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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录入组 发表于 2020-2-4 11:35

[小野崎えいじ]境界迷宮與異界魔術師 4[台/繁]

本帖最后由 轻之国度录入组 于 2020-2-4 11:48 编辑

　　境界迷宮與異界魔術師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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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輕之國度×天使動漫錄入組
　　作者：小野崎えいじ
　　插畫：鍋島テツヒロ
　　譯者：黃健育
　　圖源：音無
　　掃圖：風
　　錄入：kid
　　修圖：不會修圖的kid
　　輕之國度：http://www.lightnovel.cn
　　天使動漫：www.tsdm.me
　　僅供個人學習交流使用，禁作商業用途
　　下載後請在24小時內刪除，LK與TSDM不負擔任何責任
　　請尊重翻譯、掃圖、錄入、校對的辛勤勞動，轉載請保留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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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簡介
　　堤歐德魯•賈特拿擁有前世記憶和卓越的魔術天分，他跟侍從古蕾絲及男爵家當家亞修蕾伊一同住在迷宮都市塔穆威爾斯。
　　擊退了第二魔人，成功阻止蘿絲瑪莉暗中操弄王家權力鬥爭的陰謀後，堤歐德魯等人久違地回到家中舒緩疲勞，可惜安穩的生活持續不久……他們結識了知曉世界玄機的少女，第三魔人也隨之來襲，脆弱的和平就此分崩離析。彷彿呼應著魔人來襲一般，王家又再度掀起派系鬥爭──！？為了阻止不肖之徒篡位，堤歐德魯再度挺身而出，然而最關鍵的犯人蘿絲瑪莉依然被幽禁在北之塔裡。一連串事件的幕後黑手究竟是誰──！？
　　轉生×魔法的戰鬥奇幻故事，第4集！
　　
　　
　　作者簡介
　　小野崎えいじ
　　由於長時間在電腦前工作和寫小說，再加上平時都坐車代步，我終於警覺到自己缺乏運動，每天到附近的游泳池游泳。本以為這樣就能甩開運動不足的危機，這時智齒卻痛了起來。好想有時間盡情打電動啊。以本系列作出道。
　　


　　
　　
　　
　　
　　


　　CONTENTS
　　第27章　瑪蓮的未來
　　第28章　慶生
　　第29章　月夜的召喚儀式
　　幕間　同一時間的月夜
　　第30章　風之精靈殿
　　第31章　幕後　木龍•基爾姆南巴
　　第31章　幕前　劍舞
　　第32章　魔法通訊機
　　第33章　遺產
　　第34章　魔光水脈
　　第35章　聖女的來歷
　　第36章　與精靈交戰
　　第37章　騎士與王子
　　第38章　變裝管家
　　第39章　篡位者之劍
　　第40章　海底洞窟之戰
　　第41章　伊魯姆希爾特返鄉
　　幕間　魔人之城
　　
　　
　　
　　
　　
　　

轻之国度录入组 发表于 2020-2-4 11:36

　　第27章　瑪蓮的未來
　　
　　
　　將占卜師•安娜塔西亞，即二公主•蘿絲瑪莉引渡王城幾天後──
　　梅爾文王遣來使者，要我帶著古蕾絲及亞修蕾伊進城，我便和兩人一同前往王之塔。
　　由於曾與身為王族的蘿絲瑪莉起過衝突，我原本有點擔心王城的反應，不過多虧亞路弗雷德提供了許多資訊，讓我得以放心進城。
　　事發當時，梅爾文王仍在王城塞歐雷姆的聖域主持護國儀式，所以情況有些混亂……不過事件在他出關後就順利解決了。而蘿絲瑪莉乾脆地認罪，也是風波能迅速平息的原因之一。
　　說起這次事件尚未解決的問題，頂多只有如何處置試圖暗中掌控老家──賈特拿伯爵家的伯德瑞克侯爵家了。
　　因為事關賈特拿伯爵家，身為當事人的父親自是怒不可遏，我決定暫時保持距離觀望情勢。
　　除此之外，伯德瑞克侯爵家又倚重經過賈特拿伯爵家領地的最短貿易路線維生，如今激怒了當地領主──想必不會有什麼好結果吧。真不曉得那位侯爵會變成怎樣。
　　「你們來啦。」
　　想著想著，我們被帶往沙龍的其中一個房間。進入房內時，梅爾文王露出令人放鬆的笑容迎接我們。我和古蕾絲及亞修蕾伊一同向梅爾文王問安。
　　亞路伯特王子和瑪蓮公主也在場，從時間點以及與會成員判斷，十之八九要討論蘿絲瑪莉的處分問題……不過我不太明白為什麼要古蕾絲和亞修蕾伊隨行。不過因為要進城，兩人都穿著禮服，倒是令我大飽眼福。
　　「在這麼重要的時期，小女竟做出這種蠢事。都怪朕教女無方。」
　　「您言重了。」
　　「為了服眾，朕認為應當親口傳達對於蘿絲瑪莉的處置。首先，朕以生病為由剝奪了蘿絲瑪莉的王位繼承權。另外還用了隸屬魔法限制其行動，往後將隔離於北之塔。雖然勢必得封鎖她擁有的情報，但考慮到利用價值及魔力資質等等，不能只是封口就算了。」
　　所以是以生病需要靜養為由幽禁她嗎？畢竟蘿絲瑪莉擁有的知識說不定有助於對抗魔人，而且為了日後能夠繼續舉行護國儀式，才能出眾的親屬也是不可或缺的吧。
　　「所謂的限制是？」
　　「為避免秘密曝光，朕透過隸屬魔法，禁止她使用魔法以及進行魔法實驗與研究，怎麼樣都不能讓人輕易套出她手中掌握的情報。」
　　「我明白了。」
　　梅爾文王輕輕嘆了口氣。
　　「真是的，從護國儀式一出關就搞成這樣。至於她使用的手段，也得跟你解釋清楚朕已知的部分才行。」
　　也對，我的確有些疑問，最主要的是身為公主的蘿絲瑪莉如何自由行動。
　　還有溫室的管理、秘藥的調製，以及大量增產的人偶奴僕等等……有了那些人形魔法生物代勞，她應該能省下不少工夫吧。
　　只要擺出高壓的態度……傭人自然會對蘿絲瑪莉敬而遠之，免得不慎觸怒她。如此一來，蘿絲瑪莉很容易就能夠找到脫身的機會。
　　就我所知的情報推測，大概就是這樣吧。
　　「那孩子小時候一有空就窩在書庫，有段時期還對魔法產生興趣，特地跟著老師學習。雖然整體能力十分優秀……但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再也不學習魔法了，當時還公開表示討厭魔術師。那孩子在城裡的藏書閣發現秘密書庫，恐怕就是這個時期的事情吧。」
　　「秘密書庫嗎？」
　　「嗯。秘密書庫設有機關，必須將王族之血抹於牆上的雕刻才能開啟。那裡原本是王族逃離城堡的避難密道，雖然無法透露詳情，但透過避難密道便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出王城。」
　　蘿絲瑪莉可能是偶然得知此事，或是在調查途中發現了王城的秘密。
　　梅爾文王將王族的避難密道形容為秘密書庫，莫非有某位王族利用了只有王族才能進出的區域，將不能公諸於世的高危險性書籍封印在其中？這恐怕是蘿絲瑪莉開始產生野心的契機吧。
　　「那裡似乎也有關於王城和迷宮的書籍。」
　　如同鍊金術師的秘傳書，這些書當然也經過暗號加密。假使今後要解讀國王應當掌握的書籍內容──又考慮到王城塞歐雷姆和迷宮的秘密，以及與魔人之間的糾葛，蘿絲瑪莉的存在自是不可或缺，因此梅爾文王當然不可能將她處死。
　　「不過，要是偷溜出去的時候一直待在書庫不出來，不是容易啟人疑竇嗎？」
　　「沒錯，所以她用使魔作為替身，使魔也在秘密書庫找到了。」
　　「替身──」
　　這麼說起來，在和化名安娜塔西亞的蘿絲瑪莉交手時，雖然她曾利用隸屬魔法操控魔法生物，現場卻沒有任何使魔。原來使魔肩負著其他重要任務啊。
　　「可以拿來當作替身的使魔……是分身嗎？」
　　BFO裡有種魔法生物可幻化成授血者的模樣，原形是半透明狀的無臉怪。只要把這種魔法生物安置在起居室或書庫……蘿絲瑪莉便能行動自如，製作方式恐怕也是在書庫找到的吧。
　　入秋後將頻繁舉辦舞會，即便不用替身，蘿絲瑪莉也能光明正大出城。這樣一來──替身和占卜師便能同時出現在不同的地方，想必占卜師多半都是蘿絲瑪莉本人喬裝的吧。
　　「你很瞭解嘛。」
　　梅爾文王苦笑著說道。
　　「可是，怎麼會沒有人知道密道的存在呢？」
　　其他人姑且不提，梅爾文王不知道就沒有意義了吧。被我這麼一問，梅爾文王蹙起眉頭。
　　「……說來算是家醜吧。這類秘密僅靠口耳相傳，幾代前卻不慎闕漏了某些部分。那一代的國王還怠忽護國儀式，導致迷宮吞噬坑道作為不履行契約的警告。」
　　「不履行契約……」
　　「朕只知道是迷宮的魔術契約，會在如此尷尬的時間點舉行護國儀式也是因為這個緣故。」
　　因為有契約，國王只好舉行儀式嗎？
　　「……蘿絲瑪莉主張的能力至上主義……確實也有道理。這樣下去，說不定得讓能力最強的人繼承王位了。」
　　也對……既然怠忽儀式將導致迷宮吞噬種種資源，有能者自然比嫡子更為重要。要是這樣，感覺極有可能釀成骨肉相殘的局面。
　　「還有一件事情得告訴你才行。」
　　「什麼事？」
　　梅爾文王稍微沉下嗓音說：
　　「是關於瑪蓮的暗殺未遂事件。雖然其餘犯行蘿絲瑪莉皆坦承不諱……但惟獨這件事情，她始終堅稱自己不會搞錯藥量。」
　　「……這話是什麼意思？」
　　搞錯藥量？
　　「瑪蓮曾攝入毒物，一時命在旦夕──不過蘿絲瑪莉表示，假使下毒的目的是為了讓她失聲，自己絕不會失手搞錯藥量。當時──亞路伯特和瑪蓮的母親緊急動用犧牲術救了瑪蓮。」
　　……犧牲術是月神殿巫女的祈禱能力之一，可為他人承擔痛苦──雖然效果足以和強大的治癒魔法匹敵，卻也伴隨著極高的風險。視對方受傷的程度而定，自己甚至可能喪命。況且又是轉移小孩身上的毒性，傷害程度必然會反映在承受的影響上。
　　亞路伯特王子曾說國王迎娶了見習巫女作為側室，原來就是指他們的母親啊。
　　「總之，目前還不清楚是誰為了什麼目的而行兇。」
　　的確，暗殺事件又回到了原點。
　　就蘿絲瑪莉的角度來看，她八成認為即使能力不如人，不過只要政治力量佔了優勢就不會輸吧。在我陷入沉思的時候，梅爾文王開口說：
　　「此事已經經過潘妮洛普的同意。」
　　他用這句話作為開場白。
　　「朕和亞路伯特認為──可以放心把瑪蓮託付給你，請你的未婚妻們同行也是為了這個。能否也讓瑪蓮加入她們的行列呢？」
　　……什麼？
　　我不禁望向梅爾文王，可是對方看起來並不像在開玩笑。
　　瑪蓮公主無法詠唱，雖然她對護國儀式來說是不可或缺的，但根本不可能繼承王位。就算要找結婚對象……因為無法言語的關係，她在社交界也是處於弱勢。
　　所以梅爾文王和亞路伯特王子才會反過來利用失去言語能力這點，將瑪蓮公主安置於神殿，如此也能同時確保她的立場。
　　想必梅爾文王也知道我跟亞路伯特王子及瑪蓮公主有所交流，才選擇我吧……
　　我幾乎跟王城的貴族和領主毫無往來，連稱號也和迷宮相關，基本上算是脫離了政治。不過由於身分相當於國王的直屬臣子，秋冬時期將會有更多機會出現在社交界，所以梅爾文王才會這樣提議。
　　就國王的立場來看，我與瑪蓮公主訂婚也能避免某些派系藉由婚事拉攏我。
　　姑且不說已有婚約在身的古蕾絲和亞修蕾伊，若是再加上瑪蓮公主，其他貴族就很難將女兒硬塞給我了。
　　即使王家的資質漸趨衰微……但只要跟我這樣的魔術師訂婚，就還能指望幾個世代後可以為王家姻親推出有才能的人。
　　「瑪蓮好像跟你們處得不錯，雖然這要求直接了點，但畢竟瑪蓮無法言語，朕自然得慎重處理她的婚事。此事並不強求，你就當朕在為那孩子的未來打算吧。當然，前提是要你們同意。」
　　三個人啊。梅爾文王大概也擔心瑪蓮公主跟其他婚約者處不來吧。既然不讓瑪蓮公主接觸政治，也不忍心利用她進行政治聯姻，做父母的肯定想盡量讓她獲得幸福吧。
　　「關於這件事情，等你們談過後再告訴朕真實的想法吧。朕不是貪圖方便，就朕的角度來看，把瑪蓮送進神殿同樣有所助益。」
　　我是如何看待瑪蓮公主的呢？另外兩人又怎麼想呢？況且──
　　「我想先確認瑪蓮殿下本人的意願。」
　　「嗯。」
　　聽了我的回答，梅爾文王點頭表示談妥後會再來，便離開了沙龍。既然該說的都說完了，再來就讓我們這些當事人自行討論吧。
　　「那個，亞路伯特已經知道了嗎？」
　　「啊啊，我跟父親大人談過了。瑪蓮，妳可以戴上戒指嗎？」
　　瑪蓮公主疑惑地微傾著頭，不過大概是明白在古蕾絲和亞修蕾伊面前不需要隱瞞，她隨即戴上喬裝用的戒指，將魔力注入魔石。剎那間，光芒籠罩全身，瑪蓮公主變身為瑪麗安的樣子。
　　「原來瑪蓮殿下就是瑪麗安小姐啊。」
　　「怪不得呢。」
　　兩人非但不驚訝，反而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雖然兩人和瑪蓮公主不熟，但因為年齡與特徵都很好認，跟瑪麗安相處的時候，她們應該也覺得似曾相識吧。瑪蓮公主雙頰微紅地取下戒指解除變身，她向古蕾絲和亞修蕾伊輕輕低頭示意。
　　「而我就是亞路弗雷德……不過這不重要啦。」
　　「接著由我說明吧。梅爾文王問我能否跟瑪蓮公主訂婚，讓她和妳們一塊兒作伴。」
　　瑪蓮公主的暗殺未遂事件，兇手並非蘿絲瑪莉。由於還不清楚犯人的真正目的，梅爾文王希望能暫時將瑪蓮公主託付給我。聽我這麼說完，兩人一臉嚴肅地點了點頭。
　　「所以是要我們討論這件事情嗎？」
　　「沒錯。」
　　古蕾絲靜靜地望著我。
　　不曉得是不是對此毫無所知，瑪蓮公主露出有點訝異的表情。畢竟梅爾文王說過只是預做打算。
　　「我……」
　　亞修蕾伊率先開口。
　　「我沒有立場過問這件事情。畢竟我現在能在這裡，都是多虧了堤歐德魯大人和古蕾絲小姐的包容。不過──我喜歡瑪蓮殿下，既然瑪蓮殿下可能遭遇危險，我想盡己所能地幫助她。」
　　亞修蕾伊的意思是贊成。古蕾絲呢？
　　「……第一次在工房見到瑪麗安小姐──見到瑪蓮殿下時，我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古蕾絲露出遙望遠方的眼神說道。
　　「以前嗎？」
　　我能理解瑪蓮公主為什麼總是在提防陌生人，過去有段時期，我也是拚命地逃避古蕾絲以外的人。
　　發生那種事情後……瑪蓮公主恐怕費盡了千辛萬苦才重新振作吧。
　　古蕾絲和亞修蕾伊應該也都心裡有數，想必能夠體諒才對。
　　「是的，從對待陌生人的態度大概猜得出來，瑪蓮殿下是個性情溫和的人，我很喜歡她。只要幫得上忙，我當然樂意和瑪蓮殿下作伴。」
　　古蕾絲面露微笑。
　　聽了兩人所說的話，瑪蓮公主開心地笑了。不過她隨即臉色一沉，露出說不出是難過還是落寞的表情。亞路伯特王子見狀說：
　　「……其實啊，雛型已經完成了。」
　　他把放在沙龍角落的包裹拿給瑪蓮公主，包裹裡是一片鑲有玻璃的薄石板，石板上刻著所有的文字數字，邊緣嵌著幾顆魔石……尺寸比文庫本略大。
　　「因為還不到試作品的階段，現在頂多只能輸入及顯示文字。瑪蓮，今天想說什麼就儘管說吧。」
　　瑪蓮戰戰兢兢地接過石板，以手指輕觸文字盤生疏地操作一會兒，便把它亮給我們看。
　　『我會給大家添麻煩的。』
　　文字盤上半部的空間浮現發光的文字。
　　「為什麼這麼想呢？」
　　『因為我覺得治不好也無所謂。』
　　瑪蓮公主一臉哀戚地表示。
　　『我當時向母親大人求救了，早知道就不那樣做了。』
　　瑪蓮公主認為──都是因為自己開口求救，母親才會動用犧牲術。她始終感到懊悔不已，怎麼樣都無法原諒自己，
　　所以才會覺得自己總是給別人造成困擾吧。
　　……由於自己身邊就有母親那樣的人，所以我再清楚不過了……無論瑪蓮公主是否有說出口，願意犧牲自我的人，哪怕知道有風險也還是會做。
　　不過問題並非瑪蓮公主本身的認知是否有誤。
　　重點是過不過得了自己這關。就像過去的我一樣，只要瑪蓮公主能夠釋懷就夠了──
　　『雖然我很佩服哥哥，但我不願透過文字表達想法。我不說話也不要緊。』
　　換句話說，她本人也願意前往神殿。
　　「我認為──妳大可維持現狀。」
　　所以，我這麼回答。
　　「既然瑪蓮不想用文字交談……那就別用吧。我的母親也是這樣的人，假使是我遭遇了相同的事情，她可能也會這麼做。我想妳也不希望別人過問妳的決定吧。」
　　聽了我說的話，瑪蓮公主一臉嚴肅地點點頭。儘管不清楚瑪蓮公主對我母親瞭解多少，至少我不會因為瑪蓮公主不能或不願說話就嫌她礙事。
　　「潘妮洛普大人一定願意接納瑪蓮，所以並不是非我不可，不過我支持瑪蓮的看法。我一點都不覺得妳礙事喔。」
　　瑪蓮公主雙手緊握文字盤，抬頭仰望著我，彷彿想確認我的真心。雙方互看了一會兒──瑪蓮公主又操作起文字盤。
　　『太棒了，我也可以住進那個家嗎？』
　　「可以喔。」
　　我點頭回應後，瑪蓮公主露出了宛如花兒盛開的笑容。
　　「……我去叫父親大人過來。」
　　全程見證的亞路伯特王子溫柔地笑了笑，從瑪蓮公主手中接過文字盤，接著走出了沙龍。
　　瑪蓮公主、古蕾絲及亞修蕾伊三人開心地抱在一塊兒。
　　「──好極了，看來事情都談妥了呢。」
　　跟著亞路伯特王子返回的梅爾文王顯得心情極佳。
　　雖然梅爾文王說自己並非貪圖方便……但比起神殿，他大概更想把瑪蓮公主託付給我吧。
　　「不過瑪蓮畢竟身為王家之女，不能就這樣下嫁於你。況且席倫男爵家當家也是婚約者之一，這下恐怕得讓瑪蓮成為貴族的養女了。朕不會愚昧到連這種事情都要勞煩你們，儘管放心吧。」
　　梅爾文王笑著說道。
　　「您是否已有候補人選了呢？」
　　亞路伯特王子這麼問完，梅爾文王點了點頭。
　　「朕屬意佛布雷斯特侯爵家。雖然侯爵不常到中央露面，但這個時節都會前來拜訪朕，正好可以順便討論。」
　　「是奧菲莉亞的……」
　　佛布雷斯特侯爵家乃是亞路伯特王子的未婚妻•奧菲莉亞的老家。
　　佛布雷斯特侯爵家當家為人正派，伯德瑞克侯爵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然而，佛布雷斯特侯爵平時與中央保持距離，專心於經營自己的領地，所以在塔穆威爾斯沒有太大的影響力，不過奧菲莉亞倒是就讀於學舍的貴族學院。
　　瑪蓮公主似乎也跟奧菲莉亞很熟，她聽到佛布雷斯特侯爵家時顯得相當開心。
　　「我常在學舍跟奧菲莉亞大人聊天。她人很好呢。」
　　亞修蕾伊笑著說道。我也曾在工房見過奧菲莉亞一次，雖然當時隱瞞了真實身分，但現在雙方算認識了。
　　亞修蕾伊在探索迷宮和修行之餘也會到學舍露面，看見她和有利於男爵家的貴族打好關係，我也就放心了。
　　「啊啊，對了。在和大巫女潘妮洛普書信往來時，對方順便稍來了口信。」
　　「什麼口信呢？」
　　「關於大腐廢湖封印之門的事情。」
　　「您是說切斯特找到的門吧。」
　　「嗯。經過大略的估算，最後得知封印解除的時間會比宵闇之森的門晚。看來解放的時期都錯開了。」
　　「這下正好，畢竟四處同時解放也應付不來。」
　　我說完後梅爾文王點了點頭。明天先照常行事吧。
　　……不，說到明天──
　　嗯──之前和蘿絲瑪莉糾纏不清，害我忘得一乾二淨了。由於是每年的例行公事，古蕾絲不可能毫無準備。
　　
　　
　　
　　第28章　慶生
　　
　　
　　「嗯──」
　　早上起床時，嬌小的瑪蓮窩在我身邊睡得香甜，古蕾絲和亞修蕾伊似乎都已經醒了，她們想必正忙於各種準備吧。
　　睡覺的位置採輪換式，由於瑪蓮跟古蕾絲及亞修蕾伊的交情都不錯，所以不介意睡外側或內側。在兩人商量討論時，印象中她也是笑咪咪的樣子。
　　該說是草莓金嗎？瑪蓮擁有一頭略為偏紅的金髮，再加上細緻豐潤的白皙肌膚……可愛得堪稱妖精或人偶。
　　撇開手續問題不說，考慮到人身安全，梅爾文王認為與其讓瑪蓮待在王城，託付給我要來得更好。
　　在那之後，梅爾文王假借居家護衛名義讓瑪蓮隨我返家，希望她盡早習慣王城外的生活。
　　屋內都是女人這點，或許也在梅爾文王的考量範圍，不過他似乎耳聞了席拉和伊魯姆希爾特被人跟蹤時，我立即展開反追蹤擊敗敵人的事情，所以才認定我家的防諜與保衛能力更甚於王城吧。雖然我對此不以為然，梅爾文王卻笑稱沒人敢對住著兩位魔人殺手的家出手。
　　瑪蓮翻了個身，朝我原本躺著的地方伸手摸索著什麼。我輕輕牽起瑪蓮的手，她的表情頓時放鬆下來，不曉得她作了什麼樣的夢。
　　為了避免吵醒瑪蓮，我用循環鍊氣悄悄觀察她的魔力狀態。喉嚨的部位……有氣息淤塞的現象，恐怕是被毒害的痕跡吧。由於時日已久，傷處早已定型，即便可以透過循環鍊氣改善狀態，終究還是難以完全治癒，況且她也不希望這麼做。
　　不愧是重視護國儀式資質的家族──瑪蓮擁有相當強大的魔力，雖然蘿絲瑪莉也不惶多讓就是了……
　　瑪蓮天生就適合當巫女，巫女和神官能夠施展固有技能體系的『祈禱』……像是祝福、解咒、護罩屬性變化等等，想要擴大規模或用於特殊用途時，種類也是變化多端，不過並不適合直接參與戰鬥，而且就算擁有強大的技能也無法隨意使用。
　　基於瑪蓮無法言語，勢必得另想他法確保人身安全。即便有我在，她也必須擁有某種程度的自衛能力。
　　巫女擅長和神祇精靈對談，說到條件相近的魔法職……就屬使役異種的召喚術士或魔物使了。
　　蘿絲瑪莉同樣具有護國儀式的潛力，她的作戰方式也如實呈現了這點。好比魔法生物人偶和龍牙兵……難怪王家會要求繼承人統率的能力了。
　　總之，似乎可以朝這方面規劃她的防身手段，可惜迷宮的魔物無法馴服或締結契約……不過至少有方向了。
　　在我陷入沉思的時候，瑪蓮微微睜開雙眼，略帶睡意地揉著眼皮。
　　「早安，瑪蓮。」
　　聽到我道早安，瑪蓮起身朝我笑了笑。
　　考慮到今天會有很多人，還是讓她戴上變身戒指吧，畢竟手續也還沒辦好。
　　「好，我們下樓吧。」
　　化身為瑪麗安的瑪蓮輕輕點頭，我便牽著她的手步出寢室下樓──
　　「生日快樂。」
　　「堤歐德魯大人，生日快樂。」
　　一到樓下，古蕾絲和亞修蕾伊便笑容滿面地迎上前祝賀，席拉和伊魯姆希爾特也跟著鼓掌歡呼。
　　「生日快樂，堤歐。」
　　亞路弗雷德、蘿傑塔、森林飛鳥的成員以及櫃台小姐海瑟都在，家中變得相當熱鬧。庭院也擺出桌子用來張羅大餐，她們想必很早就起床準備了吧。
　　「嗯，謝謝妳們。」
　　我有點害臊地搔著臉頰。十四歲的生日嗎？往年只有古蕾絲和父親為我慶生，至於凱薩琳她們……姑且也會配合父親做做樣子。
　　因此……我很少遇到這麼多人幫自己慶生的場面。
　　「堤歐，我們打算順便舉行瑪麗安小姐的歡迎會，可以嗎？」
　　「嗯，好啊，一起慶祝吧。」
　　瑪麗安的表情亮了起來。
　　「瑪麗安小姐，請過來這裡換裝吧。」
　　亞修蕾伊帶瑪麗安去梳妝打扮了。
　　「生日快樂，堤歐德魯。」
　　「謝謝大家。」
　　我被帶往上座後，蘿傑塔和森林飛鳥的成員們紛紛開口祝賀。
　　「雖然亨利說會抽空過來，但不知道有沒有時間。慎重起見，他要我把這個轉交給你。」
　　蘿傑塔遞出了一封信，父親的信嗎？大概是離開塔穆威爾斯之前交給她的吧。
　　大致瀏覽了一下，內文主要是預先為生日當天沒能見面道歉。之前來訪時──父親可能早有安排，剛好配合我的生日。
　　不過這也勉強不來，畢竟他還要忙著收拾善後。
　　「中午之前請跟大家盡情暢談。今天我會祭出拿手絕活的。」
　　古蕾絲說完便帶著席拉去了廚房。
　　「可以再招待一些客人過來嗎？奧菲莉亞、薇奧拉……塔爾科特，還有幾位騎士團團員。因為有些人不知道你家在哪裡，所以我想先徵詢你的同意。」
　　亞路弗雷德說道。這麼說起來，雖然名義上是驚喜派對，出席者卻都知道我家的位置。所謂的騎士團團員，應該是指梅爾賽蒂亞、米爾德麗得和切斯特吧。
　　「好啊。」
　　「嗯，那我就派馬夫去接他們囉。」
　　「我也可以帶那兩人過來嗎？大家會賣力演奏的。」
　　伊魯姆希爾特說道。海妖尤斯堤亞和鳥身女妖多米妮可嗎？
　　「嗯，謝謝。」
　　「太好了，我去去就來。」
　　嗯，慶生會齊聚了形形色色的人，感覺相當豪華呢。
　　當我暗自感嘆時，派對仍然在進行。儘管身為慶生會的主角，我還是不太習慣接受別人的祝賀，總覺得怪難為情的。
　　「對了，迷宮探索得如何啊？」
　　「滿順利的，已經深入很高的階層了。」
　　森林飛鳥的露西安還是老樣子。
　　他們似乎討論過該如何應付守護者，畢竟守護者出現時，該階層的魔物也會大幅增加。一旦苗頭不對，他們會立刻用紅色轉界石脫離迷宮。
　　「託工房製作的盾牌挺實用的。不僅平常可當小型盾使用，需要時還能展開魔法護罩變成大型盾。這實在是太厲害了，連我那萎靡的魔力都派得上用場呢。」
　　羅賓興高采烈地比劃著盾擊的架式。那是經過調整特別製作的樣品盾，即便魔力值低的前衛也能有效運用。
　　「如果想要道謝跟發表感言，儘管去找亞路弗雷德和薇奧拉吧，他們會很開心的。」
　　「當然。不過幫忙介紹的可是堤歐德魯呢。」
　　莫妮卡笑著說道。
　　三位魔物少女的演奏及歌聲營造出歡樂的氣氛，大家一邊暢談，一邊大啖料理。今年的生日……真的很熱鬧呢。
　　「堤歐。」
　　聽到有人呼喚我的名字，我回頭望去，古蕾絲和亞修蕾伊面帶微笑地遞上包裹。
　　「堤歐，你願意收下這個嗎？」
　　「這是？」
　　「這是我和古蕾絲小姐一起做的。」
　　看來似乎是生日禮物。我打開包裹一看……裡頭是條圍巾，還搭配我的大衣挑選了顏色。天氣就要轉涼了，她們大概是希望我在冬天的時候使用它吧，在迷宮和住家間往返時似乎很有用呢。兩端綴有細緻的鳥形刺繍，八成是她們綉的吧。嗯──是什麼時候準備的呢？
　　「──謝謝，我很開心。」
　　我立刻圍上脖子試戴，兩人見狀牽起了手，喜孜孜地彼此互望。
　　……嗯，真開心呢，得準備回禮才行呢。
　　當我思考要回什麼禮時，一輛馬車抵達了門前，車身印有賈特拿伯爵家的家徽。父親似乎來了，不過明後天大概就會回去了吧。
　　「幸好趕上了……好像挺熱鬧的嘛。」
　　下了馬車後，父親苦笑著說道。
　　「沒有啦，自然而然就變成這樣了。」
　　「可見你有多吃得開。恭喜你，堤歐。」
　　「謝謝您，父親。」
　　父親點了點頭……轉身攙扶著一位女性下馬車。
　　一看到對方，海瑟頓時露出驚愕的表情。之前在冒險者公會聊到時，她也對這個名字有所反應。看來這兩人果然認識。
　　「其實在來的路上，她剛好到席倫男爵的領地打招呼。因為她提出同行的要求，我就順道把人帶來了。」
　　「好久不見，堤歐德魯大人。這次真是恭喜您了。」
　　開口致意的是──公會櫃台小姐•貝黎涅。
　　原來如此。只要搭父親龍轎的便車，即便是忙碌的她，也能趁工作往返空檔來趟輕旅行。
　　「啊哈哈哈，好久不見。」
　　「真的呢。」
　　貝黎涅摀嘴而笑。氣氛會顯得不自然也是在所難免。
　　畢竟貝黎涅暗中為亞修蕾伊做了許多安排，她大概很期待我的反應吧。現在反而應該正常地歡迎她才對。
　　亞修蕾伊的事情確實是好事，貝黎涅恐怕也意想不到吧，先觀察她的反應好了。
　　「好久不見，貝黎涅小姐。」
　　「亞修蕾伊大人，在那之後一切是否安好？」
　　「是，托妳的福。」
　　認識貝黎涅的人開始跟她攀談。就亞修蕾伊的立場來看，貝黎涅和蘿傑塔就相當於媒人的角色吧。
　　「聽說今天是您的生日，客人真多呢。」
　　結束重逢的問候後，貝黎涅向我搭腔。
　　「嗯，我也沒想到會聚集這麼多人。」
　　「可見您有多活躍呢。」
　　貝黎涅環顧周遭，最後將目光停留於在牆邊啜飲水果酒的米爾德麗得。她的臉色顯得有點驚訝，彷彿知道米爾德麗得的真實身分是騎士團團長。
　　「……堤歐德魯大人？」
　　「什麼事？」
　　「那位不是騎士團團長嗎？」
　　「是啊。」
　　「您跟騎士團團長很熟嗎？」
　　嗯──要說很熟……好像也不至於，感覺是對方單方面地賞識我，她似乎很滿意魔人襲擊時的作戰方針。
　　「沒有啦，因為之前跟騎士團發生了一些事情。」
　　不曉得是不是聽見了我們的談話內容，米爾德麗得走了過來。
　　「我今天是代替陛下出席，不過就個人立場來說，我們騎士團的人也常受他照顧呢。」
　　「代替梅爾文陛下出席……？」
　　貝黎涅一臉詫異。
　　「貝黎涅前輩。」
　　海瑟在她的耳邊悄聲說了幾句，貝黎涅面露驚愕之色，乾笑了幾聲。
　　「哈哈，不僅擊退魔人，還成了陛下的直屬臣子啊。雖然早有預期……但還是超乎我的意料之外呢。我真是有眼無珠啊。」
　　「不，亞修蕾伊的事情倒是好事一樁呢。」
　　「呵呵，恕我冒犯了。」
　　貝黎涅的發言感覺沒有惡意，我也氣不太起來。哎，這就是所謂的久別重逢吧。
　　「妳要待到什麼時候呢？」
　　「我不會待太久，畢竟回程時也會搭賈特拿伯爵的龍轎。在席倫男爵領地內橫行幹道的魔物，還有冒險者與肯耐爾大人的關係都順利解決了，還請您放心。」
　　「跟亞修蕾伊說說肯耐爾的事吧，她會很開心的。」
　　「也對，我這就去告訴她。」
　　貝黎涅去找亞修蕾伊聊天了。途中瑪麗安經過附近，揪起裙襬向貝黎涅行禮致意。
　　不曉得是不是從瑪麗安的舉止和特徵聯想到了什麼，貝黎涅頻頻歪頭，低聲呢喃著：「不，怎麼可能，跟傳聞中的特徵也不一樣……」
　　「堤歐。」
　　回過頭去，父親來到我的身旁。
　　「今天真是個熱鬧的好日子呢。」
　　「謝謝您，父親。您那邊的狀況還好嗎？」
　　「別擔心。我不會再讓你扛起我的爛攤子了。」
　　被我這麼一問，父親苦笑著回答。
　　「……侯爵家呢？」
　　「我在春季的稅收動了點手腳。雖然領地在寒冬時期可能有些道路會坍塌損毀，但之後我打算開採因為顧及侯爵家而未能動工的礦脈，也準備著手開墾農地。此外，我已經在侯爵領地悄悄放出招募礦工和開拓移民的消息了。」
　　……嗚哇。以物資缺乏流通的狀況看來，就算路修好了也很難賺到幾個錢吧。
　　侯爵家八成把希望都放在春天的收入上了。要是照常舉債，在冬天大開舞會，後果肯定不堪設想。
　　至於招募礦工和開拓移民……應該算是一種兼具照顧侯爵家領民的攻擊吧。創造僱用機會，以優渥的待遇吸引領民流向伯爵家的領地，藉此讓侯爵家的稅收銳減嗎？
　　侯爵領地的礦山生產量原本就每況愈下，一旦未來無望，礦工們勢必得找新的工作。這時若是看到延續老本行的一絲曙光，他們肯定會蜂擁而至。況且接下來就要入冬了，等到春天消息傳開，侯爵家很有可能已經無力回天了。
　　「你不用擔心，我大概想好要怎樣對付侯爵家了。」
　　……總覺得父親的笑容比任何時候都要來得陰險。
　　「堤歐德魯殿下。」
　　客人絡繹不絕。這回是梅爾賽蒂亞、切斯特和塔爾科特。
　　「生日快樂。」
　　「謝謝妳。在那之後是否安好？」
　　「我還是老樣子，一直在探索迷宮。」
　　騎士團正在搜尋剩餘的兩扇封印之門，蘿絲瑪莉可能提供了什麼情報吧。不過蘿絲瑪莉曾經表明，除非我親自去問，否則不願意說出解讀古文書的結果……
　　「我也在探索迷宮呢。」
　　切斯特說道。
　　……現在回想起來，我大概猜得到蘿絲瑪莉為何拉攏切斯特，又為何切割他了……總之，蘿絲瑪莉現在以生病為由靜養，當前恐怕是最混亂的時候，想必暫時是無法會面了。
　　「我也還算過得去。目前的校園生活過得很充實，未來也確定將在工房擔任警衛工作。」
　　塔爾科特嘴角帶笑、瞇起雙眼。脫離家裡之後──塔爾科特感覺變得非常沉穩。所謂的警衛工作恐怕不只限於工房，而是全盤負責保護亞路伯特王子吧。
　　無論如何……他們的情況姑且算是穩定。
　　慶生會進行得十分順利，到了傍晚便告一段落，賓客逐漸散去，最後只留下老面孔和瑪蓮──大夥兒迅速收拾善後，悠閒地打發時間。
　　窗外的夜空掛著接近正圓的月亮。明天就是滿月了嗎？
　　滿月是迷宮與隱藏迷宮互相連通的日子，潛入時往往伴隨著危險……不過這下正好，滿月的夜晚也很適合舉行其他儀式。
　　也就是召喚魔物的儀式。借用月亮的魔力，搭配星體運行結緣──術者便可從世界一隅喚來所需的魔物進行交易。
　　由於可以召喚出適合術者的魔物，對召喚術士和魔物使而言，滿月是每月一次的重要日子。不過喚來的魔物是否願意遵守承諾……那又另當別論了。
　　瑪蓮的護衛和防身措施，還是盡早準備為好。明天就去採買繪製魔法陣的材料，以及用於召喚和契約的觸媒吧。
　　「嗯──」
　　伊魯姆希爾特似乎喝了水果酒，她面帶酡紅地挨著席拉打起了盹。不曉得是喝醉了還是覺得放心，她甚至解除了人化之術。席拉也趴在她的身體上睡覺，我還以為伊魯姆希爾特的酒量不錯……看來倒也未必如此。
　　古蕾絲和亞修蕾伊坐在長椅另一邊，而瑪蓮則窩在古蕾絲腿上。她似乎不怎麼善於熬夜，正搖搖晃晃地打著瞌睡。
　　入夜後十分安靜，白天的喧鬧彷彿幻夢一場。蟲兒齊鳴，頗有秋夜之感。雖然這裡沒有中秋明月這種說法，況且也還不到滿月，但皎潔的月光依然動人。
　　「月色真美啊。」
　　……嗯嗯？隨口這麼說完後，我才想到另一件有意義的事情。
　　「真的呢。明天是滿月嗎？」
　　「……希望明天也是個大晴天。」
　　兩人面露微笑地依偎著我，傳來了一股柔和的淡香。
　　哎……雖然知道她們不可能曉得另一個意義是什麼，但也無妨。我輕閉雙眼，一如往常地進行循環鍊氣，夜漸漸深了。
　　
　　
　　
　　第29章　月夜的召喚儀式
　　
　　
　　──夜空中掛著又圓又大的月亮。
　　滿月之夜，堪稱最適合舉行召喚魔物儀式的夜晚。
　　白天已經買齊了所需的觸媒及道具，還以魔法實驗的名義借了學舍中庭。
　　我中午花了點時間，用藍色轉界石在學舍中庭繪製魔法陣並設置祭壇。藍色轉界石在觸媒之中算是要價不斐，不過用過一次就失效了，而且必須繪製兩個魔法陣。
　　「聽說你在中庭做有趣的事情，我才特地跑來看看──又是極其複雜的魔法陣，我在學舍也沒看過這種東西呢。」
　　當我在檢視魔法陣是否有誤時，背後突然傳來聲音。回頭一看，原來是蘿傑塔。她大概是來參觀的吧。
　　嗯──該怎麼說呢？以系統來說，學會的條件其實挺嚴苛的……不過儀式又不像武技，如眼前所見，只要記住程序和魔法陣便能順利進行。
　　這方面我非常努力地記住了，而且部分玩家也常使用這種方法。
　　「這個儀式其實沒那麼好用就是了。」
　　「是嗎？」
　　「嗯。有可能失敗，也不曉得會跑出什麼東西，所以才需要寬敞的地方。」
　　「……這個召喚儀式也太詭異了吧。」
　　我記憶中的召喚儀式就只有這個，可以利用月亮及星辰的魔力輕易喚出屬性貼近術者的魔物。
　　運氣好的話，甚至可以在遊戲初期喚出高等級的魔物，所以BFO許多魔法職玩家常趁著滿月之夜碰碰運氣。由於魔物往往會反映出術者的形象，儘管仍具隨機性，玩家仍相當滿意。
　　我也是碰運氣的其中一人，不過那是景久時期的事情了。
　　與其在滿月時一試再試，不如以鍊金術製作魔法生物，這樣反而能夠更快獲得想要的使魔。
　　「你今天打算怎麼做？」
　　「我想讓亞修蕾伊和瑪蓮分別訂立使魔及召喚獸的契約。」
　　「嗯，你的意思是，瑪蓮殿下有召喚術士的才能？」
　　「我認為她應該很擅長遠距離通信和使役遠方的魔物。」
　　「原來如此。」
　　大致上有兩種方法可以使役儀式喚出的魔物。
　　一是選擇一隻魔物作為使魔，當成夥伴隨時留在身旁，而非頻繁地召喚遣返。
　　一旦收為使魔就不能重來，所以魔法職最好先累積實力到一定程度，才有更多機會召喚出強大的魔物。當然，若是屆時叫出了差強人意的魔物，我打算直接把牠送回去。
　　另一個是和喚來的魔物訂立契約，產生魔術性的聯繫，往後便可召喚遣返。這種方法是把魔物視為召喚獸，屬於召喚術士的專業領域。雖然魔力資質不符就無法使用了……但瑪蓮應該不成問題。
　　為了追求護國儀式的資質，費爾德加路的王族曾經反覆摸索與嘗試，恐怕沒有比他們更好的人才了。況且瑪蓮原本就以巫女的身分潛心修行，打好了底子。對於她召喚出來的魔物，我抱有相當高的期望。
　　「那就開始吧。」
　　結束最後的檢查，我轉頭面對大家。
　　「好的，堤歐德魯大人。」
　　亞修蕾伊和瑪蓮點了點頭。
　　「瑪蓮大人，我先來。」
　　亞修蕾伊帶著微笑向前踏出一步，瑪蓮順從地點了點頭。好歹亞修蕾伊也算年長者嘛。
　　「接下來就照先前教過的。」
　　「是。」
　　亞修蕾伊略顯緊張地走上前。我早上已經把紀載步驟的筆記交給兩人，要求她們先記熟。
　　亞修蕾伊拿起置於祭壇的細禮劍輕輕劃破指頭，將血滴入於銀盤內反射月光的水鏡，然後閉上雙眼，把劍舉在面前。
　　「──遵從月神的指引，與我宿星相連者，回應我的呼喚。」
　　隨著亞修蕾伊吟唱咒語構築術式，藍色轉界石繪製而成的魔法陣開始散發光芒。
　　好──會出現什麼呢？呼應清朗的吟唱聲，魔法陣的光芒變得益發強烈，最後形成一道光柱。當光輝退去……出現了一隻渾身雪白的動物。
　　「這是……狼嗎？」
　　古蕾絲說道。是狼，而且體型不小。
　　「……是雪狼呢。」
　　亞修蕾伊具備水魔法的天賦，我以為會出現水棲魔物……沒想到是冰系啊。
　　雪狼終年居住於冰天雪地之中，善使冰與冷氣，算是等級相當高的魔物。
　　「妳有什麼想法呢？」
　　我徵詢亞修蕾伊的意見。
　　「既然都被叫來了……還是跟牠締結使魔的盟約吧。」
　　「瞭解。」
　　我點了點頭，亞修蕾伊舉著細禮劍繼續吟唱。
　　「回應我呼喚者，我在此宣示真名，並賦予汝名，締結悠久的盟約。」
　　水面映出眼前的雪狼。亞修蕾伊將割破的指頭浸泡於水鏡唸道：
　　「我乃亞修蕾伊•羅迪歐斯•席倫，汝名為──拉威涅。」
　　雪狼──拉威涅朝月亮吼了一聲。
　　魔法陣失去光亮，拉威涅慢慢走到亞修蕾伊身旁定住不動。
　　「請多指教囉，拉威涅。」
　　拉威涅順從地低下頭，看來是成功了。
　　以使魔來說，牠算是無可挑剔，而且跟亞修蕾伊也很配。
　　之後再教亞修蕾伊操控使魔的術式──像是感知鍊之類的就行了。
　　「瑪蓮，妳可以嗎？」
　　瑪蓮一臉肅穆地點點頭，她從亞修蕾伊手中接過細禮劍，隨即前往旁邊未使用的魔法陣，按照同樣的程序進行儀式，不過她並未吟唱咒語。
　　既然儀式採取詠唱形式，不過利用無詠唱的要領同樣也能辦到，她原本就擅長祈禱召喚，儘管不命名就無法納為使魔，但仍然可以透過契約收服召喚獸。
　　瑪蓮雙手握著劍柄，擺出祈禱的姿勢。魔法陣呼應她建構的術式，變得愈來愈亮，最後迸發格外耀眼的光輝──
　　「這是──」
　　目睹那抹身影的瞬間，古蕾絲她們都擺出了防衛姿勢。
　　魔法陣中央──站著一匹佩戴黑色盔甲的馬。那不是普通的馬，眼眸、鬃毛和尾巴都燃起藍綠色的火焰。馬背上坐著一名黑騎士，他身披破爛的斗篷，盔甲縫隙間只有純然的黑暗，而且沒有脖子以上應該要有的部分。
　　不，要說有還是有，那就是抱在腋下的頭盔，裡頭同樣閃現藍綠色的火光，面罩底下是什麼樣子就不得而知了。
　　「是杜拉漢啊。」
　　無頭騎士。竟然一下子就叫出這個……不，我的確建議過瑪蓮在儀式中想像護衛的形象啦，因為她心裡想著騎士才變成這樣嗎？
　　「不死生物……？」
　　席拉低聲說道。
　　「不……雖然外表是那樣，但那可是近似精靈的存在喔。」
　　「精靈──是嗎？」
　　「嗯，至少不是什麼不乾淨的東西。聽說有人不幸遇到杜拉漢，誤用對抗不死生物的魔法，結果魔法完全不管用，反而還被幹掉呢。」
　　……精靈。瑪蓮長期在月神殿從事巫女的修行，杜拉漢確實很適合她，況且杜拉漢又是在夜間出沒的。
　　這樣看來，比起一般魔物，瑪蓮有更高的機率召喚出這類系統的幻獸。
　　杜拉漢下馬走到魔法陣外，屈膝向瑪蓮行臣屬之禮。儘管表情顯得有點驚訝，瑪蓮仍緊閉雙唇打起精神，以細禮劍削下幾縷髮絲扔進水鏡。杜拉漢恭敬地舉起雙手，憑空擺出承接物體的動作。
　　無論頭髮或指甲都好，只要獻出身體的一部分，即可訂立結緣的契約。
　　杜拉漢揚起斗篷，回到魔法陣中央。魔法陣再度閃爍光芒，緊接著杜拉漢又消失了。下次應該就能透過術式叫出成為召喚獸的杜拉漢了。
　　
　　
　　
　　順利完成契約後，瑪蓮放心地輕撫胸口。我用治癒魔法幫她和亞修蕾伊醫好割傷的指頭。
　　「一切都很順利呢，瑪蓮大人。」
　　嗯。瑪蓮開心地點了點頭。
　　召喚獸和使魔的差別──在於召喚期間術士的魔力耗損程度。雖然召喚獸無法建立感知鍊，卻能透過術式下令控制。
　　「感覺叫出了可怕的魔物呢。」
　　「不，實際上那傢伙可強了。」
　　聽了伊魯姆希爾特所說的話，我這麼回答。杜拉漢不僅外表魄力十足，危急時還能讓瑪蓮乘上馬背。雖然以防身措施來說仍有隱憂，但這次的契約算是合乎目的了。
　　今後如果有空，再趁著滿月舉行召喚儀式吧。可以召喚的魔物種類愈多，瑪蓮可以應對的範圍也愈廣。
　　總之，她目前的目標是喚出複數魔物且同時操控。
　　嗯──到底要不要帶她潛入迷宮呢？問問看梅爾文王的意見好了。畢竟可用的使魔變多，大家也熟悉宵闇之森的魔物了。只要杜拉漢、蛇杖和拉威涅確實盡到護衛的責任，我們在宵闇之森應該沒有敵手了。
　　「瑪蓮就留著那把細劍吧，有助於增強與召喚獸的連結。」
　　瑪蓮聞言點了點頭。順帶一提，細劍的材質為秘銀。
　　觸媒和道具的層級愈高，也會連帶影響喚來的魔物等級。雖然要價不斐，反正今後也會進行召喚儀式。
　　話說回來，雪狼和杜拉漢嗎？我本來還很擔心會叫來什麼──幸好水準都比想像中來得高。
　　
　　
　　
　　幕間　同一時間的月夜
　　
　　
　　塔穆威爾斯正值秋季，位於北方的廢都貝里翁多拉卻已經冷得可比冬天，再過不久恐怕就是一片冰天雪地了。不過充滿貝里翁多拉王城遺跡一隅的並非寒意，而是奔騰的瘴氣。
　　密密麻麻的森林裡有棵格外高大的樹木，男人──魔人•法爾洛斯站在大樹前，讓樹根不斷吸收掌心釋出的濃烈瘴氣。
　　「情況如何？這就是靈樹園之主嗎？」
　　儘管空間中盈滿了正常生物撐不過幾分鐘的濃密瘴氣，女人卻不以為意地面帶淺笑。
　　「──露絲莉亞潔嗎？很可惜不是，裡頭還有更巨大的樹。」
　　法爾洛斯回頭認出來者，隨即又繼續面對眼前的樹。
　　「是嗎──也對，這裡防範最嚴，恐怕沒那麼容易搞定吧。」
　　露絲莉亞潔環顧周遭呢喃著說道。大廳裡──有好幾棵樹已經枯了。
　　「沒錯。現在──我暫時不能離開這裡。」
　　「既不能中斷，也不容旁人插手。靈樹園的封印和契約嗎？居然搞了這麼麻煩的機關啊。」
　　靈樹。吸收瘴氣成長，具有淨化效果的樹木。封印便是以此構成。
　　一般魔人光是踏進園內就會被吸乾吧。正因如此，能夠承擔這個任務的人相當有限。
　　可是也不能直接破壞，若不按照正確的程序訂立契約，非但封印無法解除，這些枯木也會即刻蘇生。
　　「看到這個區域的契約就知道，此地是針對我們的特性而建構。話說回來，妳有什麼事嗎？妳負責的區域呢？」
　　「就是因為快結束了才來啊。」
　　「喔？妳負責的靈樹園已經……」
　　法爾洛斯的語氣帶有喜悅。
　　「再來就只剩樹主了。塔穆威爾斯那邊──賽維翁音訊全無，想必是沒能得手吧？既然現在有空，我也可以過去喔。」
　　「啊啊。先前已經得知了精靈殿解放的時期和區域，其餘門扉解放的時間也能計算出來，不過──」
　　法爾洛斯噤口不語，蹙起眉頭。
　　「哎呀，怎麼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啊？」
　　「畢竟資訊不夠充足，無法徹底瞭解擊敗里涅特和賽維翁的傢伙。」
　　儘管速度緩慢，廢都貝里翁多拉的情況仍然有所進展。不過塔穆威爾斯方面，法爾洛斯總覺得好像受制於人。
　　廢都與境界都市相隔甚遠，在人手不足又要暗中行動的情況下，無論是情報的蒐集與傳達還是下達指示，都有一定程度的延遲。
　　「雖然我們無法輕易涉足人類的據點──魔人殺手嗎？難道完全掌握不到任何情報和線索嗎？」
　　「對方似乎已經發現我們群起行動了。關於出現在塔穆威爾斯的魔人殺手，目前資訊相當雜亂。」
　　「喔。」
　　「有他是壯漢、美女或是老人的說法，還有一種說法是小孩。職業則是王國騎士、魔術師兼冒險者、神官、貴族……什麼都有。」
　　「……恐怕有人在操控情報吧。傳言應該不至於出現這麼大的歧異才對。」
　　「大概吧。」
　　聽完露絲莉亞潔的看法，法爾洛斯點了點頭。
　　這種事情肯定不脫國王或宰相的主導。例如親筆致函策動他國，透過親信或機關散布假消息，讓錯誤的目擊證詞流傳……抑或否認事實，壓下魔人殺手的情報──殺掉魔人的也有可能並非個人，而是一批騎士團、魔術師、神官或巫女……
　　「真狡猾呢。」
　　「若是深入王國……到塔穆威爾斯內部探聽，應該就能過濾出精準的訊息吧。既然賽維翁他們在回報途中遇阻，手法必然已被識破。當然，假使光明正大地四處打探，廢都的事情也有曝光之虞。」
　　關於塔穆威爾斯方面，現在也不好動用使魔，先前傳遞情資的港灣想必戒備森嚴吧。
　　「里涅特戰鬥力不足，我本來也不是很在乎對方如何擊敗他，不過賽維翁落敗的事實卻無法忽視。這是我的失誤。」
　　「情勢不利呢，沒問題嗎？」
　　「我自有應對之道，就這個層面來說，好在妳主動說要前往。」
　　露絲莉亞潔聞言用手扶著下巴，擺出沉思的動作。
　　「……所以我在對的時間點解放了靈樹園的封印囉？」
　　「沒錯。既然帶不出來，乾脆送過去好了。這樣無論敵人是誰，我們只管專心工作就好。反正──人類也無法建構新封印了。」
　　「……原來如此。這想法有意思。」
　　露絲莉亞潔笑了笑，法爾洛斯卻沒有被誇獎的感覺。
　　「終歸是要賭上一把，最後一著棋絕不能出錯，取得寶珠解開月光神殿的封印還是比較可行。」
　　「所以我才要去啊。」
　　「……說不定要跟敵人開打喔？」
　　對手是擊敗賽維翁的魔人殺手，充滿了未知數。跟露絲莉亞潔相比，不知孰執優劣。
　　「那又怎樣？難道我還不如賽維翁？」
　　露絲莉亞潔面露冷笑，另有別名的她想必相當自負吧。
　　「我只是提醒妳，別以為能夠輕鬆解決。」
　　「……哎，反正輸了也不是無濟於事，你也不在乎誰去吧。」
　　「我可沒把妳當成棄子喔。」
　　露絲莉亞潔看了法爾洛斯一會兒，最後輕輕搖頭。
　　「我──可能很羨慕賽維翁吧。」
　　「喔……？」
　　「活太久很無聊的。雖然賽維翁渴望戰死，但假使人類真有這個能耐，我也想見識見識呢。」
　　「……上了年紀的魔人就是有這種壞毛病，厭倦長生不老便主動尋死嗎？」
　　經歷漫長的歲月，曾幾何時連進食都意興闌珊。一路走來不知踩過多少人，什麼也沒留下。無論何時都不後悔，不煩惱自己的死，也沒有任何遺憾。
　　法爾洛斯──不喜歡這樣。
　　身為優異的物種，法爾洛斯無法體會他人的失敗。所以情況才會演變到這種地步吧。
　　說不定貪生怕死的人類才是更優秀的物種。
　　看著不快地蹙起眉頭的法爾洛斯，露絲莉亞潔面露微笑。
　　「加路狄尼斯他老人家可好？他應該比我還要年長吧。」
　　「別鬧了，那個醜陋的老傢伙。世上也是有那種俗人啦。」
　　「你們挺合得來嘛。」
　　露絲莉亞潔笑得開懷，法爾洛斯依然板著臉孔。
　　「總之，我也不否定你的想法，畢竟是你起頭做了有趣的事情，我和賽維翁才起而響應。」
　　「其他不從的人，最後也屈服於我的實力了。」
　　法爾洛斯聞言不屑地回答。
　　瞪著微笑的露絲莉亞潔一會兒後，法爾洛斯別開視線說：
　　「如果誰有空，妳就儘管帶去吧。」
　　「哎呀，你就是覺得我會輸嘛。」
　　「別讓我一說再說，我最討厭魔人這種個性了。」
　　「哼……算了。我可是對魔人殺手滿懷期待，憑人數取勝也太無聊了。剛好我有些想法，就讓我放手去做吧。」
　　露絲莉亞潔轉過身子。法爾洛斯朝著她說：
　　「里涅特的後續研究也獲得了一定的成果，動身時順便帶去吧。」
　　入冬之後，光是在都市間移動就夠引人注目了，潛入都市以及在迷宮內移動的手段自是不可或缺。
　　「好。」
　　露絲莉亞潔離開了靈樹園，只留下法爾洛斯一人，頭頂則是燦爛的滿月。
　　
　　
　　

