  這下很不妙……費了這麼大工夫才來到這裡,這樣下去我會無功而返的。我希望最少能得到某些能撬開是空封閉內心的提示……
  「……不,我還有話想說!」
  「喔?你還想說什麼能讓我感興趣的話題嗎?」
  女王臉上露出從容笑意。而我則是讓自己冒汗的手緊緊握拳,說出一個我實在很想知道答案的問題。
  「為什麼妳在私奔當天要背叛是空先生呢?」
  女王的眉毛微微抽動。
  「不知女王是否知道,因為受到妳的背叛,讓他的人生陷入混亂。在妳身為女王獲得眾人尊敬的同時……過去曾是天才技師的他,卻在下町變成了酒鬼。」
  女王的表情明顯多了層陰影。
  「妳都不感到痛心嗎?還是說區區一名卑賤男子淪落成什麼模樣,對女王陛下來說都只是無關痛癢的事嗎?」
  「放肆!給你機會多說幾句,你竟敢這樣對陛下說話!」
  這麼抽出腰間配刀喝叱的人,是隨侍在女王身後的三日月。
  「妳退下!三日月!」
  被女王立刻伸出扇子出聲制止,三日月也只能低下頭說了聲:「……遵命。」然後默默退回原本的位置。
  「……我明白……自己對是空做了難以原諒的事。」
  女王表情沈痛地這麼說道。看來她並不像三日月所說的那樣,是個沒血沒淚的女王。
  「……為什麼妳要那麼做?是因為放不下地位及名譽嗎?」
  我明白這是個毒辣的問法。可是如果不這麼做,我想自己根本無法讓這名如同最終頭目的女性產生絲毫動搖。
  「說這種話未免太搞不清楚狀況了……當時的我絲毫不會對束縛自己的地位及名譽有所眷戀……而且我的確愛著那名有些笨拙,但十分善良的技師……」
  「那又是為什麼?我實在不懂妳那麼做的理由。」
  「關於這件事,我不想說。」
  「……就算對是空先生也不能說嗎?」
  「沒錯,就算是他也一樣……我不認為有必要讓他知道我當時沒有現身的理由。」
  「就算讓他一直把妳當成背叛者也一樣嗎?」
  「……我是這麼想的。」
  女王的語氣透露出些許哀傷,用放棄的表情露出微笑。
  「……我無法改變過去。就算我現在告訴你理由,過去也不會改變。最多就是滿足你那一丁點的好奇心罷了。」
  「……雖然這確實是妳自身的問題,但對輝夜來說,也是同樣迫切。」
  「她無論如何都想請是空大叔幫忙打造月面戰爭用的太空船。因為如果我用普通方式應戰,面對女王所推薦的愛染,根本不知有何勝算。」
  「喔?把這種事讓我知道,沒有問題嗎?」
  女王的眼神中露出笑意。
  「您說笑了,反正我們的一舉一動,根本全在女王陛下的掌握當中吧?」
  其實我們也並沒有特別保密。事實上除了公主的身份之外,輝夜本身就是個相當醒目的存在。只是輝夜如果知道我擅自向女王透露我們的底牌,她可能會生氣就是了。
  話說回來,光是我跟女王見面這件事被她知道,她應該就要氣炸了。
  「所以說,是空拒絕為你們打造太空船嗎?」
  「……二十年前的事讓是空先生相當掙扎。妳可以讓我知道『為什麼在約定當天沒有出現』的理由嗎?」
  「所以說你是打算用這個答案作為禮物,讓是空幫你們造太空船嗎?」
  「陛下英明!真不愧是女王陛下!」
  「英明什麼?你這個蠢蛋……有誰會傻到給敵人送禮呢?」
  「如果是這點小禮,應該也無妨吧?」
  「……這話怎麼說?」
  「對於連自己為什麼被甩掉都不明白,在這二十年來一直借酒澆愁的可悲男子,還有因為母女關係鬧脾氣的女兒,送這點小禮又有什麼關係呢?」
  下一瞬間,女王的雙眸又再次露出銳利鋒芒。
  「就算……我真的說出理由,你這黃口小兒又懂什麼!」
  這是女王今天第一次用激動的語氣說話。這讓謁見廳的氣氛瞬間變得緊繃,而我也不由自主地吞嚥口水,無法克制的冷汗沿著額角滑落。
  ……別被唬到了,撐住。不,要擋回去。別忘記我可是要拯救輝夜的。
  我輕吐一口氣,露出笑容說道:
  「真不巧,我只是一個地球人……月球的女王陛下有哪些顧慮,我真是一點都不懂。」
  「那就沒話好說了!我不想再浪費時間聽廢物胡說八道!」
  女王丟下這句話,便從王座起身作勢離去。
  「妳想逃避嗎!?」
  我用強硬的話語制止女王的行動。
  「……如果妳在這時候逃避,以後就永遠都只能逃避了。我的確只是個區區的地球人,但無論對是空大叔還是輝夜,我都是真心想幫助他們!」
  我懇求的眼神讓女王做出「哼……」的反應,接著不太情願地重新坐回王座。
  這次的事情讓我深刻體認到一件事。那就是我這外人也有身為外人能做的事。不,不只是能,而是只有身為地球人的我才能做到的事。
  「正因為我只是地球人!所以我自認自己應該能理解妳的想法……」
  我全力將自己此刻的感情暴露在女王面前。
  「雖然妳剛才說過……過去不能改變,但未來是可以改變的。不……現在已經開始改變了。區區一個地球人的我能這樣站在女王面前,應該就已經讓未來有所改變了……」
  一國的女王跟平凡高中生這樣對等交談,又有誰想像得到呢?
  「而且,女王陛下……允許我跟妳會面的人,不就是妳自己嗎?」
  我相信女王在內心一樣抱有想要清算過去的想法。也希望她抱有想改變自己跟輝夜未來關係的心願。
  「所以你要我將自己過去的感情對你傾訴嗎?對你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小子!?」
  「請相信我!只要妳願意告訴我理由,我就能給是空大叔一個解釋!這樣我也能讓輝夜接受現在這種狀況!這對大家來說絕對不是壞事!」
  女王直視我表情的眼神沒有絲毫動搖。在這彷彿產生耳鳴的寂靜中,就連心跳聲都顯得異常擾人。我腦中正響起時鐘秒針的跳動聲響。
  而這讓人甚至不敢眨眼的緊迫感,被女王無奈的嘆息聲給打破。
  「看樣子……從那個叛逆女兒帶回你這個她稱做丈夫的地球人時,我的未來就亂了套了。」
  「這……這麼說……女王陛下!」
  我臉上自然浮現笑意。
  「哼……話說回來,『未來可以改變』這種話,真虧你說得出口。」
  「因為我跟輝夜都是“擁有未來的年輕人”,未來不就是擁有無限可能嗎?」
  我用笑容回應女王的話語。
  「既然這樣,應該就沒有什麼是無法改變的。就連月面戰爭的勝敗,都有可能翻盤呢。」
  聽到我大膽說出這種話,女王那對帶有長睫毛的眼睛先是眨了幾下,接著發出低笑聲。
  「真不知天高地厚……也罷,這也算是年輕人的特權吧。你就試試能不能靠自己的年少輕狂勝過我吧……小心可別被地球人的騙徒給耍了。」
  聽到女王這麼說的瞬間,我興奮地握拳。
  「那麼……」
  然而正當我打算開口詢問女王理由的時候……
  「三日月!我要出宮!妳快去準備一下!」
  「是!陛下,屬下立刻就去!」
  女王接著從王座上站了起來。
  「呃,等、等一下!妳不是已經信任我,要把理由對我說嗎!?」
  「呵呵呵……看來是你的直來直往的個性,讓我的心恢復年輕了。要我說出心聲,這裡可不是好地方。」
  「所以現在是……要換地方嗎……?」
  「三日月!去準備我的“微服”!」
  「是!遵命!」
  女王沒有回答我的疑問,而是在三日月領路下,從謁見廳後方離去。這讓被獨自留在謁見廳的我,只能呆站在原地。
  