轻之国度录入组 发表于 2020-2-4 11:37

　　第30章　風之精靈殿
　　
　　
　　穿過宵闇之森的小徑，頓時來到一處開闊的地方。
　　剎那間，四面八方傳來魔物群集的氣息。前方道路是邪柳，草叢後方是岩熊，森林深處更有大量狂怒蘑菇等魔物──狠角色不少呢。以BFO來說，這裡就是所謂怪物的巢穴吧，不過大家都十分沉著冷靜。
　　「我對付正面的狂怒蘑菇。」
　　話剛說完，亞修蕾伊手裡立即亮起魔法圓陣的光芒。空中產生無數水球，同時拉威涅踩著水球高高躍起，偶爾還做出腳蹬空氣的動作，循多維角度逼近魔物。
　　拉威涅之所以能夠以水球和空氣作為立足點……全靠項圈型魔道具附加的水上步行及護盾魔法，並非天生的能力。憑著野生動物特有的反射神經，拉威涅踩著空中的水球任意穿梭。雖然身為使魔，但牠的智能極高，連魔道具都能運用自如。
　　拉威涅從死角撲向完全捕捉不到敵人的狂怒蘑菇，一口咬住後腦杓的部分奮力猛甩，亞修蕾伊製造的水球則飛往狂怒蘑菇被甩出去的方位──水球急速凝固，化為尖銳的冰柱刺穿了狂怒蘑菇。到底哪些是亞修蕾伊的魔法，哪些又是拉威涅的能力呢？儘管有感知鍊──但她們確實合作無間。
　　「亞修蕾伊和拉威涅挺行的嘛。」
　　「我們也不能輸喔。」
　　伊魯姆希爾特和席拉衝向邪柳。席拉擊落飛來的葉刃，直逼柳樹幻化的怪物。
　　雖然邪柳以樹枝迎擊，但席拉瞬間施展空中飄浮消除慣性，朝其他方向高速脫離，讓柳枝掃了個空。
　　剎那間，邪柳的正面毫無防備，隨著一陣爆裂聲響起，在後方伺機而動的伊魯姆希爾特射出宛若長槍的箭矢，毫不留情地貫穿邪柳的臉。
　　伊魯姆希爾特得靠上半身和尾巴才拉得動如此巨大的弓。當然，那是特別訂製的弓，箭也一樣。這種東西就是要用在關鍵時刻──不過太捨不得用也無法熟悉操作，所以要是邪柳這種狠角色出現，固定每幾回就用上一次。這回還有另一隻高等魔物•岩熊，就交給瑪蓮的召喚獸應付了。
　　瑪蓮閉上雙眼，朝空中舉起細劍，劍鋒浮現魔法陣的同時──突然出現了異變。
　　雖然聽得見馬兒急促的嘶鳴還有蹄鐵的聲音──卻不見最關鍵的馬兒。聲音在宵闇之森裡一路前進，空間中還閃現出綠色的火焰。
　　遠處半透明狀的無頭騎士急遽化為實體，借助坐騎的突擊之勢揮舞大劍，岩熊的頭顱拋向空中，僅留下劍閃的軌跡。
　　既然狠角色都交給她們對付了，我和古蕾絲自然是負責支援──不過席拉和伊魯姆希爾特不用說，亞修蕾伊的實力也不在話下，看來還不至於會有危險。
　　所以我的工作主要是生成魔像掩護瑪蓮的後方，雖然森林湧現大量殺手植物，但古蕾絲不畏大批增援，獨自擺平了魔物。如此一來，大夥兒便可輕易地各自擊敗敵人。
　　面對混戰……大家都還能夠反應。
　　為了能夠因應不利的形勢，平常就以魔像進行充分的空中訓練。真正陷入混戰時，大家也能冷靜迴避，不至於驚慌失措地四處逃竄。
　　除掉高等魔物後，手邊也閒下來了。既然大家都回去保護瑪蓮了，接著就換我大顯身手吧。
　　
　　◆◆◆◆◆
　　
　　「瑪蓮，今天狀況還好嗎？」
　　回到神殿後，我主動關心瑪蓮，她露出開朗的笑容點了點頭，大概是還算順利的意思吧。
　　在那之後，她的召喚獸又多了幾隻，可惜目前還叫不出像杜拉漢那樣適合直接作戰的召喚獸。
　　不過其他的召喚獸都是優秀的後衛，考慮到職務分配的問題，這樣倒也不壞。總覺得──瑪蓮的召喚獸多是與夜晚或月亮相關的類型。
　　經過詢問後──梅爾文王意外乾脆地准許瑪蓮一同前往迷宮，雖然主要是因為她召喚出杜拉漢的關係。說句題外話，當時梅爾文王還笑著表示希望我平常也能幫忙指導騎士和魔術師。
　　雖然批准的關鍵可能是杜拉漢，但瑪蓮畢竟無法出聲呼救，最好還是讓她學習如何自保，在迷宮內培養實力也是為了早點適應這種場面。
　　「瑪蓮大人，妳累不累？」
　　亞修蕾伊詢問是否需要幫忙施法回復體力，不過瑪蓮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要緊。
　　「哎呀，訓練還比較辛苦呢。」
　　席拉說道。
　　「訓練比實戰嚴格才保險吧？」
　　「的確。」
　　「反倒是實戰時要小心不能恍神呢。」
　　伊魯姆希爾特說的有道理，太習慣同樣的地方也不好。從瑪蓮的實力看來，或許可以試著探索其他區域了。不過……還是等處理完冬天的封印之門再說吧。
　　「等會兒要去潘妮洛普大人那邊露臉嗎？」
　　「嗯，今天要討論當天的事情。」
　　討論內容是進入精靈殿當天的相關事宜。由於可以跟潘妮洛普見面，瑪蓮也顯得非常開心。抵達神殿後，我們隨即被帶往大巫女所在的祭壇。一看到潘妮洛普，瑪蓮立刻興奮地衝上前。
　　「歡迎各位蒞臨，請移步裡面的房間。」
　　潘妮洛普面露微笑，輕輕抱住瑪蓮。
　　來到裡面的房間，大家便坐在桌邊聊起正事。
　　「今天──是要談進入精靈殿當天的事情吧。」
　　「是的。正確來說是從前一天開始討論。我認為應該在午夜前先進入迷宮，等候門扉開啟。」
　　最好還是保留一點餘裕，先行進入迷宮等候。
　　另外也得考慮──屆時與魔人交戰的可能性……不過實際上也不曉得會怎麼樣。既然貝里涅等人正在持續研究，難保他們不會轟破入口直接入侵迷宮。
　　假使地面發生戰鬥──宵闇之森裡的梅爾賽蒂亞也會通知我們。由於魔人進不了神殿上層，再加上當天奧茲華多和米爾德麗得將駐守神殿，這樣不僅有辦法應付使魔的攻擊，神官與巫女也能獲得妥善的保護。
　　「那就在前一天先來神殿待命吧，我們也會盡力招待各位。」
　　「那真是太好了。」
　　「當天神殿也將祈福禱告。瘴氣的防範，還請交由我們處理。」
　　神殿全體總動員祈求加護嗎？雖然我本來就沒問題，但這樣就不必擔心大家該如何抵禦瘴氣了。
　　「那麼，當天瑪蓮大人──」
　　話題帶到瑪蓮時，她便以手掌輕拍自己的胸膛。
　　「……妳要一塊兒祈禱嗎？」
　　聽我這麼問，瑪蓮帶著認真的表情點了點頭。儘管只是見習巫女，瑪蓮的實力卻值得信賴。雖然還不太能跟魔人近距離交手，但當天她也預計在神殿內待命。
　　「我明白了。瑪蓮大人，當天請跟我一起祝福大家武運昌隆，凱旋而歸。」
　　瑪蓮與潘妮洛普相視而笑。感覺兩人就像感情很好的母女。聽說瑪蓮的母親原本也是見習巫女，怪不得潘妮洛普總是對瑪蓮特別用心。
　　和潘妮洛普討論完其他細節──大夥兒便前往公會處理戰利品，接著各自踏上歸途。前往馬廄準備搭乘馬車時，白色的物體突然飄落眼前。
　　「……是雪嗎？」
　　我從馬車內取出生日收到的圍巾纏在脖子上，對兩人笑了笑，她們也露出了靦腆的笑容。儘管圍巾材質普通，又因為是重要的禮物，不能戴著進入迷宮──不過戴起來確實保暖又舒適，接下來的季節似乎很受用呢。
　　
　　◆◆◆◆◆
　　
　　雖然不太喜歡冬天──但冬天的好處是可以專心做事。
　　包括迷宮的實戰、利用魔像進行訓練、和亞路弗雷德共同開發魔道具、藥水的製作與販售等等，中間再穿插幾天休假，充實而綿密的時光眨眼就過去了。
　　亞修蕾伊、席拉和伊魯姆希爾特也有顯著的進步，不枉費我的苦心訓練……畢竟我很期待三人能夠加入與魔人的戰鬥。
　　雖然沒辦法像古蕾絲那樣單打獨鬥──但至少足以在我或古蕾絲擔任前鋒的情況下從後方支援了。
　　「大家都帶了紅色轉界石嗎？」
　　「我帶了。」
　　「我也是。」
　　各自檢查完隨身物品，大夥兒互相點頭示意。
　　我們在被分發到的神殿房間等候時機來臨，並進行最終確認。由於在迷宮內交戰的機率極高，事前也準備了緊急避難用的紅色轉界石。只要想好飛行術和瘴氣的應對方式以及逃走的退路，我也就可以專心作戰了。
　　大夥兒仔細地檢查裝備，我也握著銜尾蛇。大概是知道接下來即將發生一場大戰吧……銜尾蛇明顯扭曲著嘴角笑了。哎，銜尾蛇還是跟平常一樣呢。蛇杖看起來也沒有異狀，如今正化身為貓伸腿俯臥。
　　不經意地抬頭時，瑪蓮來到眼前，一臉嚴肅地盯著我。
　　「怕嗎？」
　　聽我這麼問，瑪蓮點了點頭，她悄悄伸手繞過脖子抱住了我。
　　「別擔心，大家都會回來的。」
　　我也伸手輕撫著她的髮絲，懷裡的瑪蓮不住點頭，她大概也想一起去吧。雖然想盡可能順從她的期望，不過……
　　「堤歐。」
　　「我們也可以一起嗎？」
　　回頭一看，古蕾絲和亞修蕾伊也來了。
　　我頷首應許，兩人便從左右緊擁著我和瑪蓮，傳來溫熱柔軟的觸感。經過久久的相擁，我們才放開彼此。
　　「……好。」
　　我打起精神起身，與席拉和伊魯姆希爾特對上眼，她們也點了點頭。
　　「放心吧，瑪蓮大人。我們一定會回來的。」
　　「這次就麻煩您看家囉。」
　　席拉和伊魯姆希爾特說完後，瑪蓮開心地點了點頭。
　　由於大夥兒總是一起探索迷宮，兩人認為既然實力有所長進，自當共同對付魔人。真是講義氣啊。況且伊魯姆希爾特也有事要進迷宮。
　　時間差不多了，眾人一同離開房間。踏出房門時，映入眼簾的是跪成一排的巫女。
　　「祝您武運昌隆。」
　　潘妮洛普來到面前，跟其他巫女一樣鞠躬致敬。
　　「我走了。」
　　「是。瑪蓮大人就交給我吧。」
　　我把瑪蓮託付給潘妮洛普，隨即離開神殿。負責警備的騎士團和士兵個個神情緊張，因為不知道魔人會以什麼方式從哪裡出現，他們只好四處防範。
　　潘妮洛普和瑪蓮一路送我們到迷宮入口。
　　直到即將經由入口的石碑轉移至迷宮內的前一刻，瑪蓮都還在向我們揮手。我也向瑪蓮揮手道別，然後透過石碑下了迷宮。
　　──巫女們的祈禱似乎馬上就傳過來了，身體散發出祝福的磷光。
　　「我打頭陣。」
　　古蕾絲不斷砍除聚集而來的魔物，我則是負責殿後，殲滅後方出沒的魔物。藥水準備了很多，亞修蕾伊也會施展恢復體力的魔法，無須擔心沿途的耗損。
　　用不了多久，我們便抵達了封印之門──門上的浮雕正緩緩地明滅閃爍。
　　「我們似乎趕上了呢。」
　　「是啊。」
　　我環顧周遭。無論是感應生命的魔法，還是席拉和伊魯姆希爾特的感官，都沒什麼值得一提的發現，看來魔人並未潛伏於現場。當然……曾在迷宮內見過的那位少女也不在。
　　不久──時間到了。當浮雕上的星星錯位時，封印之門便自動開啟了。
　　剎那間，蘊含濃烈魔力的空氣──風自門內拂來，吹散混濁的空氣，宵闇之森同時起了變化。散佈樹叢的精靈之光原本綻放的是朦朧的微光，此時卻像是在呼應魔力之風般提升了亮度。
　　花苞全都開了，極富色彩的光輝遍及整片森林。
　　「好壯觀的景象。」
　　亞修蕾伊高聲驚呼，此情此景確實如夢似幻。
　　「……如果不是有事要去精靈殿，我倒想在森林探索呢。」
　　魔力之風嗎？傳說中有四大精靈殿……所以這扇門後方的精靈殿是──
　　風吹來的門後有條綿綿不絕的小徑，左右兩側則是陡峭的岩壁。
　　我們在魔法之光的引導下，沿著有如溝渠的道路前進，視野豁然開朗。
　　我們來到一處斷崖，腳下只有些許寬度。
　　──正面是宛若金字塔的四角錐狀建築物，那個八成就是四大精靈殿吧。小徑直通前方的廣場，道路兩旁則是垂直向下的無底深淵。
　　可見度良好。左右的外牆──高聳的岩壁上，盛開的精靈之光正隨風搖曳，綻放炫目的光輝。風似乎是從精靈殿吹來的。
　　「走吧。」
　　我們稍微加快腳步前往神殿。雖然可以飛到空中，但與其在這種寸步難行的地方交戰，不如趕緊抵達神殿前方柱子林立的廣場。
　　外牆坑坑疤疤，還設置了奇形怪狀的石像……是石像鬼嗎？
　　那些傢伙緊盯著我們的動作，卻沒有發動襲擊的跡象，莫非它們的職責並非排除入侵者？還是說要滿足某種條件才會發動攻擊？
　　「堤歐，那個──！」
　　抵達廣場時，古蕾絲指著上方高呼。
　　那是精靈殿的尖端，相當於城樓的部分。
　　那位少女就在那兒，長度及腰的烏黑秀髮和洋裝隨風飄逸，一雙金眸直直地注視著我們。
　　我還來不及說些什麼，少女便抬起頭閉上雙眼──伸手指往斷崖小徑的彼端。
　　回頭一看，那是我們來時的方向。
　　封印之門的道路盡頭出現了──看似轉界石生成的魔法陣。
　　「……來了嗎？」
　　直接傳送到封印之門解放的地方……也難怪啦。既然特地配合解放的時機，顯然對方也無法忽視封印的存在。這樣入侵時也不用破壞封印了。
　　竄升的光柱散去──出現在那裡的是身材高䠷的美女──以及從頭到腳披著黑色破布、個子矮小又分辨不出性別的人物。
　　來了兩個啊。雖然在里涅特和賽維翁那時就已經猜想到了，但對方似乎無法仗著人數優勢進攻，只能暗中行動，想必其中有什麼苦衷吧。
　　與此同時，石像鬼躍起，略過我們直撲自魔法陣出現的兩人。
　　少女的舉動是想通知我們魔人出現了嗎？還是對石像鬼下達排除魔人的指令呢？
　　總之……既然對方以如此不自然的方式進入這裡，對迷宮來說就是敵人了吧。
　　「基爾姆南巴。」
　　「遵命。」
　　女魔人揚起下巴示意，披著破布的傢伙便以嘶啞的嗓音應和，並向前護著女魔人。破布底下噴發大量瘴氣，某種物體從奇形怪狀的布裡竄了出來。
　　樹枝──不對，是巨大的手。骨節突出，質感有如植物的枝幹，不知如何藏進破布的巨腕輕易地擊落好幾隻石像鬼。破布魔人在前方開路的同時……女魔人帶著游刃有餘的笑容悠悠前行。
　　披著破布的傢伙……基爾姆南巴負責暖場，女魔人才是主角嗎？看來她的地位似乎更高。
　　「我來對付──那個女魔人。」
　　「那麼黑衣人就交給我們。」
　　如同先前討論過的一樣，基本上由古蕾絲打頭陣，大家在後方支援。假使敵人和賽維翁一樣棘手，我會立即下令撤退。
　　基於魔法性質的關係，不在夥伴身邊我才能盡情使出全力，最好還是遠離大家吧。
　　基爾姆南巴踏進廣場的瞬間，古蕾絲驟然發動突襲。我則是略過基爾姆南巴，逕直衝向女魔人。
　　基爾姆南巴當然沒道理放過我，猶如枯木的手腕自視線邊緣逼近而來。
　　不過古蕾絲劈落斧頭，讓攻擊偏離軌道。我和古蕾絲的視線餘光瞬間交會，彼此微笑相望。
　　「──小孩嗎？這麼說來，好像有這個情報呢。」
　　這麼說完，女魔人瞇起雙眼看著我，她的身體湧現瘴氣。這樣就夠了，既然魔人出現在這裡，目的自是不言可喻。
　　「小孩又怎樣？」
　　最好直接拿出所謂一擊必殺、中招後絕不可能安然無恙的魔法。就算無法打倒敵人，也能觀察對方如何應對。
　　我展開魔法圓陣，在女魔人進入射程範圍的同時施放雷系魔法雷電爆風，照亮了外牆的巨大電光直逼女魔人而去。
　　然而──
　　雷擊卻往四面八方散去，女魔人身體周圍飄浮著好幾把類似金劍的物體。
　　……用那個當作避雷針分散雷電嗎？
　　不知不覺間，女魔人體內湧現的瘴氣散發金屬般的光輝。瘴氣更是在空中逐漸凝聚成刀刃的形狀──
　　刀刃非常具體逼真……不像是純粹以瘴氣塑造。帶有金屬光澤的劍身浮現類似文字的圖騰，應該是利用某種術式製成後加以操控。
　　女魔人的身上也出現金線，雖然不像賽維翁那樣變成明顯異於常人的樣子，但女魔人的太陽穴也長出彎曲的羊角，眉間還冒出一顆有如寶石般──細長的眼珠。
　　「這股精煉的魔力，感覺愈來愈好玩了呢。」
　　女魔人攤開雙手。
　　「我叫露絲莉亞潔，舞劍的露絲莉亞潔。方便請教你的名字嗎？」
　　劍開始在露絲莉亞潔四周破風盤旋。
　　她的身體騰空懸浮，上升至與我視線齊平的位置。
　　「我是堤歐德魯•賈特拿。」
　　「是嗎──堤歐德魯，我要把你千刀萬剮。」
　　不曉得是不是很高興得到我的回應，女魔人露出尖牙笑了。
　　
　　
　　
　　第31章　幕後　木龍•基爾姆南巴
　　
　　
　　儘管與古蕾絲對峙，基爾姆南巴卻完全不把她放在眼裡，試圖撲向與露絲莉亞潔交戰的堤歐德魯。
　　「你在看哪裡？」
　　古蕾絲拋出蘊含鬥氣的斧頭及鎖鏈，在空中劃出大大的弧線纏住魔人的身體，同時踩著足以令石磚碎裂的猛烈步伐展開突擊。
　　「妳，太礙事了。」
　　基爾姆南巴選擇當場迎擊。
　　不過他並未回頭，身體依然面向露絲莉亞潔。雖然整體外型像人，黑衣底下的骨骼卻有種異樣的違和感。
　　縈繞瘴氣的巨腕自肩頭竄出，從上方逼近古蕾絲，試圖將她擊潰。
　　古蕾絲也高高舉起斧頭，以蠻力正面接招。蘊含鬥氣的斧頭與纏附瘴氣的胳膊互相撞擊，迸出爆炸般的火花。
　　巨腕彈開後收回黑衣底下，緊接著從鎖鏈縫隙飛出細瘦的手臂。古蕾絲鬆開鎖鏈，將其收回手中，接著朝基爾姆南巴衝了過去。
　　雙斧猛擊枯木般的胳膊，爆出無數鬥氣及瘴氣。
　　古蕾絲被彈開的瞬間，席拉悄悄鑽到追擊的基爾姆南巴身後，在錯身而過之際反手揮出短刀，帶有鬥氣的斬擊軌跡留下了藍白色的殘光。
　　席拉的大衣透出微光，隨即融入周圍的景色，那是以月蟲絲製成的大衣。雖然沒有防禦用的附加魔法，卻有光魔法的幻惑效果。
　　「雕蟲，小技。」
　　「──！」
　　基爾姆南巴依然不屑一顧。黑衣裡竄出細痩的胳膊，直線地鎖定了席拉。然而伊魯姆希爾特卻從中阻撓，不斷朝魔人的手臂及身體射箭。
　　魔人立即以瘴氣凝聚護盾，不過伊魯姆希爾特的箭矢並非凡物。
　　配合咒曲的箭矢能夠干涉魔力、造成失誤，假使生物中箭，精神面將受到嚴重的傷害。若是試圖以魔力或瘴氣防壁阻擋──
　　「什，麼？」
　　箭矢驅散瘴氣的防壁，命中了魔人的身體。雖然觸及本體時，箭矢和咒曲的威力都被抹消了，不過魔人依然顯得有些驚慌失措。
　　「還沒完呢！」
　　趁著對手卻步時，
　　交織著冰之散彈的猛烈吹雪吞噬了魔人。
　　亞修蕾伊和拉威涅同時施展魔法，聯手發射冰彈。受到相乘效果的影響，冷氣的強度和射擊速度都遠比個別施術來得更有威力。
　　待風雪散去，古蕾絲撲進了魔人懷裡。
　　她破地前行，將全身之力凝聚於斧，對準魔人的軀體劈出帶有鬥氣的斬擊。一聲悶響後，魔人的身體弓起曲折。儘管手裡傳來紮實的觸感，古蕾絲心中的違和感卻愈來愈強烈。
　　「──好重？」
　　古蕾絲的攻擊無可挑剔，卻無法將魔人一刀兩斷。
　　手中的觸感異常沉重，與那矮小的身形格格不入。
　　巨腕從何而來──如今又在哪裡呢？為什麼身為魔人，這傢伙卻選擇在地面交戰呢──？
　　「大家趕緊離開地面！」
　　提出警告後，古蕾絲遠遠地跳往後方。
　　下一秒。
　　廣場地面竄出無數類似槍矛的物體，準確地從地底刺向附近的古蕾絲和席拉、一段距離外的亞修蕾伊，以及伊魯姆希爾特騰空懸浮的位置。
　　不過古蕾絲的警告快了一步，大家早已飛到空中躲避。魔人恐怕沒料到所有人都會逃往空中吧，基爾姆南巴原本試圖一網打盡，卻只是徒勞。
　　「──沒中，嗎？」
　　魔人以嘶啞又缺乏抑揚頓挫的嗓音低聲呢喃，好像一點都不覺得可惜。
　　被劃破的黑衣縫隙隱約可見枯枝。
　　基爾姆南巴恐怕是半人半樹的魔人吧。
　　剛才的攻擊來自於地底縱橫交錯的根。
　　露絲莉亞潔之所以選擇基爾姆南巴，是希望他能一口氣掃蕩大批人類。換句話說，他是擅長地面戰的魔人。
　　不過這並不表示他無法進行空中戰。
　　基爾姆南巴抬頭仰望逃到空中的古蕾絲等人，全身嘎吱作響，變得愈來愈肥大。
　　基爾姆南巴畢竟是魔人，跟真正的龍恐怕還是有所不同吧。
　　擁有紅色眼珠、身體由繁多枯木糾結而成的龍……這就是基爾姆南巴的真面目。
　　龍的額頭頂著年輕男性的上半身，錯綜複雜的枝蔓前端可見鋸齒狀的裂口。
　　變成人類型態時，基爾姆南巴僅在必要時放出糾結的樹枝。
　　笨重的軀體四周，枯木組成的手臂宛如鞭子般扭曲翻湧。本體逐漸浮出廣場，地面的石磚為之撼動。
　　「這下子……」
　　古蕾絲思索著該如何收拾這傢伙。
　　既然是大蛇，把頭打爛就掛了吧……不過該打人頭還是龍頭呢？或者兩者都要？如果這樣還是沒死呢？這個到時候再想吧。
　　古蕾絲蹙眉注視著基爾姆南巴的人體部分，目光鎖定腰際。那裡還留著剛才斧頭造成的傷口。
　　先前無法一擊必殺的理由再明顯不過了。本體如此龐大，傷口相形之下實在太小了，根本不構成致命傷。
　　假設弱點是人頭或龍頭，該如何穿越大量的觸手呢？
　　「古蕾絲。」
　　席拉向古蕾絲搭腔。
　　「怎麼了？」
　　「妳覺得那傢伙是怎麼看東西的？」
　　「……這個嘛。」
　　席拉本身是斥侯，又有伊魯姆希爾特這樣的朋友，所以才想得到這種問題吧。
　　仔細一想，剛開始跟古蕾絲接觸時，明明連頭都沒回，基爾姆南巴卻能正確迎擊，在抵禦席拉的突襲以及方才從地底攻擊時──也都非常精準。
　　雖然有眼睛就有視野──但光靠頭部的眼睛不可能掌握巨軀周遭的所有狀況，八成還有其他的感官輔助。
　　古蕾絲以眼角餘光望向堤歐德魯。他看起來好像正專注於對付露絲莉亞潔，或者跟賽維翁那時一樣掌握了全局──
　　自己的首要任務是不拖累堤歐德魯。換作是他，這種時候會怎麼做呢？戰鬥就是要從對手的角度思考對策。曾幾何時，堤歐德魯在訓練中這麼說過。
　　「──我想到法子了。」
　　古蕾絲簡短地解說自己的想法。
　　亞修蕾伊等人的鬥志絲毫未減。只要彼此使個眼色，互相點頭示意即可。
　　畢竟大家長期共同訓練、並肩作戰，對於彼此該做、想做、能或不能之事全都一清二楚。
　　「主人說運氣好可以飽餐一頓，不過石像鬼無法下嚥。先從妳們吃起吧。」
　　古蕾絲獨自與騰空懸浮的基爾姆南巴正面對峙，其他夥伴則往四面八方散開。
　　「要上囉。」
　　靜靜地說完，古蕾絲便帶著淺笑奔上前。大量枯枝嚎哮著逼近古蕾絲，古蕾絲手持雙斧掃落枯枝，持續保持一定的距離。
　　期間夥伴們也從各個角度進攻魔人的龐大軀體，穿越纏附瘴氣的枯枝藤蔓，以帶有鬥氣的短刀攻擊後隨即脫離。在後退的過程中射擊。用長錘痛毆。錯身而過時以冰刃斬擊。別說讓敵人斃命了，這些攻擊連是否奏效都有待商榷。物體的質量差距實在太大了。
　　儘管同時應付複數對手，基爾姆南巴的攻擊卻一點都不馬虎，甚至力壓席拉及伊魯姆希爾特等人。
　　連古蕾絲也屈居劣勢。
　　枯枝延展成牢籠狀阻擋退路，更有無數鞭枝從其他方向甩來。
　　就算再怎麼靠臂力迎擊，古蕾絲也只有兩隻手，即便配合腳下的護盾效果，能夠應付的數量也有限。其中一條鞭枝避開斧頭的迎擊，掠過古蕾絲的頭部。
　　鮮血沿著白皙的額頭滴落。血的香氣，連自己的血──都能激起極度殘暴的衝動。儘管仍在交戰，古蕾絲還是忍不住自嘲地笑了。
　　「──真受不了自己。」
　　古蕾絲輕觸衣領，發動防禦魔法防護術，將月蟲絲織成的衣服化為堅韌的盔甲。由於防禦力大幅提升，發動時間無法延續太久。
　　提升防禦力的同時，交戰依然沒有中斷。基爾姆南巴的鞭枝仍舊突破防禦，讓古蕾絲受了輕傷。如果完全中招，傷勢恐怕來不及再生吧──
　　古蕾絲非但沒有選擇防禦，反倒加強斧頭上的鬥氣密度，抱著破釜沉舟的決心迎擊無數枝蔓。
　　即使如此，古蕾絲還是無法逼退敵方的攻勢。基爾姆南巴也開始將重心轉到古蕾絲身上，想必是認為古蕾絲必須特別當心。這正如古蕾絲所願。
　　「嗚。」
　　當古蕾絲被壓倒性的質量逼至牆邊，魔人身下刮起大規模冰風暴，吞噬了他的頭部。
　　第七階級水魔法•暴雪狂風。
　　那是堤歐德魯教亞修蕾伊的。對亞修蕾伊而言，暴雪狂風也是大絕招中的大絕招。
　　然而，狀似長槍的物體卻鑽出暴風，直直地飛向亞修蕾伊。
　　亞修蕾伊手握長錘閉著雙眼，專注地控制魔法圓陣。別說空中戰了──她甚至無法迴避與防禦。
　　然而專心施法的亞修蕾伊卻高速脫離了原地。下一秒，長槍貫穿了空無一物的空間，是拉威涅。亞修蕾伊坐在身披冰鎧的雪狼身上，一同在空中疾馳。
　　「這樣還收拾不了他嗎！？」
　　冰風暴散去後，底下出現了基爾姆南巴的身影。人體部分縈繞濃密的瘴氣，看來他似乎靠著瘴氣撐過了冰風暴。
　　「礙，眼！」
　　龍張開巨顎，瘴氣逐漸往口中凝聚。
　　「深霧！」
　　亞修蕾伊的身影隱沒於突然發生的濃霧之中。
　　基爾姆南巴無法捕捉到亞修蕾伊的位置，施放的瘴氣吐息掠過虛空，墜入無底深淵。亞修蕾伊和拉威涅全身冰封地脫離險境。
　　「你──是用溫度感知視野外的物體。」
　　古蕾絲瞇起雙眼。
　　視覺之外的感知有各種形式，好比透過聲音反射，或者溫度變化等等。對手的感知能力不同，戰術也會隨之改變──不過。
　　席拉斂去形影後，基爾姆南巴仍然可以精準地追蹤與攻擊。此外，他能在地面正確鎖定視野外的座標，再加上承受風雪後的短暫猶疑。
　　魔人從地底發動攻勢試圖一網打盡的時候，鎖定的座標都相當準確。惟獨一隻不在掌控之中。
　　那就是拉威涅。基爾姆南巴無法正確鎖定渾身縈繞冷氣的狼，攻擊位置稍微偏了一些。警告大家的時候，古蕾絲清楚看見了這一幕。
　　說起植物感知溫度變化的能力──雖然原理八成與伊魯姆希爾特不同，但肯定是透過溫度變化觀測物體。
　　如果是冬天，人類的位置想必能看得一清二楚吧，不過迷宮內又另當別論了。
　　「那又，怎麼樣？」
　　基爾姆南巴嗤之以鼻，炫耀自己依然毫髮無傷。
　　「你還不懂我們為何引發冰風暴嗎？」
　　古蕾絲背後的外牆搖曳著不自然的霧靄，基爾姆南巴意會過來並瞪大雙眼的瞬間，那裡飛出一把巨大的長槍，深深地刺入龍頭。
　　「嘎啊啊啊！？」
　　手持巨弓的伊魯姆希爾特以及披著光魔法大衣從旁協助的席拉驟然現身。
　　經過暴雪狂風的肆虐，魔人彷彿承受了強烈閃光，產生了眼盲現象。
　　至少頭部附近──視覺以外的感官都派不上用場。一旦席拉以大衣隱藏行跡，基爾姆南巴就無法感知她的存在。
　　另一方面，雖然伊魯姆希爾特也在大衣內側，且經過風雪後理應看不見正確位置──卻能透過席拉的其他感知能力補足。
　　古蕾絲擺出突擊的架式，雙斧散發紫光。
　　「少，瞧不起人！我看見妳了！」
　　假使剛才那招是王牌，顯然還不足以讓對手斃命。古蕾絲深知無法突破觸手。
　　在空中踩蹬之前，古蕾絲先讓旁邊刮起風雪吞沒周邊。同時亞修蕾伊和拉威涅生成的濃霧自上風處湧來。
　　「什，麼！？」
　　人影分散於惡化的視野。
　　基爾姆南巴用眼睛捕捉人影，那是席拉和伊魯姆希爾特。
　　最應當防範的古蕾絲──則是衝出風雪，循最短距離直線撲來，速度比剛才的箭矢更快。雙方錯身而過之際，斧光一閃，基爾姆南巴帶著驚愕的表情淚別首級。
　　不過這還不構成致命傷，只見基爾姆南巴扭動軀體，龍頭瘋狂咆哮。
　　古蕾絲在掌心展開護盾，仗著臂力緊急剎車。
　　接著拋出斧頭固定於空中，一舉將自己的身體牽引上去，接著以璀璨紅眼從正上方注視獵物。
　　基爾姆南巴也往上移動，追趕著將自己斬首的敵人，不過動作明顯不如先前俐落。
　　「哼──」