  ○●○─
  
  「……雖然景物並非依舊,但人卻都沒變。真是令人懷念。」
  一名氣質出眾的女子望著眼前的街景,滿懷感慨地這麼說道。
  「喔?那間“萩餅店”還在呢。真想再嚐一次那個味道。三日月,等等買幾個回去。」
  「是!乙和陛下!屬下記住了!」
  「嗯?怎麼了?你怎麼一臉像死魚被玩具槍嚇到的表情?」
  「為……為什麼女王要親自到下町來呢!?」
  眼前這名彷彿好萊塢女星一時興起到街上閒逛,散發強烈突兀感的女性,讓我自然而然地大聲吐槽。
  「小聲點!地球人!要是陛下身份曝光怎麼辦!?」
  「別擔心,三日月,看到我現在的模樣,不會有人想到我是女王的。」
  換下豪奢沈重的十二單衣,把王冠換成有垂幕的市女笠,一身古裝貴婦裝扮的女王,模樣跟先前判若兩人。
  然而裡頭的人依舊是那個在王座上的女王。
  「喂!快看!那個美女是誰啊!?」
  「她到底是什麼人…是哪個大企業的總裁夫人嗎?」
  「不對,那是影星吧?雖然想不起來是哪部電影,但我應該有看過她。」
  「這樣一講,確實像是最近在哪裡看過呢!總之先去試著要個簽名怎樣?」
  女王那跟輝夜一樣格外醒目的樣貌,立刻在四周引起騷動。
  「總、總而言之,我們快走吧!」
  如果繼續這樣悠哉閒逛,只會讓湊熱鬧的人越變越多。我一把拉住女王的手,強行要她加快腳步。
  「何必這麼性急呢……這可是我暌違二十年再次來到下町呢。就不能讓我好好看看嗎?」
  「麻煩妳看情況說話好嗎……」
  「地球人!你竟敢這樣粗魯拉扯乙和陛下的手!太放肆了!」
  「拜託!三日月小姐!麻煩妳也看情況說話!」
  我用剩下的手拉住三日月的手,同時拉著兩人穿過人群。為什麼是身為地球人的我要替這兩人操心呢……
  「況且女王何必親自……妳只要把理由告訴我,我就可以轉告給是空大叔了。」
  「笑話,是你叫我不要逃避的吧?那麼我當然要親自去向是空說明理由啦!」
  「呃,這好像有些挑語病的感覺……」
  「少說廢話,快帶我到是空那去就是了!」
  「是妳自己要繞到商店街來的吧……」
  「怎麼?你還有什麼抱怨嗎!?」
  「不,沒有!都聽妳的!」
  這種立刻把想法付諸實行的行動力……算是相同DNA的特徵嗎?這人真不愧是輝夜的母親。
  我靠著記憶帶兩人前往是空的工房。
  「喂!還沒到嗎?你該不會是迷路了吧?」
  不知是否是那樣比較順手,女王此刻就像是拉著牽狗繩似地抓著我上衣下擺。
  然而越是接近是空的工房,女王的話語也逐漸變少,而她抓著我衣服的力道也逐漸變強。看來就算是女王,這間隔二十年的再會仍讓她難掩緊張。
  離開巷子之後,眼前便是那間彷彿廢墟般的工房。一看見那裡,女王便帶著滿懷感慨的眼神說出:「確實是這裡……真讓人懷念。」的話語。
  「這裡就跟二十年前一模一樣。」
  「咦!?」
  不會吧?我還以為是受到歲月摧殘才讓這裡變得如此荒廢,沒想到這裡竟是原本就設計成像是廢墟般的工房。
  「……女王陛下,我去叫大叔過來,麻煩妳在這裡等一下。」
  「……不,我不想再逃避了。」
  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之後,女王便拉開工房的拉門。就在女王踏入工房的同時……
  「誰啊!這次輪到地球人小鬼嗎!我不是說過不想再看見你嗎!」
  聽到開門聲的是空在工房內大聲怒叱。
  「不管你來幾次我都不會改變主意的!我再也不打算打造月面戰爭用的太空船了!聽懂就快點給我滾──啊!?」
  揮著手邊工具從工房內現身的巨漢一看見那站在玄關的女性,便像是被蛇髮女妖變成石頭似地僵住身子。
  「是……是……是……是乙和嗎……」
  是空用顫抖的聲音擠出這幾個字後便再次僵硬。
  「──好久不見了,是空。」女子帶著柔和微笑這麼說道。那並非是以往的語調。那應該是女王……不,是乙和本來的說話方式。
  「為、為什麼……」
  或許是受到相當大的震驚,感覺能夠跟老虎對瞪的凶悍大叔,竟然緊張到連話都說不出來。
  「今天……我是來為二十年前的事情,給你一個解釋的。」
  此刻站在我眼前的人已經不是月之民的女王,也不是擁有任性獨生女的母親,而是一名叫做龍宮乙和的女子。
  「啊……是這樣啊。」
  乙和的一句話,似乎讓是空明白她指的是『為何那天沒有現身』的事情。是空讓自己那遠比椅子面積要大的屁股坐在身邊的小圓椅上。
  「……那天我之所以沒有去我們約好的地方……並不是因為我沒有拋下一切的勇氣,也不是因為我捨不得地位與名譽。」
  乙和眼中流露著無限愛意。
  「更不是因為我對是空……對你有絲毫厭惡。」
  但乙和很快就像是在忍受痛苦似地閉上眼睛。
  「在那天,是因為我“對自己產生厭惡”……」
  乙和輕嘆一口氣,接著繼續說道。
  「我試圖藉著跟是空私奔來獲得自由。我也知道是空決定為了我拋下一切。而這也讓我明白,我是在試圖利用你的感情……」
  是空就像一塊石頭似地不發一語。
  「對不起……我錯了。我竟然企圖為了自由利用你……我想就算我們順利私奔,我也一定會一直為自己把是空拖下水這件事後悔終生的……所以我決定不去我們約好的地方……這就是理由。」
  乙和說完話,默默地望著是空的側臉。我認為此時在她臉上的,是無論得到任何反應都願意接受的表情。
  我彷彿像是對待自己的事情一般為她感到緊張。我完全沒法想像是空究竟會有何反應。
  下一瞬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虎背熊腰的壯漢發出豪邁粗野的大笑聲。當笑聲停止,壯漢用滿懷感觸的語氣說道:
  「這真是乙和會有的想法。」
  是空只有回出這句話。這讓我難掩臉上的驚訝。
  不過在看到乙和與是空臉上的平和表情後,我感覺自己能夠接受這個結果。在這當中確實有著只屬於他們兩人的羈絆。
  「你還是一樣善良。我還情願你乾脆痛罵我呢。」
  「我根本沒想過要罵妳什麼……原本就不是有人逼我,而是我自己愛上妳的。這全都是我自己決定的事。只要乙和能夠幸福,那樣就夠了……」
  「還這麼逞強……你真是傻瓜。」
  「不好意思……我這個人就是這樣。」
  「嗯,但我比較放心一點了。因為是空還是跟以前一樣。」
  乙和這麼說完,便默默轉過身子。
  「那麼,我得走了。因為現在的我可是女王呢。」
  「嗯,也對。」
  大叔你……早就知道這件事了嗎?這樣也對,不管模樣怎麼改變,對自己喜歡的人是不會認錯的。
  「……雖然時間很短,但謝謝你讓我能變回那時候的乙和,是空。」
  「……不,該道謝的人是我。多虧乙和的關係……我完全想起當年人稱天才技師的自己了。」
  「是空……保重。」
  「嗯,乙和也要保重喔。」
  就這樣,兩人相隔二十年的再會就在交換意外簡短的寒暄話語後道別。他們多半不會再見面了。我有這種感覺。
  離開工房走了不到幾公尺的距離,乙和又再度變回了女王的面孔。跟方才判若兩人的女王狀態,有著無比銳利的眼神。
  不過我感覺跟來時相比,此刻女王的表情仍有所不同。此刻在她身上多了彷彿放下重擔後清爽。
  「……對了,我要訂正一件事。」
  在離開時,女王這麼對我開口。
  「看來你並不是『廢物』,應該是『濫好人』才對。」
  真不知『廢物』跟『濫好人』哪個比較好聽。
  女王接著望向工房開口說道:
  「這是我身為母親的請求……那個叛逆女兒就麻煩你照顧了。」
  我應了聲:「我知道。」並用力點頭。對現在的我來說,這是比什麼都要讓我高興的話語。
  望著女王與三日月離去的背影,我也自然回想著乙和與是空之間的關係。感覺那兩人的關係與現在輝夜與我之間的相似,讓我心情頗為複雜。
  「……我不能在這裡有太多牽扯,因為我可還要回地球呢。」
  我不禁這麼告誡自己。我對輝夜的事情實在太過投入了。
  當我回到工房,是空便立刻對我發出抱怨。
  「你這臭小子!竟然把乙和找來!我真是作夢都想不到你會做這種事!」
  是空邊發出:「真是會給我添麻煩!」的話語,同時也開始收集各種工具。
  「大……大叔!你願意幫我打造機體了嗎!?」
  「不然還能怎樣……都怪你讓我回想起以前的熱情了!」
  是空有些害臊地用那彷彿捕手手套般大手抓了抓頭髮。
  「……既然決定要做,我就來為你打造一艘最好的太空船吧!」
  「謝謝你!大叔!太感謝你了!」
  「說起來,乙和應該也會看到我造的這艘太空船吧……這下可不能馬虎呢……啊~真是難搞!」
  大叔就這樣嘴裡哼著旋律,回到工房裡頭去了。沒過多久,從工房地下便響起榔頭敲打金屬的聲響。相較於嘴上的抱怨,現在的是空充滿幹勁。
  而我則是在沒有其他人的工房裡放聲喊道:
  「喂!兔耳丫頭!聽到就給我出來!」
  下一瞬間,一對兔耳便從雜物後方豎了起來。我就知道。在我們來到工房時,是空大叔那句:『這次輪到地球人小鬼嗎!』成為給我的提示。
  不過那個仍在裝死的兔耳主人卻還賴在那裡。
  「快放棄吧……妳的兔耳都露出來了。」
  這個藏尾不藏兔耳的丫頭。不久之後,心虛撥弄自己頭髮的輝夜便從暗處現身。
  輝夜八成是在跟我分開後,再次跑來跟是空談判吧。我想是因為我跟女王在中途出現,所以她才連忙躲了起來。
  「真是太好了,是空大叔同意幫我們打造機體了。」
  「……嗯。」
  輝夜嘟著那櫻色的嘴唇,一臉“鬧彆扭”的模樣。看來她似乎是對我帶女王跑來這裡的事情,還有初次看見的母親模樣沒法坦然接受。
  也罷,我自己也還有許多事情想跟輝夜說。
  「……我說啊,輝夜!」
  「……怎、怎樣?」
  「妳會餓嗎?」
  「我並沒特別餓……但如果麟太真的很餓……我可以先陪你回去。」
  「嗯,也好。我已經餓扁了。我們快回家吧。」
  「……嗯!」
  我想不需要我再多說什麼。該如何接受那些事,那是輝夜自己的問題。而且我也相信輝夜有辦法自己解決。
  只是如果要我說一點個人的感想……經過這次這件事,徹底改變了我對女王的觀感。我瞭解到女王並不是個冷酷無情的人。
  我想身為她女兒的兔耳少女肯定也有瞭解到這件事。
  那是在就寢前的事情。
  晚餐時一直若有所思不大說話,甚至還讓食物從筷子上掉落的輝夜……
  「呃……那個……麟太……」
  用棉被遮住半張臉的她,用扭捏地像是在憋尿般的模樣這麼開口說道。
  「……嗯?」
  我原本還以為她是要為白天突然在下町消失的事情道歉,不過……
  「我聽說在地球……有個叫做“母親節”的節日……」
  從兔耳少女口中說出這個令人意外的問題。雖然我十分驚訝,不過還是努力保持平靜。
  「……嗯,是有啊,母親節。」
  我用像是『那又怎樣?』不感興趣的態度如此答覆。輝夜想要對母親有所行動,我並不想在這時候出手干預。
  「那……那個節日具體上是要做些什麼……?」
  「這個嘛……我記得……大致就是為表達對平日的感謝,送花之類的東西吧。」
  連我都覺得自己的演技相當差勁。
  「那要送什麼花比較好……?」
  「慣例是送康乃馨,不過最近似乎不管什麼花都可以。總之輝夜妳挑自己喜歡的花來送就是了。」
  「只要送花就好嗎?還有其他東西嗎?」
  「其他東西……大概就在花裡擺小卡片吧。」
  「小卡片?」
  「例如在上面有寫『謝謝媽媽』之類的卡片……就像是把不好意思當面說的話寫在信上那樣。」
  「嗯~是……是那樣啊。」
  「嗯,就是那樣。」
  「…………」
  「…………」
  「…………」
  「…………」
  我接著聽到隔壁被窩裡傳來規律的鼾聲。
  「妳這樣就睡了啊!」
  我原本還在等她什麼時候會問下一個問題的說……也罷,現在這樣就夠了。看著輝夜安穩的睡臉,我也感覺鬆了一口氣。
  雖然跟昨天相比並沒有明顯變化,不過光是她有想為母親做點什麼的想法,應該已經值得高興了。
  我不禁湧現一個感觸。不管什麼事情,有“契機”是很重要的。
  只要有一個契機,就能讓人改變。尤其是自己內心某處想要改變的人,只需要一點小小的契機就相當足夠。
  因為我多管閒事本身成為契機,讓龍宮母女的感情產生變化,並讓兩人的未來往好的方向進展,這是現在最令我高興的事。
  「終究是母女,她們一定能互相諒解的……」
  雖然她們本人八成不會承認,但兩人畢竟是個性相似的母女。
  想到這裡,我不禁稍稍羨慕起輝夜。我認為能跟父母吵架,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如果兩人還能和好,那就更不用說了。
  ──順帶一提,在幾天後我試著向三日月詢問狀況。
  儘管那天是個跟母親節一點關係都沒有的日子。
  『那個……呃……在母親節送花,在地球似乎是常識,因為麟太一直吵著要我送花,讓我實在沒辦法,所以……』
  輝夜似乎是用這種誰都看得穿的藉口,透過三日月送花給女王。只不過她似乎並沒有寫卡片的勇氣。
  而且收到花的女王自己也是……
  『沒想到是薔薇,輝夜那丫頭……竟然特地送我這種有“刺”的花……真是個愛惹人厭的丫頭。』
  聽說女王嘴上雖然這樣抱怨,不過依舊難掩欣喜地把輝夜送的薔薇裝飾在辦公桌上。俗話說『龍生龍,鳳生鳳』,在這裡要說『兔生兔』應該也說得通。
  看來她們兩人的時間已經開始緩慢轉動了。說不定在不久之後,還有可能看到母女一起融洽生活的未來。可能的話,我希望能就近目睹兩人和解的一刻,不過……到時我八成已經不在月球上了。
  我已經決定不『深入』輝夜的問題。這僅僅只是假結婚。從一開始就不是打算長久持續的關係。只要我能在月面戰爭奪冠,女王就能實現我一個願望。
  而我也早已想好在奪冠時提出的要求。
  「讓我回地球。」
  兔耳少女能順利達到目的,不起眼的高中男孩也能帶著在月球的回憶返回地球。我認為這對彼此來說都是正確的結局。

轻之国度录入组 发表于 2020-2-7 11:13

  6【和龜兔賽跑一樣落後的地球人】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見迎面而來的隕石坑壁面,讓我陷入恐慌。
  「麟太!方向盤!快點打方向盤!」
  看見就算自己在助手席大聲提醒仍當機到動彈不得的地球製糟糕駕駛,讓輝夜實在看不下去,乾脆自己伸手轉動方向盤。
  「呼~真是好險。」
  真是千鈞一髮。太空船做出宛如頂尖賽車手施展的甩尾,在距離隕石坑壁面僅僅不到數公分的位置停下。
  「呼、呼、呼……我……我以為自己死定了……」
  在月面邊境開始進行太空船操縱訓練的我,不知已經見過多少次的臨死片段。那些片段對我來說已經像是暑假時重播的動畫一樣,我都已經能熟記內容了。
  至於在助手席的輝夜則是發出不同於我喘息的嘆氣聲。
  「太意外了……沒想到麟太竟然這麼沒有操縱天分,真教人失望……」
  沒錯,輝夜望著我側臉的眼神,就像妻子在看一個薪水微薄的丈夫。
  開始進行太空船操縱訓練到現在,已經過了三個禮拜。對於始終沒有進步的我,總是大聲用:『沒關係!』來鼓勵我並抱著樂觀態度的輝夜,現在也不免抱頭。
  「真是的!麟太你搞什麼啦!距離月面戰爭已經只剩一個禮拜了耶!」
  「我……我也沒辦法啊!在月球駕駛太空船,我也是第一次……」
  「這已經不是第幾次的問題了……就算以地球水準來說,你的駕駛才能也太遜了啦!」
  輝夜豎起兔耳,用邊說邊用力拍打我座位的椅背。
  「比賽當天在你旁邊可不會有人幫你的。因為我得以月球第一公主的身份,在龍宮城的貴賓席跟母親一起看比賽呢……」
  「在月球長大的公主或許不知道……月球的太空船要比地球的汽車快太多了!對我這個最多只溜過滑板車的人,這未免太難了啦!」
  「太空船會快是根本不需提前說明就知道的事吧!那可是要在浩瀚宇宙間移動的工具,如果不夠快,人在抵達目的地之前就變成木乃伊了!」
  雖然聽說過去有地球人在月面戰爭奪冠,不過開這種東西究竟要怎麼贏啊……那個冠軍以前該不會是戰鬥機飛行員吧?
  「好了,繼續努力!我們再來一次!」
  「……先讓我休息一下吧。」
  「你這樣會輸掉啦~」
  「我只是還沒認真而已……大概。」
  「什麼大概!麟太就算看人家跟愛染結婚也無所謂嗎!?」
  「……還好啦,人生偶爾也是會有那種事嘛!」
  「你、你、你這……沒出息的東西!」
  輝夜嘟起嘴,用拳頭連連敲打我的肩膀。
  「會……會痛耶!」
  「麟太都不愛惜自己的妻子嗎!?就算我被其他男人搶走,你也不在乎嗎!?」
  這是這樣……我感覺自己彷彿像是一個被同居女友哭著懇求:『拜託你去找工作吧!』的窩囊軟飯男。
  「少、少囉唆!反正我在月球就是這麼沒出息!」
  說得好像我在地球時就很有出息一樣。我在內心這麼對自己吐槽。
  「妳這個作妻子的怎麼不發明一點讓菜鳥也能輕鬆獲勝的玩意來幫助丈夫啊!不要去搞什麼會電人的手環,花時間去弄點更實用的東西啊!」
  這樣推卸責任的我,簡直就像是對同居女友說出:『那麼需要錢就拿自己的年輕身體去賺啊!』的人渣軟飯男。
  「麟太……麟太是笨蛋!」
  以前有句俗語是:『禍從口出。』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此刻從頭到腳都遭到電流貫穿的我,正用全身體會這個俗語的意義。
  該怎麼辦……這樣下去別說跟愛染一較高下,就連完賽都辦不到。都到了這個時候,我才開始後悔沒有考慮到自己欠缺駕駛天分就隨便答應在月面戰爭一較高下的決定。
  而我唯一的希望,就只有是空大叔的機體而已……
  那是人稱天才技師的大叔為了在二十年前的月面戰爭出賽,傾注全身心血打造的機體。據說那是能篤定奪冠的傳說機體。而那個大叔為了跟女王私奔而一次都沒在實戰中用過就放在工房地下蓋滿灰塵的傳說機體,大叔此刻似乎正用最新的技術進行改裝。
  就算只有三流駕駛技術,如果能駕駛超一流機體的話……「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我這樣將最後希望寄託在那傳說的機體上……雖然可悲,但現在的我也別無他法。
  就在這樣的狀況下,在距離比賽三天前的時候。輝夜帶來了機體終於完成的消息。於是我跟輝夜便立刻興奮地前往位在下町的工房。
  「怎樣!兩位!這可是老子我嘔心瀝血的最佳傑作呢!」
  大叔那滿是汗水與油漬的臉頰看起來雖然有些憔悴,不過仍充滿擺脫長達二十年束縛的充實成就感。
  而我也在看到那架機體的瞬間不禁語塞。
  「太……太棒了!是空先生!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這麼漂亮的太空船耶!有這個我們就贏定了!」
  輝夜興奮地在機體旁邊雀躍不已。
  「可不是嗎?輝夜!沒想到妳一眼就能理解這艘太空船的優異……真不愧是乙和的女兒!」
  是空滿足地用手拍了拍太空船的白色機身。
  「這還用說!這艘太空船有多麼出色,我不可能看不出來的!」
  那是流線型的純白機身。在機身上能看到彎曲延伸的機首,而機首末端則能看見黃色鳥喙。加上頸部的紅色緞帶與足以吸引所有觀者目光的圓潤雙眼。那讓我懷疑是否該說是太空船的物體就出現在我面前。
  「等一下!這根本是“天鵝船”吧!」
  這東西不管怎麼看……都像是在觀光地池畔之類的地方會看到的天鵝船。而且在駕駛座上還不忘裝有腳踏板。
  「別胡鬧了!這東西哪裡是什麼傳說機體啊!」
  「外行人就是這樣讓人傷腦筋,你真的不懂這玩意有多麼出色嗎?」
  「難、難不成……這玩意其實擁有不得了的性能嗎?」
  「這還用說!我是空大爺難道還會去製作普通的太空船嗎!」
  是空大叔驕傲地挺起那厚實胸膛。這份強烈的自信,代表我真的可以期待嗎!?
  「也對……畢竟這是人稱能篤定奪冠的機體嘛!」
  「沒錯!這是能篤定奪冠的『漂漂小天鵝』!」
  「……咦?這可愛的名字是怎樣?」
  「真正的秘密來了!這可是一艘踏板踩越快,速度就越快的超級太空船喔!」
  「拜託!這一看就知道了吧!這哪裡是秘密啊!」
  我理所當然地原地跪了下去。
  「為……為什麼是人力啊!這是鳥人比賽嗎!」
  「唉!你真是外行!到頭來人力才是最棒的!」
  是空大叔誇張地搖頭嘆氣。
  「雖然最近的年輕技師甚至連細部都想交由機械包辦,但艱難的月面戰爭,那些精密機器總是一下就故障淘汰了。」
  「呃,雖然說如果跑到一半遇上引擎故障,我確實是無計可施,但這也……」
  「但在這一方面,這玩意可不一樣!它的引擎就是駕駛員自己。只要你還有滿腔熱血,漂漂小天鵝就絕對不會停止!」
  「好棒喔!太強了!漂漂小天鵝!是空先生!我好感動喔!」
  輝夜的雙眼充斥著興奮光芒。「可不是嗎?」而大叔也在說出這句話後,跟輝夜用力握手。
  「原來如此……有道理。最好是啦!我又不像滿腦肌肉的壯碩大叔,我很沒力的!就算機體不會故障,我也會因為體力問題先被淘汰的!」
  「你這小子真沒出息……真拿你沒辦法!我晚點會裝個引擎上去,你可別再抱怨喔。」
  「……呃,真的麻煩你了。」
  當我因為期待落空的最後希望垂頭喪氣時,輝夜表情嚴肅地將手指放在下巴旁,看著那艘漂漂小天鵝不知在盤算些什麼。
  「是空先生!我有件事想拜託你!」
  沒多久輝夜就像是腦袋上有燈泡發亮似地閃過一個點子,接著她跑到大叔身邊顛起腳尖,在大叔耳旁說話。
  大叔也做出:「嗯、嗯,原來如此……」的反應,將那粗大的手指放在下巴旁,表情嚴肅地點頭附和。
  「啊……麟太,我要幫忙是空先生做一些事,可是得花上不少時間,所以你自己先回去吧!」
  「……好吧。」
  輝夜是個擅長發明的女孩,她肯定是想到什麼能夠獲勝的點子。我想這應該是要放手交給專家處理的時候。雖然不太甘心,可是……完全不懂相關技術的我,留在這裡也只是礙事罷了。
  「對了,麟太!今天我會比較晚才回去,所以你回家之後,麻煩先讓“小猴寶寶”準備晚餐喔。」
  「嗯……沒問題。」
  ……可能的話,我是很不想跟那個詭異的機械人偶有所牽扯,但是……輝夜是為我在這裡工作,我當然要乾脆答應。
  我就這麼帶著『老婆比自己收入要多的小老公』感受,獨自踏上歸途。
  「自從來到月球之後,我還真是經歷了很多不同的感受呢……」
  正當我嘴裡吐出這滿懷感觸的話語,打算到大街去招一輛紅牛的時候。一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聲音突然將我叫住。
  「事情我全都聽說了!浦島麟太!」
  我訝異地轉頭查看四周。
  「喂!快看!在天上!」
  「是鳥!」
  「不,是太空船!」
  「不!不對!那是梵天!」
  我順著街上眾人紛紛指向天空的手臂仰頭望去,看見一名濃眉大眼的少年正以降落傘緩緩落下。
  「浦島麟太!聽說你要代替輝夜在月面戰爭出賽呢!」
  這樣說起來……我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梵天時,他也是在屋頂上。
  「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競爭對手!我們就來為娶輝夜為妻的權利一較高下吧!」
  仰望天上的我內心湧現某個跟煙有關的諺語,而就在那個時候,傳來行人驚慌失措的叫聲。
  「有暴衝紅牛!有暴衝紅牛過來了!大家快跑啊!」
  為大家解釋一下,所謂的暴衝紅牛……就是自動駕駛的紅牛罕見因為機密機械故障陷入失控,在街上胡亂衝撞的狀況。
  「浦島麟太!我們就光明正大地來一決……唔哇!」
  下一瞬間,那頭暴衝紅牛正好撞上用降落傘著地的梵天。
  只見梵天就像是被鬥牛頂上天的鬥牛士般在空中劃出拋物線,整個人消失在建築之後。緊接著是一連串重物砸壞東西的破壞聲響。
  「梵天被暴衝紅牛撞到了!」
  「救護車!快叫救護車!」
  從建築對面傳來一陣騷動。
  而我則望著以猛烈速度跑開的紅牛背影,滿懷感慨地說道:
  「太過依賴精密機器真的不好,嗯。」
  我回到住處後,大約過了五個小時──
  輝夜似乎相當投入,一直到我吃過晚餐,輝夜都沒有回家。
  今晚三日月也不在。當小猴寶寶正勤奮收拾餐桌的時候,我只好悻悻然地像是小偷般從茶櫃中取出掌機。
  「……只玩一下就好……只玩一下。」
  我躺在客廳榻榻米上,打開掌機電源。
  這是我拜託吉備津從他舊貨當中讓給我的東西,不過因為一直沒有玩的機會,因此讓我現在心癢難搔。之前我在輝夜面前想打電玩的時候……
  『真是的!真不敢相信!竟然有丈夫會不顧妻子自己玩自己的!』
  她在怒叱之後便逼我幫忙折清洗過的衣物,那時我不小心拿到輝夜的內衣,在她大喊:『麟……麟太是色鬼!』並對我施加媲美雷神之鎚的電擊制裁,讓我在榻榻米上痛苦翻滾之後,我就沒有再玩過電玩了。
  「我猜……大概都是這樣吧。」
  我感覺自己似乎看見某些MMO玩家之所以在結婚之後便退出遊戲的辛酸內幕。話說回來,以夫妻生活為重確實也是沒錯啦……
  大概在狩獵遊戲、射擊遊戲、FPS遊戲裡耗費約一個小時之後,我便忘情地讓自己沈迷在電玩當中。
  「啊~還是打電動最棒了。」
  這段將腦袋放空埋首電玩的時間,讓我彷彿像是回到久違故鄉般感受到懷念與安穩。
  雖然離開電玩有幾個禮拜,但我的技術並沒有因此退步。說起來也是理所當然,畢竟我過去有好幾百……不,幾千小時以上,我都把人生的時間花費在電玩中。豈止是透骨入髓,我甚至是每個細胞都累積了各種電玩的經驗。
  「唉!要是我操縱太空船的技術也能像電玩一樣熟練就好了……」
  這無心的話語成為一個重要提示。下一瞬間,我腦中閃過一個絕佳的主意。
  「對喔!還有這個辦法嘛!」
  「啊!麟太!你趁我不在一個人在玩地球的電玩!」
  返家的輝夜就像看見『深夜瞞著老婆偷看色情影片的老公』一樣柳眉倒豎地喝叱。
  可是我那一棒逆轉滿壘全壘打級的點子,讓我興奮得沒法去理會輝夜。我將掌機放到矮桌上,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到站在走廊的輝夜面前,雙手抓住她白晰的肩膀。
  「輝夜!拜託!今晚妳能陪我到天亮嗎!」
  「為、為什麼!這麼突然!麟太……你是認真的嗎?」
  「我當然是認真的!拜託妳!輝夜!我實在等不下去了!這樣我會興奮到睡不著覺的!」
  這要我怎麼能不興奮呢?如果這個點子能夠實現,說不定就能顛覆眼前不利的狀況,跟愛染對等較量了。
  然而不知為何,在我眼前的輝夜那對兔耳軟軟地垂了下去,臉頰也像秋天的楓葉一樣滿臉通紅。而且她的眼睛也望著地面,手指彷彿要重現『臨兵鬥者皆陣烈在前』的手印一般,在胸前動個不停。
  「就……就算只有我們兩個……突然這麼大膽要求……我會很困擾的……」
  「……啊?」
  「我……我們確實是夫妻,可是、可是……並不是真的……而且我們都還年輕……」
  「……咦?」
  「呃、還有!人家並不是討厭麟太喔!可是……人家也需要心理準備……而且一定要的話,人家覺得也該等月面戰爭結束之後……」
  「……咦?」
  「別……別一直盯著人家看啦!笨蛋!」
  看到兔耳少女那滿臉通紅驚慌失措的模樣,我這才總算理解輝夜誤會了什麼。雖然因為太過興奮而沒把話說清楚的我也有責任,總之輝夜應該是……
  『我已經憋不住了!這樣下去我沒法睡覺!今晚三日月也不在,到天亮我都不會讓妳睡的!哇哈哈哈!』
  把我的話語聽成這個意思吧。而在意識到這個要素的瞬間,我那眼睛像死魚的表情自然也變得像水煮章魚一樣。
  「妳……妳誤會了啦!我才不是那個意思!」
  

  
  「什……什麼嘛!那就別用一些會讓人誤會的說法嘛!」
  「是、是妳自己想歪的吧!妳的妄想力也太強了!」
  「才、才沒有!不、不是人家的錯!都怪麟太是色鬼的關係!」
  「什、什麼色鬼……妳別鬧了!因為睡相糟糕透頂的公主,妳知道我每天都得強迫自己過著放空欲望的生活嗎!我搞不好明天就要開悟了呢!」
  「胡說!因為之前要你折衣服的時候……你還用手指拎起我的內……內褲,在眼前盯著看呢!那根本是色情狂嘛!」
  「那……那次我明明說過,是我想說:『這有小花邊的布塊是什麼東西?』,也不知道那是內褲才會稍微觀察一下嘛!」
  「觀察!?麟太竟然會對女生的內褲費心觀察!根本變態嘛!那是不折不扣的變態嘛!」
  「快住口!不要變態變態地一直叫!會對女生的內褲感興趣……對青春期高中男生來說,反而才是正常的!」
  「哇!放棄掩飾了!變態放棄掩飾了!太可怕了!嚇死人了!」
  「就說別再亂喊什麼變態了!我是正常人啦!」
  這是一段兩人面紅耳赤像小學生一樣互相叫罵,如同地獄般的時間。繼續這樣對罵下去也不是辦法。
  我決定連聲高喊:「暫停、暫停!」並用雙手摀住輝夜的嘴巴。
  「等等……我們到底在爭什麼?我有比這個更重要的事情要說!拜託妳先冷靜一下,聽我把話說完!」
  「……怎樣啦?」
  「其實我想到一個能在月面戰爭奪冠的好點子了。」
  「……好點子?」
  「沒錯!所以我想借助妳的發明本領,為我打造“某個裝置”。」
  「只要我能辦到的話……是什麼裝置?」
  「我想請妳幫我把那艘漂漂小天鵝的操縱桿換成“電玩的控制器”!」
  「電玩的控制器?你說那個電玩的控制器嗎?」
  輝夜看了一眼我擺在矮桌上的掌機。
  「對!雖然一般的操縱我沒什麼天分,但如果論電玩感覺,我有自信能把機體操控得像自己手腳一樣靈活!」
  「……原來如此,這確實是只有麟太才想得到的有趣想法。這樣或許真的可以期待喔!」
  輝夜的雙眼發亮,臉上也綻放出燦爛笑容。
  「所以呢?妳做得出來嗎?」
  「嗯,這簡單。因為構造很單純嘛。」
  「太好了!這樣就有辦法了!」
  「可是,真的沒問題嗎?麟太,距離正式比賽只剩下兩天喔。」
  相對於我興奮的語氣,輝夜的語調頗為沈重。她那笑容的花朵也明顯失去生氣。
  「人家是可以不惜通宵幫你完成控制器,可是……你可能幾乎沒有時間練習了……」
  「這不成問題!只要是電玩,就看我的吧!」
  「我還是很擔心……因為麟太要操縱的不是電玩,是真正的太空船喔。」
  「妳就相信我的“電玩功力”吧……我會全力以赴的。」
  「比起冠軍,現在我最想要的麟太能夠平安,所以……」
  輝夜低下頭陷入沈默。
  「真的不成問題啦。只要握到電玩控制器,對我來說根本是如虎添翼……不對,應該說像老虎跟金剛飛翼組合一樣威猛。」
  雖然我這樣說笑,但輝夜的表情依舊黯淡。
  「雖然現在說這種話有些奇怪,可是……如果麟太真的不願意,那麼不用參加月面戰爭也沒關係……」
  「妳啊……妳應該也不想輸吧?再多信任我一點嘛。」
  「我相信你,可是……」
  「要是我輸掉,愛染在月面戰爭中奪冠,向女王要求『把輝夜嫁給我。』不就完蛋了嗎?」
  「嗯,因為月面戰爭冠軍的要求,是絕對的……」
  說到這裡,輝夜突然說了聲:「啊,對了!」並用手往自己掌心一敲。
  「我們兩個人乾脆私奔怎樣?」
  「……啊?」
  「我們可以一起到地球去!到其他星球可能也不錯!這幾個禮拜我們試著住在一起,我們其實還挺合得來的!我相信就算換其他地方,只要是跟麟太在一起,肯定也會很開心的!」
  面對那語調興奮不已的天真公主,我對準那像水煮蛋般的白嫩額頭……
  「好痛!」
  理所當然地用手指在上面用力彈了一下。
  「很……很痛耶!」
  「妳白痴嗎!妳是忘記自己想要私奔的母親後來有多麼痛苦嗎?……如果妳選擇逃避,會後悔一輩子的。」
  或許因為是母女的關係,輝夜竟然想到跟母親一樣的結論。她們真的很像。
  「不要逃避,正面應戰吧!靠勝利來證明自己吧!向所有人證明我們才是對的!」
  況且在輝夜跟女王彼此關係有好轉傾向的現在,要是因為我而迫使兩人分開,我也無法原諒自己。我可是希望輝夜她們母女能夠和好的。
  「而且我自己……也很喜歡在月球的生活。」
  「……是這樣嘛?」
  趁著這個機會,我決定對輝夜說出自己此刻的真心話。
  「這裡有是空大叔、三日月小姐、蔬果店的大叔大嬸,還有其他下町的大家……為了這些願意替我這個地球人加油的人,我也想試著努力看看……我自己也想說可能的話,為大家拿個冠軍……」
  說到這裡,我稍微喘了口氣。
  「……當然,我想幫助妳的想法還是最重要的。畢竟妳也給了我很多照顧。而且你還讓我回想起有親人的幸福呢……」
  「麟……麟太……」
  我本身跟在地球時沒有兩樣,我依舊是一對死魚眼,同樣是一頭亂髮,依然是個沒有任何長處的凡庸高中生。但在月球上的我,有個決定性的差異。
  那就是我有了“妻子”。
  我重拾了自己已經遺忘好一段時間的『親人』感覺。每當聽到菜刀切洋蔥的聲音睜開眼睛,受到烤魚的香味吸引來到餐桌旁的時候……
  『麟太!早安!』
  就會有穿著圍裙的兔耳少女帶著滿面笑容迎接我……這簡單的日常讓我感受到無比的幸福。
  對於自幼父母雙亡與親人這種存在無緣的我來說,是這名兔耳少女讓我得以重溫那個我以為不可能再次擁有而已經放棄,那與親人一起生活的喜悅。
  『啊!麟太!你又想在荷包蛋上淋伍斯特醬了!』
  『我說過了!偶爾也讓我加些醬油以外的東西啦!』
  我們或許確實不是真的夫妻。
  「我現在打從心底想贏這個冠軍,這是真的。」
  可是我們激動爭吵,一起哭、一起笑、一起生氣,我們總是認真的在讓彼此的感情碰撞。這些全都是真的。
  「拜託,輝夜……給我這個報答妳的機會。」
  我強烈地希望自己在最後能留給這名兔耳少女一些回報。
  不久之後,輝夜微微聳肩,帶著微笑開口說出:「……嗯,你要加油喔,麟太。」
  「說起來,選麟太當丈夫的人是我自己……成功的丈夫身後都有偉大的妻子吧?所以相信丈夫會成功,應該也算是成為好妻子的條件吧……」
  「真是太感謝了,能有懂事的好老婆,真是太幸福了。」
  「對吧?我這個妻子還挺不錯的吧?」
  「……是、是,妳說的對。」
  雖然我嘴上說得敷衍,不過我心裡認為輝夜或許的確是個好妻子。
  「真是的!為什麼說得那麼隨便啦!有誠意點!認真說啦!」
  「會……會痛耶!妳力氣很大,要懂得留手啦!」
  就這樣,我跟輝夜在工作室裡直到天亮,都一直不斷嘗試錯誤讓我那能夠一棒逆轉的的點子逐漸成形。雖然我身軀十分疲憊,但內心卻相當充實。
  「麟太……你一定要拿冠軍喔!」
  「嗯,這還用說!」
  我們在這一瞬間,對相同目標抱持的感情合而為一。無關乎我們的關係是真是假,我們都已經成為了最好的搭檔。
  