　　古蕾絲順從剛才的殘暴衝動冷笑一聲。
　　看清楚那個位置──扎進龍頭的巨大箭矢後，
　　古蕾絲發揮全身的彈性在空中一蹬，隨著重力加速度及反作用力飛去。
　　不曉得是不是感知到了溫度，觸手準備迎擊古蕾絲，不過人體部分的破損似乎影響甚鉅，攻擊全都失去準度。
　　觸手掠過古蕾絲的身體各處──然而。
　　──區區小傷，之後還會再生。
　　古蕾絲絲毫不以為意。
　　她掄起拳頭一揮，讓巨箭深深陷入龍頭的頭骨，接著抓住箭矢來回擰扭，使傷口擴大再奮力拔出箭矢。
　　龍的身體依然瘋狂地掙扎扭動，不過眼裡的神彩與浮力很快就消失了。基爾姆南巴的巨軀墜入無底深淵──閃爍著光芒迸裂四散。
　　
　　
　　
　　第31章　幕前　劍舞
　　
　　
　　我手持銜尾蛇與露絲莉亞潔對峙。金色的劍在露絲莉亞潔頭頂後方規律地排成一列，總共二十四把。她還能變出更多嗎？還是已經是極限了？
　　這邊──只有我單獨對付她。為了以防萬一，我讓蛇杖跟在其他夥伴身邊。要是情況危急，蛇杖將立即使用紅色轉界石帶著大家脫離。神殿裡有蘿傑塔及許多治癒術師待命，以便隨時醫治傷患。
　　「那就──開始吧。」
　　露絲莉亞潔帶著沉著的笑容，氣勢洶洶地射出金劍。
　　風聲掃過臉頰。一把、兩把、三把，我側身閃避並用銜尾蛇打偏金劍，同時不斷向前挺進，現在距離太遠，沒辦法攻擊那傢伙。
　　間距縮短了，露絲莉亞潔樂得臉歪嘴斜。儘管背脊竄起惡寒，我也忍不住笑了。
　　我認為直線進攻不可行，便施展空中飄浮消弭慣性跳起。
　　不出所料，金劍從旁邊及正後方穿透了我方才所在的位置，經過的金光宛如時針般轉了一圈，再度射向我。
　　劍彈瞬間從四面八方飛來，連閃躲的餘地都沒有。
　　有些劍循最短距離筆直飛來，有些劍旋轉著飛來，有些則劃出長長的弧線劈來。
　　我又是側翻又是轉身，時而飛行時而落下，完全沒辦法靠近。
　　露絲莉亞潔有如指揮家般揮舞雙臂，完美地控制著劍的動向。
　　雖然銜尾蛇能夠彈開攻擊，卻無法粉碎金劍。
　　我大幅展開護盾，確認攻擊威力，射來的劍卻輕易貫穿了防壁。就算防得了「斬擊」，普通護盾仍然無法抵禦形同子彈的「突刺」。
　　此外，攻擊同一時間來自各個角度，壓制力與殺傷力更是無比兇惡。
　　即便施展分身幻術，恐怕也免不了遭受攻擊。這樣沒有意義，只是白白浪費控制力。
　　視魔法種類而定，大規模魔法或許能夠粉碎金劍，不過這樣會自顧不暇，要施展大絕招就必須事先在體內凝聚魔力。
　　該怎麼辦呢？
　　「喔。」
　　露絲莉亞潔瞪大雙眼，臉上流露驚喜之色。
　　我在身體周圍展開一層薄薄的全方位護盾。
　　雖然不指望防禦性，但只要對手的劍觸及防壁，我就算不回頭也能得知攻擊的方位及類型。
　　利用魔力防壁構成結界感知攻擊的同時，我以最快最少的動作掃除阻礙，一路逼近露絲莉亞潔。
　　劍刃掠過臉頰，大動作的閃躲無法縮短距離，些許割傷也算是必要的犧牲。
　　「有意思！」
　　雙方間隔愈來愈近，露絲莉亞潔卻加深笑意主動前進。
　　她的雙手指尖生成與掌面一體化的劍，同時有兩柄金劍消散於風中。另外二十二把劍宛如隨從般忠實地守在四周。
　　手刀劈了過來。配合手的動作，好幾把劍匯集成巨大的斬擊，自上方掃向我的脖子。
　　我彎腰屈身迴避，提起龍杖連連反擊。露絲莉亞潔以手劍阻擋攻勢，迸發金屬撞擊的聲音。
　　露絲莉亞潔氣勢如虹地節節迫近。我不加反抗，直接跳往後方，四散在周圍的劍隨即刺穿了剛剛的位置。
　　距離拉開了。露絲莉亞潔大手一揮，如霧靄般的金色瘴氣頓時大範圍地擴散開來。
　　飄浮在她身邊的幾把劍消失後，周圍的瘴氣又凝聚成劍飛來。劍掃過我便立即消失，瘴氣再從其他座標凝聚發射。
　　這算交叉砲火嗎？至少可以確定露絲莉亞潔最多能操控二十四柄飛劍，該做的事情還是一樣。既然能夠透過防壁感知所有方位，沒有什麼攻擊是我應付不來的。
　　過程中多少會被擊中，躲不掉的攻擊就用銜尾蛇擋開。此時露絲莉亞潔直接撲撞過來。
　　「你還這麼年輕──過去到底是怎麼活過來的呢？真是太令人好奇了！」
　　露絲莉亞潔似乎也擅長近身武器戰，外號果然不是浪得虛名嗎？雙劍舞動行雲流水，如果說賽維翁的本質是力量，那麼露絲莉亞潔就是技巧了。
　　兵戎交戈的同時，我在絡繹不絕的飛劍之間穿梭遊走，翻身擋下幾波攻勢後，我在抽身之際放出火球。
　　宛如風車般旋轉的劍驅散了我的魔法，雙方再度展開突擊。
　　緊接著──我使出無法以劍抵禦的攻擊。
　　「去吧！」
　　第五階級魔法，融合土風屬性的輾轉塵暴。高壓氣旋包覆著硬質粒子，形成可將所及之物削碎的風之戰輪。
　　露絲莉亞潔大幅仰身，閃過逼近的攻擊，我間不容髮地提起銜尾蛇刺去。
　　「嗚！」
　　露絲莉亞潔來不及揮劍阻擋，情急之下交叉雙臂擺出防禦姿勢。雖然那傢伙被彈飛，但我受制於眼前掃來的金光，無法趁勝追擊。
　　不過我的輾轉塵暴並未失效。露絲莉亞潔以瘴氣防壁抵禦沿著弧線折回的戰輪，火花在切削聲中爆裂四散。
　　
　　
　　
　　儘管持久力不如賽維翁，那傢伙仍笑著主動迎向前。
　　既然無法保持距離，只好配合展開近身戰了。
　　敵我交鋒的同時，飛劍仍然不斷襲來。對方似乎打算耗盡我的專注力後一舉得勝。
　　我便也帶著笑容全力進攻，即便敵方攻勢來自四面八方，但因為有那傢伙的身體擋著，攻擊種類也受到了侷限。
　　唯一的活路就是貼身戰，我連續使出三、四次輾轉塵暴，迫使露絲莉亞潔展開防壁，藉此磨耗對手的控制力。
　　雙方打得天昏地暗，攻守一再交替，順著接招的餘勢轉身後又主動迎擊。
　　狂熱與愉悅讓腦中一片空白。雖然不確定傷勢多重，但至少還不至於影響行動。
　　儘管縮短距離的時候多少受了點傷，但我同樣也傷到了對方。雙方一點一滴地互相消耗，試圖置彼此於死地。
　　我讓輾轉塵暴自兩側圍剿露絲莉亞潔，並展開障壁阻擋退路，就這樣奮不顧身地趨前直進。
　　劍從旁邊飛來。就是現在。
　　若是此刻選擇回防，肯定會錯失攻擊的良機。飛劍的速度、威力及貫穿力──著實相當棘手。
　　我犧牲左臂，伸手探向幾乎碰得到露絲莉亞潔的距離。接著趁露絲莉亞潔驚愕地雙目圓瞠，朝她的腰側全力施放雷擊。
　　我並未確認對手的傷勢，直接凝聚渾身力量及魔力，以銜尾蛇直擊露絲莉亞潔的左肩，隨即又朝腹部一刺。儘管兩次攻擊都相當紮實，但露絲莉亞潔仍未停止動作。
　　明白無法迴避魔法的時候，露絲莉亞潔八成也猜到接下來免不了挨打吧。她咬緊牙關硬是撐了下來。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露絲莉亞潔交叉雙手的劍，勢如裂帛地猛力頂開了我。
　　四處飛竄的劍全數消失，她高舉於頭頂的掌心──出現了一柄稱不上劍的巨刃。既然雙方傷勢已經不對等，她也只好賭上一把──
　　「區區人類竟如此刁鑽！我還是第一次碰上認真想殺死的對手呢！」
　　露絲莉亞潔凝聚控制二十四柄劍的能力，擲出一柄巨刃。
　　儘管體積龐大鈍重，速度卻十分猛烈。我施展多重氣爆風迴避攻勢，然而露絲莉亞潔仍然咬牙高舉著手。不曉得是不是太勉強自己了，露絲莉亞潔的手不斷濺血。
　　她根本沒想過要保護自己，儘管被滯空的輾轉塵暴所傷，她仍然一味地捨身進攻，巨刃以駭人的速度自下方向我逼近。
　　躲不掉了。我朝銜尾蛇凝聚魔力，展開層層護盾。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勉強用雙手握著銜尾蛇迎擊，雖然左手已經沒感覺了，但我藉由防壁的補足來支撐自己。斬擊的威力將我節節逼退，整個人朝外牆撞去。
　　在千鈞一髮之際，我於背後展開護盾，夾在牆壁與巨刃間苦苦硬撐。銜尾蛇不耐地高聲嗚嚎。
　　面對排山倒海的壓力，我一次又一次地展開防壁加以補強。外牆開始龜裂，不曉得是不是微血管破裂了，我的雙手濺血，骨頭也嘎吱作響。
　　露絲莉亞潔也是一樣，先前腰側和肩口分別中了一擊，如今又持續被輾轉塵暴所傷，傷勢頗為不輕。
　　「嗚……！」
　　看準露絲莉亞潔一時大意放鬆力道的時機，我立刻逃往上方。巨刃掃過腳下，隨著轟聲在外牆上留下大大的裂痕，隨即消失。
　　露絲莉亞潔無力地垂下左手，提起肩膀不住喘氣，臉上卻依然掛著笑容。群劍再度往四面八方散開，就算本體受傷，飛劍的控制還是有條不紊。不過她再也無法施放剛才那樣的巨刃了吧──
　　我展開魔法圓陣，靠著護盾硬是止血，左手的傷勢目前不成問題。
　　露絲莉亞潔的殺傷力極強，要是走錯一步，她恐怕會藉機扭轉劣勢吧。該在這種情況下用來賭上一把的魔法是──
　　我展開足以籠罩全身的多重魔法圓陣。
　　第九階級魔法，融合風雷屬性的暴雨殺擊。全身挾帶風雷障壁高速飛行，朝敵人突襲進攻──其實這原本是兼具緊急迴避與攻擊的魔法。
　　「這種單純魯莽的魔法……你以為能夠躲得掉我的飛劍嗎！？」
　　這可是極高階的魔法呢，不曉得是不是知道我發動了什麼樣的魔法，露絲莉亞潔不耐地大聲咆哮。不過戰鬥魔術師絕不可能使出隨處可見的技法！
　　魔法發動的瞬間，四周景物急遽流過身旁。除此之外，我又施展空中飄浮，並以魔力循環強化身體。
　　沿著有如閃電般的曲折路徑，我迅速穿梭於大量飛劍之中，同時留下紫電的軌跡，靈巧的動作與速度令露絲莉亞潔不禁瞠目結舌。
　　由於才剛動用過大招，露絲莉亞潔無力阻止我的攻勢，加上本體又受了重傷，連閃躲都沒有辦法。
　　劍不斷飛向逼近的我，雖然露絲莉亞潔還能控制，威力卻大不如前，大多都被魔法的威力驅散了。不過其中一把劍突破障壁，貫穿了我的肩頭。
　　可是那又怎樣？既然殺不了我──就是妳輸了。
　　「啊啊──真是太棒了。」
　　逮著了！我來回往返兩、三次，將露絲莉亞潔的身體當成碎木材在空中鞭笞擊打。
　　緊接著一個急轉彎，直直衝向張開雙手神情恍惚陶醉的露絲莉亞潔。
　　「受死吧！」
　　隨著銜尾蛇的咆哮聲，手中傳來確實將敵人斃命的觸感。
　　暴風與雷擊撕裂露絲莉亞潔的同時，我和她如子彈般飛向廣場正中央。
　　支柱崩裂瓦解，我們破地滑行，撞碎了精靈殿的外牆。
　　我在雙手傳來衝擊的瞬間解除術式，沿著大大的拋物線跳往後方。
　　莽撞行事的代價是術式反撲，使得全身留下陣陣悶痛──不過那傢伙並沒有起身。
　　露絲莉亞潔仰躺於瓦礫堆，在極近距離承受暴風與雷擊，令她的身體各部位綻裂焦黑──這樣就結束了嗎？她還有餘力反擊嗎？
　　當我握著銜尾蛇接近時，那傢伙露出平靜的表情笑了。
　　「……看你那麼提心吊膽的樣子，是你贏了。我已經玩完了。」
　　「你們魔人……老是這樣。」
　　恣意而為，卻又心滿意足地消逝。
　　「魔人死了應該要開心啊，可惜我已經留下了東西。畢竟……約定就是約定。」
　　露絲莉亞潔闔上雙眼，伸出手像是在空中抓取什麼東西，她的身體從手腳末梢開始化為金光，逐漸消融在風中。
　　「不過如果是你──一定到得了任何地方。」
　　露絲莉亞潔嘴角帶笑，就這樣變成金色磷光隨風而逝。
　　看她說得煞有其事，消失後卻什麼也沒留下……難道她來這裡之前做了些什麼嗎？
　　「堤歐！」
　　「堤歐德魯大人！」
　　就在我陷入沉思時，大夥兒一臉驚慌地跑來。古蕾絲途中按著額頭停下腳步，所以是亞修蕾伊先來到我身邊。
　　「傷得好重啊……！我立刻幫你治療！」
　　「嗯……有勞妳了。」
　　這次確實有點逞強。
　　肩臂的傷已經止血就算了，至於緊急解除暴雨殺擊的影響……要是現在停止循環鍊氣，損傷可不是鬧著玩的。我就這樣坐到廣場一隅，脫掉大衣外套接受治療。
　　「我們去那邊看著。」
　　席拉和伊魯姆希爾特在精靈殿入口附近待命……的確，接下來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那位黑髮少女──早已不見蹤跡。她在神殿內嗎？還是又跑去其他地方了呢？
　　治療的過程中，我解除了急救的護盾──雖然傷口有一定的出血，但亞修蕾伊立即施展治癒魔法，優先治療較重的傷勢，接著再處理小傷。途中亞修蕾伊服下小瓶的魔力藥水，隨即又以蘊含魔法之光的手繼續治療。
　　「……會痛嗎？」
　　我輕握左腕，試著轉動肩膀……
　　「嗯，好像沒問題了。謝謝妳，亞修蕾伊。」
　　「不會……」
　　纖細的指尖輕撫著傷口癒合處，感覺有點癢。
　　生活魔法逐漸清除身體和衣服沾染的血跡。畢竟再這樣下去，古蕾絲肯定會受不了。
　　「堤歐。」
　　大略完成治療與清潔後，古蕾絲走了過來。她的臉頰微微泛紅……似乎處於亢奮狀態。
　　「請不要太逞強了。」
　　「……嗯，對不起。大家呢？有沒有受傷？」
　　「我受了點輕傷，不過已經好了。大家也沒問題。」
　　「稍微……休息一下吧。」
　　「是。」
　　雖然也不能沒回收寶珠就直接離開，但前一刻才剛跟魔人交手過啊。
　　「伊魯姆呢？」
　　畢竟那位黑髮少女出現了，伊魯姆希爾特恐怕難免心急吧。
　　被我這麼問，她露出了有點驚訝的表情，隨後又開心地對我微笑。
　　「我不打緊。最好先重整態勢吧，反正已經知道沒走錯路了。」
　　是嗎？
　　「那個……堤歐，方便先暫時為我施加封印嗎？」
　　古蕾絲說道，她心裡八成有強烈的吸血慾望，為了接下來的探索，還是先轉化掉這份衝動吧。
　　「我知道了。」
　　我讓蛇杖跟著古蕾絲，確保防禦萬無一失，接著觸碰古蕾絲的戒指發動咒具。
　　──剎那間，古蕾絲膝蓋一軟，差點癱倒在地。
　　「喂，妳沒事吧？」
　　「我、我沒事。嗯……只是有點無力。啊啊……堤歐。」
　　我立刻攙扶古蕾絲，她順勢抱緊了我。
　　她的手指拂過我的髮絲，輕撫著臉頰及受傷的地方。
　　嗯……畢竟是在解放狀態，古蕾絲平常也不能隨便這麼做嘛，我決定任憑她了。這時古蕾絲望向亞修蕾伊，亞修蕾伊微笑地點點頭，便一同抱住了我。
　　「回去之後，再找瑪蓮大人一起……」
　　「也對。大家慢慢來吧。」
　　兩人互相點頭示意。
　　坐下來充分休息過後，我們進入精靈殿內部開始行動。
　　精靈殿內部的構造十分單純，就算真的很複雜，我們也不可能迷路，因為帶有魔力的風不斷自深處吹來。
　　經過無數石像鬼鎮守的通道，我們來到一處群柱羅列的大廳。大廳盡頭有座祭壇，祭壇上擺著光輝燦爛的寶珠。
　　遍尋不著那位少女的身影，甚至不見對方試圖阻撓的跡象。我還以為她是風之精靈殿的主人呢……
　　既然伊魯姆希爾特對她有印象，或許她跟整座迷宮都有關吧。
　　四周瀰漫著濃烈的魔力，寶珠的功用似乎是匯集精靈之力轉送至其他地方，和風之精靈們締結契約的就是這個嗎？
　　「……可以──帶去王城嗎？」
　　我朝祭壇伸手取下寶珠……不過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雖然身邊縈繞著微風，但我非但不會感到不舒服，反倒有種備受歡迎的感覺。
　　根據梅爾文王的說法，契約儀式只能在適當的時機舉行，需要借助星辰之力喚出四大精靈王，重新灌注力量維持寶珠的效果。
　　總之，寶珠對於塔穆威爾斯的意義十分重大。
　　只要寶珠留在塔穆威爾斯，精靈之力就會凝聚並流向月光神殿的封印。
　　就安全性的層面來說，平常最好是像這樣安置在封印之門深處吧……不過封印之門解放期間情況又不一樣了，況且魔人還盯上了寶珠。
　　「……好像沒事呢。咱們回去吧。」
　　我手持寶珠回過頭，不知不覺間──那位黑髮少女出現在大廳入口。看到我手中的寶珠，她的臉上也不見惱怒之色。
　　「妳是──」
　　伊魯姆希爾特倒抽了一口氣，這傢伙還是一樣神出鬼沒呢。
　　我出聲叫喚後，少女彷彿肯定我的作為般輕輕點頭，隨即閉上眼睛轉身。所以可以帶走嗎……不過我不能就這樣走人，畢竟我還得跟這位少女交涉呢。
　　「我叫堤歐德魯•賈特拿，是梅爾文王授權代理的異界大使。」
　　聽我這麼說，少女的身體搖晃了一下。
　　不曉得是不是在等我繼續說下去，她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少女不僅為我們帶路，還驅使石像鬼攻擊魔人，應該以這點為前提進行交涉嗎？即便如此，她也未必是站在人類這邊的。
　　再說，雖然她幫助了我們，卻也不願提供更多消息。
　　「如果妳不願多說，我也不勉強。不過至少告訴我妳的名字好嗎？」
　　「──克勞蒂亞。」
　　少女回過頭以銀鈴般悅耳的嗓音報上名號，一雙金色眼眸直盯著我。
　　「……克勞蒂亞。」
　　伊魯姆希爾特複誦著這個名字。克勞蒂亞微傾著頭說：
　　「那顆寶珠──原本就屬於你們。保護月光神殿的封印剛好與我們的目的一致。所以……我才會來解放這裡的守衛。」
　　……看來克勞蒂亞果然是迷宮管理方的人。
　　所謂「你們」指的肯定是「人類」沒錯。
　　她究竟是何方神聖？感覺不像是魔人。
　　「……妳知道月光神殿封印著什麼嗎？」
　　「對於迷宮裡的物品，還有發生的事情，我也不是全都一清二楚。我只知道寶珠封印了災厄，以及魔人們對它虎視眈眈而已。」
　　因為設下封印的是人類嗎？
　　克勞蒂亞瞇起雙眼望向伊魯姆希爾特。
　　「……妳是伊魯姆希爾特吧。」
　　「是、是的。」
　　伊魯姆希爾特老實地點了點頭，看來克勞蒂亞早就知道她的名字了。
　　「關於自己的出身，妳不需要煩惱太多，沒什麼好擔心的。儘管去過自己想過的人生吧。」
　　「我、我──」
　　伊魯姆希爾特低下了頭，接著又抬頭對克勞蒂亞說：
　　「我還是想去那座村子看看。」
　　「……是嗎？畢竟那裡對妳來說很重要呢。」
　　克勞蒂亞閉上眼睛，這傢伙究竟在想什麼呢？
　　她的身體隱約變成半透明。
　　「啊啊……時間到了，是因為出手干預守衛的關係吧。你們最好趕快離開這裡，這裡的守衛很快就會採取行動，盡它們原本應盡的職責。」
　　「時間到了？」
　　「是啊。短期內──我將無法行動。」
　　克勞蒂亞的身影愈來愈淡，聲音也變得不清不楚。
　　「不過，你們不是早就知道下次見面的時間跟地點了嗎？」
　　留下這句話後，克勞蒂亞的身體漸趨模糊，最後終於消失了。
　　守衛即將盡它們原本應盡的職責啊。雖然有很多事情要想……但還是趕在石像鬼發動攻擊前趕緊撤退吧。
　　
　　◆◆◆◆◆
　　
　　「我們回來了……」
　　一回到神殿，瑪蓮立刻撲進我的懷裡。我接住她後，她便開心地抬起頭，隨即又把臉埋進我胸前。
　　她一直在迷宮入口的石碑前祈禱嗎？
　　畢竟事前說好了……要是遭遇魔人襲擊，不幸無處可退，到時候就逃進迷宮，在這裡祈禱或許也算合理，負責保護瑪蓮的梅爾賽蒂亞則是面露苦笑。
　　要是透過石碑傳送至迷宮內部，魔人便無法掌握行蹤，等到順利脫困再於事先商量好的地點會合即可。
　　「幸好妳沒事。」
　　我輕撫著瑪蓮的頭髮。這時，騎士團團長米爾德麗得、冒險者公會副會長奧茲華多……以及另外一人走了過來……那是個女妖精，長了一對尖尖的耳朵。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人……該不會是塔穆威爾斯冒險者公會會長奧莉亞吧？
　　聽說奧莉亞原本是位知名的冒險者。雖然個頭嬌小，身材纖細，但外表就如同妖精的一般形象。不知道為什麼，她在冒險者之中頗受歡迎。
　　相較於衝動行事的奧茲華多，奧莉亞性格穩重，兩人反而達成了某種平衡。
　　由於塔穆威爾斯聚集了形形色色的異族，奧莉亞或許就是適合帶領冒險者公會的人選，不如說就是看中了她的出身吧。
　　「事情就是這樣，進犯的魔人已經被擊退了。」
　　我一亮出寶珠，米爾德麗得瞬間瞪大雙眼，然後點了點頭。
　　「這就請大使殿下親自交給陛下了。」
　　哎……這也是我的職責所在，不該委由他人轉交。
　　「裡頭累積的精靈之力可真驚人啊。」
　　奧莉亞盤起雙手說道。
　　姑且不提外表，語氣倒是挺有威嚴，畢竟妖精都很長壽嘛。
　　「啊啊，還沒自我介紹呢。我是公會會長奧莉亞。」
　　奧莉亞報上名字。
　　「妳好，我叫堤歐德魯•賈特拿。」
　　「莉莎之子啊，請多指教囉。」
　　奧莉亞點著頭說道。
　　「妳認識家母嗎？」
　　「嗯。以前的事情說都說不完，改天再慢慢聊吧。」
　　奧莉亞爽朗地笑了。聽蘿傑塔說，母親有段時間曾在塔穆威爾斯當冒險者，就算在公會結識幾位好友也不足為奇……但想不到母親竟然認識公會會長。
　　不過比起私事，現在更應該把焦點放在魔人和寶珠身上。
　　「我明白了。迷宮外可有異狀？說不定魔人設下了什麼圈套呢。」
　　「嗯……」
　　米爾德麗得神情變得緊張。
　　「之後我再細述敵人的樣貌，只要據此調查是否有相關目擊情報，或許就能掌握到什麼線索了。」
　　「這邊是沒發生什麼事啦……不過這麼說也對。既然如此，就徹底調查一番吧。」
　　米爾德麗得點了點頭，蛇杖已經記下露絲莉亞潔的長相，只要讓蛇杖加以重現，再利用土魔法塑形，就能做出半身像吧。
　　「幸好大家都平安無事。」
　　潘妮洛普走過來低頭致意。
　　「謝謝。」
　　我還有一點不解之處……她會知道答案嗎？
　　「潘妮洛普小姐，方便請教榭斯女神長什麼樣子嗎？」
　　「榭斯大人嗎？」
　　「是的。因為祭壇的女神像看不出頭髮和瞳孔的顏色。」
　　榭斯的性格廣為人知，外貌細節卻無人知曉。說起榭斯的長相，往往直接連結到神殿祭壇的女神像。
　　……簡單來說，我懷疑迷宮管理方可能與女神榭斯有關。月相也跟迷宮關係匪淺，而且聽說月神殿是後來才興建的……榭斯該不會一開始就擺脫不了干係吧？
　　「榭斯大人有如月相虧盈，絕不隨便在人前現身。其具體的容貌眾說紛耘，我也不敢斷言……不過據說是非常美麗的妙齡女子。」
　　大概是因為談到了榭斯的關係吧，潘妮洛普笑得有點開心。
　　唔，克勞蒂亞果然不是榭斯嗎？光就外表來看，克勞蒂亞倒是跟我年齡相仿。
　　而且她的行動似乎受到某種限制。克勞蒂亞搞不好……是榭斯的僕人或眷屬之類的。
　　「至少可以確定榭斯大人留有一頭長髮，月神殿也有不少巫女效仿呢。據說榭斯大人的長髮美得有如月光。」
　　……月光，又是這種噯昧的形容方式。那對金瞳也可以喻為月光嗎？
　　「我明白了，謝謝妳。」
　　「不會。隨時歡迎來問我。」
　　我向潘妮洛普低頭致謝。
　　再來就是將寶珠送至王城，順便向梅爾文王報告了。
　　
　　◆◆◆◆◆
　　
　　「──對方自稱……舞劍的露絲莉亞潔嗎？」
　　由於夜色已深，我讓大家先行返家，自己一個人前往王城。
　　梅爾文王仍披著戰袍，看似一直在王之塔等待我們歸來。
　　我呈上寶珠，交代完事情的來龍去脈，梅爾文王似乎對魔人的名字耿耿於懷。
　　「您知道她嗎？那是個操控飛劍的女魔人。」
　　「嗯，史書出現過這個名字。炎熱也好，舞劍也罷……出現的盡是些狠角色呢。真受不了……我國竟然被棘手的傢伙盯上了。」
　　梅爾文王愁眉苦臉地伸手扶著額頭，他好像從沒考慮我會為了邀功而捏造消息的可能。
　　另外我也提到魔人暗地裡有所企圖，以及事先知會過米爾德麗得的事情。
　　「還有一點，關於之前呈報過的黑髮少女。」
　　「嗯。」
　　「我跟她在精靈殿稍微談過，目前只知道對方的名字及長相，以下大多是我的猜想。」
　　「說來聽聽。」
　　梅爾文王挺出身子。包含先前潘妮洛普透露的資訊在內，我開始描述對於克勞蒂亞的推測。
　　「……榭斯女神嗎？」
　　「不過我沒什麼根據，只是從月相盈虧和迷宮的連動關係勉強穿鑿附會罷了。」
　　「不，那位少女謎團重重，至少現在有頭緒了，朝這個方向調查也挺有意思的。」
　　梅爾文王感嘆地點了點頭。
　　「關於這點，能否從護國儀式的程序找到關聯性呢？」
　　「不。有的話，朕會主動告訴你。雖然詳情無法公開，但文書內容僅是血統純正的證明，以及宣示好好治理國家的誓詞。程序、詠唱文和其他用語都跟女神無關。」
　　「原來如此。」
　　……還以為只要找到儀式中讚頌女神的語句就搞定了。
　　不過目前純屬臆測，也有可能完全猜錯了。
　　「另外……還有一件完全無關的事情。」
　　「嗯。」
　　「過幾天方便向您借用龍轎嗎？」
　　「喔，那倒無妨。你要離開塔穆威爾斯嗎？」
　　「是的。因為母親的忌日快到了。」
　　也難怪梅爾文王會覺得疑惑。我直接說明用意，他一臉嚴肅地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這事確實很重要呢。反正寶珠一事也暫時告一段落了，報告中的事情就由朕來處理吧。等龍轎安排好後，你就儘管去吧。」
　　「謝謝您。」
　　該報告的事情都報告完了，做好露絲莉亞潔的半身像後，我便離開王城踏上歸途。
　　「……唉，得重新訂製一件大衣了。」
　　由於大家搭乘馬車回去，我便徒步返家。
　　微涼的寒風透進衣縫，都怪露絲莉亞潔在手臂和肩膀的部分開了大洞。
　　我伸手摸向破洞……手臂和肩膀留下了一些傷痕。
　　亞修蕾伊之前曾撫觸這些傷痕，難道她很在意嗎？既然連她都醫不好，那也沒有人能辦到了。只要傷口不痛，我就別無所求了。
　　「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
　　打開家門時，古蕾絲等人笑容滿面地迎接我。
　　「我馬上準備熱飲。」
　　「謝謝。」
　　雖然夜色已深，大家卻依然在等我回來。
　　我一如往常地坐到長椅上，暖爐裡的薪柴爆裂聲聽起來相當悅耳。
　　因為現在已經是晚上了，端上桌的不是茶，而是熱牛奶。
　　我喝完牛奶平復好心情，大家便湊了過來。
　　我讓亞修蕾伊和古蕾絲靠在身旁……小心地把瑪蓮抱到腿上。
　　瑪蓮採側坐姿，類似所謂的公主抱。她的身體輕得不得了。
　　「我們在迷宮也這麼做過呢。」
　　坐在身旁的亞修蕾伊把頭靠過來，輕聲笑了笑。
　　「我也因此稍微緩解了副作用。」
　　另一邊的古蕾絲挽著我的胳膊挨過來。
　　嗯，兩人是希望我也騰出時間給瑪蓮吧。
　　由於緊靠著彼此……被風吹涼的身體內外都熱了起來。
　　雖然感覺非常溫暖，但在這種情況下，感覺好像快要腦充血了。瑪蓮不時揉著眼眶，似乎有點睏了。不過當我以眼神詢問她是不是想睡的時候，她卻回了個微笑。
　　嗯，就忍到睡著吧。今天經歷過一場激戰，我也累了，還是趕緊往臥室移動吧。
　　
　　
　　

轻之国度录入组 发表于 2020-2-4 11:38

　　第32章　魔法通訊機
　　
　　
　　「大家一起出門購物嗎？」
　　「嗯，我還得訂製新大衣呢。」
　　昨天忙到比平常更晚。
　　再加上剛完成一件重要的工作，早上也起得較晚。
　　大家一邊吃著早餐，一邊討論今天的行程。對於購物的提議，大家都表示贊成。要做的事情很多，像是裝備保養以及添購存貨等等。
　　伊魯姆希爾特好像很怕冷，我不經意回頭望去，便看見她包得厚厚的，還靠在暖爐附近伸手烤火。
　　「伊魯姆怕冷嗎？」
　　「嗯。等到完全清醒就沒問題了，不過早上太冷有點難受呢。」
　　嗯──畢竟她是拉米亞嗎？今天早上確實滿冷的。
　　拉威涅反倒守著窗口，選擇了家中最涼的地方。
　　如果是夏天，拉威涅肯定熱趴了吧。還是先備妥刻有生活魔法或對抗咒語的魔道具，讓彼此都能舒舒服服地生活吧。看來今天還得去工房露臉了。
　　再來是……移動所需的物品吧。冬天通常不會乘坐龍轎移動──飛龍就算了，人類肯定不敵嚴寒。不過我能施展魔法防寒，這方面倒還不成問題。
　　
　　◆◆◆◆◆
　　
　　「明明深夜才開始下，積雪卻不少呢。」
　　外面是一片雪景，積雪達腳踩之深。
　　雖然昨晚回來時氣溫很低，卻沒有下雪，連吐出來的氣都變白了。
　　出門前至少把家門口清理乾淨吧。我彈指以魔法製造雪魔像，外型有點像雪人……不過雪人的做法比較簡單，而且這個世界也有類似的東西。主要結構是頭、身體和腳，比較接近歐美式的雪人。
　　雪魔像清除家門前的雪，並且堆成雪球，還撿起地上的石子和碎枝裝在自己的眼鼻處，逗樂了瑪蓮。
　　慎重起見，我又製造出第二、三具雪魔像，命令它們打掃住家周圍的積雪後才出發。
　　「堤歐。」
　　「嗯？」
　　「不要太勉強自己喔。」
　　「嗯，我不要緊的。」
　　我笑著回答，古蕾絲也面帶微笑地點了點頭。
　　古蕾絲知道我討厭冬天。
　　不過今年冬天要做的事情很多，有大家在也很熱鬧，不像以前待在老家的那時候，而且古蕾絲現在看起來一直都很開心，所以我覺得比往年要好過得多了。
　　「結冰了。小心別滑倒喔。」
　　在城堡長大的瑪蓮似乎不熟悉積雪的道路和冰面，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我牽著她的手走過結冰的部分。
　　「呵呵，真羨慕瑪蓮大人呢。」
　　亞修蕾伊見狀這麼說道。嗯，我就來當護花使者吧。
　　「謝謝你，堤歐德魯大人。」
　　我牽著她們的手走過結冰的路面，悠悠哉哉漫步於冬天的城鎮。
　　不久後，我們抵達了以前購買月蟲絲大衣的裁縫店。
　　「歡迎光臨……哎呀，今天大家一塊兒來啊。」
　　一看到我們的臉，女店長頓時眉開眼笑。畢竟古蕾絲的禮服和席拉的外套都是請她縫製的，我們早已算是老客戶了。
　　這家魔法服飾店自稱魔女的裁縫店，剛來這個城市時，我到處尋找適合的斗篷，最後找上了這裡。
　　「今天有什麼事嗎？」
　　「是為了這件大衣。」
　　我拿出與露絲莉亞潔交手時破損的大衣。
　　「哎呀，都破洞了呢。」
　　「不好意思。」
　　「沒關係啦，冒險者本來就常有這種事情。」
　　「還有她的禮服。」
　　店長點頭表示理解。
　　「月蟲絲的布料有點缺貨……如果您願意給我一些時間，我可以利用大衣和禮服再縫製一件新的……您意下如何？」
　　「那就麻煩妳了。」
　　不是新訂製的也無所謂。畢竟質料精良，能夠長久使用當然是再好不過了。
　　「現在方便量身嗎？我會做得稍大一些，這樣就能穿得更久了。」
　　聽了店長所說的話，我點了點頭。沒什麼好反對的。
　　量身期間，古蕾絲她們開開心心地逛起店裡擺放的小東西。
　　「那是用秘銀做的嗎？」
　　「啊，是的。不過那是我的工匠朋友做的。」
　　……考慮到之前她們幫我慶生，而且最近手頭也算闊綽。
　　秘銀能夠蓄積魔力，也可以搭配魔石發揮各種效果，買來後再到工房加工送給大家……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
　　量完身後，我跟眾人提起這個點子。可是大家認為價錢太貴，紛紛推辭。
　　「秘銀的裝飾品可以製作出有趣的防具喔，而且工房能夠處理的範圍也變廣了，妳們就挑一個當作護身符吧。」
　　經我這麼解釋，大家才願意各挑一個。
　　蘿絲瑪莉也是用這類防具抵禦我的光之束縛，設計感也不差，適合平時配戴。
　　「這樣的話，我想戴堤歐喜歡的款式。」
　　古蕾絲說道。亞修蕾伊和瑪蓮也點頭贊同。
　　結果變成由我挑選三人配戴的首飾，感覺壓力好大。嗯──以我的品味挑選真的好嗎？
　　店裡有著各式各樣的飾品，包含手鐲、戒指和項鍊等等，不過我最後還是選擇了髮飾。髮飾表面綴有細緻的花鳥圖案，不同款式各有微妙的差異。
　　接下來，該以隊長的身分配給裝備，還是當成送給未婚妻的禮物呢？這可是兩碼子事啊。除此之外，再幫三人訂做適合參加晚宴的禮服吧。
　　
　　◆◆◆◆◆
　　
　　「對了，堤歐，聽說你最近要回老家啊？」
　　採買完各種物品來到工房，我把薇奧拉也拉進來討論伊魯姆希爾特與拉威涅的防寒耐暑措施，以及如何將秘銀首飾製成魔道具等等。談得差不多時，亞路弗雷德問起了這件事情。
　　「雖然不會待太久就是了。」
　　畢竟還得攻略迷宮，其他區域也預計要開始探索了，況且就算在老家見到認識的人，心情也不可能愉快得起來。
　　我徵詢過大家的意見，古蕾絲就不用說了，連亞修蕾伊和瑪蓮都希望同行，席拉和伊魯姆希爾特也說想一起去。
　　我朝旁邊瞥了一眼，大家都拉著椅子坐到暖爐邊，正在悠哉地喝茶聊天。今天亞路伯特王子的未婚妻奧菲莉亞也來了，一群人有說有笑。
　　「哎呀，這是堤歐德魯大人送的嗎？好漂亮啊。很適合妳呢，亞修蕾伊大人。」
　　「謝謝妳，奧菲莉亞大人。」
　　亞修蕾伊手持髮飾，笑得相當燦爛。
　　……在這種氣氛下，男生實在不好加入呢。尤其現在又在談論我送的禮物。
　　「嗯──我也送點什麼給奧菲莉亞好了。」
　　「可以用來防身的裝飾品好像不錯。破邪首飾如何？」
　　「我已經送過了，佛布雷斯特侯爵也有份。」
　　「唔。」
　　梅爾文王曾大力宣揚破邪首飾具有避邪防身的功效，所以國內的貴族訂購了不少，讓亞路弗雷德忙得不可開交，不過工房因而得利，也有餘力加強設備。
　　「哎呀，破邪首飾那時候真的好累啊。」
　　不曉得是不是回想起當時的辛苦，亞路弗雷德露出遙望遠方的眼神吁了口氣。
　　「多虧月神殿的幫忙，一度延遲的通訊機試作品終於完成了。既然堤歐要出遠門，要不要試試看啊？」
　　「好主意。那我就借來用用了。」
　　亞路弗雷德聞言開心地點了點頭，不過臉色還是有點黯淡。
　　「可惜有些地方還需要改善。」
　　「有什麼問題嗎？」
　　「雖然可以透過契約魔法跟特定人物一對一通訊，卻無法應用在更多對象身上。」
　　「啊啊……」
　　開發過程似乎出了點問題。雖然利用契約魔法的連結成功製造出類似子母機的道具，卻無法跟不特定多數取得聯繫。
　　「只要製造出專用魔道具，由它居中接線不就得了？」
　　簡單來說，就是電話交換局或伺服器的概念。以魔道具為主，其他終端使用者為輔，這樣契約魔法應該就不會出錯了。
　　「喔……這點子不錯……嗯，好像可行呢。」
　　不曉得是不是理出頭緒了，亞路弗雷德帶著爽朗的笑容點了點頭。他拿起茶杯準備喝茶，我趕緊說：
　　「不過這個方法的問題是……只要有心，管理魔道具的我們便能掌握所有流通的資訊。」
　　聽我小聲這麼說完，亞路弗雷德僵住了笑臉，停下以杯就口的動作。
　　一旦魔法通訊機普及，便能一手掌握相關的通訊機密。亞路弗雷德應該不至於想像不到會有什麼後果。
　　基於通訊機密的名義，日本也只是「刻意不為」，想做還是辦得到。如果掌權者有那個意思，那就更不用說了。
　　雖然技術普及後也不太可能逐一檢視所有通訊內容，卻可以鎖定特定嫌疑人的通聯紀錄詳加調查，進而擷取特定的關鍵字。
　　「如果覺得良心不安，不妨應用魔法鎖的咒語，由你我個別設定暗號，這樣就沒問題了吧？除非兩人共謀，否則根本不可能為非作歹。」
　　「啊、啊啊。」
　　「不過這種事情最好事先知會梅爾文王，主動請他參與。反正現在什麼都還沒開始，若是真的不可行，他也會出手制止。」
　　聽我這麼說，亞路弗雷德大聲乾笑起來。
　　等到機制被公開解析，重點就在於能否保障通訊的機密，畢竟事關信用問題。
　　就損害控管的角度來看，梅爾文王絕對會支持無法輕易惡用的機制，況且還可以透過魔法審問證明我們是否有確實保密。
　　
　　◆◆◆◆◆
　　
　　由於借用龍轎需要事前準備，我被要求前往王城的飛龍廄舍，想必是要說明如何操控飛龍吧。
　　我在中午過後進城，飛龍廄舍的廄務員已預先在練兵場廣場待命。
　　「恭迎大駕。我──不，在下是廄務員馬修。」
　　「你好，我是堤歐德魯•賈特拿。今天要學如何操控飛龍嗎？」
　　褐髮的年輕廄務員看起來人很好，對方帶著親切的笑容主動自我介紹，我也報上姓名跟對方握手。
　　「話雖如此，不過那些傢伙不僅聰明，又聽得懂人話，受過訓練的飛龍其實不難駕馭喔。」
　　雖然類似所謂的龍，但飛龍其實是另一種物種。
　　除了智能高，性情也較為溫和，再加上又親近人類，所以適合騎乘。其中也有性情剛烈的飛龍，一旦被判定不適用於騎乘交戰，就會加以調教，用來牽引龍轎。
　　我在馬修的帶領下來到飛龍廄舍，飛龍廄舍比字面上要來得乾淨整潔，而且相當寬敞，想必打掃得很徹底吧。裡頭聞不到什麼臭味，畢竟飛龍本身體味不重。
　　「飛龍雖然聰明，卻很挑主人。既然要長久相處，還請您選隻投緣的飛龍吧。」
　　「咦？長久相處？」
　　「奇怪？大使大人不知道嗎？」
　　嗯嗯？……總覺得我們的認知有點出入。
　　「啊啊，你已經到啦。朕似乎來晚了。」
　　梅爾文王帶著幾名貼身護衛走了過來。馬修一臉驚慌地端正姿勢。
　　「怎麼了嗎？」
　　「雖然你說要借龍轎，但身為異界大使，擁有專用飛龍和龍轎不僅方便，在外人眼中也比較體面。你平常總是窩在迷宮，恐怕沒什麼機會派上用場，不過想用就有得用還是比較好吧？」
　　梅爾文王咧嘴一笑。呃……簡單來說，他是要我選隻喜歡的飛龍嗎？感覺梅爾文王就是喜歡惡作劇或是給人驚喜呢。
　　「這座廄舍的飛龍年紀尚輕卻訓練精良，而且還沒養成什麼習性。目前還沒明確劃分為騎乘用或龍轎用，想挑哪隻就挑哪隻吧。飼料和廄舍由朕負責處理，不會給你造成麻煩。」
　　「這樣啊，那就承蒙您的好意了。」
　　我也笑著回答。畢竟現在飛龍隊一團混亂，人手又不足，反而多出了閒置的飛龍。
　　這也算是討伐露絲莉亞潔和回收寶珠的獎賞吧。
　　騎士騎乘的飛龍和拉龍轎的飛龍，兩者在教育方針有些許差異，畢竟龍轎的用途是載送賓客。不過考慮到是我個人專用，梅爾文王也希望提供熟知如何載人和拉龍轎的飛龍。
　　「嗯。抱歉，朕得趕緊回去處理公事了。」
　　「好的。稍後再向您請安。」
　　梅爾文王離開了廄舍。
　　魔法通訊機一事尚未禀報梅爾文王，跟亞路弗雷德討論過後，我們決定等我回來再說，不然感覺好像把麻煩事都推給了亞路弗雷德。
　　等到完成通訊機的實際測試，事情也比較好商量吧。
　　我開始巡視每一隻飛龍。大致上牠們都很親人，一湊近龍房，裡頭的飛龍便會主動把臉靠過來。
　　今天……我還帶了銜尾蛇，雖然銜尾蛇並不是龍，但最好還是先觀察雙方反應如何。
　　銜尾蛇悶哼連連，飛龍則是有所顧忌似地保持距離。
　　……嗯，飛龍果然不像一般的龍呢。由於具有社會性的關係，反而有點像大型犬，不過外表就是長了翅膀的巨蜥。
　　機會難得，乾脆選隻能力夠強的飛龍吧。我觸摸著鼻頭發動循環鍊氣，逐一評估每隻飛龍的能力。飛龍們瞇起雙眼發出滾喉聲，好像覺得循環鍊氣的感覺很舒服。
　　「啊──裡面那隻有點。」
　　來到盡頭時，馬修叫住了我。
　　「有什麼問題嗎？」
　　「不，雖然這傢伙力氣大，飛得也快，但自尊心也很高，不容易駕馭。遇到不熟的廄務員，還會用尾巴把人掃飛，請您務必當心。」
　　嗯。我往房內一看，剛好與體型大上一圏的黑色飛龍四目相交。
　　牠朝我瞥了一眼，並未像其他飛龍那樣湊過來。不過牠也沒有別開視線，只是居高臨下地睥睨我。銜尾蛇樂得勾起嘴角，一點也不畏懼。
　　這目中無人的傢伙似乎很難馴服……不過這樣說不定反倒適合用來騎乘。飛龍基本上是以上下關係看待對方，這部分也跟狗很像。對於人類小孩，牠恐怕不屑一顧吧？
　　我踏入房內，不曉得是不是感覺地盤被侵犯了，飛龍急得嗚吼咆哮。當我以魔力循環強化身體機能時，飛龍瞪大了眼睛。
　　「啊！」
　　馬修大聲驚呼，飛龍的尾巴從旁邊掃來。
　　威力不大，就算被擊中了，頂多也就是往後滾幾圈吧，看來飛龍也算手下留情了。
　　我當然不打算乖乖挨打。我舉起單手，以拿捏過威力的魔法盾輕鬆擋下。
　　我趁飛龍退縮的瞬間往地面一蹬，在空中凌步轉身，一口氣跨到飛龍背上。飛龍驚愕地轉頭回望。
　　「你聽得懂人話吧？要不要試試看啊？」
　　聽我這麼說，飛龍歪起嘴角，載著我緩緩走出龍房。
　　「不好意思，馬修先生，我要去附近飛一會兒，沒問題吧？」
　　「啊？咦？只、只要不接近王之塔就行了……啊啊，不對！這太危險了！！」
　　「放心吧。就算被甩下來，我自己也能飛。」
　　雖然沒有設置鞍鐙，但總有辦法的。
　　我倆飛出廄舍，一口氣上升至廣場上空。飛龍似乎覺得我很快就會開口討饒，一開始還飛得小心翼翼，不過大概是不爽我泰若自然的態度吧，牠開始不耐地大叫，飛行方式也變得愈來愈激烈。
　　即使如此，飛龍仍不忘考慮慣性，免得背後的我被甩飛出去。剛才尾巴的攻擊也是，這傢伙顯然是懂分寸的。
　　只要把我嚇哭，這傢伙大概就願意善罷干休了，可惜牠失算了。
　　飛龍猛然上升又急遽下降，還不時以螺旋軌跡飛行。對我來說，這點程度的機動性早已司空見慣。只要靠著魔法禦寒，冬天的冷空氣也不算什麼。
　　我以循環鍊氣增強飛龍的能力，同時在前方展開風之障壁減緩空氣阻力，讓速度得以進一步提升，飛龍則是一臉驚訝地看著我。
　　我倆四目交接，相視而笑。飛龍似乎也提起興致，飛得愈來愈快，這速度真舒服。我不斷下令，牠也按照指示飛行。
　　不久，飛龍主動降落到廣場。我從背上下來後，飛龍便對我稱臣俯首。這時銜尾蛇悶哼幾聲，於是飛龍也朝那邊低頭，看來輩分也確定了。
　　「我喜歡，就這傢伙了。」
　　「好、好的。原來大使大人也會操控飛龍啊。」
　　「哎呀，只是臨陣磨槍啦。」
　　聽我隨口這麼回答，馬修的笑容僵住了。
　　當然，我在BFO裡不可能沒接觸過飛龍這種有趣的生物，對於騎乘操控的訣竅大致還算瞭解。雖然現實中的生物和遊戲裡多少有些出入，但還在誤差範圍內。
　　「這傢伙叫什麼名字？」
　　「年輕飛龍還沒正式命名，目前只有暫時的名稱。照慣例都是騎士騎乘時才會取名，所以請大使大人自行命名吧。」
　　「嗯。」
　　該取什麼名字好呢？
　　「……叫林德布魯姆如何？」
　　我這麼說完，飛龍頓時仰天長嘯。
　　雖然平常潛入迷宮時不能帶在身邊，但休假時乘坐飛龍遨遊天際好像也不壞。
　　
　　◆◆◆◆◆
　　
　　過了幾天。
　　返鄉當日，當大家前往王城準備乘坐龍轎時，廣場上停著由三頭飛龍拖曳的豪華龍轎。
　　龍轎的外觀……像是沒有車輪的大型馬車車廂。上層的結實鎖鍊連向飛龍的身體，看來是靠那個吊著車廂飛行。
　　除了林德布魯姆之外，還有兩頭飛龍靜靜地待命。儘管林德布魯姆年紀尚輕，在權力關係卻占有優勢，其餘兩頭飛龍形同小弟。不過一認出我，牠也乖乖低下了頭。
　　看到古蕾絲等人時，林德布魯姆仍是一副順從的態度。牠大概明白古蕾絲她們是我的夥伴，身分在自己之上吧。
　　林德布魯姆似乎比想像中要來得聰明，一旦認了主人就會確實克盡職責，之前目中無人的態度也是因為找不到主人的關係吧。
　　「早安，大使大人。」
　　馬修低頭致意。
　　「早安，馬修先生。」
　　「這兩頭飛龍經過充分訓練，已經很習慣拉龍轎了，跟林德布魯姆應該能配合得很順利。」
　　「謝謝你。」
　　「堤歐德魯殿下。」
　　梅爾賽蒂亞和亞路伯特王子也來到廣場。梅爾賽蒂亞開口說：
　　「騎士團團長有話請我轉達。目前仍在持續調查，她會在您離開時全權負責。」
　　「謝謝妳，梅爾賽蒂亞卿。」
　　「堤歐，這給你。」
　　我從亞路伯特王子手中接過魔法通訊機的試作品。
　　「知道如何操作嗎？」
　　「大概知道。」
　　設計上跟之前瑪蓮用過的差距不大，就當是多了收發信號功能吧。
　　再來就是定期聯絡，以及在遠方進行通訊測試了。
　　「路上小心，不過你應該也不用我提醒吧。舍妹就拜託你了。」
　　「多謝您的關心。」
　　這麼說完，我便和大夥兒坐上龍轎。
　　「好氣派的龍轎啊。」
　　亞修蕾伊讚嘆地說道。
　　內部裝潢十分用心，貼滿了天鵝絨材質的布料。畢竟是三頭飛龍拖曳的車廂，大家坐進來也還綽綽有餘，看來旅途中應該可以好好休息了。架上備有茶具組、水果酒和糖果。嗯……真是無微不至呢。
　　另外還準備了毛毯……不過要是用風魔法包住龍轎，就不用擔心受寒了。
　　除了耐熱措施外，我還幫拉威涅準備了防止冷氣外洩的氣幕魔道具。就算牠待在身邊，我們也不會覺得冷。
　　「出發吧，林德布魯姆。」
　　我探出窗外朝林德布魯姆的方向說完，龍轎便靜靜地開始上升。
　　身體在升空的過程感受到一股微微的壓力，不過多虧飛龍訓練精良，車身沒有想像中晃得那麼厲害，窗外的景象安靜地不斷流向後方。
　　飛龍拖曳龍轎時，基本上都沿著幹道飛行。之後就算撒手不管，我們應該也能順利抵達目的地。
　　包含瑪蓮在內，大家都朝變得愈來愈小的亞路伯特王子等人揮手，隨後龍轎便載著我們一路飛往伯爵領地。
　　
　　
　　
　　第33章　遺產
　　
　　
　　旅途堪稱順遂。大家或是喝茶或是吃糖，各自打發著時間。
　　「瑪蓮大人，這個怎麼樣？」
　　瑪蓮正在挑戰刺繡，古蕾絲和亞修蕾伊也在繡著自己的花針，不時還給瑪蓮提點建議。瑪蓮一臉認真地頻頻點頭，顯得樂在其中。
　　伊魯姆希爾特以魯特琴彈奏出悠揚的樂聲，席拉則是在保養自己的武器和開鎖道具。
　　蛇杖、拉威涅和銜尾蛇聚在一處閉目養神，看來伊魯姆希爾特演奏的魯特琴聲十分療癒。
　　整體氣氛悠閒自在，畢竟難得會沿著幹道展開飛航之旅。
　　『堤歐，那邊狀況如何？』
　　『剛通過席倫男爵領地上空。對了，關於新的魔道具，我有一些想法。』
　　『啊哈哈，你的點子真的很多呢。』
　　我定期與亞路弗雷德聯絡，回覆傳來的訊息。
　　雖然已經離塔穆威爾斯很遠了，但魔法通訊機運作良好，雙方通聯順利。
　　由於空閒的時間很多，我還拿羽毛筆在紙上寫些東西，內容是我和亞路弗雷德討論的新魔道具。
　　難得擁有專用飛龍，我也考慮要和林德布魯姆締結召喚獸契約，方便有需要的時候傳喚。
　　我開始寫起召喚及遣返魔法的基本咒語。
　　雖然魔力資質不符就無法使用召喚魔法，但解決這點就沒其他問題了，只要讓瑪蓮將魔力注入魔石，或許就可以製作出召喚用的魔道具。
　　假使把魔石當成燃料罐使用，由於蓄積的魔力耗盡後還得重新充填，照理說要花不少錢請術士幫忙……不過只要身邊有召喚術士，這個問題好像也迎刃而解了。
　　……這樣一來，或許也能利用由我灌注魔力的魔石製作攻擊用的魔道具，或者利用亞修蕾伊的魔力製作治癒用的魔道具了。
　　嗯──因為還得為魔石填充魔力，每次使用的次數只有一次嗎？感覺只能用在緊要關頭呢。
　　另外還得準備用來寫入術式的魔石……不過由於術式不能太複雜，大魔法自然被排除在外，用起來實在不太方便。
　　當我在反覆嘗試中尋求平衡時，外頭的林德布魯姆叫了一聲。
　　我往外一看，發現熟悉的街景正逐漸接近。
　　『看得到伯爵領地了。』
　　『看來通訊到這一帶還不成問題。如果沒什麼事，我就暫時不傳訊息打擾了。』
　　『好的。有事再聯絡。』
　　我暫時結束與亞路弗雷德的通聯。
　　「林德布魯姆，附近的森林有座湖泊和大樹吧？往那邊去。」
　　林德布魯姆輕輕啼叫一聲。儘管在三頭飛龍之中算年紀較輕的，林德布魯姆仍發揮出領導力，帶著龍轎朝我指示的方向下降。
　　賈特拿伯爵家的別邸座落在森林湖畔……不過正確位置其實不在伯爵領地內。
　　所謂別邸只是表面的名義。實際上那是一棟與樹融為一體的古怪房子……巨木外圍設有螺旋階梯，居住空間則安置在樹上。
　　這棟房子是以木魔法及土魔法所打造的。雖然結構相當結實，卻有別於一般貴族的別墅。
　　聽說伯爵領地的孩子們私下謠傳這裡是魔女之家……哎，在不知情的外人看來或許是這樣吧。
　　不過正式名稱還是「賈特拿伯爵別邸」。其實這裡曾是母親的家，現在則由父親負責管理。
　　龍轎安靜地降落在房子前方、被開闢過的森林一隅。
　　當我輕撫林德布魯姆和其他飛龍的鼻頭、聊表慰勞之意時，牠們發出了微弱的滾喉聲。
　　「好棒的房子啊。」
　　「真有意思呢。」
　　聽到伊魯姆希爾特這麼說，席拉和瑪蓮都點頭贊同。
　　「……真的好像出現在故事裡的可愛房子呢，兩位以前和莉莎大人住在這裡嗎？」
　　亞修蕾伊興致盎然地抬頭仰望房子。
　　「是啊──我也很久沒來了。」
　　古蕾絲瞇起雙眼呢喃著說道。的確……自從搬去父親的宅邸就很少來了。這裡充滿了各種回憶，不過每年我都會來掃墓就是了。
　　我照例生成雪魔像除去房子四周的雪。除雪作業就交給它們，來搬行李吧。
　　爬上螺旋階梯，我輕觸入口的門，低聲唸出暗號。這扇門以魔法鎖上了，如今只有我和古蕾絲，再來頂多只有父親知道解鎖密語。
　　暗號是我跟母親的生日，還有第一次見到古蕾絲的日子，三者加總的數字。確實很像是母親的作風。
　　開門進入家中，以魔法光源照亮室內……一種類似暈眩的感覺隱約襲來。畢竟眼前的景象一如往昔，從未有過改變。
　　飄散木香的客廳，樹幹截成的大桌，廚房的空間。
　　裡頭寢室的門，通往樹上露天浴室以及樓下母親書房的樓梯。
　　大樹內部還有其他空間，室內空間比眼前看到的還要寬敞。
　　今天預計在這裡過夜，明天白天再去掃墓。
　　我把堆放在龍轎裡的行李和毛毯搬進來，接著在暖爐生火，並用魔法製水。
　　「堤歐。」
　　當我處理著雜事時，有人呼喚了我的名字。抬頭一看，原來是古蕾絲和亞修蕾伊。
　　「嗯？怎麼了？」
　　「堤歐德魯大人請先休息吧。接下來我們會處理。」
　　「是嗎？」
　　「趁著還沒日落，我們去森林捕些獵物，這樣晚餐就能吃得豐盛一點了。」
　　這麼說完，席拉和伊魯姆希爾特便帶著拉威涅出門。這些成員肯定能打到不少獵物……吃不完的份恐怕就會拿去餵飛龍了。
　　如今閒得發慌……嗯──不妨在家中到處看看吧。
　　「我知道了。那麼我在家裡跟附近看看。」
　　「好的。」
　　我先去了樹上的露天浴室，這裡打造成平面陽台，欄杆彼端的遠山景象一覽無遺。
　　「真是……令人懷念啊。」
　　我不禁脫口這麼說，眼前的山景一點也沒變。
　　……啊啊，印象中……小時候還跟母親和古蕾絲一起洗過澡呢……
　　我輕輕搖頭，甩開模糊的記憶。
　　本想把浴缸放滿水，最後還是決定罷手，畢竟都已經讓大家接手了，這是亞修蕾伊擅長的範圍，想必她會幫忙處理吧。
　　我下樓前往母親的書房。書籍都搬走了……書架空蕩蕩的。
　　由於其中還有魔導書，不能置之不理，最後都搬到父親的書房了。
　　母親是個疼愛孩子的人，卻不太希望我進書房。這也難怪，因為裡面擺著魔法相關書籍嘛。
　　……不過撇開這個不提，現在回想起來，母親實在太沒戒心了。
　　如果不想讓孩子進去，大可以在門上加鎖。就算我真的進去了，母親頂多也就是婉言相勸而已。
　　樓下的空間十分單純，只擺了書架和工作桌。
　　我想……應該沒有什麼危險的書。送到賈特拿伯爵公邸的書內容不深，都是適合初學者閱讀的魔法教本。
　　「嗯──……」
　　這有可能嗎？
　　母親是個實力高強的魔術師，想必做過不少研究和實驗，尤其是研究，可是我卻沒有任何印象。
　　換做是我，至少也會暗中設置一、兩座藏書閣。如果真有這種東西，放著這棟房子不管恐怕會有點問題……
　　到底該不該深入探究呢？我反覆思索。
　　這麼做只是為了滿足好奇心嗎？即便是家人，有些地方也不能隨便闖進去吧？
　　不過要是置之不理，會不會一直埋沒在此呢？又或者──遲早會被誰找到？
　　「……蛇杖，檢查天花板和地板，還有書架後方。」
　　我將五感連至蛇杖，徹查書房的每個角落。
　　天花板的角落嵌著一顆小小的魔石。
　　……有了。
　　找到了。
　　在書房獨自駐足了一會兒後，我回到客廳，叫住了正在準備飯菜的古蕾絲。
　　「……古蕾絲，有空嗎？」
　　「什麼事？」
　　古蕾絲面帶微笑地走來。
　　「那個。」