  ○●○─
  
  那名型男撩起那柔順的金髮,露出發亮的皓齒說道:
  「啊哈哈哈哈哈!我開門見山地說吧!地球人!從月面戰爭棄權吧!」
  這是在月面戰爭開幕前一天的事情。
  聽到吉備津說:「我遵照以前的諾言,來請你吃飯了。」在我乖乖跟著他到月都時,便被他領進一間一看就感覺相當高級的日式餐廳內。而且在被帶到感覺就像是政要密談用的房間時,便看見愛染等在那裡。
  「……這是什麼狀況?吉備津先生。」
  我狐疑地提出疑問,只見吉備津用那帶著狐狸眼的笑容應了聲:「就跟你看到的一樣。」接著便站到愛染身後。至於那名金光閃閃的男人一開口,便是先前提到的那些句子。
  這讓我明白,我被吉備津設計了。
  「笑話!在比賽前一天,你以為我會說:『好,那就這樣吧。』同意放棄比賽嗎!」
  我立刻拒絕了那不講理的要求。可是愛染接著說出的語句,讓我沒法立刻接話。
  「啊哈哈哈哈哈!我都知道啦!你跟輝夜只是“假結婚”而已!」
  我最多只能忍住不讓自己發出驚訝叫聲。為什麼愛染會……不過也不需要多想,因為答案就站在愛染身後。
  「吉備津先生!是你對吧!」
  「沒錯,是我告訴愛染大人的。」
  「你不是跟我們站在一起的嗎!」
  「是啊,就算現在也是。」
  「……這是什麼意思?」
  「我是顧慮浦島先生的安危,所以才建議你退出月面戰爭的。」
  儘管面對我的怒視,吉備津仍不為所動地繼續說道:
  「我看了浦島先生這幾個禮拜的操縱訓練,但說實話,我實在不認為你有機會能夠在月面戰爭奪冠。」
  「這、這個……」
  「不只是奪冠,以浦島先生的本領,我甚至覺得你很有可能在比賽中有生命危險。同為地球人,我不願看見你遭遇不測。況且浦島先生的目的,應該是要活著返回地球才對吧?」
  「是這樣沒錯……」
  但現在的我在回地球前,還有無論如何都想達成的事……
  「既然這樣,手段並非只有在月面戰爭奪冠。給月球權貴一點方便,這也是一種辦法。」
  「……所以你就找上愛染嗎?」
  「愛染大人是在百忙中答應跟我會面,在得知狀況之後,也大方接受了我的請求。」
  「啊哈哈哈哈哈!別這麼客氣!畢竟吉備津不僅對我!對輝夜也是在平時給予很多照顧呢!」
  「藉由愛染大人的裁量,浦島先生未經許可入境月球的罪責,還有跟輝夜公主假結婚的問題,全都可以免除。而且他還可以特例讓你返回地球。如此寬大的處置,可不是常有的機會喔。」
  「……所以條件就是我要退出月面戰爭嗎?」
  「請別誤會,這都是為你著想。老實說,浦島先生是否出賽,都不會對愛染大人的冠軍有所影響。愛染大人的實力就是如此卓越。正如先前所說,棄權因為顧慮到浦島先生的安危。」
  「啊哈哈哈哈哈!地球人!看在我的眼裡,我認為你是個被愛胡鬧的輝夜給糾纏的不幸少年!老實說……你一定也是相當困擾吧?」
  ……我想愛染多半沒有惡意。這個無論先天家世或後天環境都在上流階級度過的金光男人,應該是抱著類似『沒有麵包還可以吃蛋糕啊!』的同情心態,想對他眼中可憐的地球人伸出援手。
  「放心!你用不著顧慮!在不久的將來,輝夜就會成為我的妻子!替未來的妻子擦屁股,對身為她未來丈夫的我來說,是理所當然的事!啊哈哈哈哈!」
  ……儘管明白這個道理,但我卻為何會如此氣憤呢?每當愛染提到輝夜的名字,每當他說輝夜是自己的妻子,我內心便湧現熊熊怒火。
  「啊哈哈哈哈哈!地球人,你難得有機會來這種地方,就一邊盡情享用這間餐廳的美食,邊好好考慮吧!」
  愛染說完話拍了一下手掌。只見一旁的紙門應聲開啟,應該早已等在後頭的侍女說了聲:「……失禮了。」接著便成列將各式珍饈美味紛紛端進房間。
  在我過去人生當中從未見過的豪華料理,擺滿了眼前的餐桌。我不自覺地吞嚥口水。也因為這樣,讓我決定轉過身去。
  「……不好意思,我不能答應。我只想在月面戰爭一較高下。」
  見我打算離去,吉備津立刻出聲制止。
  「浦島先生!請等一下!如果你是因為放不下面子,那未免太愚蠢了!」
  「……我不是為了什麼面子,吉備津先生。」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要拒絕?」
  我轉回身子,挺起胸膛大聲說道:
  「這還用說嗎!因為能讓輝夜幸福的人,只有我而已!」
  能那麼做的人不是愛染,也不是其他任何人。
  「我只是想贏得冠軍而已!」
  這是只有我能做的事。
  「──浦島先生……看來您似乎並不明白這是多麼大的讓步呢。」
  下一瞬間,吉備津睜開那對狐狸眼,露出銳利眼神。
  「只要我們有那個意思,以非法入境跟假結婚的罪名,就能輕易讓你無法在月面戰爭出賽。不只如此,要讓浦島先生入獄也不成問題。」
  吉備津的肅殺模樣讓我不禁打了個冷顫。因此我決定背向著他們,藏住我的表情。
  「……隨你們高興。我要先回去準備比賽……而且我也餓了。」
  我死也不願接受愛染的施捨。如果說這是為了爭面子,也確實沒錯,只是現在連我都不太清楚自己拒絕的理由。
  在回程的紅牛裡,我的心情七上八下。
  我認為吉備津不是在虛張聲勢,同時他也是個會為達目的不惜採取強硬手段的男人。不過在此同時,我也確信自信滿滿的愛染會想以堂堂正正的方式與我一戰。
  「麟太,歡迎回家。午餐怎麼樣?好吃嗎?」
  一回到家中,便看見輝夜正用毛巾擦著淋濕的手來迎接我。
  「……不,我沒吃到東西。在那邊遇到了一點差錯。」
  我沒有對輝夜說出我們在餐廳的對話。我不想讓她無謂操心。
  「是這樣啊……那麼說,你現在還餓著嗎?」
  「嗯,我都餓壞了。」
  「那你要吃烏龍麵嗎?我正好在做自己的午餐,可以很快連麟太的份也一起做,所以……」
  「我要吃。」
  「嗯!那你等一會,我一下就弄好了!」
  輝夜就這麼小跑步進廚房,俐落地準備烏龍麵。
  「對不起……要是家裡還有蝦仁或豆皮就好了,因為是自己吃的,所以只有準備洋蔥跟魚板……」
  飢餓的我並沒有介意輝夜道歉的話語,立刻將冒著熱氣的麵條送入口中。
  「很好吃……舒服多了。」
  「真的嗎?太好了!」
  對現在的我來說,比起餐廳的豐盛料理,連續吃了幾個禮拜由輝夜親手下廚做的食物要美味太多了。
  