　　見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古蕾絲也不加催促，只是默默等候。
　　「假使母親的書房有道暗門，妳覺得我應該打開嗎？」
　　姑且不論要不要進去，我打算先聽聽古蕾絲的意見。而且要是用假設性的問法，最後也可以當作沒這回事。
　　面對突如其來的問題，古蕾絲瞪大眼睛，過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
　　「……如果莉莎大人有留下遺物的話。」
　　她直視著我的雙眼說道。
　　「我認為只有堤歐有資格繼承。」
　　「是嗎？」
　　古蕾絲忽然露出溫柔的笑容點了點頭，接著便回去煮飯了。
　　嗯，也對。
　　我再度來到書房。
　　「……失敬了，母親。」
　　我施展空中飄浮飛升至書架上方，將魔力灌進魔石。
　　其中一座書架嘎吱作響地退開，後方出現一道向下的階梯。
　　我深深吸了口氣，步下螺旋階梯，周遭沒有任何魔術機關。
　　……大概是為了避免我和古蕾絲誤闖時受傷吧。
　　走到樓梯盡頭，我以魔法光源照亮四周。這裡就是母親真正的書房。
　　天花板很矮，從高度看來恐怕已經是地底了。書架擺滿艱深的魔導書，桌上放著大鍋和實驗器具。
　　另外還有一本老舊的筆記本。
　　大致瀏覽了一下，內容果然都經過暗號加密，頂多只看得懂日期。雖然大概知道這是某種魔法咒語……但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解讀出來。
　　明明是研究魔法的筆記，邊邊角角卻有一些像是打發無聊用的塗鴉，該說很像母親的作風嗎？
　　我輕笑幾聲，接著仔細翻閱筆記。
　　裡頭畫著古蕾絲的戒指，還詳載了製作方式，想當然也被加密處理了。
　　……嗯，雖然可能還有其他資訊，但已經夠了吧。
　　這裡的東西就由我負責接管。
　　我抓著母親的筆記……暫時閉上了雙眼。
　　
　　
　　
　　◆◆◆◆◆
　　
　　──隔天起得較晚。
　　和大家一起用過早餐後，我換上禮服，手持花束走出後門。
　　「這裡是──」
　　母親葬在森林裡一處小空地，離家不遠。
　　到了舂天，這裡到處都是盛開的花朵。我和古蕾絲選了母親生前喜愛的地方，兩人親手安葬了母親。
　　本來想先除雪的，不過墓周圍卻很乾淨。
　　空地中央豎立著石碑。當初我和古蕾絲僅用木頭拼搭成墓牌，後來父親才正式立了墓碑。
　　「堤歐，你來啦？」
　　聽見有人呼喚我的名字，我轉頭一看，父親帶著伯爵領地的幾名騎士出現，另外還有兩個從未見過的小孩……他們是兄妹嗎？父親令騎士們在原地待命後，便帶著孩子們走了過來。
　　「啊啊，父親。」
　　「我聽說你已經乘著龍轎抵達了莉莎家，冬天搭龍轎移動很辛苦吧？」
　　「有魔法的加持，天氣冷也不成問題。」
　　「……也對。」
　　父親面露苦笑。
　　「那兩人是？」
　　「哈羅德和辛西亞，他們是孤兒。因為兄妹倆堅持要幫忙，我就讓他們當守墓人了。」
　　「守墓人──」
　　我望向母親的墳，墓碑和周遭環境十分整潔乾淨，管理得有條不紊。
　　「……謝謝你們。」
　　「塞量了。」
　　我開口道謝，兩人也低下頭。這對兄妹……八成也是伯爵領地的領民吧。
　　由於小孩子不可能是那時候的事件當事人，我不打算多說什麼。況且兩人又是孤兒，可想而知他們為何自願幫忙。
　　「我回來了，母親。」
　　我說完把花束供到墳前，大家依序上前默哀致意。
　　古蕾絲、亞修蕾伊、父親，再來是守墓人兄妹。
　　每個人在母親的墓碑前靜靜闔上雙眼，想必各自心裡都有話想說吧。
　　瑪蓮雙手合十，席拉和伊魯姆希爾特也靜靜禱告，我很開心她們能一起來為母親掃墓。
　　腦海裡逐漸浮現過往的種種回憶，印象中……我們常帶著午餐來這裡玩。
　　有好一會兒，我就這樣靜靜地閉著雙眼──
　　「──你等會兒就要回塔穆威爾斯了嗎？」
　　父親開口打破了靜謐的氛圍。
　　「……是的。」
　　我點了點頭。要是繼續待在那個家，最後也會覺得坐立難安，不然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而且……我也沒料到會在這樣的日子見到伯爵領地的領民，恐怕我還是不太能接納他們吧。
　　父親的隨身護衛也都是我不認識的人，還有守墓人的人選……總覺得父親在這方面還滿體恤我的。
　　父親當然明白我的苦衷，聽了我的回答也只是默默點頭。
　　再來……把書房裡的東西裝車，就可以搭乘龍轎回去了。除了資料，還有原料、魔石、器具等等，回程路上的龍轎感覺會有些擁擠，不過靠著空中飄浮多少可以減輕飛龍的負擔吧。
　　回程──預計順道經過席倫男爵領地，到時候至少會住上一晚吧。畢竟亞修蕾伊跟肯耐爾以及領民的感情不差，想必他們也有很多話想聊。
　　「咱們走吧。」
　　大家點點頭，接著便一個接著一個離開。我在離去前回首一望。
　　「母親，書房裡的東西我借走了。明年……我會再來。」
　　我對著墓碑低頭行禮，這才趕緊跟上大家。
　　
　　◆◆◆◆◆
　　
　　「肯爺！」
　　「亞修蕾伊大人！」
　　為了見肯耐爾一面，回程時我讓龍轎降落於席倫男爵家的宅邸。
　　下了龍轎後，亞修蕾伊面露微笑，開心地奔向從屋內來到中庭的肯耐爾。
　　見到亞修蕾伊突然來訪，肯耐爾驚訝地雙目圓瞠。
　　「好久不見。」
　　「喔喔，是堤歐德魯大人啊。」
　　我開口打招呼，肯耐爾便深深地彎腰鞠躬。
　　「貝黎涅殿下提過您的近況，聽說您在中央十分活躍呢。」
　　「哎，是發生過不少事情啦。」
　　要不是牽扯到魔人，情況也不會變成這樣。
　　「其他同行者們也請進，今天會過夜吧？」
　　「我是有此打算。」
　　「那真是太好了。」
　　肯耐爾笑盈盈地進了屋內。
　　「堤歐德魯大人還有大家都別客氣喔。」
　　亞修蕾伊也微笑著接待大家。
　　這是第二次造訪亞修蕾伊的宅邸了。
　　被帶往休息室後，大家喝著茶歇口氣。
　　由於回程的行李變多了，龍轎顯得擁擠拘束，現在正想好好伸展一下身體呢。
　　『那邊情況如何？我們預計在席倫男爵領地住一晚再回去。』
　　喝茶放鬆的同時，我傳了訊息給亞路弗雷德，過沒多久便收到回音。
　　『騎士團正在城裡四處探聽，可惜還沒有魔人的目擊情報。不過自從封印之門開啟，城內便頻頻傳出幽靈作祟的風聲。』
　　……幽靈。
　　這或許……跟露絲莉亞潔所謂「留下的東西」有關。
　　『有實際災情嗎？』
　　『目前還沒有。以魔人的手段來說，這也未免太溫和了……不過時機敏感，總讓人放心不下呢。』
　　『收集目擊情報的同時，這方面最好也多加留意。視情況而定，出手擊退也是一個選擇。』
　　『嗯。假使是鬼魂之類的不死生物，遇到了也花不了太大的工夫。』
　　……如果只是鬼魂的話。不過目前並未出現災情，實在難以判斷。
　　總之，這件事回去之後再說吧，我也還有功課要做。
　　我要解讀母親遺留的加密研究。
　　暗號採符號和隱語複合使用的形式，母親書房裡的書或許會有對照解讀用的密語本。
　　不過這也只能慢慢來了。聊得差不多後，我結束了與亞路弗雷德的通訊。
　　「男爵領地在那之後是否安好？」
　　我向肯耐爾問道。初秋聽貝黎涅提起時，情況好像還不錯。
　　「由於蟻群開始過冬，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雖然後來冒險者和士兵的混合部隊曾與蟻群數度交戰，但人員傷亡不多，螞蟻數量也愈來愈少，大致上算是解決了。」
　　「原來如此……真是太好了。」
　　有貝黎涅這個專家，應該不至於誤判情勢。慎重起見，最好能夠隨時掌握男爵領地的狀況。
　　雖然通訊機還在試作階段，但精準度顯然綽綽有餘。之後再徵求梅爾文王的同意，在由我運用的情況下，分別送給父親和肯耐爾一台試作機吧。
　　由於試作機只能進行一對一通訊，無須擔心有第三者偷窺通訊內容，現階段應該是足以讓各地領主使用了。
　　以據點之間的通聯方式來說，堪稱是劃時代的大發明，而且擺在父親和肯耐爾那兒也能保住試作機的秘密。
　　「請別擔心我們，亞修蕾伊大人有勞您照顧了。」
　　「──好的。」
　　看見肯耐爾深深彎腰鞠躬，我點了點頭。
　　
　　◆◆◆◆◆
　　
　　我們在亞修蕾伊的宅邸接受了款待，隔天便照計畫離開了席倫男爵領地。
　　雖然滿載行李的車廂十分擁擠，但旅途一路順暢。待龍轎降落在家門前，雙腳一踏上地面，我便盡情伸展著僵硬的身體。
　　「嗯──……雖然我是第一次搭龍轎，但真的一眨眼就到了呢。」
　　下了龍轎後，伊魯姆希爾特一邊伸展身體，一邊發表感想。
　　畢竟龍轎可以直線移動，不受地形和路況影響，要不是這次是沿著幹道移動，想必還能更快抵達吧。
　　「因為是用飛的嘛，雖然回程有點擠，坐起來很累就是了。」
　　「呵呵，那是你母親的遺物吧？要好好珍惜啊。」
　　伊魯姆希爾特笑著說道……也是啦。
　　我立刻將母親的遺物卸下龍轎、搬進家中。
　　搬完行李後，林德布魯姆牠們便長嚎一聲回城裡了。嗯嗯，真的不用費心呢。
　　「這些行李要搬到哪裡呢？」
　　「家裡還有空房間，就拿來當成書房吧。至於大鍋和機材……之後我再拿去工房。」
　　我這麼說完，席拉點了點頭，隨即抱著一大堆書進入家中。拉威涅和蛇杖嘴啣布囊魚貫而入，瑪蓮也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抱著書尾隨在後。
　　書架等日後再慢慢補足。大鍋最好先放在屋簷底下，以利隨時移動，畢竟鍊金術的設備機材還是擺到工房比較方便。
　　雖然也沒返鄉很久，但終歸還是平安回到了塔穆威爾斯。可是……總覺得要做的事情變多了，一件一件解決吧。
　　
　　
　　
　　第34章　魔光水脈
　　
　　
　　──地下二十樓。從分歧點出發穿越門扉，眼前儼然是另一個世界。
　　自然的岩壁，還有倒掛的鐘乳石，感覺有點像前幾層的洞窟區域。
　　魔光水脈最大的特徵是淹水的部分比正常通道還要多，除非潛水前進，否則難以探索至最深處。水脈混合了鹹水與淡水，應該是與大海相通。
　　「……好美。」
　　伊魯姆希爾特看著蔚藍色的水面呢喃說道。
　　水裡和天花板的岩壁上，到處長滿了燦爛的水晶狀物體，在洞窟內部交映出神秘的色彩。水的透明度極高，光源也不少，如夢似幻的景象呈現出有別於宵闇之森的風情。
　　「明明現在是冬天……水溫卻沒那麼冷呢。」
　　輕觸水面後，亞修蕾伊輕聲道出感想。
　　「這裡大概有熱水噴出孔吧，也有可能是因為在迷宮內的關係。」
　　「熱水……什麼？」
　　席拉疑惑地歪著頭。
　　「就是湧出熱水的地方。就算找到了也別靠太近，一不小心可是會燙傷的。」
　　我指著釋放氣泡與熱水的噴出孔說道。
　　之所以離開宵闇之森，轉而攻略魔光水脈……是為了強化大家的應變能力，順便尋找封印之門。
　　另一方面也是騎士團對於此區的探索遲遲沒有進展。
　　成果不彰的理由再明顯不過了，有太多地方都必須仰賴水中呼吸和水上步行才得以探索。既然如此，我們的探索範圍當然就以淹水的部分為主了。
　　「所有人都帶了水中呼吸的魔道具跟紅色轉界石吧？」
　　慎重起見，我又確認了一次，大家都點了點頭，不過終究是為了以防萬一。
　　要是在魔光水脈進行探索，水中戰鬥自然在所難免。因此，我決定採用水中呼吸和水上步行以外的方式展開探索。
　　「氣泡盾。」
　　第四階級魔法，融合水風屬性的氣泡盾，我打算罩著大泡泡潛入水中。這樣一來──交戰之際就不至於受到水的阻礙了。另一方面，敵人非得進入泡泡才能攻擊，進入泡泡時會發出聲音，有利於避免突襲。
　　「由於感官容易受限，還沒適應之前，妳們兩個千萬不要太亂來啊。」
　　「好的。」
　　「我會小心。」
　　「那麼在大家習慣之前，由我先打頭陣。」
　　古蕾絲帶頭進入水裡。
　　雖然席拉和伊魯姆希爾特平時的感知能力較強，但受到限制的情況又是另一回事了。
　　亞修蕾伊有拉威涅陪伴，蛇杖則是負責充當瑪蓮的保鑣，那我就負責殿後吧。
　　好了──要展開水中探索囉。
　　湛藍的世界美得宛如幻夢，卻隱約激起內心深處的不安。對這幕景象感到好奇的並非只有瑪蓮，其他人也都不斷地四下張望。
　　「來了。」
　　才走沒多久，我們就遇到了魔物。帶頭的古蕾絲出聲警告大家。
　　銀色的魚群──是劍魚。
　　其魚鰭尖銳得有如刀械，牠們擅長成群結隊地飛出水面，趁著錯身而過時劈砍對手。
　　大夥兒分為前後衛，藉此分散敵人的目標。
　　魚群突破泡泡襲來，卻立即被古蕾絲的巨斧粉碎，或是被席拉的短刀斬斷。看起來完全不費吹灰之力，她們大概很擅長處理這種單純的作業吧。
　　我一度來到中衛的位置，並生成冰壁阻隔敵軍，免得牠們飛越前衛撲向後衛。
　　拉威涅一口氣冰封了逼近的魚群，亞修蕾伊再揮舞著長錘一一擊碎。
　　伊魯姆希爾特直接拉動弓弦，弦音在水裡傳開，魚群便開始自相殘殺。
　　在蛇杖和伙伴們的保護下，瑪蓮閉上雙眼舉起細劍，將注意力集中於無詠唱魔法。她在構築術式的同時，直直地刺出細劍。
　　第三階級雷魔法•雷擊。劍尖迸發電光，自相殘殺的劍魚接連觸電。才一眨眼的工夫，亞修蕾伊和拉威涅的冰魔法就吞噬了魚群。
　　雷擊屬於防身魔法，殺傷力不高……即便是瑪蓮也用得來。考慮到學會後遲早能派上用場，我便教了她這招攻擊魔法。如同水魔法的凍結，這種魔法在水裡一樣易於傳導。加上又有氣泡盾保護，只要控制得宜，自己就不會觸電。
　　「後方有新的敵人。」
　　聽到拉威涅的嗚吼和亞修蕾伊的聲音，我回過頭去。
　　眼前出現了體型與大型犬相仿的巨大烏賊。漆黑的身軀，散發紅光的眼睛，是墨烏賊。
　　還好已經解決了劍魚。這傢伙擅於噴出大量墨汁，再趁亂發動攻擊。要是有牠在場，其他魔物的危險性也會增加。
　　「那傢伙由我來應付。」
　　我回到隊伍最後方。雖然墨烏賊噴吐了墨汁，我卻指定在那個空間生成水魔像。
　　烏賊抓住渾身漆黑的水魔像，瞬間猶豫了一下。我趁機發動魔力循環展開突擊，在接近的同時用銜尾蛇一擊制伏對手。
　　在烏賊的角度看來，簡直像是被自己吐出的墨汁反撲了。
　　「原來還可以這樣使用魔像啊。真是受教了。」
　　亞修蕾伊讚嘆著說道。
　　「畢竟水可以直接拿來生成魔像嘛。當然，對付仰賴視覺的魔物，使用透明的水魔像會更有效果。」
　　聽了我的說明，亞修蕾伊一臉認真地點了點頭。
　　水魔像的殺傷力不高，不過作為輔助還算有用。
　　今天的晚餐就這麼決定了。劍魚可以直接煮來吃，墨烏賊也可以食用。此外，烏賊墨汁更是品質精良的墨水。先回收沉入水底的轉界石，並完成魔物的剝取，接著再慢慢探索吧。
　　
　　◆◆◆◆◆
　　
　　──結束魔光水脈的探索，並在公會處理完戰利品的素材後，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前往王城求見梅爾文王。
　　先前我跟亞路伯特王子透過魔法通訊機說好了，今天他也會在場。
　　而踏進沙龍時，兩人已經到了。
　　「喔喔，你回來啦。」
　　「是的。昨天傍晚到的。」
　　「所以呢？你跟亞路伯特要談什麼？」
　　既然梅爾文王都問起了，我便試著徵詢他對魔法通訊機的意見，我和亞路伯特王子實際演練了如何交換信息。
　　突然間，梅爾文王板起面孔。
　　「這個魔道具可以進行遠距離的文字通訊，塔穆威爾斯和賈特拿伯爵領地之間的訊號一切正常。」
　　「喔……你又弄出了一個厲害的東西呢。有你在真是一點都不無聊。」
　　儘管臉上露出困擾的表情，梅爾文王卻笑得有點開心。
　　「未來希望能讓所有擁有者自由通聯，不過目前僅供一對一使用。」
　　我簡單扼要地說明現階段的完成度、未來的成品，以及其他問題等等。
　　認真聽完後，梅爾文王整個人靠到椅背，盤起雙手低聲沉吟。
　　「這個魔道具的確很棒，不難想像有了它會帶來多大的變革……不過朕無法馬上批准，影響太大了。」
　　「或許是這樣沒錯。」
　　梅爾文王的回應多少也在預料之中。要是立即推廣，整個社會架構可能會徹底轉變。
　　「至少……要慎選持有者吧。另外也得確保機制完善周全，避免使用者和管理者隨意濫用。」
　　嗯。運作機制安插了契約魔法，只要提高契約魔法的複雜度，應該就行得通了。像是加入諸多制約、僅限迷宮內使用，或是利用契約魔法加密，讓伺服器端有權中斷終端的連接……今後的課題已經有方向了。
　　為了確保安全──可以每個據點只設置一台，並限定通訊對象。好比騎士團的指揮官，或者王國的重要人士。
　　梅爾文王大概也明白通訊機的利用價值極高吧。他扶著下巴沉思了一會兒，抬起頭說：
　　「重點是在技術層面確保安全措施，不然沒有人敢放心使用。你們就繼續進行魔道具的開發試用吧，等到完成之後，朕保證一定大大獎勵你們的功勞。」
　　「謝謝您，父親大人。」
　　得知一直以來的研究沒有白費，亞路伯特王子深深低下了頭。只要重新評估契約魔法，問題也有辦法解決，開發目標算是有著落了吧。
　　「算了。就這點來說，也幸好你們開發了這個。」
　　梅爾文王苦笑著說道。
　　事情談妥，停下來休息一會兒，配著點心喝完茶後，我又提出另外一件事。
　　「對了，聽說城裡出現了幽靈。」
　　「嗯，騎士團那邊已經報告過了。有人在深夜目擊白色人影突然浮現，隨後又穿牆消失了。時間點主要都是晚上，不過發現的地點遍布全城。」
　　梅爾文王點了點頭。目前似乎還沒造成災情……場所遍布各地嗎？
　　碰不碰得到得看運氣了。由於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也不能都把時間耗在這上面。
　　「我懷疑可能跟魔人有關。」
　　「喔。」
　　梅爾文王聞言，神情頓時變得有點凝重。我表示此事可能跟露絲莉亞潔的遺言脫不了干係，梅爾文王一臉沉思地點了點頭。
　　「的確，多加防範也沒什麼損失，不可以因為沒有出現災情就輕忽大意。」
　　「不妨委託冒險者公會？若有人查出幽靈的真面目，或提供有助於調查的情報，再依程度發放獎金。不過必須事先說明風險，以免冒險者涉入過深。」
　　「嗯，有意思。不出動士兵，反而找上冒險者啊。」
　　梅爾文王興致盎然地挺出身子。
　　「也對。冒險者應該有能力分辨幽靈是不是不死生物。」
　　亞路伯特王子補充說道。沒錯，冒險者分辨得出不死生物和鬼魂之間的細微差異。之後再根據目擊證詞鎖定特徵，據此調閱文獻。若果有必要，甚至可以直接出兵殲滅。
　　「好，你們就放手去做吧。」
　　「那我就繼續在魔光水脈探索封印之門了。」
　　聽我這麼說，兩人點了點頭。
　　
　　◆◆◆◆◆
　　
　　由於魔光水脈有別於以往探索的環境，事前的紮實訓練十分重要。有鑑於這次是自己親自下場，我改持練習用的手杖指導伊魯姆希爾特。這段期間──銜尾蛇就靠在圍牆邊曬太陽順便見習。
　　伊魯姆希爾特的臂力強勁，我教她把巨箭當成長槍使用，拓展中距離的攻擊。在提升魔法控制力的訓練中，亞修蕾伊和瑪蓮也慢慢彌補不足、精進所長，藉此增強戰力，消弭隊伍的弱點。
　　以伊魯姆希爾特的情況來說，箭矢在魔光水脈的環境，有效射程會變短。不過只要把巨箭當成長槍操耍，便能補足這個缺陷。幸好杖術和槍技大致通用，指導起來並沒有什麼問題。
　　「伊魯姆不必模仿我的動作，學會基礎就可以自由發揮了。」
　　「像是……這樣嗎？」
　　伊魯姆希爾特緩緩地從右邊揮槍、左邊掃尾，是上下包夾的攻擊。
　　「不錯呢。不過最好用上段攻擊分散敵人的注意力。」
　　要是在實戰中突然使出這招，敵人恐怕會有些措手不及吧。尤其她又是蛇身……能夠實踐許多人類辦不到的攻擊方式。
　　「不過妳要小心，畢竟甩尾攻擊等於是直接以肉身衝撞對手啊。」
　　「尾巴斷了是可以再生啦……嗯，謝謝你的提醒。」
　　這麼說完，伊魯姆希爾特淡淡地笑了。可是還是會痛吧。
　　「嗯，我再仔細想想。」
　　伊魯姆希爾特點了點頭，繼續和我操控的水魔像投入訓練。
　　至於亞修蕾伊和瑪蓮……兩人反覆在身體四周收放魔法盾。
　　這樣訓練是為了強化展開護盾的速度和精準度，不僅能提升魔法控制力，也有助於強化近身戰的防禦性。無論施展魔法還是構築術式，最好都要能不假思索地立即展開魔法盾。
　　「妳們累了就休息喔。」
　　「好的。現在還不要緊。」
　　亞修蕾伊和瑪蓮對我笑了笑，卻還是在繼續訓練。
　　理想目標是操控魔法盾之餘仍然能夠應付近身戰，或是施展自己擅長的魔法以及大規模術式。
　　……訓練漸入佳境時，梅爾賽蒂亞突然出現在門邊。
　　「早安，堤歐德魯殿下。」
　　「啊啊，梅爾賽蒂亞卿。」
　　「現在方便借一步說話嗎？關於幽靈騷動一事，我們從冒險者那兒收到一些有趣的消息。」
　　哎呀，挺快的嘛。原本以為還得多花點時間呢。冒險者動用了人海戰術就是不一樣呢。
　　不過……為什麼是由梅爾賽蒂亞報告呢？而且她也換成了面對長官的恭敬口吻，想必聽說了不少事情吧。
　　「沒問題。妳先進去吧，我來備茶。」
　　「不用勞煩了，畢竟現在還在值勤，我也不好意思打擾您的訓練。」
　　梅爾賽蒂亞苦笑著說道。啊啊，果然是為了公事而來啊。
　　「乍看之下，大使殿下似乎正在操控魔像，站著說話的同時，還能控制魔像指導大家，可見您的處理能力是多麼不同凡響，真是太嚇人了……」
　　在梅爾賽蒂亞的視線前方，古蕾絲、席拉及伊魯姆希爾特正在和水魔像集團進行空中實戰訓練。
　　古蕾絲率先衝鋒陷陣，轉移敵人的注意力。期間席拉神出鬼沒地發動打帶跑突襲，伊魯姆希爾特則負責掩護。雙方打得昏天暗地，魔像被破壞後又重新再生回歸戰線，佈下火網再度展開激戰……大概就是這樣。
　　梅爾賽蒂亞似乎看得入迷了，不久她才輕輕搖頭看著我說：
　　「根據情報研判，幽靈的真面目有可能是精靈。」
　　「──精靈嗎？」
　　「不少冒險者都這麼說，我想應該有一定的可信度。」
　　「原來如此……」
　　精靈……啊。
　　如果是半實體化的精靈……不知情者確實有可能會誤認成幽靈。
　　既然迷宮的封印跟精靈有關，魔人派出精靈也算合情合理──是嗎？
　　我對精靈並不是那麼瞭解。至於瑪蓮……由於她本身會召喚術，又身為巫女，和精靈之間的協和度相對較高……不過她也並非這方面的專家。
　　現在應該找誰求助，我心裡大概有底了。那就是冒險者公會會長•奧莉亞。
　　妖精與精靈的本質相近，奧莉亞看到寶珠時也對精靈之力有所感應。有了她的幫忙，說不定就能引出這次的精靈。
　　對了……她好像說過想跟我聊聊母親的往事。
　　「我明白了。關於精靈一事，我這邊也會試著調查看看。謝謝妳特地跑一趟。」
　　聽我這麼說，梅爾賽蒂亞面露苦笑。
　　「不會，這也是工作嘛。目前由我負責聯絡大使殿下。」
　　「哎呀，妳不是加入了探索班嗎？」
　　當聯絡人似乎太糟蹋梅爾賽蒂亞的能力了……
　　「為了隱瞞魔人殺手的真面目，梅爾文陛下對鄰近諸國散播了許多假消息。因此，陛下希望讓相關人員負責聯絡事宜，便由我親自接手了。」
　　原來如此……只有認識我的人才能放心託付重任嗎？如果是梅爾賽蒂亞，似乎也有辦法私下聯絡米爾德麗得。
　　「其中也包含了大使殿下與老家鮮少往來的不實傳聞，還請您見諒。」
　　「啊啊，是為了避免消息走漏時連累老家嗎？」
　　「是的。」
　　該怎麼說呢……想到伯爵領地的領民，總覺得心情有點複雜……不過也不能因此對父親見死不救。
　　在塔穆威爾斯以外的地方遇襲也很麻煩。總之，就算表面看來疏遠，我私底下還是可以透過通訊機偷偷聯絡父親和席倫男爵領地。
　　……嗯，身為開發通訊機的人，這麼說實在是有點自賣自誇，不過真的好方便啊。要是從表面完全看不出關聯性，對情報戰而言顯然相當有利。
　　
　　◆◆◆◆◆
　　
　　「您好，堤歐德魯先生。」
　　聽完梅爾賽蒂亞詳細描述精靈的特徵，我便趕緊前往冒險者公會，海瑟看到我時開口打了招呼。
　　「妳好，我想見公會會長，請問她在嗎？」
　　「是。請稍候，我這就進去轉達。」
　　海瑟走進公會內部，過了一會兒才又回來。
　　「請進，公會會長已經在裡面的房間等您了。」
　　海瑟帶著我前往公會內部。上了樓梯後，盡頭的房間就是公會會長•奧莉亞的辦公室。室內幽靜清雅，有辦公桌、書架以及待客用的桌子和沙發。
　　「喔喔，你來啦，等你好久了。」
　　奧莉亞笑著請我入座。我坐到桌子對面，接受茶水的款待。
　　「妳在工作嗎？」
　　「公會會長平常的工作以批審為主，無聊得要死呢。嗯……頭髮和眼眸的顏色很像莉莎呢。」
　　仔細端詳過我的臉後，奧莉亞緬懷似地瞇起雙眼。
　　……很像母親，是嗎？被人這麼說，總覺得怪難為情的。
　　
　　
　　

轻之国度录入组 发表于 2020-2-4 11:43

　　第35章　聖女的來歷
　　
　　
　　「……好了，該從哪裡說起呢？」
　　奧莉亞顯然很想分享有關母親的回憶。
　　我當然很樂意聊母親的事情，不過還是先把要事處理完吧，心裡有所惦念也沒辦法好好聊天。
　　「在那之前，我想請教妳一些事情。」
　　「唔？問我嗎？什麼事？」
　　「妳知道坊間盛傳的幽靈騷動嗎？」
　　「嗯。王家委託了冒險者公會，對於提供有力情報者，將提供獎金犒賞。」
　　「就是這個，那個幽靈說不定是精靈。」
　　「喔。」
　　奧莉亞稍微睜大雙眼。
　　「由於目擊情報不夠確實，我才想徵詢一下專家的意見。」
　　「怎麼說呢？」
　　「聽說那傢伙滿臉愁苦，而且一靠近就會消失，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才被誤認成幽靈吧。」
　　我講述完目擊情報的要點，奧莉亞面有難色地閉上雙眼。
　　「有話想跟人類說的時候，有能力的精靈確實會不得已地化為實體。」
　　「……精靈通常都會避開人類吧？」
　　如果想看見精靈，就得像巫女那樣主動與精靈的波長同步，或是像召喚士那樣訂下隸屬契約。不然──就得是種族特性和魔力資質天生近似精靈的妖精。
　　不過冒險者之中有人能使役精靈，照理說應該能認得出來。
　　「嗯，因為精靈不願自己的外貌和特性受人類的意念侷限，不過擁有明確自我的高等精靈不在此限。」
　　根據奧莉亞的說法……精靈似乎是一種精神體，且容易受他人的印象影響。
　　「就這點來說，好在這次是朝精靈的方向著手，還能回歸中性的本質。」
　　嗯，也幸好沒有出手。
　　問題只剩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了。
　　「既然會避開人類，想必是在不情願的情況下化為實體吧。」
　　「……嗯。可能的原因是……」
　　「──魔力淤積。」
　　「城裡嗎？」
　　奧莉亞瞪大雙眼。
　　該說是現象還是地理特性呢？自然界有些地方就是容易淤積魔力。
　　魔物會主動聚集到凝聚大量魔力的地方，由於體內含有魔石成分，魔物們在這種地方也比較方便活動。
　　「城裡說不定被放置了釋放魔力的物品。」
　　對精靈造成不良影響的物品，魔人確實有可能把這種東西帶進來。
　　「嗯。看來有必要喚出精靈仔細詢問一番，為了避免精靈逃走，就把他關進結界吧。」
　　奧莉亞說得理所當然的樣子，想必她自有辦法吧。
　　「接著就是找出原因並加以排除嗎？妳可以喚出特定精靈關起來嗎？」
　　「時間要挑精靈晚上活動的時候，再來就是選擇地點了。」
　　所謂地點是……？
　　不曉得是不是從我的表情裡感受到疑惑，奧莉亞說：
　　「從先前的情況看來，精靈目前已經過度活性化，如果硬要關起來，很有可能被精靈襲擊。總之，得先削弱精靈的力量，委託費由公會出……你願意幫忙嗎？」
　　「所以會跟精靈交手嗎？」
　　「我是這麼認為啦。光是展開結界困住精靈，我就已經忙不過來了。」
　　這樣事情反而簡單。
　　再來──就是選定場所了。找個適合的廣場，事先疏散人群吧。
　　「那麼我來準備舞台，晚上在公會前碰面。」
　　「嗯。」
　　奧莉亞點了點頭，然後她長嘆一口氣，整個人貼著椅背說：
　　「還好你願意接受委託，畢竟沒幾個人有正確的心態，又能應付得了凶暴的精靈。」
　　「是嗎？」
　　「嗯，不愧是莉莎的兒子。」
　　奧莉亞笑了起來，神情顯得比剛才柔和許多。
　　「可惜我只顧著考慮自己的事情。」
　　我也不希望她對母親的部分抱有太大的期待。
　　「是嗎？好了，精靈一事先擱在一旁，來聊聊第一次見到莉莎的情況吧。」
　　奧莉亞靠上桌面交抱雙臂。
　　「當時──守護者突然出現在迷宮內，許多傷患被送進了公會。由於事情剛好發生在人多的地方，災情相當慘重。」
　　此時，母親翩然現身。
　　她二話不說地為傷患一一施加治癒魔法，直到魔力枯竭倒下為止，確實很像母親的為人呢。
　　「對公會而言，莉莎可是大恩人呢。我向她致謝，彼此變成了好朋友……聽說她希望在塔穆威爾斯大迷宮改善自己的體質。」
　　啊啊，母親來大迷宮果然是為了這個啊。
　　「她在魔法方面的確相當了得……可惜心腸太軟，讓人忍不住為她操心。所以我勸她用當時的酬金進佩瑞史弗德學舍就讀。」
　　「母親就是在那裡認識了父親跟蘿傑塔小姐吧。」
　　「嗯。之後再見面時，莉莎還跟蘿傑塔搭檔當起了冒險者呢。」
　　這麼說完，奧莉亞面露苦笑。
　　「似乎是這麼一回事。」
　　「唔──你對自己的母親瞭解多少？」
　　「我知道她曾被稱為聖女，實際上領民們遇到困難時，也常常跑來拜託母親，母親對此總是有求必應。還有她喜歡旅行，感覺旅途中好像幫過很多人。」
　　「嗯，剛來公會時也是這樣呢，外號就是那時候取的。」
　　不過……其實我對母親的過去並不是那麼瞭解。如果我當時再大一點，母親或許會告訴我很多故事吧。
　　對於父親而言……回憶過去是件很痛苦的事情。這點我跟古蕾絲也一樣。
　　「看了莉莎的魔法形式，我大概猜得到她的出身。她可能來自北方的──榭瓦多利亞王國。如果想瞭解自己的家族譜系，不妨去那個國家找找看吧。」
　　「榭瓦多利亞──」
　　那是北方的島國。雖然國土不大，卻靠著魔法繁榮。
　　島上有個名為賢者學聯的魔法研究機關，跟塔穆威爾斯的佩瑞史弗德學舍同屬魔法殿堂。
　　不……單論魔法的話，那邊才是專業吧。
　　據說榭瓦多利亞之所以盛行魔法研究，是因為祖先來自於滅亡的魔法王國貝里翁多拉。貝里翁多拉的首都在魔人抗戰中被徹底燒毀，倖存者於是逃往了榭瓦多利亞。
　　總之……這下就知道母親來自何方，又在哪裡學會了魔法。
　　雖然奧莉亞說想瞭解家族淵源，去那裡可能會有所幫助。
　　但循著魔法系統和魔力資質的方向追查，遲早也會找到親戚吧。
　　「就在那段時間前後，榭瓦多利亞正好發生了政變。或許……莉莎是貴族或知名魔術師的弟子呢。雖然莉莎堅稱自己是個平凡的魔術師，使用的魔法卻相當特殊呢。」
　　「……我會拿來作為參考的。」
　　我不禁苦笑。也是啦。
　　離開有學聯的榭瓦多利亞來到這裡……對魔術師而言……實在沒什麼好處，哪怕是為了改善體質。
　　除非有難言之隱，否則通常不會離開榭瓦多利亞吧。反過來說──就是因為不得不離開榭瓦多利亞，最後才選擇來到塔穆斯威爾。
　　若是真有什麼苦衷，自然也就不會向人提起自己的身世了。
　　「莉莎這個人真是與眾不同，她曾經帶著紅色轉界石，跑進滿月的迷宮救助受困的冒險者呢。另外──她還做了奇形怪狀的東西。喏，這就是妳母親做的手杖。」
　　奧莉亞拿出一項難以形容的物品……綴有骸骨的鐵球表面遍布尖刺，並以鎖鏈扣在手杖上，看不出是流星錘還是魔法杖。這什麼啊？
　　「一揮動它，非指向性魔法就會到處亂飛。這玩意兒有趣歸有趣，不過用途有限。原本是希望可以從各個角度施放魔法，可惜最後失敗了。我覺得很有意思，就拜託莉莎讓給我了。」
　　「啊哈哈。」
　　雖然古蕾絲的斧頭並非是母親做的……但可能受到了她的影響吧。亞修蕾伊也選擇了長錘作為武器……該說是因果輪迴嗎？哎呀，總覺得自己也要負起一部分責任呢。
　　
　　◆◆◆◆◆
　　
　　跟奧莉亞談完後──先前往王城吧，畢竟還得知會騎士團，為晚上做好準備。
　　請侍者幫忙傳話時，對方表示梅爾文王在沙龍。
　　是之前去過的沙龍，由於僅供王族私人使用，閒雜人等不會出現在沙龍裡，想討論什麼都很方便。
　　「哎呀。」
　　跟著侍者前往沙龍的路上，我遇見了兩位打扮得體的男性。
　　「喬賽亞殿下、羅伊殿下，這位是異界大使堤歐德魯大人。堤歐德魯大人，這兩位是皇太子喬賽亞殿下，以及二王子羅伊殿下。」
　　侍者為雙方介紹。
　　「啊啊，你就是傳說中的那位。」
　　滿臉笑容的是皇太子──喬賽亞王子。
　　「之前都沒機會碰面呢，我是喬賽亞。」
　　「在下堤歐德魯•賈特拿。」
　　「我是羅伊。」
　　兩人主動要求握手，我也依序伸手回握。
　　先前之所以一直沒碰到他們……是因為我僅在必要時才會來王城，而且王之塔有很多我無法進入的地方。
　　沒見過我的王族們平常想必都在那裡生活吧，另外也得顧及亞路伯特王子的立場。
　　「……唔，聽說你是個精明幹練的魔術師，沒想到竟然還是小孩，我原本還以為會長得更古怪呢。」
　　雖然不知道羅伊做何想像……但話一說完，他便目不轉睛地直盯著我的臉。羅伊大概也發現自己的行為有失分寸吧，他鬆手後聳聳肩笑了。
　　「哎呀，失敬了。畢竟你揭露了蘿絲瑪莉的陰謀，我就猜可能是大人扮成了小孩吧。」
　　「您真愛說笑。」
　　我微笑帶過羅伊的揶揄。
　　不過心智確實是個大人，也算猜對一半了。
　　「羅伊，就算才剛經過荷弗利德的事情，你也不能這麼失禮吧。」
　　喬賽亞王子苦笑著說道。
　　……嗯──他在說什麼啊？
　　「太不像話了！」
　　這時有人踩著重重的腳步衝出了通道另一頭的沙龍。
　　「那位是三王子荷弗利德殿下。」
　　侍者介紹道。
　　荷弗利德王子憤恨地朝梅爾文王所在的沙龍門口瞪了一眼，接著轉頭面向這邊，和我對上了眼。
　　「荷弗利德殿下，這位是──」
　　「啊啊！我知道！是那個可疑的魔術師吧！」
　　荷弗利德王子氣呼呼地指著我說道。
　　「喂，荷弗利德……」
　　喬賽亞王子蹙起眉頭出聲喝斥，荷弗利德王子卻充耳不聞。他甩了甩頭，大叫起來。
　　「喬賽亞殿下不覺得奇怪嗎！？離開留學的國家搭船回來，姊姊居然就被幽禁於北之塔，還有個莫名其妙的魔術師聲稱揭發了姊姊的陰謀，大搖大擺地隨意進出王之塔！真令人不快！」
　　「荷弗利德認為你不值得信任，便跑來找我們談判。不過這種事情跟我們說也沒用，所以他又去找父親大人理論，我們是被逼著一塊兒來的。」
　　羅伊王子補充說明。
　　所以這三人才會湊在一起啊。有意見大可以直接跟我說，犯不著把皇太子跟二王子扯進來吧。
　　「那麼我該如何證明自已的清白呢？要我接受魔法審問嗎？」
　　我對荷弗利德王子說道。
　　「這、這個。」
　　王子一時驚慌得說不出話，接受魔法審問可是件大事。
　　荷弗利德王子似乎不願罷手，卻又沒有孤注一擲的決心，最後只好硬著頭皮大手一揮。
　　「不、不對！你身為魔術師，怎麼可能不知道如何迴避魔法審問！誰會相信你啊！」
　　難不成他以為是我讓蘿絲瑪莉背了黑鍋嗎？蘿絲瑪莉分明才是知道如何迴避審問的人啊。
　　「你們在做什麼！？」
　　梅爾文王走出沙龍大聲喝斥。一群人在通道上吵得不可開交，要不發現也很難吧。
　　「父、父親大人……！」
　　荷弗利德依然不肯干休，不過梅爾文王睥睨四周後似乎也理解了狀況，他蹙起眉頭說：
　　「荷弗利德，剛才也說過了，你的言論不僅侮辱了大使的戰功及名譽，也等於是質疑朕的判斷。要是再當著本人的面繼續胡鬧，你最好有所覺悟。」
　　聽到梅爾文王這麼說，荷弗利德王子咬牙切齒地拂袖離去，臨走前還不忘瞪我一眼。留在原地的喬賽亞王子一臉困惑，羅伊王子則是無奈地聳了聳肩。
　　「你們也回起居室吧。」
　　梅爾文王對著喬賽亞王子和羅伊王子這麼說完，隨即轉身離開。
　　「不好意思，荷弗利德冒犯你了，畢竟他很敬重姊姊。」
　　「是啊，還希望你別放在心上。下次再慢慢聊吧。」
　　兩位王子離開了，因為我還有事要找梅爾文王，便走進了沙龍。
　　梅爾文王輕輕嘆氣，示意我坐到對面的位置。
　　「抱歉……原本不想讓你看到這番醜態。」
　　「不會。」
　　蘿絲瑪莉的弟弟嗎？事實上蘿絲瑪莉的確聰穎過人。身為長期朝夕相處的弟弟，發現真相後也不無可能心生敬佩。
　　皇太子、二王子和大公主為大王妃所生，二公主、三王子是二王妃之子。而已故的三王妃──則是亞路伯特和瑪蓮的母親。
　　「這恐怕是朕的過失吧……明明平白無故給你添了那麼多麻煩……而且蘿絲瑪莉的事情也是──」
　　梅爾文王扶著額頭深深嘆了口氣。
　　「……朕也聽亞路伯特提過了，你還顧慮到潛入迷宮的冒險者，盡可能把通訊機的價格壓低。不好意思啊，忽略了你的用心。」
　　「不會。為了讓您繼續完成，我想了很多辦法呢。」
　　我半開玩笑地這麼說完，梅爾文王面露苦笑。基本上我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自己，理由沒那麼嚴肅高尚。
　　「接著是我今天來這裡的理由。」
　　看見梅爾文王點頭，我便開始訴說跟奧莉亞討論時的發現與決定。入夜前得疏散人群作好安排，騰出與精靈交戰的空間。
　　「精靈啊……嗯，朕明白了。日落前趕緊做好準備吧。」
　　
　　
　　
　　第36章　與精靈交戰
　　
　　
　　「晚安。」
　　「喔喔，你來啦。」
　　大家深夜一起前往冒險者公會，奧莉亞和梅爾賽蒂亞早就在那裡等著了。
　　一看到我們，奧莉亞輕鬆地舉起單手打招呼。
　　「這邊都準備好了。」
　　梅爾賽蒂亞說道。我拜託騎士團先抵達適合戰鬥的地點，並確保該處淨空。
　　到了晚上，冒險者公會前的廣場到處都是出了迷宮的人，不適合作為戰場。所以最後選定南區廣場進行準備，首先要朝那邊移動。路上我問奧莉亞：
　　「戰鬥中有什麼事情需要注意嗎？」
　　「目前還沒掌握精靈的真面目……很難訂出明確的攻擊方針。」
　　「該如何削弱精靈的力量呢？」
　　「假使精靈受到了魔力淤積影響而巨大化，那麼就直接扒開外皮吧。雖然最有效的還是魔法──」
　　環顧在場成員後，奧莉亞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看著我。
　　「……不能失手幹掉位於核心處的精靈吧？」
　　聽我這麼說，奧莉亞苦笑起來。
　　「這種情況通常必須全力以赴，根本犯不著操這個心。不過從你的實力和幫手看來，倒也不是沒這個可能啦。」
　　「……原來如此。」
　　對手具有相當的危險性……可是為了獲取情報，又不能二話不說直接幹掉。必須斟酌力道嗎？
　　問題是要到什麼程度，這點只能在交戰中視情況調整了。
　　有效的方式是魔法攻擊，對手的攻擊手段不明。既然如此，就由我打頭陣吧。無論物理還是魔力攻擊，我都應付得來。
　　聊著聊著，我們抵達了現場。由於事先委請梅爾文王安排，現場已經做好了準備。
　　──簡單的祭壇上擺著召喚精靈的祭具，用來困住精靈的魔法陣也畫好了。
　　「我要開始囉？」
　　一切都準備好之後，奧莉亞宣告著說道。這裡是南區──噴水池廣場。
　　各自的職責視喚出的精靈種類而定。
　　「麻煩妳了。」
　　「嗯──那麼。」
　　聽了我的回答，奧莉亞點點頭，開始吟唱咒語。
　　「自沉眠中甦醒的徬徨御魂，回應我的呼喚吧……」
　　某種目不可視的東西在詠唱聲中逐漸聚集，魔力正匯流而來。
　　感覺就像是小小的物體不斷地來來去去。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篩選過程反覆了無數次。
　　然後那個出現了，格外巨大的物體排山倒海而來。
　　四散的霧氣凝聚成型、化為實體，連我都能清楚看見。暗夜裡浮現白衣與白髮，少女抱著頭，面露苦悶的表情。
　　「趁現在──!」
　　奧莉亞觸摸腳下的魔法陣。結界瞬間發動，光圈籠罩了廣場。
　　精靈撓抓結界，痛苦地扭動身軀──
　　「為何跨越邊界四處漂流？請務必回答──」
　　奧莉亞繼續呼喚，瑪蓮也對著痛苦的精靈祈禱，伊魯姆希爾特則是舉弓鳴弦。
　　精靈憤恨地轉過頭，首度睜開雙眼。眼窩裡不見眼白及瞳孔，只有一片血紅，奧莉亞見狀瞪大了眼睛。雖然她並未中斷吟唱，嗓音卻變得益發緊張。
　　──女性的身形，紅色的眼眸。看到精靈的外表時，我心裡已經有底了。
　　「──對手是魔法型。集中防禦。」
　　我簡短地這麼說完，大家立即照指示行動。奧莉亞、瑪蓮及伊魯姆希爾特三人各自施展法術鎮壓精靈，其他人則負責保護她們。
　　我為大家施加抗精神攻擊的心靈領域，再展開防禦光罩避免後衛直接遭受攻擊──隨即準備上前應戰。
　　「我走了。」
　　我轉頭對大家笑了笑，手握銜尾蛇走上前。
　　雖然不是魔人，但這傢伙也很棘手，還因為不明原因蓄積了過多力量，導致凶暴化。再加上又不能一口氣幹掉……好吧。
　　「咿咿咿咿啊啊啊啊啊……」
　　精靈的叫喊分不清是哭聲、悲鳴，還是呻吟。魔力大幅攀升，精靈的身體也跟著產生變化，長出了角、翅膀和尾巴──不過精靈卻抗拒似地環抱自己的肩膀。
　　「護盾！」
　　我對夥伴下達防禦指令。下一秒──精靈張大嘴巴──我展開最大規模的魔法盾。
　　尖叫──
　　海嘯般的衝擊波湧來。那是悲鳴，能夠撕裂聽者魂魄的魔力波動。除了能讓聽者陷入恐慌，還具有物理性的破壞力。
　　結界內的石磚龜裂破碎──廣場上的石砌噴水池更是化為微塵。
　　「咕嗚嗚！」
　　負責維持結界的奧莉亞咬牙承受撞向內壁的衝擊，只有護盾後方的物體僥倖逃過一劫，未遭衝擊波粉碎。
　　不過誰也沒有受傷，不僅無人遭受精神損害，結界也還維持得好好的。
　　尖叫音波。雖然聽到時已經來不及防禦──但出大招前似乎得花時間蓄積魔力。既然如此，肯定有辦法可以應付這傢伙。
　　報喪女妖。傳說中悲泣著宣告家人死訊的女精靈，同時也是妖精的一種。畢竟精靈和妖精──就好比親戚嘛。
　　性質與杜拉漢相近，同樣容易被誤認成不死生物……不過剛才的威力──不是BFO的小嘍囉可以相提並論。
　　「加上人類的意念後，這傢伙的力量增強不少！你要當心啊！」
　　外型變化的原因就是這個啊。聽背後的奧莉亞這麼說，我發動魔力循環，腳蹬石磚撲向報喪女妖。
　　併用魔法加速的同時，我往反手握著的銜尾蛇灌注魔力，朝報喪女妖重重一擊。
　　既然已經化為實體，哪怕對手是精靈，攻擊也不可能落空。濃烈的魔力反撲而來，手感十分沉重。假使這重量就是精靈身上的魔力及意念，那確實相當可觀。
　　雙方在火花中向後彈開。
　　「嘰咿咿咿咿啊啊啊！」
　　報喪女妖大聲怪叫、節節逼近，同時還放出凝聚於掌心的紫色魔力。
　　我側身避開彈道，展開大大的魔法盾承接魔力。這是為了探查攻擊性質。
　　衝擊波及整面護盾，那是不斷震動共鳴的魔力凝聚體。
　　假使以肉身承受攻擊，恐將骨頭碎裂、內臟翻攪，免不了全身重傷。除了尖叫聲之外，這傢伙還有其他攻擊方式。
　　不過──我沒道理裹足不前。為了對抗報喪女妖掌心蘊含的魔力，我揮出銜尾蛇，兩者的魔力互相角力、衰退與抵銷，手裡傳來麻痺感。
　　在這個過程之中，我隱約感受到瘴氣的氣息，還有人類的無數意念交錯其中。
　　怪不得──如此沉重陰鬱。
　　「來吧。看我把它徹底剷除。」
　　我舉起魔杖──刻意笑了笑。
　　報喪女妖原本將後方的三人視為敵人，不過經過我的挑釁，對方似乎完全鎖定了我。
　　蓄積魔力的雙臂揮掃而來。我或是阻擋，或是迎擊。
　　雙方宛如跳著圓舞曲般飛上空中，互相削弱魔力。
　　景物急遽變化的同時，說不上是悲鳴或怒吼的聲音傳來。
　　在報喪女妖發出尖叫聲之前，我持手杖往她下巴一頂，再從上方猛擊。
　　不曉得是沒有痛覺，還是纏附身上的贅物不算精靈的一部分，報喪女妖並未顯露絲毫怯色。銜尾蛇落下的瞬間，她已重振旗鼓，面對我大聲尖叫。
　　──出現了音障，接著是衝擊波。
　　我展開多層魔法盾及氣幕，抵禦如海嘯般湧來的衝擊波。這一擊範圍極大，徹底吞噬了護盾。
　　為了讓夥伴的位置不受衝擊波影響，我並未使用幻體。
　　「閃電雲！」
　　第六階級雷魔法。帶電烏雲縈繞全身，報喪女妖痛苦地掙扎。雷擊魔法更有效果嗎？不過也只是眨眼間的事情。報喪女妖大大地甩動身體，以魔力波驅散了雷雲。
　　雙方不約而同地再度交鋒。銜尾蛇蘊含的藍白魔力，以及寄宿在報喪女妖雙手中的紫色魔力，兩者在黑夜中畫下光的軌跡。
　　對方才出一擊，我就已經攻擊好幾次了。
　　手中傳來確實削弱了對手的觸感，然而報喪女妖毫不退卻，連擋都不擋。
　　趁對方還沒貼得太近，我從旁邊側身飛越，拉開了距離，接著回頭繼續揮舞龍杖猛打。
　　報喪女妖凝縮雙手的魔力，大範圍地掃來。我手持銜尾蛇正面突破，近距離直擊報喪女妖的腰側。
　　雖然處於凶暴化的狀態……報喪女妖攻擊時卻經過深思熟慮。蓄積這麼多魔力後……她已晉升為高階的存在了嗎？
　　我頂開報喪女妖的下巴迅速抽身，雖然抓不到我的正確位置，報喪女妖卻朝我脫離的那一帶──伸手一指。
　　四散的魔力在我周圍凝聚，化為無數紫色光球。這是──
　　報喪女妖放聲尖叫，音波碰觸光球的瞬間產生共鳴，引發一連串的爆炸。幾乎在同一時間，氣浪以我的身體為中心湧向四面八方。
　　「堤歐！」
　　夥伴們不禁驚叫，不過完全沒問題。我毫髮無傷地衝破氣浪，就這樣朝報喪女妖發動突擊。雖然報喪女妖舉起雙手擋下了銜尾蛇，但我踩著護盾跳到一旁，一個急轉彎變換軌道，直擊她的頭側。
　　以我為中心點發生的爆炸──是我本人的魔法使然。
　　第四階級火魔法•驅退暴風。這種魔法可在術者周圍散佈氣浪，主要供近距離防身之用。
　　我套用反應裝甲的原理施放氣浪，抵銷了來自四面八方的共鳴•衝擊波。
　　因為報喪女妖剛才的攻擊──近似風魔法共鳴炸彈。
　　報喪女妖大概沒料到我能逃過一劫吧，她恨恨地鬼吼鬼叫，立即追趕過來。
　　她不惜以渾身魔力作為共鳴彈，有樣學樣地發動自爆攻擊。
　　然而要是源頭不夠強，音叉也不會有太大的擺震幅度。既然共鳴波並非源自尖叫，靠護盾就綽綽有餘了。我算好角度，將音波導向後方。
　　接著是迎擊、迴避、追擊。交會劈斬時，暗夜裡留下藍白殘光。再來又是衝擊波和爆炸。
　　──感覺對手的攻擊力道愈來愈微弱了，每次攻防都像在耗損燃料。
　　好──妳就儘管使出大招吧。
　　「放馬過來！」
　　我感知到蓄積的魔力，遂停下腳步。報喪女妖瞬間瞠大雙眼，一舉提升魔力，展開圓錐狀的多重護盾。同時空前劇烈的尖叫吞噬了我。
　　尖叫聲與魔力奔流綿延不絕。銜尾蛇縈繞藍白電光，呼嘯著回應我的魔力，手裡傳來沉甸甸的觸感。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發現奔流中的破綻後，我勢如裂帛地旋轉身體，在護盾的加持下鑽透魔力障壁。
　　「咿──」
　　見我貫穿了魔力海嘯，報喪女妖發出全然迥異的悲鳴，並展開巨大的魔法圓陣。
　　我的目的──並非殺了她。綜觀先前的情況，這個魔法應屬妥當。
　　「燃燒殆盡吧。」
　　第八階級火魔法•熔爐窯火，炙炎火球包覆了報喪女妖。大火球上下構成封陣，將對手困進球型漩渦的灼熱地獄，將一切徹底燒盡，是極為兇惡的魔法。
　　報喪女妖在裡頭痛苦地揮散魔力。糾纏不去的意念，以及惱人的瘴氣都被燒得一乾二淨，可以感覺到報喪女妖的力量逐漸衰微減弱。然後──
　　「就是現在！」
　　炙炎朝四面八方崩散。
　　原本火焰應該凝聚至中心產生爆炸，不過這樣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於是我中途解除了法術。
　　火球散去，留下的是──散發淡淡磷光的小精靈。體型不似報喪女妖，反倒更像妖精。
　　從字面上看來……報喪女妖即為女妖精。
　　所以她是妖精的一種嗎？還是剛才異變的影響使然？又或者我無意間將自己的既定印象投射到她身上了？
　　精靈背上長著通透的蝶形翅膀，顏色鮮艷得有如閃蝶。
　　我擔心自己下手太重，不禁轉頭望向奧莉亞。她點了點頭，看來是不打緊。
　　不曉得是不是失去了意識──精靈閉著雙眼緩緩下降，落到我的掌心後才稍微睜開眼睛。
　　然後──精靈帶著略顯恍惚的表情，好奇地盯著我的臉。
　　「妳──沒受傷吧？」
　　「──嗯。」
　　她好像會說話，妖精看著我點了點頭。
　　慎重起見，我以循環鍊氣為她診斷，儘管身體瞬間顫動了一下，精靈……不，妖精還是乖乖不動。
　　循環鍊氣似乎也對妖精有效，她的體內還殘留著些許瘴氣，透過循環鍊氣的中和，瘴氣逐漸排出體外。
　　……可是瘴氣卻莫名其妙地不斷湧現，情況顯然不對勁。
　　我降落地面。瑪蓮和伊魯姆希爾特中斷祈禱鳴弦，結界也隨之解除。剎那間，瘴氣突然變強了。
　　
　　
　　
　　總之──目前循環鍊氣還有辦法遏制與驅散。就這樣繼續以循環鍊氣鎮住瘴氣，再找出原因加以排除吧。
　　不過從這反應看來，妖精之所以耗損得比想像中快，恐怕也是多虧了她們的支援吧。
　　「你沒受傷吧？」
　　亞修蕾伊走到身邊。雖然我整個人毫髮無傷，她的表情卻相當凝重──啊啊，原來如此。
　　「放心吧。那個魔法本來就是這種效果，所以我看起來才像是被捲入了爆炸。」
　　「嚇死我了。」
　　古蕾絲輕撫著胸口，瑪蓮也將手貼在胸前，重重地吁了口氣。除了她們以外，席拉和伊魯姆希爾特也一副釋懷的樣子。
　　「嗯。抱歉，害妳們擔心了。」
　　我搔著臉頰這麼說完，她們淡淡地笑了。
　　想必奧莉亞早就知道驅退暴風了。她非但不擔心，還一臉傻眼地說：
　　「哎呀，怎麼會有那種戰鬥方式？而且好久沒看到第八階級的魔法了。動用那種大魔法還能控制得如此精確，真是驚人啊。喔，不能再悠悠哉哉閒聊下去了。」
　　說著說著，奧莉亞望向妖精的臉。
　　「瘴氣一直源源不絕地冒出來呢。」
　　「恐怕是因為──妖精原本所在的地方出現了異狀吧。好──」
　　奧莉亞對著我掌心的精靈說：
　　「可以說明一下妳為何所苦嗎？說不定我們幫得上忙喔。」
　　妖精點點頭後，隨即起身。
　　「拜託你們，跟我來吧。」
　　口齒不清地這麼說完，妖精便飛離我的手中──或許是瘴氣帶來了不良影響，她露出痛苦的表情，差點失速墜落。
　　我伸手接住妖精，以循環鍊氣幫忙排出瘴氣。
　　「繼續待在我的手上吧，我會想辦法處理瘴氣的。」
　　「嗯、嗯。」
　　「該怎麼走呢？」
　　妖精指向──暗夜中的馬路彼端。
　　「幸好您沒事，大使殿下。」
　　原本在結界外指揮士兵的梅爾賽蒂亞走了過來。
　　梅爾賽蒂亞必須瞭解事情經過才能回報王城，於是我請她負責駕駛馬車。
　　掌心內的妖精一副坐立難安的樣子，攀著我的手臂來到肩頭後……她才選定那裡坐下。
　　我是無所謂啦，反正這樣也不妨礙循環鍊氣。妖精輕撫我的臉頰，滿意地點了點頭。
　　馬車依循妖精的指引，奔馳在夜晚的塔穆威爾斯。不久──
　　「這棟嗎？」
　　「嗯，對。」
　　妖精點點頭。我們來到北區的一角。窗戶外釘著木板──看來是棟無人的舊屋。
　　雖然不知道魔人留下了什麼──但恐怕是藏在這房子裡吧？至於魔人是早已預見家庭妖精會受到影響，還是純屬失算，這點就不得而知了。
　　原本打算直接進入屋內，可惜門鎖著。
　　「我來吧。」
　　席拉把某種道具插入鑰匙孔，三兩下便響起開鎖的聲音。
　　「嗯，你有一群好夥伴呢。」
　　奧莉亞感嘆地說道。身為冒險者公會會長，她對小偷自是相當包容。
　　「打擾了。」
　　「在那邊。」
　　妖精指向二樓。來到這裡之後，就算沒有指引，我也慢慢能夠掌握正確位置了。
　　大夥兒走進二樓其中一個房間。房內不見任何家具擺設──卻有座暖爐。妖精指著暖爐內。
　　以風魔法清除殘灰後──裡頭出現一個奇妙的物體。
　　「就是，這個嗎？」
　　這棟房子的入口鎖著，八成是從煙囪扔進來的吧。這東西──長得很像精靈殿深處的寶珠。
　　不過只有外觀像。寶珠蘊含精靈之力，這個物體卻散發瘴氣。看來──這就是魔人帶進來的東西。
　　「該怎麼辦呢？」
　　古蕾絲輕輕提起斧頭問道，她的意圖顯而易見。
　　「不能……操之過急啊。」
　　「我也這麼認為。」
　　這玩意裡頭不曉得蓄積了多少瘴氣，至少影響力足以與魔力淤積匹敵。
　　要是直接破壞而導致大量瘴氣溢流，一切就白費了。最壞的情況，城市一隅甚至可能被夷為平地。總之，目前還不確定會有什麼影響。
　　──魔人究竟有什麼企圖？竟然把這種東西丟在敵陣不管，難道是隨我們處置的意思？
　　莫非被找到了也無所謂？目的是引發這場騷動？還是讓發現者破壞它？又或者先藉他人之手保管，有需要時再拿來用？
　　如果是這樣，乾脆扔到遠離塔穆斯威爾的地方──不過魔人說不定知道如何找到它，況且我也不放心把這種東西脫手。
　　資訊太少了──實在無法判斷怎麼做才是最好的選擇。
　　「總之……把這個帶走的話，妖精就不會受到影響了吧？」
　　「就這麼做吧，畢竟家庭妖精就是會受到屋內物品的影響嘛。」
　　家庭妖精啊。跟家庭有關的精靈或妖精不在少數，奇奇莫拉就是一個例子。一家之主去世時，報喪女妖也會哭嚎哀嘆，所以才被歸類其中嗎？還是受瘴氣和人類的意念影響，導致性質產生變化呢？
　　總之，露絲莉亞潔留下的紀念品先暫緩處分。我施展空中飄浮，帶著懸空的紀念品走出屋外。
　　一離開屋子，妖精身上的瘴氣頓時煙消霧散。啊啊，這樣就解決了。
　　「只好找個地方安置這玩意兒，在那裡張設結界……等到確保溢出的瘴氣失效，再調查這是什麼。查明真相之前務必審慎應對。」
　　「瞭解。」
　　古蕾絲閉上雙眼，靜靜地守候在一旁。
　　真受不了，露絲莉亞潔竟然留下這麼危險的東西。
　　不過這也是魔人們留下的證據，或許能循線查出那些傢伙的目的。
　　
　　◆◆◆◆◆
　　
　　魔人帶來的東西──暫名魔人寶珠──姑且安置在王城一隅的地下區域。
　　由魔術師隊設下嚴密的結界加以封印。雖然不會對外界產生影響，但魔人寶珠本身完好無損。
　　考慮到魔人可能利用寶珠做了什麼安排，一直放在王城或神殿也很危險。我跟梅爾文王決定先暫時安置在戒備最森嚴的王城，並在城市外圍另設保管寶珠的設施。
　　總之，魔人寶珠一事就先這樣了。
　　「她好像很喜歡你們呢。」
　　結束報告後，我們便離開王城踏上歸途。路上奧莉亞說了這麼一句話。
　　沒錯。妖精並沒有留在那棟屋子，反而一直在我們身邊飛來飛去，怎樣都不肯離開。
　　她似乎對瑪蓮和伊魯姆希爾特也有好感，她輕觸瑪蓮的指尖，兩人相視而笑。看來──瑪蓮果然跟妖精之類的很合得來呢。
　　「不能，跟你們在一起嗎？」
　　妖精看著我問道。
　　「不，也不是不行。不過妳家不是那間老民宅嗎？」
　　聽我這麼說，妖精露出淘氣的笑容搖了搖頭。
　　「家庭妖精選定主人才會住進屋子，她大概想搬進你家吧。反正家庭妖精是幸運的象徵，又花不到伙食費，有何不可呢？當然了，家庭妖精也不會對家人造成任何危害喔。」
　　奧莉亞補充說明。
　　幸運的象徵啊，以景久的方式來說就是座敷童子吧？