  ○●○─
  
  兔耳少女還是一樣一早就活力充沛。
  「麟太,應急口糧有帶嗎?」
  「帶了。」
  「水壺呢?比賽時間很長,中途會口渴喔。」
  「帶了,帶了。」
  「呃,手帕呢?還有面紙也……」
  「帶了!」
  「啊!對了!我給你的平安符有記得帶嗎?」
  「都帶了!而且剛才已經問過了!」
  順帶一提,輝夜邊說:「比賽要加油喔!」邊遞給我的平安符,是保佑順利生產的平安符。萬一在比賽中漂漂小天鵝突然下蛋,那個平安符肯定能發揮作用的。
  「呃~啊~還有……」
  「妳是我媽嗎!比賽需要的東西我全都帶在身上了啦!」
  輝夜就像是第一次讓小孩去幼稚園的新手媽媽一樣,緊張得手足無措。
  「那我還得準備身為公主的一些事,得先到月都去,你起步記得別慢了喔。也別忘了把門關好喔。早餐已經都準備好擺在客廳了,要記得都吃完喔。」
  「就說妳是我媽嗎!別再為我操心了,妳快出發啦!」
  輝夜的身影在從石頭階梯那裡消失前,還多次轉頭對我揮手,也因為這樣,讓我遲遲無法離開玄關。
  ……真是的,她到最後都還弄得這樣手忙腳亂的。不過也多虧輝夜這一鬧,讓我比較沒那麼緊張了。
  作為起跑地點的龍宮城前方,籠罩著前所未見的異樣熱潮。在此處聚集的人潮彷彿媲美里約熱內盧的嘉年華會、時代廣場的倒數計時,還有幕張的同人展售會。觀眾的數量不下數萬,參賽人數也多達數百人。
  我站在漂漂小天鵝前面用力深呼吸。我緊張到從早上就連連跑廁所。到頭來輝夜準備好在桌上的早餐,我也沒能好好吃完。
  這是我人生首次經歷的場面。對於沒加入社團一直過著單純生活的我來說,無論是站在眾人目光之下,還是在競爭什麼的比賽中出賽,都是初次經歷。由於我一直都過著不會受到矚目的生活,因此光是承受觀眾席上傾注的目光,就讓我緊張得魂不守舍。
  「不對,別在意……只要比賽開始,就是我的一人世界。」
  只要起跑後駛出月都,等待參賽者的就是月球的無盡荒野。
  無論觀眾透過轉播多麼熱情觀賽,我也不會聽到他們的歡呼聲。我只需沿著環繞月面一圈的廣大賽道,孤獨朝向作為終點的龍宮城前進。
  我的心態肯定就跟打電玩時一樣。我所需要的應該就像是在追求稀有道具的打寶遊戲中,長時間在一個失誤就會喪命的高難度迷宮內不斷深入的專注力。而那對基本上是孤狼玩家的我來說,也是再熟悉不過的環境。
  就在這個時候,有部分觀眾發出了近乎慘叫的歡呼聲。
  那個格外醒目的人物,想必一直都是過著備受眾人矚目,總是成為關注焦點的人生吧。
  『少爺!』
  『愛染大人!』
  帶著眾多年輕女性的熱情聲援,彷彿在表現:『主角就是要較慢現身。』的說法一樣,一名金光型男在起跑地點現身。
  其他參賽者或許也都知道愛染是奪冠熱門,儘管各自有敵視、警戒、羨慕等不同反應,但相同的是大家都停下起跑前的準備工作,注視著愛染的舉動。
  然而在他機體登場的同時,也將觀眾的熱情推上另一波高潮。機體的異樣造型引發出更勝他本人登場時的歡呼聲。
  ──因為一頭彷彿要將起跑點所有太空船全吞下肚而張開大嘴的耀眼“金色巨龍”,正拖著緩緩飄動的長鬚從天而降。
  巨龍沒有身體。只有異常巨大的腦袋沈重地降落在起跑點。那震撼的景象令觀眾興奮、令其他參賽者畏懼,也令我不禁倒抽一口涼氣。
  「……那是什麼品味啊?」
  無論是金龜還是金龍,雖然說那確實是喜歡出風頭的愛染會選擇的機體,但是……我只會想到鳥人比賽中那些會立刻墜落的搞笑作品。
  只不過我身為天鵝船的駕駛,也沒資格說人家。
  下一瞬間,彷彿就像是重現摩西的十戒一樣,在我面前的眾多參賽者紛紛往左右讓出一條路。而那名金光型男也像是走過花瓣大道般從容朝我走來。
  「啊哈哈哈哈哈!地球人!狀態如何啊!」
  愛染對我露出他那發亮的皓齒。身為奪冠最大熱門的人特地在賽前向我搭話,讓四周立刻掀起一股『那個地球人是什麼來頭?』的騷動。真是會給我找麻煩。
  「我睡得不是很好,身體狀況算差強人意吧……不過不知為何,我覺得怎樣都不會輸給你就是了!」
  由於不久前的事情,儘管我不想引人注意,不過當愛染出現在眼前,讓我難以克制自己的對抗心。
  「啊哈哈哈哈哈!你還是一樣強勢呢!也好,那我們就好好來比一場吧!你昨天說要讓輝夜幸福的話語……我會期待那不只是虛張聲勢的!」
  這算是王者的從容嗎?就算面對我的囂張態度,愛染絲毫沒有顯露不悅,就這麼帶著愉悅的笑聲離去。
  因為愛染的關係,讓我也變成其他參賽者的關注對象。這讓我原本打算作為黑馬低調參賽的盤算徹底落空。
  不過我的盤算還會繼續變調。因為我聽到了那個不知從哪裡傳來的熟悉聲響。
  「浦島麟太!在這裡遇到我,算你氣數盡了!」
  我嘆了口氣,轉頭望四周確認。
  「喂!看!在起點看台上!」
  「是梵天!是下町引以為傲的莽撞少年梵天!」
  「不會錯!就是那個自稱是奪冠熱門的梵天!」
  我順著其他參賽者手指的方向望向起點看台,只見一名濃眉大眼的少年身穿隨風擺動的披風,以彷彿格鬥電玩強角的姿態站在上頭。
  真正讓人難以置信的是梵天昨天明明被暴衝紅牛狠狠撞飛,現在卻只是在鼻頭貼了一條小OK繃,並且依舊是一幅生龍活虎的模樣。
  「浦島麟太!掏掏眼睛看好了!」
  「……呃,那是說耳朵吧?掏眼睛未免太痛了吧?」
  「為這景象驚訝吧!為這氣勢顫抖吧!這就是我為了在月面戰爭奪冠,嘔心瀝血打造的傑作!獅子丸!」
  我轉頭朝向梵天所指的方向望去,一眼看到在那裡的機體,讓我頓時說不出話來。
  在眾多參賽者的太空船當中,竟然站著一架雙腳步行構造的巨大機器人。
  那是一架感覺會在戰隊作品中出現的威猛機器人。名稱多半是源自那個在胸前像是獅子臉的裝飾吧。
  「這個……確實很驚人……感覺超能打的!」
  我率直地為梵天經然的技術感到佩服。儘管那玩意怎麼看都不會快。
  老實說,從梵天過去的行動來看,我原本一直懷疑這傢伙說不定是個智……不,我是說不怎麼聰明的小孩,但是……
  「浦島麟太!」
  「浦島麟太!冠軍就由我最強的獅子丸收────」
  「──不好意思,要準備起跑了,請你離開!」
  下一瞬間,梵天便帶著哀叫聲被數名工作人員強行從起點看台上拖了下去。
  ……梵天終究是個智障。
  這一刻終於到了。賽事工作人員高聲喊道:
  「起跑前最後五分鐘!請所有參賽者準備!!」
  我向有著圓亮眼睛的漂漂小天鵝說了聲:「拜託你了!夥計!」在拍了拍那細長頸部之後坐上操縱席。我先是繫好三點式的安全帶,接著握住控制器。
  沒錯,在我面前的並不是操縱桿,而是“電玩的控制器”。
  這是我們一棒逆轉的點子。雖然我的操縱天分糟糕透頂,但論電玩功力我擁有十足自信。
  我在朋友中玩狩獵遊戲的戰績都是最好的,無論動作遊戲還是FPS,我的戰績也幾乎不會落於人後。而“競速遊戲”自然也不例外。
  最重要的是輝夜的發明技術相當精湛,她在一個晚上就成功打造出符合我要求的電玩控制器。
  我打算用這艘配備我跟輝夜合力完成的電玩控制器,名為『漂漂小天鵝改』的機體來爭奪冠軍。
  就在這個時候,從附近看台傳來我熟悉的聲音。
  「小兄弟!你可要毫髮無傷的回來喔!」
  「小哥!我們來為你加油了!」
  「浦島!你開著老子我引以為傲的機體,要是表現太難看,我可不會放過你喔!」
  轉頭一看,蔬果店的大叔大嬸,還有是空大叔都在看台上向我揮手。因此我也舉起手掌作為回應。我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名一流車手。只是我駕駛的是一艘天鵝船這件事,感覺不怎麼帥氣就是了。
  「……嗯?」
  不知為什麼……我突然感覺空氣彷彿在震動。不久之後,一股彷彿響徹整座月都的熱烈歡呼聲彷彿排山倒海而來的巨浪般衝擊我的鼓膜。
  是女王。女王自設在龍宮城陽台的觀覽席上現身。她真是有人望。不過第一公主的人望卻又遠遠凌駕在女王之上。
  當輝夜繼女王之後從城內現身時,觀眾的歡呼聲甚至讓大地都為之震動。那是讓人不禁懷疑是否整個月球都為之撼動的熱情。
  『輝夜公主!太美了!』
  『公主!看這裡!』
  輝夜穿著與平時裝扮無法相提並論的華麗服裝,白底搭配朱色眼影的平安風格化妝,加上與群眾有段距離,那月球公主版本的輝夜看來與我認識的她判若兩人。
  只見在觀覽席上的女王高舉起手,賽場中便配合太鼓聲響開始起跑倒數。
  伴隨觀眾們『──三!二!一!零!!』的高聲吶喊,同時也響起法螺貝的起跑聲響。
  下一瞬間,數百架競賽機體就像在熱帶草原上進行大遷徙的大批牛羚一樣,同時起步。
  其中一架金色機體以遠勝其他機體的速度從領先群中竄出並穿過大門。領先群也不服輸地緊追在奪冠熱門之後。
  沒多久在大門前便立刻發生了波及數架機體的擦撞事故。仔細一看,我看見一架熟悉的獅子機器人腦袋正陷在大門壁面當中。
  「月面戰爭……真是場令人畏懼的競賽!」
  想到這種與事故為鄰的競爭在通過終點前都會一直持續,就讓我不禁打了個冷顫。
  「……呃,B鈕是剎車,A是加速,R2是噴射……」
  可是千里之途也是始於足下。我克制內心焦慮,一邊確認正式投入比賽中的控制器觸感,以避免發生事故的方式慎重起跑。
  我俐落通過事故現場順利穿過大門。接著通過平常有紅牛往來的鳥居拱門,一路駛向郊區。
  此時我大約是處在中間集團的中央位置。在我前後都有無數太空船。這裡與領先群還有好一段距離。
  「……很好,這樣應該沒問題。」
  由於按鈕配置與我擅長的競速遊戲一樣,因此我立刻就熟悉了操作方式。
  「再來就是該怎樣進攻了吧?」
  「……嗯,說的對。」
  「你要小心喔!」
  「嗯!」
  雖然漂漂小天鵝外觀上像是搞笑作品,不過性能還真是無可挑剔。再來就看我能讓這架機體發揮出多少潛力。這時所需要的,應該就是我如何維持加速狀態,還有盡可能以強勢過彎的技術與勇氣了。
  「我們一起為奪冠加油吧!麟太!」
  「嗯!」
  「…………」
  「…………」
  「…………」
  「…………」
  「這是什麼狀況!?」
  我理所當然就像是見鬼似地連續轉頭兩次確認後座景象。因為應該不可能在這裡的兔耳少女,正帶著開心笑容坐在那裡。
  「麟太!這樣很危險耶!你操縱時要認真看著前面啦!」
  在開口抱怨的同時,兔耳少女也賣力從後座移動到助手席。
  「等等等等等等!為什麼輝夜會在這裡!」
  「因為人家擔心麟太啊。」
  輝夜理所當然地這麼說道。
  「可是妳……剛才明明還在女王旁邊,是怎樣……」
  「那是變裝的三日月啦。」
  「咦?」原來那不是判若兩人,而真的是其他人。
  「我從比賽開始前就一直躲在後座那裡了。」
  「原來那是三日月小姐啊……」
  我不禁為她同情起來。八成是輝夜強要她當替身的。她此時肯定在女王身邊,忍受著彷彿胃壁穿孔般的壓力。
  令我不解的是,女王應該沒理由看不穿三日月的變裝才對……說不定是女王根本默認了輝夜的行動。
  「……晚點還得記得向女王道謝才是。」
  「麟太,你剛才說了什麼?」
  「沒有,沒什麼。」
  畢竟現在也不能在這裡放輝夜下去,都已經坐上來了,再追究也無濟於事。而且俗話說出外靠朋友嘛。
  「真是的……就這麼擅自跑上來,妳這樣不是讓車重變重了嗎。」
  「人、人家才沒那麼重啦!我……我的體重差不多五顆糯米糰而已……」
  「說謊!」
  「人家會有用的!我會幫忙啦!別生氣嘛!」
  「我沒生氣……只是有些傻眼而已。」
  我對輝夜這一如她往常作風的舉動感到傻眼。而且也對逐漸習慣她荒唐行動的自己感到害怕。
  「……總而言之,就麻煩妳當導航員吧。」
  「嗯!還要直走一陣子!」
  「嗯,這我也看得出來。重點是妳要提醒我接下來要右轉左轉還是急彎什麼的,我期待妳提供這類管用的導航喔!」
  「啊,對了,麟太,你要吃糯米糰嗎?」
  「這是在兜風嗎!妳當在兜風嗎!」
  「我們在競速啊。你認真點好不好?」
  「等等等等!那是我該說的吧!」
  「麟太騙人!你還是生氣了嘛!」
  「我當然要生氣!因為妳正在惹我生氣!」
  「來!糯米糰!吃顆糯米糰!吃甜食能緩和情緒!」
  「妳……不、不要硬塞到我嘴裡……唔!」
  「來!麟太!有茶喔!快喝茶!」
  「呼、呼、呼……妳到底是希望我奪冠還是出事啊……」
  「啊!這個糯米糰超好好吃的!麟太!」
  「聽我說話!」
  就這樣,孤獨的孤狼遊戲,瞬間就變成了歡樂的派對遊戲。
  由於會讓她得意忘形,所以我絕對不會說出口,不過此刻我能感受到像是在家中客廳跟熟識好友在一起打電玩的同時,還開心互相數落的快樂。
  