　　「──大家呢？這樣好嗎？」
　　「幸運的象徵……聽起來不錯呢。」
　　「有妖精在的家感覺好棒啊。」
　　我試著徵詢古蕾絲等人的意見。她們沒有反對，反倒是相當歡迎。
　　「好，那就來我家吧。」
　　我這麼說完，妖精便露出開心的表情飛來飛去，在空中留下跟翅膀同色的藍光殘影。
　　「這樣的話，一家之長要不要幫她取個名字？畢竟曾嚴重受他人影響，想必也會留下後遺症吧。所以最好加強她跟主人之間的連結，讓性質穩定下來。」
　　這樣啊。也對，一直叫她妖精也不大好。
　　「……叫瑟拉菲娜如何？」
　　「嗯──……嗯。」
　　稍微思考過後，我提出這個名字。妖精也考慮了一下，隨即點點頭，淡淡地笑了。她好像很喜歡的樣子。
　　不過跟之前比起來，她的外表好像又變得更稚氣了。
　　
　　
　　
　　第37章　騎士與王子
　　
　　
　　「嗯──……」
　　感覺到額頭傳來輕柔的觸感，我醒了過來。
　　微微睜開眼睛，只見瑟拉菲娜以倒掛的姿勢看著我，小小的手掌輕撫著我的頭。好癢。
　　「──早啊。」
　　道過早安後，瑟拉菲娜笑嘻嘻地在房內飛舞。
　　「早餐準備好了。我來叫大家起床。」
　　這麼說完，瑟拉菲娜飛到門前。她輕揮手指讓門打開，獨自穿過門縫離開。
　　……因為是家庭妖精的關係嗎？剛才的門也是，即便不直接接觸，瑟拉菲娜也能讓家中的物體移動。她只要在旁邊看著，掃把就會自動打掃。
　　多虧有瑟拉菲娜，大家花在家事上的時間與心力減輕不少。她做事完全合乎妖精的風格，像是早上醒來就已經打掃完了，或者是趁家人入睡時做好家事。
　　不過家事還是大家輪流做，煮飯就是其中之一。身旁的古蕾絲她們還在睡，今天輪到席拉和伊魯姆希爾特下廚。
　　我打了個呵欠，準備起身，可是古蕾絲的手靠在我胸膛上。
　　身旁是古蕾絲和瑪蓮，再過去是亞修蕾伊。
　　亞修蕾伊和瑪蓮相偎而眠，彷彿一對感情很好的姊妹。
　　仔細一看──三人的睡臉破壞力真高啊。那僅著睡衣毫無防備的模樣，刺激性實在太強了。
　　「古蕾絲。」
　　我仿照瑟拉菲娜的方式，以手指輕撫她白皙的額頭。滑過瀏海時，柔亮的髮絲滑落指縫。
　　「嗯，早安……」
　　古蕾絲稍微睜開眼睛，臉上露出微笑。
　　「早啊。」
　　古蕾絲伸手輕輕摸了摸我的臉頰，我將手指插進亞修蕾伊和瑪蓮的秀髮中輕輕爬梳。
　　「……堤歐德魯大人……好癢。」
　　亞修蕾伊發現後樂得呵呵笑了。瑪蓮也睜開眼睛，好像覺得很癢似地面帶笑容扭動身軀。
　　瑪蓮不甘示弱地搔起我的腰側，古蕾絲和亞修蕾伊見狀也起了玩興一起加入。
　　「等一下，三人聯手也太……」
　　雖然我嘗試阻止，但她們互相使了個眼色，便帶著頑皮的笑容聯手進攻。大家在被窩裡嬉鬧了好一會兒，寢室迴盪著她們的歡笑聲。
　　
　　◆◆◆◆◆
　　
　　「啊──……早啊。」
　　「早安。」
　　「早安。」
　　換好衣服下樓時，席拉、伊魯姆希爾特和瑟拉菲娜正把早餐端上桌。
　　因為跟三人在被窩裡打滾的關係，我現在非常清醒。一大早就面對這麼強烈的刺激，怎麼可能不清醒。
　　最近晚上都在解讀母親筆記本裡的暗號，早上變得很難爬起來。
　　古蕾絲不願比我先睡，時常幫忙泡茶，亞修蕾伊和瑪蓮也自發性地勤奮練習魔力的操控。大家熬夜的機會都比以前更多了。
　　不過跟大家一起熬夜解讀暗號還滿開心的。
　　至於解讀暗號方面──我已經慢慢抓到頭緒了。
　　母親的日記似乎就是代碼書，可以用來解讀符號。
　　因為日記內容與事實不符……跟我的記憶對不上。
　　母親和古蕾絲往年都會為我慶生……那天卻寫了完全不相干的事情。這就是提示了。
　　我參照筆記本的日期，把日記的文字轉換成數字，再以數字對照文字，絞盡腦汁百般嘗試。符號轉換的規則因日期而異，沒辦法立刻分析出結果，不過我還算樂在其中。
　　目前已知食譜經符號轉換後就是藥品配方，希望魔法咒語也能照這樣順利解讀。
　　「伊魯姆，最近早上還好嗎？」
　　我委婉地問她會不會冷。她點點頭說：
　　「有了魔道具之後，情況還不錯。謝謝你，堤歐德魯。」
　　「再過不久，天氣就不會那麼冷了。」
　　席拉說道。春天啊。由於隆冬時期陸路封閉，到了春天往往有大量人事異動。有人進來塔穆威爾斯，也有人離開。
　　既然大家都準備好了，那就來吃早餐吧。
　　在我們開動之前，拉威涅一直動也不動地坐在雞肉前。這方面牠還是很有狼性，對於上下關係分得十分清楚。
　　「今天──亞修蕾伊和席拉好像有什麼安排吧？」
　　「是的。我跟奧菲莉亞大人有約。」
　　亞修蕾伊要去佩瑞史弗德學舍上課，席拉則是去盜賊公會繳費。
　　「我也去孤兒院看看好了。」
　　「既然如此，乾脆跟席拉一塊兒去嘛。」
　　席拉點頭附和，她們的行程都決定好了。亞修蕾伊和拉威涅，席拉和伊魯姆希爾特。多人結伴同行我也比較安心。
　　不過這樣一來──隊員人數就不夠了，今天還是別去迷宮探索吧。
　　「我要去王城辦點事情。聽說那邊稍有進展，叫我有空過去一趟。」
　　是北之塔那邊的進展，蘿絲瑪莉願意對我鬆口。要不然……古文書的解讀將難以破瓶頸。
　　剛好有這個機會，就去聊聊吧。
　　「好的。瑪蓮大人呢？要陪我一起看家嗎？」
　　聽古蕾絲這麼說，瑪蓮點了點頭。當然，瑟拉菲娜也在家。
　　「別忘了帶魔法通訊機喔。有事就聯絡我。」
　　我這麼說完，她們點了點頭，家中成員都配有一台魔法通訊機。
　　那是試作階段的伺服器機型，組隊時可以透過我持有的通訊機互相聯絡，目前這樣就夠我們用了。
　　
　　◆◆◆◆◆
　　
　　──因為不想太早出發，我用過午餐稍事歇息才前往王城。
　　我來到玄關外，朝著天空吹響龍笛，林德布魯姆聞聲離開廄舍，從王城直線飛往這邊。多虧有牠，往返王城變得十分輕鬆。
　　「那我走囉。」
　　「好的。路上小心。」
　　我朝出來送行的古蕾絲、瑪蓮和瑟拉菲娜輕輕揮手，旋即飛向空中。林德布魯姆全力加速，一眨眼就把我載到了王城廣場。對林德布魯姆來說，這趟路程似乎有點不太過癮。哎，遲早有機會遠行的。
　　「哎呀，切斯特卿。」
　　「啊啊，大使殿下。今天沒去迷宮探索嗎？」
　　看來他今天也休息。
　　切斯特坐在廣場向陽處，盯著士兵們訓練。
　　「是啊。今天──我有事要去北之塔。」
　　切斯特的臉抽動了一下。
　　「您要找蘿絲瑪莉大人嗎？」
　　「嗯。切斯特卿要不要一塊兒來？」
　　蘿絲瑪莉名義上正在養病，基本上不可能見得到她。不過要是跟我一起去，至少還能說得上話。
　　「可以嗎？」
　　「嗯，切斯特卿不介意的話。」
　　「那就承您的好意……請容我隨同探視。」
　　我便與切斯特一同前往北之塔。抵達時，有人正站在入口爭論不休。
　　「陛下有令，未經許可不得進入。」
　　「那我該怎麼獲得許可？」
　　「這個──恕在下無法回答。」
　　情況大概是這樣。
　　「荷弗利德殿下……」
　　切斯特呢喃著說道，是三王子荷弗利德。
　　「切斯特卿……還有──又是你啊。」
　　荷弗利德似乎聽見了切斯特的聲音，轉身抓了抓頭髮。
　　不過他並不像之前那樣失去冷靜。
　　上次見面時，荷弗利德似乎才剛回來。聽亞路弗雷德說，由於蘿絲瑪莉的派系分裂，荷弗利德情急之下才跑去找皇太子跟二王子。
　　雖然當時曾試著探聽他的評價，但亞路弗雷德不常跟他碰面，所以不是那麼瞭解。
　　比起其他王子公主，荷弗利德相形失色，在王宮內的評價也是。身為蘿絲瑪莉的弟弟，荷弗利德實在太不起眼了。
　　嗯──他之所以對魔術師反感，很有可能是受姊姊虛飾的表面態度影響。
　　「……你來見姊姊嗎？」
　　「是的。」
　　在這個節骨眼說謊也無濟於事，我便乾脆地回答了。況且只要稍微調查一下，就能知道我是少數得以進出北之塔的人。
　　「──如果您有話想說，要不要一起來呢？」
　　聽我這麼問，荷弗利德王子驚訝得瞪大眼睛。
　　他好像壓根沒想過我會這麼說。
　　王城塞歐雷姆是荷弗利德王子的老家，我這個外人突然出現，他難免覺得偈促不安，實際上我並非如他所想的那般滿懷敵意。
　　不能對外聲張的部分──有切斯特和荷弗利德王子同行，蘿絲瑪莉應該不至於說溜了嘴。
　　「可以吧？」
　　「有大使殿下陪同便可放行。不過無論是誰進了北之塔，都必須向梅爾文陛下報告。」
　　一問之下，守衛給了這個答案。看來梅爾文王跟我對於蘿絲瑪莉的想法大致相仿。
　　「為什麼……你……不，可是。」
　　荷弗利德王子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點頭同意了。
　　他微微低頭，安分地跟在我和切斯特身後。等會兒可以從蘿絲瑪莉口中問出什麼呢？
　　經由入口進入北之塔後，裡頭有座浮石電梯，跟王之塔的很像。
　　三人乘著浮石在北之塔中垂直上升。
　　這裡的浮石移動速度緩慢，不如王之塔的升降梯。
　　井壁內按照固定間隔設置了石像鬼雕塑──若是試圖跳入井道逃離，屆時石像鬼恐怕會立刻撲過來吧。
　　施展空中飄浮在密閉空間內進行近身戰，對於魔術師來說太吃力了。而且不能魔法也很難脫離井道。
　　荷弗利德王子嫌惡地看著安置在內牆上的石像鬼。
　　不久，浮石抵達了北之塔頂層。走過通往頂層區域的天橋後，浮石便自個兒下降了。回去時只要跟天橋附近的石像鬼說一聲，浮石就會再度從底下升起。
　　我們經過迂迴曲折的通道，來到盡頭處的房間。蘿絲瑪莉似乎在這兒。
　　不過蘿絲瑪莉並非被關在某個特定的房間，整個頂層就是監獄。
　　聽說北之塔原本是用來幽禁涉有某種重嫌的達官顯要，防堵魔術師入侵的措施最為嚴密。不過由於對象是達官顯要，設備和佈署人員都算恰如其分。
　　聽說佈署在這裡人員受到嚴密監視，進出時都要接受魔法審問。
　　「這組合真奇特呢。」
　　──蘿絲瑪莉的房間感覺十分清爽。房內只擺了最低限度的家具，沒有任何可供躲藏的地方，裡頭的廁所與浴室大概也一樣空空蕩蕩的吧。
　　蘿絲瑪莉原本坐在工作桌前看書，不過抬頭看到我們後，她露出了狂傲的笑容……該怎麼說呢？她給人的印象跟上次見面時差不多。
　　「我的事情比較複雜，兩位先請。」
　　我讓同行者們先說。他們必須在我的監視下才能開口，而我得等他們迴避之後才能做正事，所以順序必然如此。只好請他們聊完後先回去了。
　　「……切斯特卿，你先說吧。」
　　荷弗利德王子略顯緊張地禮讓切斯特。
　　切斯特向荷弗利德王子敬完禮便走向蘿絲瑪莉。
　　「蘿絲瑪莉殿下……不，蘿絲瑪莉大人，久違了。」
　　「我不記得有求你來探望我喔。」
　　蘿絲瑪莉起身掏出以前看過的羽扇。
　　「因為親近的貴族們似乎不曾來探視過您。」
　　「所以你是代表他們而來嗎？」
　　蘿絲瑪莉的臉上毫無喜色。
　　「重情重義實屬美德，不過──你真的明白我為何疏遠你嗎？」
　　也對。想必切斯特最不解的就是這點吧。總不可能是因為單純的好惡或一時心血來潮。
　　「……不，我不明白。」
　　「是嗎？那我就告訴你吧。雖然你是葛瑞格推薦的人──卻好像不太瞭解葛瑞格的為人呢。我只需要誓死效忠我的騎士，但你不是吧？當你選擇背離飛龍隊、優先探索迷宮時，這點早已不言可喻，所以我才決定跟你保持距離。」
　　「這個。」
　　切斯特瞪大雙眼。
　　原來如此。蘿絲瑪莉並非因為自尊心受創才疏遠切斯特。切斯特隸屬於葛瑞格的派系，卻堅守騎士道的自我規範，徹底效忠於王國及王家。
　　所以蘿絲瑪莉認為一旦發生什麼事情──他說不定會陣前倒戈，轉而投靠敵營。
　　既然如此，倒不如打一開始就不相往來。這大概是蘿絲瑪莉管理風險的手法吧。
　　不過她也說得太直白了。
　　結果葛瑞格派誤以為切斯特惹怒了蘿絲瑪莉……就此與他切割。
　　所以經過葛瑞格和費爾南多的騷動，切斯特還能保住飯碗。這或許也算是蘿絲瑪莉的功勞，畢竟她對此絕口不提。
　　切斯特閉上雙眼，然後開口：
　　「……即使如此，我還是想見蘿絲瑪莉大人。」
　　這大概是因為他親身體驗過被葛瑞格派捨棄的痛吧。
　　「──這也是你的自由啦。如你所見，雖然沒辦法離開這裡，但我還挺享受現在的處境呢。」
　　蘿絲瑪莉聳了聳肩。不曉得是不是心滿意足了，切斯特向蘿絲瑪莉低頭行禮便退往後方。
　　看來──切斯特關心的是蘿絲瑪莉受到了什麼樣的待遇。
　　「荷弗利德。」
　　蘿絲瑪莉瞇起眼睛看著弟弟。
　　「姊姊──我。」
　　「我大概猜得到你為何而來，你是不是找父親大人談判了？」
　　「這個……是的。」
　　蘿絲瑪莉以羽扇掩嘴──對著荷弗利德王子說：
　　「因為這位異界大使識破了我的計謀，我才會流落到這兒。這就是事實的真相。」
　　「可、可是……竟然把姊姊關在這種地方……」
　　「荷弗利德。」
　　面對心有不甘的荷弗利德王子，蘿絲瑪莉露出格外溫柔的微笑。
　　「你知道我為何苛待其他王子公主嗎？」
　　「……不。」
　　「因為我不願對遲早必須排除的人產生感情。當我不這麼對你時，你就該有所自覺了。在我們之中，你最不適合當王，所以你根本不可能與我為敵。」
　　換句話說──亞路伯特王子和瑪蓮公主有可能成為敵人，蘿絲瑪莉等於當面拆穿了虛偽的手足情誼……直言荷弗利德王子的資質不足為懼。
　　「……」
　　荷弗利德王子沉默了一下，隨即衝出房門。
　　切斯特行了一禮，便尾隨荷弗利德王子離開了。在場只剩下我跟蘿絲瑪莉。
　　「……妳也犯不著故意當壞人吧？」
　　「要是他們為了我四處奔走，反而會給我帶來困擾。」
　　蘿絲瑪莉不以為意地說道。
　　站在蘿絲瑪莉的角度……對外界仍具影響力對自己反倒有害。
　　另一方面，切斷關係也能保護他們。
　　這或許也是為了誘使他們產生質疑，從此不再信任擔任窗口的我吧。
　　究竟孰是孰非，依舊難以分辨。
　　「為什麼指名我呢？我問了妳就願意回答嗎？」
　　「因為你最難收買，這樣對彼此都安全──你就當作是這樣吧。明明我都願意讓你當王婿了，不料你卻義無反顧地制伏了我。」
　　蘿絲瑪莉開心地笑了。
　　「算了，來說說正經事吧。」
　　蘿絲瑪莉從書架取下幾本古文書，並從工作桌的抽屜內拿出她自己抄寫的紙卷。
　　「首先是封印之門所在的區域。」
　　翻開暗語加密的古文書，蘿絲瑪莉開始娓娓道來。
　　
　　
　　
　　「宵闇之森、大腐廢湖，這兩處已經找到了，再來剩下兩處。魔光水脈和炎熱城寨也可通往精靈殿。」
　　水脈和城寨啊。城寨挺棘手的，不僅環境嚴酷，又有等級極高的魔物出沒。交給騎士團搜尋說不定會有人犧牲，只好從水脈開始依序著手了。
　　「現在已經在探索魔光水脈了。」
　　「是嗎？所以只剩炎熱城寨囉。幸好及時完成解讀，努力還不算白費吧？」
　　蘿絲瑪莉又微笑著補充：
　　「另外，隱藏迷宮有通往月光神殿的路徑喔。」
　　「隱藏迷宮嗎？」
　　「正確來說是滿月時可經由深層區的門離開隱藏迷宮。」
　　無論如何，由於入口被封印起來，現在已經進不去了……不過掌握可通行的路徑也很重要。
　　「迷宮方面差不多是這樣。至於寶珠方面也稍有斬獲。據傳有四對寶珠封印了災厄。」
　　……又有新情報了。
　　成對的寶珠，是指精靈殿的寶珠和魔人寶珠嗎？不曉得魔人是從哪裡弄來了寶珠。要是繼續調查下去，說不定就能查出寶珠的功用了。
　　就在我陷入沉思的時候，蘿絲瑪莉又接著說：
　　「我想跟你談談──瑪蓮的暗殺未遂事件，可以嗎？對於那拙劣的作案方式，我有很多話想說。」
　　……是嗎？畢竟魔法審問也提到了暗殺未遂事件，她大概明白自己目前涉有重嫌吧。
　　蘿絲瑪莉好像說過瑪蓮服下的毒藥分量有誤。嗯──我也想跟蘿絲瑪莉交換一下意見。
　　「總之，關於躲過魔法審問的方法，我大概猜想得到。」
　　「喔。」
　　聽我這麼說，蘿絲瑪莉佩服似地瞪大眼睛。
　　「只要事先跟魔法審問官套好說法，事情就簡單了。」
　　「你是說收買魔法審問官嗎？」
　　「不是收買，是威脅。像是挾持親人作為人質之類的。」
　　這是常見的典型手法，不管對誰都管用，除此之外也可用來唆使實行犯。換句話說，這招可以動員毫不相關的人。
　　「你的意思是誰都辦得到，也不用管當時是否在場嗎？」
　　「沒錯。比方說先恐嚇有機會下手的人，逼他下毒。實行犯想當然免不了接受魔法審問，這樣再由實行犯開口威脅審問官即可。就算失敗了，有關兇手的線索也不會立刻曝光。」
　　「……不用魔法和秘藥就能躲過審問啊。只要熟知內情……便能讓審問官明白恐嚇為真。」
　　沒錯。講白了就是組織力要夠強，才有辦法抓到相關人員作為人質。
　　「當時的審問官跟現在是同一位嗎？」
　　「不，應該換人了。」
　　看來……實行犯們應該都被封口了。
　　「那麼兇手為何盯上了三公主呢？」
　　「是不是為了──營造蘿絲瑪莉嫌疑最大的假象呢？」
　　也就是企圖讓蘿絲瑪莉失勢垮台。瑪蓮和她母親的政治立場薄弱，不大可能涉入權力鬥爭。
　　「唉──」
　　蘿絲瑪莉闔上羽扇敲擊掌心，不屑地笑了笑。
　　「對於提倡能力至上主義的我來說，那個女孩確實是名義上最大的敵人呢。事實上也有風聲說我耍了什麼手段，導致不少人跟我保持距離。」
　　檯面下的確有可能傳出這種風聲。雖然亞路伯特王子並未明說，但他似乎也因此在提防蘿絲瑪莉。
　　蘿絲瑪莉也真的幹過不少齷齪事，不能說是清廉潔白。她在這件事情上更有許多難以反駁的部分。
　　嗯。看來盯上瑪蓮的──很有可能是蘿絲瑪莉的政敵呢。
　　「陷害我……誰能獲得最大的好處呢？」
　　蘿絲瑪莉盤起雙手，帶著笑容來回踱步。她看起來好像很開心。
　　「妳有頭緒──問了也沒用吧。」
　　「是啊，我跟太多人結仇了。」
　　不過──姑且不論兇手是誰，弄臭蘿絲瑪莉的風評勢必會影響王位繼承權。
　　為了妨礙繼位而企圖加害公主，風險也未免太高了。兇手說不定暗中有所安排，好讓這張牌變得更有殺傷力。
　　「如果要用這招，之後一定會再度炒作瑪蓮事件。」
　　「啊啊……所以兇手捏造我和旗下派系涉案的證據，趁我最落魄的時候打出王牌。」
　　而且最好搞得真偽難辨，光是有嫌疑就足以讓支持者背離，又或者在蘿絲瑪莉背著污名的情況下下手暗殺。
　　……這顯然跟王位繼承權脫不了干係。
　　王族、親信、外戚或是國家權要，陰謀出自接近權力核心的某人之手。
　　「不過這樣對你和瑪蓮不是反而好嗎？」
　　「……因為確保了瑪蓮的安全嗎？」
　　「是啊。一旦下嫁於你，即便日後聲音復原，她也跟皇位鬥爭無關了。」
　　……理論上是這樣沒錯。亞路伯特王子同樣脫離了鬥爭，荷弗利德王子也無望繼位，他們被暗殺的機率極低。
　　「雖然我很想說自己也被排除在外……但我的情況就另當別論吧。」
　　這麼說完，蘿絲瑪莉笑了。
　　……遭遇暗殺的可能性啊，得想辦法處理才行。
　　「妳沒問題嗎？」
　　「能夠突破北之塔的方法不多，只要我不試圖逃走，這裡的石像鬼還會保護我呢。」
　　除了浮石井道之外，通道和這個房間也都設置了石像鬼。
　　「想殺我就只能用你剛才說的方式了──不過你覺得我有可能被毒殺嗎？」
　　蘿絲瑪莉狂傲地笑了。
　　「……瞭解。那麼瑪蓮服下的毒物種類是？」
　　「有幾種可能……從錯估分量時的症狀來看──」
　　蘿絲瑪莉提起羽毛筆在紙上寫了一會兒，然後遞給我。
　　「最有可能的是人魚嘆息吧。」
　　又是──魔法藥啊。這樣的話，說不定可以用破邪首飾解除魔咒。
　　「這是海魔女的秘藥，可與術式連動，讓服毒者失聲。除非聲音復原，否則沒有辦法解咒。」
　　原來如此。看來勢必得解放瑪蓮受限於不明原因的聲音了。
　　就算聲音復原，瑪蓮願不願意說話又另當別論了……不過那是瑪蓮的私事。沒道理就這樣放著問題不管。
　　「時間已經過很久了，還找得到線索嗎？」
　　「總有辦法的。」
　　事件發生過後，實行犯恐怕已經被封口了，魔法審問官也一樣。不過在這個時期動員肯定會留下痕跡。
　　毒物來源和恐嚇的方法啊，認真調查看看吧。人魚嘆息的配方……似乎沒愛娜溫之吻那麼特殊，迷宮找到的素材就夠用了。
　　「是嗎？如果找到犯人，還請你幫我洗刷污名喔。」
　　蘿絲瑪莉以羽扇掩嘴，瞇起了眼睛。
　　
　　◆◆◆◆◆
　　
　　「方便借一步說話嗎？」
　　和蘿絲瑪莉談完離開北之塔時，荷弗利德王子叫住了我。他好像一直在等我出來。
　　他似乎不是想要閒聊……還是先移動到王之塔的沙龍再說吧。於是我們來到了沙龍。
　　「有什麼事嗎？」
　　在沙龍面對面坐下後，我直截了當地問道。荷弗利德王子有點尷尬地說：
　　「我想為上次的事情道歉……明明對你不太瞭解，卻那樣懷疑你。照理說在你通融我會見姊姊之前，我應該先主動致歉才是。」
　　「不會，您也沒對我做什麼啊。」
　　「……不。」
　　荷弗利德王子搖搖頭。
　　「其實有。那個……因為嚥不下這口氣，我調查過你。過程中──我還探聽了你母親的事情。」
　　他吞吞吐吐地說道。
　　母親的事情啊。母親出身榭瓦多利亞是公會會長的推測，理論上應該不可能有人知道……
　　不過應戰死睡之王的來龍去脈想必一下子就查到了。
　　荷弗利德王子深深低下頭說：
　　「想到這裡──我發現自己真是太失禮了。希望你能原諒我。」
　　抬起頭後，荷弗利德王子不知為何眼眶含淚。
　　呃……這反應是怎麼回事？不過某方面我也可以理解。他之所以態度丕變，恐怕是因為聽了母親的事情後聯想到我的境遇吧。
　　也難怪蘿絲瑪莉會那樣評斷他。他多愁善感，反應直率，確實不適合當王，以蘿絲瑪莉的思維來看就更不用說了。算了……反正跟我無關。
　　「我明白了。我接受您的道歉。」
　　「是嗎……太好了。」
　　荷弗利德王子鬆了口氣。雖然感謝他的用心，但被人當面這麼一說，我也覺得不太舒坦。
　　「哎呀，荷弗利德，原來你在這裡啊。」
　　我端起杯子喝茶時，一位年輕女性走進了沙龍。她身穿白色洋裝，打扮跟舉止態度顯見地位不低。
　　「史蒂芬妮殿下。」
　　「啊啊，坐著沒關係的。」
　　她一派輕鬆地舉手示意我們不用起身，隨後自己也跟著坐下。
　　大公主史蒂芬妮，這樣我就見過所有王子公主了。
　　「你是……堤歐德魯吧……嗯，頭髮和瞳孔的顏色很像莉莎大人呢。」
　　「冒險者公會的奧莉亞也這麼說過。」
　　「呵呵。」
　　史蒂芬妮公主聞言笑開了，她似乎也認識母親。
　　「看樣子，荷弗利德已經跟人家和好了吧？」
　　「……是的。」
　　荷弗利德畏畏縮縮地點了點頭。
　　「是嗎？那就好。看來我根本用不著來找你嘛。」
　　史蒂芬妮公主端起侍者送上的杯子喝茶。
　　荷弗利德王子找史蒂芬妮公主談過了嗎？聽這口氣……大概就是她透露了母親的事情吧。
　　「很久以前，我在船上見過莉莎大人。」
　　「船上嗎？」
　　「是啊。當時我剛結束親善訪問，準備離開榭瓦多利亞。」
　　哎呀，這好像驗證了奧莉亞的推測喔？不，就算母親來自榭瓦多利亞，也不見得是因為政變吧。
　　「聽說她受雇擔任船上的護衛，不過正確來說更像船醫。她用魔法治好船員們的傳染病，當時我就覺得她是個漂亮又善良的人。」
　　……船醫啊。哎，母親還真是始終如一。
　　「她之後當冒險者也十分活躍。我蒐集了許多關於莉莎大人的消息，這些也全都告訴荷弗利德了。對不起，沒事先經過你的同意，還希望你不要見怪。」
　　「不會。」
　　聽史蒂芬妮公主這麼說，我不禁苦笑。我根本沒理由生氣啊。
　　
　　◆◆◆◆◆
　　
　　「恢復瑪蓮的聲音……？」
　　從蘿絲瑪莉口中得知的結果必須先向上呈報。聊得差不多後，我便道別荷弗利德王子與史蒂芬妮公主，找梅爾文王報告去了。
　　由於事關瑪蓮，亞路伯特王子也參與會談。提到人魚嘆息時，梅爾文王和亞路伯特王子都瞪大了眼睛。
　　「文獻內容指出，只要破壞封印的器具，聲音便能恢復。恐怕那樣證物是無法銷毀了。」
　　為了維持瑪蓮的狀態，保存物品時必須特別費心。
　　即便瑪蓮下嫁後就算達成任務了，那依舊是重要的證物。既然不能隨便銷毀……只好藏起來嚴加保管了。
　　我認為……瑪蓮可以自行選擇要不要說話。雖然已經決定要恢復她的聲音……但在那之前勢必得先擊潰犯人，這點毫無異議。
　　「原來如此……」
　　「唔。清單……沒有當時的記錄呢。」
　　梅爾文王翻閱著紙卷說道。
　　王城採購時都會留下清單和採買人的記錄，所以有必要檢閱過去的帳冊。有了梅爾文王的協助，很容易就能調閱帳冊。
　　再來是人魚嘆息的配方，其中的血珍珠算是稀有物品。
　　這項素材可從出沒於魔光水脈的巨貝身上取得，本以為或許能透過採買記錄查到……
　　「記錄缺了幾天呢。」
　　梅爾文王翻著帳冊，不快地蹙起眉頭。
　　「其他日期呢？」
　　被我這麼問，梅爾文王繼續翻了一會兒帳冊。等到確認完畢，他把帳冊放在桌上說：
　　「其他都在，獨缺事件發生前的幾天。知道情況後，實在不得不懷疑是有人刻意而為。」
　　「十之八九是為了湮滅證據吧。」
　　聽完梅爾文王所說的話，亞路伯特王子輕輕嘆了口氣。
　　「這些帳冊當時應該也調查過了才對。」
　　「可能是先竄改關鍵的部分，風頭過了再將資料全數銷毀，免得筆跡露餡。」
　　除了血珍珠外，購買其他素材的日期八成也同樣處理掉了。
　　由於記錄遺失的那幾天即為素材的採買日，如果時間相隔不久，或許還查得出是誰在哪裡採購──不過現在恐怕很難吧。
　　隨著時間過去，人會逐漸淡忘記憶，魔法審問的精確度也愈來愈低。畢竟魔法審問著重當事人的認知。
　　不過也不能說毫無斬獲。
　　「反過來說，至少可以確定是王族涉案了。」
　　這是當然。我點頭贊同梅爾文王的看法。
　　帳冊記錄了王族差人採購的必需品清單。換句話說──假使有人企圖在帳冊上湮滅證據……
　　「犯人──想必就在王族之中。」
　　「很遺憾，的確如此。」
　　梅爾文王以疲憊的語氣說：
　　「朕──本想確定後繼人選了呢。還以為蘿絲瑪莉的事情純屬個案，如今卻搞成這個樣子。現在又有一個人暗中圖謀不軌，真可悲啊。」
　　誰願意看到親人之間骨肉相爭呢？雖然這事對梅爾文王來說相當耗神，無奈證據擺在眼前。
　　瑪蓮的暗殺未遂事件是為了讓她無望繼位，進而打擊蘿絲瑪莉。若非事關王位繼承，根本不值得冒這個險。
　　如此一來，蘿絲瑪莉失勢後遭到幽禁──對犯人來說算是各有利弊吧。
　　單就蘿絲瑪莉失去繼承權這點看來，犯人無疑得到了好處──不過假使犯人原先打算構陷蘿絲瑪莉，之後直接收拾她呢？
　　這樣情況就不一樣了。蘿絲瑪莉的惡行曝光後，其他無關的事實也浮出檯面，她本人更遭到幽禁行動受限，這絕非犯人樂見的事情。因為這意味著犯人指望蘿絲瑪莉發揮的作用全都白費了。如此一來……犯人近期很有可能採取某些行動。
　　我表明自己的想法後，兩人煩躁地輕輕搖頭。
　　「犯人有可能採取行動……父親大人，這樣今年的休養是否要加強警戒，或者乾脆中止呢？」
　　「休養？」
　　「港口近海的島嶼有座王族的別墅。島上風光明媚，且有間歇泉湧出……可以邊看海邊泡溫泉。」
　　……啊啊，那座島，啊印象中BFO也有呢。
　　由於島上佈署了衛兵，不准一般人進入，我還以為日後可能會舉辦什麼活動……原來是專供王族使用的島啊。
　　「晚宴舞會太多時，難免覺得心力交瘁。冬天通常都會休個假養精蓄銳。」
　　「所以王族會去島上住個幾天……」
　　「如果想下手……那裡的確是個好機會。」
　　「也對。由於那座島也兼具維持港邊結界的效果，對於魔人防範甚嚴──」
　　「不過針對人類刺客的防範措施卻比王城還要薄弱。」
　　梅爾文王盤起雙手陷入沉思。
　　「其實還有其他問題呢。堤歐德魯，你知道在南方活動的杜培利斯教團嗎？」
　　「……崇拜魔人的邪教集團。」
　　杜培利斯教團。這群人崇拜發揮超常之力的魔人，特徵是身上施有魔術刺青，以便借助魔人的力量。
　　他們不僅順從於魔人，還會獻上活祭品。當然了，任何國家都把他們當作邪教看待。
　　不過，為什麼會在這個節骨眼提起杜培利斯呢？杜培利斯教團本是地方民眾不堪昏君暴政，轉而求助魔人所造就的結果。其活動範圍與地域密切相關，跟費德爾加路王國八竿子打不著關係。難道他們現在有餘力顧及遠方的國度嗎？
　　「嗯，你真是博學多聞啊。聽說那些傢伙們對擊敗知名魔人──賽維翁的魔人殺手懷有敵意。不過即便沒收到這個消息，城門內外同樣也會加強警備。」
　　原來如此。有關魔人殺手的假消息也是因應這幫人的對策吧。
　　「從消息的流傳狀況看來，明年春天陸路開放後必須特別當心。加上現在又面臨種種問題，慎重起見，朕考慮過今年是否不去休養。」
　　「那麼──」
　　亞路伯特王子大概以為今年的休養就此中止了吧，然而梅爾文王依然猶豫不決。
　　「……換個角度想，或許可以藉機揪出這幫人。」
　　「嗯……堤歐德魯，不介意的話，你要不要一起來呢？」
　　暗中行動的犯人也好，教團也罷，一旦對方出手，我們就能藉機反擊。這就是梅爾文王的盤算。
　　「所以……陛下要親自當誘餌嗎？」
　　「沒錯。當時受限於種種要素，朕也反應不及，不過現在某些問題已不構成阻礙。雖然已經過了一段時間……但朕希望這次能解決那起事件。」
　　梅爾文王露出遙望遠方的眼神。
　　「對於暗殺未遂事件發生的時期……我也非常不能接受。陛下也認為這點有關嗎？」
　　不曉得是不是明白我的言下之意，梅爾文王靜靜地點了點頭。
　　「朕的確這麼想。」
　　讓我參與其中就是為了這個。雖然不太算是異界大使的工作範圍，但瑪蓮的暗殺未遂事件應該是死睡之王出現後才發生。
　　由於適逢必須復興國家的時期，若是隨便插手政治鬥爭事件，不慎搞垮某些貴族，重建和救援進度也會因此延緩。
　　想必當時也不便調查此事吧。所以──若有人趁亂為非作歹……等於是玷汙了母親賭命奮戰的結果。
　　「不過有個問題。要是我跟著去，犯人應該會提高警戒吧。」
　　在迷宮裡遭遇伏擊時，以及席拉她們被人跟蹤時，我都狠狠擊潰了對方。為達警偈之效，我出手還特別重。
　　「不是有個東西正好適合拿來用嗎？」
　　「啊──……莫非您要我用那個？」
　　「嗯。」
　　……梅爾文王賊笑著這麼說，我頓時意會過來，不禁露出苦笑。
　　要是戴著那只變裝戒指，敵人也容易疏於防備。不過這樣還得穿戴手套等裝備吧。
　　營造出犯人容易行動的狀況，趁對方出手時一舉擊潰。這方法直接乾脆，合乎我的喜好。
　　「那我也去。表面上你是我的僕人，這樣多少可以確保你的行動自由。」
　　「好的，我明白了。」
　　……嗯。塔穆威爾斯這邊也要先擬定策略，破除敵人的陰謀。在可預期的範圍內，多少會有辦法的。
　　
　　
　　