  ○●○─
  
  一直到郊外為止,都一直是平坦的直線路線。
  不過這段路程不過是類似助跑的部分,“無奇不有”的月面戰爭得要等到進入月球荒野才會讓人見識到真正困難的部分。
  而阻礙參賽者的首道門檻,就是處在擁擠狀態的集團同時展開行動。
  「這……這哪裡是競速啊!這根本是玩命的求生戰吧!」
  「嗯,因為是月面戰爭嘛。這可是拼個你死我活的戰鬥喔。」
  在地球有『冒著槍林彈雨的危險』的說法,用來形容面對巨大困難也要達成使命的強烈決心,可是……
  「啊,麟太!小心右邊有“槍”過來囉!」
  現實是我看到天空有無數長槍落在賽道上。
  在前方的太空船已經有幾艘遭到槍尖刺穿爆出黑煙。而我則用手指忙碌操縱控制器,不僅要躲避傾住的槍雨,還得避開已經插在月面上像鐵柵般妨礙行駛的槍桿。
  不,不對……降下的不只長槍。有長矛、鎚矛、青龍刀、日本刀、忍者鏢,古今東西各種武器一直不停從天落下。甚至還有……
  「呃,那要說是武器也是沒錯啦!」
  巨大的投石機落在前方擋住我的去路。而且更讓我懷疑自己眼睛的是,竟然還有大到嚇人的戰艦自上空落下。
  「不會吧!我可沒聽說今天的天氣是晴時多雲偶戰艦喔!」
  至於在助手席的輝夜則是取出不管怎麼看都不符她袖子容量的巨大木杵。
  「哼!」
  只見輝夜從漂漂小天鵝的小窗像飛車黨一樣探出身子,輕鬆打飛逼近的戰艦。雖然我之前就有注意到,這傢伙的體能……超誇張的。
  「麟太!再一下就能脫離這個區域了!就這樣衝過去吧!」
  雖然相當硬來,但這真的也算導航員的工作嗎……
  不管怎麼說,我們總算平安穿過『槍林彈雨之路』。沒想到月面戰爭的賽道如此艱困……真是超乎想像。
  既然完全沒能看到走在前頭的愛染身影,那麼他應該自然也通過了這個危險區域才對。
  「還不夠……要再更快!」
  就在我再次燃起鬥志時,聽到一個不知從哪傳來的熟悉聲音。而在我身旁的輝夜同時露出厭煩的表情,將自己藏在椅子後面。
  「浦島麟太!我永遠的勁敵!我總算追到你了!」
  我原本以為在起跑就早早因事故被淘汰的梵天正從後方以猛烈的速度追了上來。那雙腳步行的機器人正用力擺動雙臂大步奔跑。
  仔細一看,梵天的機器人全身各處都能看到長矛、鎚矛、青龍刀、日本刀等古今東西的各式武器插在上面。
  「呃,你好歹躲一下吧!」
  順帶一提,正站在機器人肩上的梵天腦袋上,也插著忍者鏢。
  「浦島麟太!我要先走囉!」
  梵天的獅子丸乾脆地從我們的漂漂小天鵝旁邊超過。雖然他是毋庸置疑的智障,但他的實力是貨真價實的。
  「等我!輝夜!我奪冠之後就會娶妳的!」。
  「……我沒等你、沒等你。」
  聽到梵天讓人厭煩的吶喊,讓在我身旁的輝夜沈重嘆氣。
  來到下一道關卡,那寫著『飛蛾撲火之路』的招牌映入我眼中。再來不知會是多麼危險的賽道……
  緊接在這之後,一個熟悉的少年叫聲在宇宙中迴盪。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前方賽道可以能看見像是間歇泉般的火柱升起。而梵天的獅子丸被那粗火柱直接命中,就像被射上天空的煙火一樣消失。
  「……哼,骯髒的煙火。」
  梵天,你的犧牲不會白費的……我小心翼翼注意火柱的動向並持續前進。
  「好燙!頭髮!眉毛!要燒焦啦!」
  我運用甩尾搭配噴射的技術,以千鈞一髮避開火柱的方式持續前進。同時也安慰自己「戰隊作品的片頭,大概就是像這樣呢……」來逃避現實。
  儘管髮梢帶有燒焦氣味穿過『飛蛾撲火之路』,我也沒時間鬆懈。
  「衝吧!麟太!就照這樣盡量衝到前面去!」
  兔耳少女一直在我身旁鼓譟,不過現在並不是說喪氣話的時候。因為我到現在都還沒能看見愛染的背影。
  我的目標不是完賽,而是冠軍。
  要實現心願並不容易。而嚴酷的月面戰爭就是在體現這個事實一般,為我們準備更進一步的難關。
  「等等,這尺寸也太奇怪了吧!」,
  「做成地墊應該會特別大呢!」
  「現在是想那種事的時候嗎!」
  在第三道關卡:『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之路』當中,我們被彷彿恐龍般巨大的老虎追著亂亂跑……
  「咦?這是什麼……這讓人很沒勁耶。」
  「……大……大概是什麼精神方面的攻擊吧。」
  在第四道關卡『老人潑冷水之路』當中,我們承受了被安排在賽道兩旁數百名老婦人不發一語潑我們冷水的精神攻擊……
  「哇~好……好像很好吃的紅豆餅……麟太,我們稍微停一下啦……」
  「傻瓜!甜食傻瓜!等比賽結束我會讓妳吃到飽!現在先忍著!」
  在第五道關卡『糰子勝花之路』則是有無數甜點攤子掛著免費吃到飽的招牌,讓我得努力安撫身旁的甜食女孩不要輸給誘惑而放棄比賽。
  總而言之,我沒有讓速度變慢,反而還不斷冒險在彎道搶攻,一路試圖追上領先群。
  從開賽到現在已經過了約四小時,路程也已經跑了一半,這時周圍包含我們的漂漂小天鵝在內,僅有數架機體。雖然只是感覺,不過我想這裡就是領先群,而再前方八成就是單獨領跑的金龍腦袋。
  「必須追上愛染才行……實際上要從追上他之後,競速才真正開始。」
  我趁直線短暫放下控制器,對滿是汗水的手吹了吹氣。
  ……此刻我已經沒有開賽前的那種畏懼。我反而抱有跑到這裡就該全力拼到底的釋懷想法。唯一還讓我放心不下的,是在身旁的兔耳少女。
  這一個月在月球的生活,都是我難得的人生經驗。如果現在的我回到地球,我想自己肯定能比以前更加懂事。
  過去我不是對自己欠缺自信,就是還沒嘗試便先卻步,許多自己找藉口逃避的事情,我好像也都會給自己去找個妥協的說法。
  如果說現在的我跟以前我的比起來有什麼進步,肯定就是多了目標。因為過去醉生夢死的我,現在有了明確的夢想。我有了“建立家庭”的夢想。
  我總有一天一定要找個對象結婚,建立屬於我的家庭。我打算在回到地球之後,便試著從尋找女友開始努力。不,先從能跟班上女生說話開始好了。
  總而言之,我十分感謝身旁的兔耳少女。
  正因為跟她假裝夫妻,過著共在同一屋簷下的生活,讓我回想起了親人的美好。
  我被她的蠻橫拖下水,被她的不講理擺佈,吵吵鬧鬧的生活也經常讓我懷念起獨居時的安靜,但如果沒有與她碰面,我肯定不會改變。
  我現在會這麼死命追逐,是為了想給她一些小小的回報。
  「那個……我打算搶攻得更冒險一點。」
  「……嗯。」
  「因為如果不那樣,我想八成追不上愛染。」
  「……嗯。」
  「可是,如果以現在這種狀態……說不定會讓輝夜遇到危險,所以──」
  下一瞬間,那柔嫩的手掩住我的嘴,像是要制止我說下去。
  「不要,我絕對不會下去的。」
  在她眼中帶有無論如何都不會動搖的決心。
  「況且是我把麟太扯進月面戰爭的。麟太在冒險的時候……我沒法自己一個人待在安全的地方觀看。無論麟太怎麼說,我直到最後都要跟麟太在一起!」
  「……正好相反。」
  「……咦?」
  「我是要說……雖然很危險,但希望妳能信任我,跟著我到最後……」
  我望著前方筆直的賽道這麼說道。
  「因為妳是我的妻子!所以我要妳直到最後都跟我在一起啦!!」
  這是我實在沒法面對面說出的話語。而且我現在耳朵也熱到發燙。
  說出這些誇張的詞句實在太難為情了。我想自己應該有好一段時間沒法去看兔耳少女的臉。
  「……呵呵,說的對。要相信丈夫跟到最後,才是好妻子啊。」
  或許是對我的話語感到傻眼,在我身旁的輝夜正發出輕笑。
  但在下一瞬間,輝夜突然把身子貼在我左臂上,並將腦袋靠在我肩旁。也許是因為身體靠過來的關係,兔耳少女的臉龐自然地映照在後照鏡當中。
  「畢竟我們兩個是夫妻嘛。真拿你沒辦法……我一直陪你到最後就是了!」
  輝夜本人或許並沒有察覺自己映入後照鏡這件事。因為相較於她的語氣,兔耳少女的表情卻洋溢著莫名的喜悅。
  「我……我說啊!別這樣!我會很難操縱啦!妳走開啦!」
  「為什麼?你根本就還可以操縱嘛!」
  「才怪,妳的兔耳尖端從剛才就一直戳向我的眼睛,很危險耶!」
  「夫妻別在意那種小事啦!比起那個,認真看前面啦!」
  「妳啊……」
  「不要緊!恩愛夫妻就是天下無敵啦!」
  忍不住失笑的我,真是輸了。她竟然說『恩愛夫妻就是天下無敵』。雖然沒有道理,但卻讓我感覺這句話帶給我無比的鼓勵。
  仔細想想,我跟輝夜在一起的時候,確實要比平常強勢。那或許是在無意識當中,輝夜的存在令我感到安心。
  擁有驚人行動力的輝夜跟悲觀慎重的我。我們意外取得平衡,得到了「只要兩人在一起,什麼事情都能解決」的安心感。
  如果說這是無敵,或許也沒錯。如果輝夜要用『恩愛夫妻就是天下無敵』來形容我們這種搭檔,那麼肯定是這樣。
  男人真是無可救藥的生物,在可愛女孩面前,就是會特別想虛張聲勢。而我自己也確實擁有這種感情。
  畢竟這場競賽是我們兩人共渡的最後時間,在我內心某處,也抱著想盡可能在輝夜記憶中留下我帥氣模樣的想法……
  「好!那我要飆囉!妳可別嚇到尿褲子喔!」
  「別說那種話!人家從剛才……就一直憋很久了啦……」
  「真的假的……」
  「嗯……因為躲在後座的時候很無聊,所以就一直在喝茶……」
  「妳是還沒長大啊!做事情多考慮一下後果啊!」
  「可是!人家雖然請是空先生在後座底下製作能躲藏的空間,但那裡比想像中窄,讓人家很熱嘛!」
  「結果是妳自找的嘛!」
  這讓我理所當然地發出了今天最大號的嘆氣聲。
  「啊~好吧……那裡有空的水壺……」
  「真、真不敢相信!你要人家現在!在這裡!對著水壺解決嗎!?變……變態!這裡有個強迫妻子做羞恥玩法的變態丈夫!救命啊!」
  「傻瓜!快、快停下來!別叫了!我……我只是想說那樣總比尿褲子要好嘛!」
  「才沒比較好!兩種我都不要!」
  兔耳少女說完這句話,便開始咬我的肩膀。
  「很……很痛耶!妳是禽獸嗎!」
  「總而言之!事情就是這樣!所以也算為了我……你要盡快過終點喔!」
  ……啊,結果她就是想說這件事嗎?這個不老實的丫頭。
  「真拿妳沒辦法!要是妳尿在這裡我也受不了,我就盡快帶妳過終點吧!」
  不知為什麼。感覺只要跟這丫頭在一起,就沒有什麼是我辦不到的。
  
  ○●○─
  
  從比賽開始到現在,已經超過五個小時了。
  我們突破數道難關,超過數十艘太空船,還目睹梵天就像鳳凰一樣多次在事故後復活,我們就這樣以會讓漂漂小天鵝的車體會發出震動聲響的速度持續疾馳。
  可是儘管月面戰爭已經進入尾聲,我卻仍未看見愛染的身影。
  就在這個時候,輝夜無力地開口:
  「是龍宮城……」
  作為終點的龍宮城終於在漆黑宇宙中浮現那耀眼的身影。
  愛染該不會已經通過終點了吧……
  我腦中閃過如此擔憂。就在這個時候,我看見賽道彼端鮮豔的櫻花路樹。
  我毫不猶豫地衝入那淡紅色視界當中,覆滿賽道的櫻花花瓣就像棉花般大量升起,就在我突破那櫻花幕簾的瞬間……
  「──麟太!看到了!」
  我跟輝夜同時看見了那金色機體的背影。
  那戴著水滴狀太陽眼鏡的金光型男用像是騎機車的姿勢跨坐在金龍頭上,並像是控制機車把手般握著龍角。這讓我不禁在內心發出:「他當那是哈雷機車嗎!」的吐槽。
  「愛染!讓你久等了!」
  「啊哈哈哈哈哈!地球人!我快等到不耐煩了呢!」
  其他對手都在遙遠的彼方。現在奪冠機會完全侷限在我們或愛染其中一方。
  兩艘太空船穿過漫天櫻花花瓣的賽道,互不相讓地朝終點疾馳。這是奪冠競爭中最重要的一次並駕。不過想到這是“龍頭”跟“天鵝船”的競爭,也讓說服力瞬間大減。
  「──喔?那不是輝夜嗎?能在這種地方碰面,還真是奇遇!」
  在我們並駕齊驅的瞬間,愛染眼尖地看到在助手席的輝夜。
  「啊哈哈哈哈哈!我可沒聽說月球公主有在月面戰爭參賽!輝夜還是一樣令人意外呢!」
  「我先說清楚,我可沒作弊喔!這次比賽我完全沒有插手,而且複數人參加也是被允許的!」
  「啊哈哈哈哈哈!輝夜!妳別把我瞧扁了!我愛染不是會去計較那些問題的小氣鬼!」
  愛染在說完話的同時扯下太陽眼鏡,無謂地露出那會反光的皓齒。
  「……我只是稍微有些疑問而已!我不明白為何輝夜要對那名地球人……偏袒到這種地步!」
  「這還用說嗎!因為麟太是我的丈夫啊!」
  「啊哈哈哈哈哈!不好意思,輝夜!你們是“假結婚”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
  「……咦?」
  發出驚訝聲音的人是輝夜。至於我則是在餐廳就已經被告知這件事。愛染接著不知是哪根筋不對勁,對輝夜提出一個不得了的疑問。
  「難道說,輝夜真的──愛上那名地球人了嗎?」
  在這一瞬間,我不慎讓漂漂小天鵝左右蛇行。如果這是為了在終點前動搖競爭對手的手段,那麼確實很有效。
  「如果妳說愛他,那麼我就更不能讓自己輸給那名地球人了!」
  輝夜陷入沈默,沒有給出任何答覆。在幾經猶豫之後,輝夜勉強寄出了一個答覆。
  「……不是那樣的。」她這麼說道。
  輝夜接著用平淡的語氣解釋。
  「……麟太只是迫於無奈才只能幫我……這不是喜歡或討厭的問題……」
  「哼!原來如此!所以其實只是彼此利用的單純關係嗎……那就無需顧慮了。我們全力一決高下吧!」
  這麼高聲宣言的愛染加快了速度。結果不管怎樣,他都不打算服輸嘛。
  為了不輸給打算一較高下的愛染,我也決定以逼近極限的速度衝入轉角。
  「我才不是迫於無奈!」
  就在這個時候,我不自覺地這樣大喊。
  「……咦?」
  也難怪在我身旁的輝夜會感到困惑。
  「妳少自己亂猜!我從很久以前就是認真的!」
  我用連自己都懷疑自己不知有什麼毛病的音量大喊。我喊到聲音幾乎變得嘶啞。
  「我說自己很久以前就打從心底想為妳贏下冠軍啦!!」
  這是我來到月球之後最大聲的喊叫。部隊,我就算在地球也從未這樣大聲吶喊過。
  ……我不知是怎麼了。我想要回地球,輝夜自己也不是認真想當我的妻子。就算我這樣激動化解她的誤會,也不會改變什麼才對。可是……我無論如何都希望輝夜明白。明白我對她是認真的。
  「所以……妳就在旁邊看著吧!我會跑贏比賽證明給妳看!」
  在進入直指龍宮城的直線時,我抓準時機將雙腳踏上“踏板”。
  「我會證明在妳身邊的,是一個打從心底希望妳幸福的人!」
  下一瞬間,我全力踩踏腳踏板。只見漂漂小天鵝展現出在地面刮出火花的猛烈加速,轉眼間就縮短與愛染之間的距離。
  搶在前方的愛染率先穿過月都大門。我們窮追不捨的景象,令觀眾發出響徹月都天際的歡呼聲。我能聽到看台那震耳欲聾的音量。
  「小兄弟!只差一點了!這是讓大家見識下町鬥志的時候!」
  「小哥!加油!別輸啦!」
  「麟太!如果拿到冠軍,姊姊們會給你許多特別服務喔!」
  蔬果店的大叔大嬸,還有常去的糰子店店員、牡丹餅店的店長、粉紅色店家的大姊們,還有其他下町跟我們有交情的人,大家的鼓舞都傳進我的耳中。
  我還聽到是空大叔那接近怒吼的喊叫聲。
  「浦島!用力踩!讓大家見識你是個男人!」
  ……真是令人感激,大家的聲音變成了力量,讓我的內心也變得亢奮。我卯足了勁,更加激烈地踩動腳踏板。
  我們來到最後在終點前的直線賽道。在這兩側都滿是觀眾的最後直線,我們的黃色鳥喙終於追上龍頭。
  我的大腿開始發出哀嚎。我用拳頭猛敲自己痙攣的大腿,嘴巴對自己雙腿發出:「快動!快動!」的激勵。我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發出抱怨。
  就算在抵達終點的同時我不支倒地或心跳停止也無所謂!我要在現在這個瞬間使勁全力!我一定要贏!
  「呼、呼!呼、呼、呼、呼!」
  我一股腦地猛踩踏板,完全顧不得其他事情。
  ──我不想拿自己沒有父母的事當藉口。但我對跟其他人不同的自己,始終欠缺自信。我因為害怕受到傷害,用「沒興趣」跟「太麻煩了」讓自己逃避。而對逃避最為後悔的人,就是我自己。
  如此認真面對某件事,是我第一次這麼做。這也是第一次我會如此地不服輸。
  ……我不只是為了輝夜。這也是我的戰鬥。我想要證明給自己看。證明浦島麟太並不是一個毫無價值的男人──
  ──在這一瞬間,我在模糊意識中發現漂漂小天鵝已經衝過終點線。但我踩動踏板的腳卻沒法停止。我就這樣直線朝龍宮城的外牆衝去。
  結果黃色鳥喙刺入外壁當中,漂漂小天鵝這才總算停止。只是撞牆的衝擊讓我從車中被拋到地上。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我感覺自己會有好一段時間都站不起來。體力的界限加上身體摔到地上的疼痛,這雙重打擊讓我處於遭到擊倒的狀態。
  我該不會有哪根肋骨斷了吧?就在我這麼想的時候。「……唔!」我的身體感受到彷彿剩下所有肋骨都要斷掉的衝擊。
  「麟太!麟太!麟太!麟太!麟太!麟太!」
  我仔細一看,看見輝夜正連連叫喚我的名字,趴在我胸口哭泣。
  在這一瞬間,我產生「……啊,我輸了嗎?」的理解。同時內心深處也湧現一股難以言喻的懊悔。
  這是我初次經歷的感受。認真面對某件事。為了某人認真。為了自己認真。在認真挑戰後落敗後,原來會這麼懊悔,我過去都不知道。
  我緊咬著牙,忍著不讓自己落淚。就在這個時候,某人朝躺在地上的我伸出手。那是一條金色的手臂。
  我轉頭望去,那在裡看見有一頭柔順金髮的型男,正露出潔白皓齒對我微笑。
  「恭喜你……地球人。」
  就在同時,如雷的掌聲彷彿從天而降的豪雨傾注在我身邊。
  「……咦?」
  見我困惑的模樣,愛染發出:「啊哈哈哈哈哈!」的大笑聲。
  「冠軍是你!你跑得很精彩!」
  愛染抓住我的手,將我拉了起來。而輝夜也像是纏在拖網上的髮菜一樣,緊抱著我的腰。
  「去吧!贏家!觀眾在等你呢!去回應他們吧!」
  愛染丟下這些話,便發出:「啊哈哈哈哈哈!」這彷彿他才是贏家的笑聲,然後帶著那堂堂的背影離去。
  被留下的我儘管感到困惑,但還是戰戰兢兢地舉起右手。就在下一瞬間。
  彷彿要將鼓膜震破的強烈歡聲籠罩月都。鼓手敲響太鼓,天空有紙片飛舞,觀眾們也跟著口哨的節奏開始跳舞。
  龍宮城的貴賓席在這時突然映入我的眼簾。讓我驚訝的是連女王都在鼓掌。在我們視線交會的時候,女王微微聳肩對我露出微笑。順帶一提,在女王身邊那打扮成公主的人,簡直像是失去什麼重要東西似地,雙眼看起來空空蕩蕩地毫無感情。真是辛苦她了。
  我往看台望去,看見下町的大叔大嬸正開心拉起一面寫有:『浦島麟太!恭喜奪冠!!』的長布條。
  「……真是的,要是我沒拿冠軍,那麼大的布條要怎麼處理啊?」
  我接著全力將雙臂高舉到空中。
  觀眾也用熱烈的歡呼跟掌聲給我回應。我感覺自己就像在作夢一樣。沒想到這些歡呼及掌聲,都是給我的。
  ……不,不對。這並非是我一個人的勝利。這是我們的勝利。
  我從還在哭泣的輝夜身體兩側抱起她的身子,讓她站起來。輝夜接著連忙用手打理凌亂的頭髮,並拍去衣服上的沙粒。
  「……拜託,妳要哭多久啊。我們可是拿到冠軍了呢。」
  「可是……嗚……我實在太高興……」
  輝夜就像小豬一樣,那發紅的鼻頭猛吸鼻水。
  「既然那麼高興,那就笑吧!」
  「可是……」
  「……我說啊,輝夜……我其實最喜歡妳在笑的表情喔。」
  聽我這麼笑著對她說這句話,兔耳少女便用衣服袖子擦了擦眼角。
  「七~!我、我亂說的啦……嘿嘿……」
  輝夜帶著像兔子一樣紅通通的眼睛,勉強擠出笑容。
  「……嗯,妳的笑容果然是最棒的。」
  我將兔耳少女那尷尬的笑容深深烙印在我眼中。
  就算我們以後分隔兩地,就算今天所發生的事情在哪天變成遙遠的過去,我想唯有她的這個笑容,我就算到死都不會忘記。

轻之国度录入组 发表于 2020-2-7 11:14

  7【我的老婆是兔耳少女】
  
  在龍宮城的大廳裡舉辦了冠軍祝賀會,而我被迫應付月球的一些達官顯要,正當我開始打算偷偷開溜的時候。
  三日月前來要我單獨到謁見廳去。
  當我向她詢問:「輝夜呢?」的時候……
  「……輝夜公主正努力盡她身為第一公主的職責。」
  看到在祝賀會場受眾人喜愛被人堆包圍的公主,讓三日月露出像小孩鬧彆扭的眼神。看來她對於被輝夜抓去當替身的事情還有些懷恨。不過我認為這件事確實是輝夜不對。
  「我想你應該知道,冠軍可以要求女王陛下實現一個願望。」
  在來到龍宮城最上層的謁見廳時,三日月對我這麼說道。而坐在王座的女王接著開口:
  「有什麼要求都可以說。大多數的願望我都能實現。」
  「在那之前,女王陛下,我有話想說。」
  我趁這個機會,對女王一五一十地招出我跟輝夜假結婚的事情。而女王似乎也從一開始就看穿我們是假結婚的事。
  「我原本也認為大概是這樣。」
  女王並沒有顯得特別驚訝。
  「因為連一個喜歡男人都沒認識過的害羞女兒,突然說要結婚,未免太不自然了。」
  再女王怎麼樣也是母親,她十分清楚自己女兒的事。
  「今天是冠軍的祝賀會,你們欺騙我的事就不追究了。」
  「感激不盡……」
  「來談另一件事,讓我實現你的心願。說吧。」
  我在深吸一口氣之後說道。
  「……請讓我回地球。」
  下一瞬間,女王圓睜著眼睛。
  「……月球的生活你過不習慣嗎?」
  「不,在月球的生活,我每天都過得很開心。」
  「……既然這樣,又為何要走?」
  「我一開始就打算等月面戰爭結束,我就要回去的」
  我相信這對我及輝夜來說,都是正確的選擇。
  女王小聲嘆氣。
  「你要回地球這件事……輝夜也同意了嗎?」
  「是的。這是我跟輝夜一開始就說好的事。」
  「……很急嗎?」
  「是,希望能盡快……」
  最好能趁決心還沒動搖前回去。我實在太喜歡月球了。我喜歡在這裡居住的許多人,最重要的是我喜歡跟輝夜那虛假的夫妻生活。
  「嗯……這真是太遺憾了。」
  女王微瞇起雙眼。
  「……就我來說,如果你往後也能繼續將那“叛逆丫頭”的韁繩握在手裏,那我其實也比較安心。」
  「我這個“假的丈夫”,還是把那種工作讓給她“真的丈夫”吧。」
  知道女王是真心對我的離去感到惋惜,也讓我感到高興。雖然發生過很多事,但我並不討厭這名女性。
  「不過……真的還有其他人能像你那樣,那麼瞭解如何駕馭那個丫頭嗎……」
  女王仰天聳了聳肩,接著點頭開口說:「……好吧。」
  「我身為月球女王,答應你的請求。正巧在明天中午有一班往地球的列車會從月球出發,我會幫你安排搭上那班車的。」
  「……承蒙您照顧了。」我向女王深深低頭。
  好,再來就是回家向輝夜報告這件事,然後打理一下,準備明天動身需要的東西……我在轉身的同時,腦中盤算著這些念頭。
  可是不知為何,我的腳卻一步也動不了。
  「……咦?」
  「怎麼了?」
  儘管女王不解地開口詢問,但我卻支支吾吾地發出:「呃、咦……」的聲音,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因為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何會這樣。
  「……如果你還沒有要走,就聽我聊一些往事吧。」
  不知是怎樣的情緒使然,女王這麼說道。
  「我的丈夫跟你一樣是地球人。而且他也和你一樣,是月面戰爭的冠軍。」
  原來是這樣……我聽說過去曾有地球人贏得冠軍,原來那個人就是女王的丈夫嗎。
  「順帶一提,我丈夫奪冠後的願望,是“我想和月球的公主結婚”。」
  「……咦?」
  「……是空的事情就像你所知道的一樣,而當時我自然不可能會立刻想與其他男人結婚,於是我老實說出了我跟是空的事情,並懇求我的丈夫:『你可以改其他願望嗎?』」
  「然後呢?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哼,他實在是個很頑固的男人。他笑著對我說:『在妳愛上我之前,不管多少年我都願意等。』那個地球人過人的膽識,就連我的母親都對他相當中意呢。」
  女王在說到這裡時不禁苦笑。
  「……結果就是你現在看到的這樣。我最後跟那個地球人結了婚。之後有了輝夜。我想輝夜的那份固執,多半是遺傳自地球人的丈夫吧。」
  「……您想說什麼?」
  女王的意圖究竟是什麼?她想說過去也曾有地球人的國王嗎……
  「別想太多。我不是說過,只是聊聊往事嗎?」
  女王哼了一聲,否定我的懷疑。可是女王很快又讓雙眸帶著笑意「不過我是這麼想的……」並這樣繼續說道。
  「人生會有什麼變化,實在是難以想像……本人認為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卻會理所當然的發生,這也是人生奇妙的地方。」
  這是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不知為何,我在聽到女王說過這些話之後,身體瞬間變得輕鬆許多。
  「……的確,能和月球的女王陛下聊這些話,我過去根本無法想像。」
  「可不是嗎……」
  女王的輕笑讓我也跟著笑了出來。「謝謝。」我這樣再次道謝之後,便從謁見廳離開。
  在離開的路上。在我搭乘竹筒型的電梯時,三日月突然開口:
  「……自從你來到月球之後,輝夜公主看起來一直都很開心。」
  三日月背對著我繼續說道:
  「陛下與輝夜公主的問題……我很感謝你。」
  我看到三日月纖細的肩膀微微顫抖。
  「……雖然我早已察覺她們兩人的複雜關係,但我一直以來都沒法有什麼作為。我只能在一旁感到無奈。是你為兩人帶來變化。從那次之後,雖然不是很明顯……但兩人的距離正逐漸拉近。這件事也令我十分高興。」
  「我並沒有做什麼值得感謝的事……我只是自己抱有『親子就應該要和睦相處』的麻煩理念,然後依著自己的理念多管閒事罷了。」
  我不禁苦笑。
  「因為是現在,我才能笑著說這件事……其實我的多管閒事,也是有可能讓她們兩人的關係更加惡化的……」
  「嗯,沒錯。」
  「妳同意得也太快了。三日月小姐應該懂吧?那兩人可是很難搞的,妳該多擁護我一點啦。」
  「那我就如你所願,講些附和你的事情吧。浦島,我現在很相信一句話:『如果什麼都不做,就什麼都不會改變』。」
  「的確。說得很好呢。」
  「你要同意得這麼快嗎?應該稍微謙虛一點吧?」
  就這樣,我們自然地一起笑出聲來。
  「你真的……明天就要回地球了嗎?」
  我沒法立刻給出肯定答覆。直到這個時候,我才自覺到自己心中還有迷惘。
  「……陛下很希望你能留下。如果你有那個意思,陛下肯定能為你安排正式在月球居留的許可證喔。」
  「不,這是已經決定好的事……而且我認為只是一個月的空白,我要恢復在地球的生活還不會太難。」
  「……是嗎,我會想念你的。」
  我們的對話到此中斷。在我們之間只剩下電梯規律的運轉聲響。
  「……我告辭了,三日月小姐,請保重。」
  然而就在我剛踏出電梯的時候……
  「浦島!你知道在月球上競速最快的人是誰嗎!」
  「……最快?不就是奪冠熱門的愛染嗎?」
  「不,不是他。其實在月球上有個比愛染大人要遠遠快上許多的人。如果那個人在月面戰爭出賽,很可能會遠遠拋開所有人贏得冠軍吧。」
  「該不會是三日月小姐吧?」
  「不是我。」
  「難道是梵天嗎?」
  「啊~那小子啊。如果他不是智障,或許有可能是最快的。是個你也很熟悉的人。」
  「咦?是女王陛下嗎!?」
  「不是!不是陛下!」
  「太令人意外了……沒想到那個蔬果店大嬸竟然是最強駕駛!」
  「最好是啦!我是在說輝夜公主!」
  「是……是輝夜!?」
  「你明明接受了月球最快的輝夜公主教導……這樣竟然還能一點進步都沒有,就某些角度來說,你也算是天才了。」
  「不,等一下……」
  我察覺到某個事實,現在腦袋十分混亂。
  「……輝夜當時有讓三日月小姐去當替身!那麼如果輝夜一開始就代我來操縱機體……那不就能夠輕鬆奪冠了嗎?」
  「嗯,應該沒錯。」
  「那她又為什麼……」
  「你不懂嗎?輝夜公主決定將自己的命運託付給你!因為輝夜公主是打從心底相信浦島絕對會贏得冠軍的!」
  「……咦?」
  「你就算回到地球,這件事你也千萬不能忘記……我想說的就這麼多了。」
  三日月說完話的同時,電梯門也關了起來。而我只能茫然地站在原地。
  「這樣啊……嗯!畢竟是說好的嘛!」
  當我回家說出自己要返回地球的決定時,輝夜意外地用笑容這麼回應。
  「真的很謝謝你!因為有麟太的努力,現在我是自由之身囉!我已經不再是受束縛的公主了!這樣我就可以跟自己喜歡的人結婚了!」
  之後輝夜說了聲:「我還有其他事情要做,所以先離開囉。」然後就一直待在工作室。結果一直到我睡著,輝夜都沒有回到寢室。
  當我天亮醒來時,發現這一個月來已經變成我身體一部份的塗漆手環已被取下。而在枕邊也放著我在出意外時變得破爛不堪,但現在已經完全復原的學生服。
  肯定是輝夜熬夜為我把學生服復原的。
  我換上學生服,往玄關走去。由於我沒有什麼行李,因此手是空的。
  正當我要經過客廳外頭時,聞到味噌湯的香氣。
  我從紙門縫隙往裡頭一看,看見在矮桌上擺有一人份的早餐。那八成是為我準備的。
  我心懷感激地將早餐吃下肚。那份早餐有著跟以往一樣,讓我感到安心的味道。想到以後再也沒有機會吃到這些東西,令我內心不禁感到遺憾。
  到現在也已經對小猴寶寶習慣的我,對著勤奮收拾矮桌上餐具的鮮紅自動人偶開口說出:「承蒙你照顧了。」的道別,接著便起身離開客廳。
  我心中並非沒有趁這最後機會再次向輝夜道別的念頭,可是我並不喜歡哀傷的別離,而且我覺得如果看到輝夜的臉,很可能會讓我的決心產生動搖。
  我走過石鋪路,走下那段長石梯,接著拍手招來紅牛前往月都。發現自己如此自然地做出這些舉動,連我自己都有些意外。
  「那麼,我們這就動身回去我們的故鄉,地球吧。浦島先生。」
  在月都迎接我的人,是吉備津。他似乎原本就要去地球進貨,順便送我一程。
  我跟著吉備津來到位於月都中央地帶的太空站,前往地球的列車就是從這裡出發。
  「說起來,浦島先生運氣真是好,這班往地球的列車是三個月才有一班,如果錯過這個機會,那就注定得再留上好一陣子了。」
  我們搭上列車在空位就座之後,吉備津這麼說道。
  「吉備津先生……這列車每三個月才一班的理由,該不會是因為根本沒人在搭吧?」
  我會這麼問,是因為車廂裡就只有我跟吉備津兩人而已。不只是這樣,在上列車之前,我們一路上也沒有遇到其他乘客。
  看來我似乎說中了事實。吉備津露出苦笑。
  「簡單來說,確實是這樣沒錯。畢竟會定期使用這個列車的人,大概就只有我了。」
  「原來如此……」
  之後沒有什麼話題好聊的我們,就這麼靜靜等待列車發車。
  當我用手托著臉頰,從列車窗戶眺望月都的景色時,這一個月在月球生活的事情,自然在我腦中浮現。
  聽人說回憶會被美化,而我也不例外地盡是回想起愉快的記憶,而且不知為何,在我回想的所有記憶當中……都有帶著笑容的兔耳少女。
  感受到某個湧上心頭的情緒,讓我立刻用手抓了抓自己的一頭亂髮,試著擺脫感傷的念頭。
  就在這個時候,吉備津用閒聊的口吻說道:
  「啊,對了、對了,有件事不知浦島先生有沒有聽說。」
  「……什麼事?」
  「一般來說,地球人在返回地球時,得要“刪除在月球的記憶”呢。」
  「……咦!?」
  「因為月之民的存在若是給人知道,會惹出大麻煩的。像我自己要下去地球,也都要受到完全無法談論月球話題的制約呢。」
  「等一下,但是我……」
  「嗯,沒錯。浦島先生還保有在月球的記憶。」
  「為什麼?怎麼會這樣?」
  「其實……是因為昨晚的事。輝夜公主昨晚突然造訪龍宮城。」
  「輝……輝夜?她並沒有一直待在工作室裡嗎……」
  「是輝夜公主當面對女王陛下提出懇求……希望能不要消除浦島先生的記憶。」
  「這是……怎麼……」
  我的思緒十分混亂。這是不可能的事。在處理是空問題的時候,怎樣都不願去見女王的輝夜,竟然會為了我去懇求女王?
  「浦島先生……你真的不懂輝夜公主的想法嗎?」
  吉備津用十分奸詐的笑容這麼說道。
  「既然這樣,你要不要試著去當面問她呢?」
  響徹整座太空站的發車鈴聲也在這時響起。
  「浦島先生……你不認為愚昧正是年輕人擁有的特權嗎?」
  說到這裡,吉備津在我背上拍了一下。就在這個瞬間,我就像清醒般跑了起來。
  我現在一心只想……返回腦海中那與我一起分享笑容的兔耳少女身邊。
  
  ─●○─
  
  我似乎是哭累之後,就這樣趴在縫紉機上睡著了。
  我緩緩望向舊鐘。已經過中午了。也就是說,往地球的列車已經出發了。
  「……這樣做是對的。」我這麼告訴自己。
  其實我很想跟他道別。可是,我辦不到。
  因為要是看到那個來自地球,“沒有兔耳的少年”的臉,我可能會脫口要他:「不要回地球!」
  會把那個男生帶到月球來,也是為了我自己的方便,而且我還死纏爛打把他扯進假結婚這件事,加上母親大人跟月面戰爭的問題,已經給他添了這麼多麻煩……現在我再怎樣都無法開口說我還想要他留在月球。
  「……這樣做是對的。反正他現在肯定也樂得輕鬆……」
  我嘴裡說了聲:「……真氣人。」並揮拳去打昨天那個男生在月球時還在穿的衣服。
  「真是的!我感覺都能看到了!擺脫我這種嘴巴囉唆又任性又不可愛的女生之後,他那個『我可以打電動打到爽了!』的得意嘴臉!」
  我大聲用:「……真是的!氣人!氣人!」的話語來激勵自己,然後趁勢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這種時候最好就是找事情投入來轉移情緒。肚子也餓了,來弄自己最愛的烹飪,試著轉換心情吧。
  「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人家之前也都是自己一個人住!現在就只是恢復本來的生活嘛!」
  總之來做菜吧。就像地球人會說:『餓肚子沒法打仗。』一樣,只要填飽肚子,心情應該就會比較舒服了。
  應該是這樣……但為什麼?
  我明明是這麼想……但看到冰箱裡那些以獨居生活來說實在太多的食材,餐具架子上給男生用的筷子、茶碗跟茶杯,就讓我胸口十分難受。
  之前自己一個人明明都沒問題的……每每看到那個人留在屋子裡的種種痕跡,都讓我心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空虛。
  他嘴巴那麼壞,態度又囂張,眼睛又像死魚一樣,頭髮亂糟糟的,一眼都沒有操縱太空船的天分……要比那個人好的人,隨便都找得到。
  ──可是,我現在已經是非得是那個人才行了。
  因為只有那個人……只有他不是把我當公主,而是把我當一個女孩對等看待。
  因為只有那個人……只有他會真心和我一起笑,會跟我對彼此生氣。
  因為只有那個人……只是他是我想找來和我一起住在這間屋子裡的人。
  一旦察覺到這些自己一直隱藏的感情,想再逞強也做不到了。
  像決堤般湧出的淚水不停落下。從喉嚨伸出滿溢的嗚咽根本無法停止。
  竟然會這麼難受……我甚至產生早知道這樣,就根本不該認識那個人的想法。
  可是這一個月來和那個人一起共渡的回憶,全都像是耀眼珍貴的寶物一樣,實在難以輕易遺忘。
  他對我說自己是認真的。對我說他打從心底希望讓我幸福。他奮力踩著踏板的模樣,不知讓我心頭有多麼灼熱……其實是他讓我感受到有親人的幸福。
  啊啊……當年的母親大人或許也曾有這種感受……
  我感覺自己似乎第一次能理解母親的感情。
  我確實也有感受到自己生為公主所得到的富足。
  只是因為我是公主,所以我過去也放棄了許多普通女孩能理所當然擁有的東西。也因為這樣,我自認為自己早已經習慣放棄。
  可是這是我有生一來第一次知道放棄竟然會如此痛苦。
  「……我好寂寞。」
  在我脫口說出這句話的瞬間,強烈的寂寞感讓我再也無法承受。
  我甚至連站都站不住……我整個人縮在廚房裡,忍著聲音,獨自顫抖。
  沒事的。沒事的。我沒問題的。我一個人也能活下去。沒問題。沒問題。時間一定能幫我解決一切。
  就在我像是唸咒語般這麼鼓勵自己的時候,我聽到客廳傳來有人走動的聲響。
  「是……是小猴寶寶嗎……?」
  ……不,不對。小猴寶寶正待在充電器上。
  該不會是小偷吧……我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拿著菜刀前往客廳。
  我躡手躡腳地靠近客廳,小心翼翼地從紙門縫隙窺看。這讓我不禁懷疑自己的眼睛。
  因為我在那裡看到了“不應該在那裡的人”。
  那個眼睛像死魚的男生正躺在榻榻米上打電動。
  我雖然驚訝,但卻沒有出聲。我就像是看到鬼似地無法相信眼睛的光景,只能傻傻的看著那個男生。
  或許是察覺到了我的氣息,那男生起身用狐疑的眼神望向這裡。
  當他看到我手中的菜刀時,不禁楞了一下。可是他很快就尷尬地抓了抓那凌亂的頭髮,開口說道:
  「輝夜……我餓了。」
  那是跟往常一樣的囂張態度。
  這算什麼?我餓了?他就沒有其他話好說了嗎?我明明這麼難過的說……真是的,他真是個沒藥醫的傢伙。
  雖然我有很多話想說,但最後我什麼都沒說出口。因為看到他那跟以往沒有兩樣的模樣,讓我實在太高興了。
  可是如果不說他一句,我實在沒法甘心。我用菜刀指著那個男生,大聲說道:
  「說過好多次了!為什麼你要一個人玩地球的遊戲呢!」
  那男生露出大嘆不妙的表情,連忙把掌機藏到自己身後。真是的,傻瓜,現在藏已經來不及了。我瞪著他繼續說道:
  「聽好,以後要打電動的時候不可以一個人玩!一定要找我一起玩!」
  我總算說出來了。其實我一直都很想跟這個男生一起打電動。
  因為我一直想知道這個男生喜歡的遊戲,究竟是什麼樣的東西。
  
  ○●○─
  
  人生真是讓人猜不透。
  我原本是打算回到地球,也已經道別了,但不知不覺之間,我就坐在那跟以往相同的客廳裡、跟以往相同的矮桌旁,用跟以往相同的態度吃著跟以往相同的料理。
  我原本還以為兔耳少女會更……例如大哭或生氣,但她的反應卻普通到令人意外。
  「我說啊。」
  「嗯。」
  「下一班去地球的列車……好像得等三個月呢。」
  「嗯,是啊。」
  「那這段時間……我可以繼續待在這裡嗎?」
  「嗯,可以啊。」
  「那太好了。可是,如果是那樣,我會是什麼身份?食客嗎?」
  「為什麼是食客?」
  「呃,因為愛染的問題已經順利解決了吧?」
  「嗯,多虧你的關係。」
  「那麼我們就沒有必要再假裝是夫妻了吧?」
  「為什麼?我們還是跟之前一樣是夫妻啊。」
  「……啊?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男女不是夫妻卻住在同一個屋簷下,那不是很怪嗎?」
  「啊,嗯,這樣說是沒錯啦……」
  「而且又不只有愛染而已。」
  「……咦!?」
  「還有像是梵天啊。另外還有一大堆候補對象呢。那些人一來提親就得一一拒絕,那很麻煩耶。所以弄成我已經結婚,有了老公,這樣才輕鬆嘛。」
  「等等等等等等!開什麼玩笑!這樣怎麼想都會出問題的!」
  「如果不願意就算了,不過那樣我就得把麟太趕出去喔。」
  「妳!這樣很卑鄙耶!」
  「什麼嘛!你該高興啦!我們又可以當夫妻了呢!像人家這麼可愛又賢慧的老婆,已經找不到了喔!」
  「這種話別自己說!」
  「喝!有破綻!」
  下一瞬間,我聽到手腕那裡響起喀喳聲。我低頭一看,一個塗漆手環就像手錶一樣套在我左臂上。
  「輝夜!妳這傢伙!妳又擅自給我裝這種危險的東西!」
  正當我反射性想扯下手環的時候──以手環為中心放出了從頭到腳貫穿我全身的電擊。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相信自己瞬間變成電視上常見的“觸電到透明見骨狀態”。
  「所以說,老公!以後請多多指教囉!」
  低頭看著我的女孩,興奮地豎起兔耳這麼說道。
  當我就像被拖上陸地的魚在榻榻米上痛苦抽搐的時候,視線不自覺地望向窗外的“宇宙空間”。
  在我那死魚眼中所到的漆黑世界當中,飄浮著一顆美麗到令人讚嘆的“藍色星球”。
  不講道理、任性、暴力,我究竟是喜歡這個兔耳少女的什麼地方呢?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可是只有一件事我十分清楚。我確實想和這名兔耳少女再一起生活一段時間。
  所以我現在身在月球。
  ──敬啟,在天國的雙親。你們的兒子現在正在月球。可是這並非是兩人夢想中的登月旅行。我是被外星人“綁架到月球”的。
  爸、媽……你們能相信嗎?
  有“兔耳外星人”住在月球上。
  爸、媽……你們能相信嗎?
  “我的老婆是兔耳少女”。

轻之国度录入组 发表于 2020-2-7 11:14

  後記
  
  「間宮老師,你會討厭兔耳少女嗎?」
  責任編輯這無心的一句話成為了契機。
  這是發生在我們討論新作女主角該用什麼角色時所發生的事。
  「當然喜歡啦!全世界沒有男生會討厭兔耳少女的!」
  我立刻笑著給出這個答覆。也就是說,起初我還是抱著半開玩笑的心態。
  不過我漸漸開始產生「的確……兔耳少女真的很可愛」的想法。
  我說出「喜歡」兔耳少女時的反應並不是騙人的,就算說全世界上都沒人討厭兔耳少女太過誇張,可是要說討厭兔耳少女的人,在我過去十六年的人生當中,可是一次都沒見過。
  啊,不好意思,容我自我介紹,我是現役高中美少女作家【16】的間宮夏生。
  「好,就用兔耳少女來當女主角吧!」
  在這樣決定之後,就這樣順勢寫了下去。在本作當中也有提到,所謂的“契機”真的是一些很小的東西。這點用在邂逅上也是一樣。
  因為責任編輯的一句話,讓我邂逅了兔耳少女,因為這樣讓我寫出了本作。如果其中欠缺任何一個要素,應該就不可能實現了。我發自內心感謝這命運般的偶然。
  可能的話,希望各位讀者也能因為某些契機拿起本作。如果能在看過兔耳少女等人的故事之後,認為:「這是不壞的邂逅。」才闔上本書,也會讓作者感到無比欣慰。
  以下是感謝詞。
  感謝給予這巧妙契機的条田編輯。以後也請多多指教。
  フルーツパンチ先生。感謝您提供全宇宙第一可愛的插圖。您的插圖是我執筆最大的原動力。
  其他相關的工作者。因為有大家的幫助,這講述兔耳少女等人的故事才得以出版。謝謝。
  最後要再次感謝各位讀者。我認為一個故事有了願意閱讀的人,那就是最好的回報。
  每次看到書順利出版,我都會有一個切實的感想。就是一個人真的是在其他許多人幫助下而活著。本作也讓我再次響起這雖然是理所當然,但卻也是十分重要的道理。
  還有一個身為作者的感謝。謝謝你們,兔耳少女跟其他角色。
  那就寫到這裡,期待有機會能再次相遇。我是間宮夏生。

eve556613339 发表于 2020-2-7 20:25

感謝錄入
這本滿久了呢

billy0429064 发表于 2020-2-7 23:18

我一直很好奇,把甚麼東西要沾甚麼調味料或甚麼吃法算是個人浪漫還是某種宗教儀式?

男友 发表于 2020-2-7 23:20

謝謝大佬,好久沒看間宮夏生的作品了。

Ashina 发表于 2020-2-7 23:23

本帖最后由 Ashina 于 2020-2-7 23:25 编辑

老套的穷小子和白富美假结婚终成眷属的题材,却给了我眼前一亮的感觉(顺便一提:我才不是兔耳控)

食蛇龜 发表于 2020-2-8 00:52

感謝樓主分享

酷酷少年 发表于 2020-2-8 12:08

浦岛太郎和月兔精的故事。

kuunlan 发表于 2020-2-8 12:34

フルーツパンチ的插画啊,护花之龙之后多少年没见了,那本书太过于久远连简介都没列进去了吗。。。

oux2009 发表于 2020-2-8 15:37

本帖最后由 oux2009 于 2020-2-8 15:39 编辑

阿伟你又在打电动哦(无端

xiaoyua 发表于 2020-2-8 16:45

名字暴力还直接。。。

六无先生 发表于 2020-2-8 19:49

还以为吉备津会动什么手脚,结果只是吓唬一下并没有出手啊,话说这个爱染还以为是个搞笑角色,结果除了有点浮夸意外的正经,反倒是梵天完全是来搞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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