轻之国度录入组 发表于 2020-2-4 11:45

　　第38章　變裝管家
　　
　　
　　我揪起一搓瀏海看了看顏色，由於是黑眼黑髮的外表，儘管變裝過了，我也不覺得有哪裡特別奇怪。
　　戒指畢竟是魔道具，只能發揮固定的效果。雖然可以像這樣變裝，卻無法隨意變換樣貌。要是想變成另一種模樣，就必須準備其他戒指。
　　撇開外表不說，重點是僕人這個身分，總覺得打扮才是最大的問題。
　　我穿著燕尾服，繫上領結，戴好白手套……看起來就像個管家。不過因為禮儀是後來才學的，我擔心可能會露出馬腳。
　　名義上是亞路伯特王子僱用我──馬帝烏斯當傭人，負責張羅瑪蓮身邊的大小事。
　　「會不會很怪？」
　　「沒這回事喔。」
　　「是啊，一點都不奇怪。」
　　古蕾絲和亞修蕾伊聞言這麼回答。嗯──……既然她們都說沒問題了，那就這樣吧。女僕和女爵本來就對傭人很瞭解嘛。
　　「古蕾絲，我要解放咒具了，妳沒問題嗎？」
　　「只是安靜地過幾天，不會有事的。別管我了，你一定要平安回來喔。」
　　古蕾絲反而微笑著為我操心。
　　這次是王家的私人度假，除了瑪蓮以外沒有其他人同行，勉強只有蛇杖吧。
　　畢竟我是變裝潛入，不可能帶著一大票人，而且塔穆威爾斯這邊也有事情。
　　因為無論如何都需要蛇杖，我便帶上了它。不過這樣一來，古蕾絲只好自己保護自己了。
　　既然牽扯到什麼教團、人質啊，總不可能讓古蕾絲繼續被咒具封印吧。
　　把衣物和藥水塞進包包，再用布將銜尾蛇包得密不透風，一切便準備就緒了。
　　解放古蕾絲之後，我抬起頭說：
　　「那我走了。」
　　「好的。注意安全喔。」
　　「妳們也是，不過這邊應該不至於太誇張啦。」
　　我走出家門，瑪蓮已經坐馬車去港口了，我則是先到工房跟亞路伯特王子會合再過去。
　　雖然有蛇杖……但好久沒有單獨行動了，平常總是跟大家同進同出呢。
　　「嗨，堤歐……不，現在是馬帝烏斯吧。」
　　抵達時，亞路伯特王子已經在工房了。看過我的裝扮後，亞路伯特王子開口說：
　　「嗯，這樣應該沒問題吧？」
　　「我……倒是沒什麼自信。」
　　畢竟我是庶子出身，後來才跟凱薩琳學了面對達官顯要的規矩。
　　「那就出發吧，我也準備好了。」
　　「嗯。」
　　
　　◆◆◆◆◆
　　
　　『那邊情況如何？』
　　手忙腳亂地搭上了船，且在亞路伯特王子和瑪蓮的客艙坐定，我傳了訊息給古蕾絲她們，沒多久就有了回音。
　　『沒問題，一切照計畫進行。只要不動手，古蕾絲小姐也能保持冷靜。』
　　回傳訊息的是亞修蕾伊。古蕾絲在解放狀態下難以控制力道，沒辦法使用通訊機。真是難為她了。
　　『如果真的忍不住了，我會去迷宮大鬧一場。』
　　『堤歐德魯也要小心安全喔。』
　　『有大家在，好開心。』
　　……三人有三種不同風格的訊息，最後一位是瑟拉菲娜。
　　我還請了森林飛鳥和蘿傑塔這些值得信任的人幫忙……那邊應該沒問題吧。有了空中戰裝備，要從空中逃走也很方便。
　　「接著──」
　　我也轉換心情，專注處理這邊的事情吧，思考的時間多得是。
　　皇太子喬賽亞、二王子羅伊，以及大公主史蒂芬妮。
　　三人各自擁有領地。以塔穆威爾斯為中心，喬賽亞王子的領地位於西方，羅伊王子和史蒂芬妮公主則各居南北。
　　平常他們分別經營自己的領地，深諳治理之道，他們鮮少有機會在塔穆威爾斯齊聚一堂。自從瑪蓮的暗殺未遂事件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吧。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蘿絲瑪莉提倡能力至上主義，到了慣例分封的年齡，她仍未獲封領地。不讓蘿絲瑪莉累積治理經驗恐怕就是梅爾文王對她的暗示吧，蘿絲瑪莉也明白這個道理，她便暗中利用身邊的環境在中央打下基礎。
　　正因為明白自己無法正大光明地即位，蘿絲瑪莉才採用了迂迴戰術……不過這也讓王子公主們提起戒心，蘿絲瑪莉因此沒機會對他們動用秘藥，而且化身為占卜師安娜塔西亞時也進不了王之塔。
　　聽說從帶進王城的親信身上也刺探不出這方面的秘密，不過王族中的某人確實有所行動。
　　假使目的是繼承王位……可以說每個人都有動機，還是一口氣讓他們接受魔法審問最省事了。可是顧慮到王家的面子與名聲，這種做法實在不可行。
　　受害者是二王妃和三王妃的王子公主，所以大王妃也有嫌疑。總之，這趟旅途也是為了釐清主事者的身分。
　　當我在航向目的地的船內左思右想時，突然傳來敲門聲。
　　「請進。」
　　開門進來的是亞路伯特王子。
　　「馬帝烏斯，船開到島嶼附近了。皇太子殿下他們都在甲板上，你打算怎麼辦？」
　　「好，我也去。」
　　我跟著亞路伯特王子和瑪蓮一起來到甲板，守在他們身後的同時，我也不忘保持傭人的姿態。
　　「對了，是不是在這一帶啊？以前乘船看到島嶼時，哥哥一時興奮過頭，不慎掉進了海裡呢。」
　　「別說了。那已經是小時候的事了。」
　　喬賽亞王子搭著羅伊王子的肩膀，兩人在甲板上有說有笑。
　　史蒂芬妮公主面露溫柔的笑容，在稍遠處看著兩人。
　　「他們從以前就很要好呢。」
　　亞路伯特王子自言自語似地補充。
　　姑且不論資質適不適合主持護國儀式，三人似乎都具有魔力方面的才能。天賦最佳的是喬賽亞王子，其次是史蒂芬妮公主。
　　喬賽亞王子掌管西邊沿海的領地，主要負責鞏固內海要衝，確保塔穆威爾斯的安全。
　　外國船隻駛向塔穆威爾斯時，途中必定會在這裡暫時停靠，堪稱費爾德加路王國的玄關之一，治理此地的重要性顯然無須贅言。
　　聽說史蒂芬妮公主曾多次前往榭瓦多利亞進行親善交流，她之所以獲封北方領地，也是因為跟榭瓦多利亞建立了良好關係。
　　可以說她透過交流，為費德爾加路王國的魔法技術發展付出了貢獻。
　　雖然羅伊王子的魔法天賦較其他兩人遜色不少……卻精於劍術，也就是所謂魔法劍士。
　　獲封領地時，他曾建議梅爾文王應該固守南方國境，而非一味著重中央附近的要衝。
　　費德爾加路王國長期維持和平的治世，不過這並不表示不需要守備國境。在王族之中，羅伊王子的思維大概更偏向軍人吧。
　　總之……三人各居要職，評價也不差。
　　表面上看來也算相處融洽。
　　「啊啊，大家都在這裡啊。」
　　不久，荷弗利德王子也來到甲板。
　　「好久不見，荷弗利德。」
　　「是亞路伯特啊。這麼說起來，回國後還沒跟你打過照面呢。」
　　「嗯──是啊。」
　　亞路伯特王子苦笑起來。他忙於魔道具的製作改良，不過王族當中只有梅爾文王知悉內情。
　　「亞路伯特平常好像都不在王城，也不常在社交界露面……害我有點擔心呢。現在建立好人脈，未來會對你有所幫助的。你也多跟別人打好關係嘛，雖然我可以體會你的心情。」
　　史蒂芬妮公主見狀也加入了對話。
　　她之所以這麼說，大概是因為亞路伯特王子在社交界上失去了母親吧。
　　「哎，我也算是有在努力啦。」
　　「是嗎？那就好。」
　　史蒂芬妮公主微傾著頭，一副憂心忡忡、不大能接受的樣子。
　　「應該沒問題吧？亞路伯特不是有那位大使殿下嗎？」
　　羅伊王子插嘴這麼說，喬賽亞王子也跟著附和。
　　「啊啊，你說瑪蓮訂婚那件事情啊。」
　　「是啊。」
　　「等到結婚之後，瑪蓮也沒辦法跟我們一起來了。今年人真少呢。」
　　「蘿絲瑪莉不在，二王妃殿下也因為身體不適無法出席。」
　　喬賽亞王子和羅伊王子苦笑著說道，二王妃是蘿絲瑪莉和荷弗利德王子的母親。雖然表面上說身體不適，實際上恐怕是因為蘿絲瑪莉闖了大禍才不願參加聚會吧。說著說著，遠處的島嶼變得愈來愈近了。
　　「好像快到碼頭了。」
　　「是嗎？那麼差不多該準備了。」
　　眾人點點頭，開始進行下船的準備。
　　不久後，船隻駛抵島嶼。下船後幾人分乘馬車，在經過修整的路面上行駛一會兒……可以瞭望大海的地方矗立著一棟大洋房。
　　抵達洋房後，從王城隨同前來的僕人們連忙把行李搬進房間。
　　從玄關大廳上樓，二樓走廊右手邊是亞路伯特王子和瑪蓮的房間，我跟他們一起住，正確來說是以僕人的身分在房內待命。
　　對面是荷弗利德王子的房間。更往裡面的房間住著羅伊王子，斜對面是史蒂芬妮公主。史蒂芬妮公主隔壁是喬賽亞王子的房間，走廊盡頭最大的房間則是由梅爾文王和大王妃使用。
　　雖然還有其他房間，但所有人都集中在宅邸一隅。為了避免犯人起疑，依照輩分分配房間也是在所難免。
　　好，先來掌握周遭環境吧。把行李搬進房間的同時，我驅使蛇杖觀察洋房內外構造。
　　「結界啊。雖然梅爾文王已經說過就是了。」
　　五感的連結混入雜訊，這個結界跟王城──謁見之間的一樣。
　　「嗯──是為了防範魔人以及無詠唱的暗殺吧。我沒有鍛鍊魔法，對這方面不太清楚……有什麼問題嗎？」
　　「不，我是不打緊。就是因為有辦法處理結界，我才判定這次的作戰計畫可行。」
　　迷宮深處的陷阱也包含了這類干涉魔力的結界，雖然魔道具能順利運作，卻會對魔術師本人造成很大的阻礙。
　　不過魔術師也不是完全束手無策。發動魔力循環時，魔力性質會隨之改變，進而抑制來自結界的影響。只要維持循環，我就可以順利施展魔法。
　　至於蛇杖……只要不走太遠，它的行動就還在掌控之中。這也意味著犯人可在有限的範圍內驅使使魔，這點必須銘記在心。
　　「不過這樣一來，王族也無法施展魔法對抗敵人了。」
　　聽我這麼說，亞路伯特王子蹙起眉頭。
　　「……這個嘛。」
　　「島上有衛兵，這點應該不成問題。畢竟還有無詠唱的暗殺手段，考慮到何者危險性較高──我想結界還是必要的。」
　　王族有騎士和士兵保護，本來就不可能會首當其衝。除非情況屈居劣勢，否則王族根本無須自保。
　　為了主持護國儀式，王族相當重視血統。反過來說，這也代表他們天生具備魔法方面的才能。雖然成為魔術師並非即位的必要條件，但容易發展魔法特長的人，往往也會自行鑽研魔法。
　　因此……在這裡對塔穆威爾斯的王族下手確實相當有效。
　　「是嗎？既然如此，對方會如何下手呢？」
　　「首先是仿照之前的手法，在食物飮品下毒。如你所知，這方面已經安排好萬全的對策了。」
　　不僅有人負責試毒，還備妥了破邪首飾，以及寫入解毒魔法•血液清淨的魔道具。
　　「所以我更擔心的是……對方可能潛入房內行刺。」
　　藉由發動生命檢波探測生命反應，便可掌握牆後所有人的行動。一旦出現可疑的動靜，我會立即命令蛇杖闖入房內保護VIP。若是情況緊急，通訊機也會傳來梅爾文王的訊息，屆時再直驅梅爾文王的房間。
　　包包裡裝滿了耐力藥水和魔力藥水，分量綽綽有餘。透過循環強化身體機能，再加上抗睡眠咒語，停留期間便可二十四小時全面警戒。
　　「真是……服了你了。我跟瑪蓮就來陪你聊天，免得你覺得無聊想睡吧。」
　　瑪蓮立刻取出魯特琴，最近她跟著伊魯姆希爾特學樂器，彈奏技巧進步了不少。
　　「不用費心啦。就算我疏忽了，使魔也會通知我。」
　　「這可不行，我們輪流小睡吧。」
　　亞路伯特王子苦笑著說完，突然一本正經地問：
　　「……你覺得犯人會是誰呢？」
　　「目前還不確定。不過假使這次犯人親自出馬，皇太子殿下和大王妃的可能性就不高了。」
　　「畢竟對他們而言……維持現狀就夠了。」
　　「沒錯。反過來說，如果什麼都沒發生，他們就擺脫不了嫌疑。」
　　雖然蘿絲瑪莉失勢後情況有所轉變……但喬賽亞王子和大王妃反倒樂見其成吧。照這樣下去，喬賽亞王子遲早也能當上國王，實在沒什麼必要積極採取行動。不過……如果他急著即位，情況又另當別論了。
　　因此，假使犯人的目的是繼承王位……最先被盯上的將會是喬賽亞王子，其次是梅爾文王，再來則是依照王位繼承權的優先順序。
　　對排序較低的人下手反而沒什麼好處。若是先攻擊不重要的目標，其他王族將立刻提高警覺，所以一出手勢必得達成目的。
　　我還想到另一個可能性──可惜手上沒有任何證據。
　　
　　◆◆◆◆◆
　　
　　「──犯人沒下毒呢。」
　　亞路伯特王子看著夜幕低垂的窗外低聲呢喃，床上的瑪蓮靜靜地發出鼻息，室內只聽得到暖爐裡薪柴的爆裂聲。
　　晚餐時間風平浪靜──什麼事情也沒發生。
　　「目前還沒。」
　　就算第一天安然度過，也不能因此疏於防範。
　　我繼續以生命檢波進行監視，亞路伯特王子開口問：
　　「馬帝烏斯……不，堤歐，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嗯。」
　　「你不覺得我也有可能是犯人嗎？你一開始好像就沒懷疑過我呢。」
　　看他一臉不解的表情，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呢。考慮到足以突破魔法審問的人脈與勢力基礎、動機與個性，以及之後的發展，以及當時的年紀，綜觀看來，亞路伯特王子不可能下手。
　　在BFO裡──梅爾文王年事已高，蘿絲瑪莉與喬賽亞王子爭得你死我活。當時亞路伯特王子仍一貫地遠離皇位鬥爭，不僅沒組成自己的派系，還成天往工房和冒險者公會跑。
　　「這個嘛……有很多原因。假使事件當時已擁有足夠的知識，多少總會傳出你學過鍊金術或配藥的風聲，可是實際上卻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消息。更重要的是，你沒有動機。」
　　畢竟他不像蘿絲瑪莉那樣受惠於特殊環境，我望著亞路伯特王子蹙起了眉頭。
　　「而且──亞路伯特不是犯人的理由又多一個了。」
　　我撇下一臉詫異的亞路伯特王子走到窗邊，睥睨著外頭出現的反應說道。
　　我們的房間位於洋房面向森林的一側──那座森林裡出現了些許生命反應。
　　「怎麼了？」
　　「有人包圍了這座宅邸。呃，先等一下。」
　　我暫時中斷生命檢波，改用夜視魔法觀察黑夜中的森林。
　　林蔭間──隱約可見武裝衛兵。
　　當然了，他們沒道理包圍宅邸，更沒有朝這邊進逼的理由。這顯然是嚴重脫序的行為。
　　莫非犯人籠絡了島上的衛兵？還是事先偷渡同夥上岸掉包呢？
　　總之，亞路伯特王子並沒有足以進行大量動員的政治基礎和人脈。
　　結果不是毒殺或暗殺……而是另一個可能性啊。受不了，預測總往壞的方向實現。
　　「這已經是篡位了。除了自己以外，犯人恐怕想殺死在場所有王族吧。」
　　雖然還有一些疑點，好比事成之後該如何處理等……總之，只要除掉會追究此事的人，自己再獨攬大權，是否留下證據也無所謂了。不過……還是先來收拾這些傢伙吧。我一把抓起不爽被裹在布裡的龍杖，銜尾蛇便開心地發出滾喉聲。
　　「先去梅爾文王的房間。魔道具帶了嗎？」
　　「這邊沒問題。瑪蓮呢？」
　　瑪蓮也一臉嚴肅地點了點頭。我們來到走廊，直接前往梅爾文王的房間。
　　才剛敲門，梅爾文王很快就應聲了。
　　「我是馬帝烏斯。」
　　「嗯。」
　　開鎖的聲音響起。踏入門內時，梅爾文王彷彿久候多時似地親自迎接我們。
　　「什麼事？」
　　「是敵襲。外面的森林有一群人假扮衛兵，正朝這邊接近。」
　　我簡短地向梅爾文王報告狀況。
　　「又是……這種勞師動眾的方式啊……」
　　當然了，梅爾文王也馬上意會過來。
　　「敵人由我應付。我會小心不讓犯人發現外面的騷動……不過要是有什麼萬一，還請您趕緊逃命。」
　　「嗯。朕的命運都託付給你了。」
　　
　　
　　
　　梅爾文王嘴角浮現笑容，我也衝著他笑了笑。我將亞路伯特王子留在房內，轉身與瑪蓮一同來到走廊。
　　夜深了。四周悄然無聲，感覺不出等會兒即將發生一場騷動。
　　接下來……犯人會如何出招呢？
　　到了這個地步，之後就很單純了。當眾人忙著應戰闖入的逆賊，犯人將從內部發動攻擊，或者趁亂親自刺殺目標。
　　反過來說，在其他人被抵達宅邸的外敵轉移注意力之前，犯人極有可能小心翼翼地按兵不動。
　　我留下蛇杖監視走廊，自己則是經由宅邸的正門玄關來到戶外。
　　瑪蓮利用空中飄浮及氣爆風的魔道具飛出結界，除了遠離主戰場，也是為了從結界外施展召喚魔法。
　　我目送她離去，接著發動魔法圓陣，施展第六階級水魔法•雨雲。
　　構築術式的瞬間風起雲湧，宅邸周圍開始滴滴答答地下起雨。
　　雨雲可帶來廣範圍的降雨，建構出輔助強化水魔法的場域，有效對抗火系魔法與魔物……不過戰鬥魔術師在循環狀態下施術時，反而會造成局部性的豪雨。在雨聲的掩蓋下，屋裡的人根本察覺不到外界的騷動。
　　──好，一切準備就緒。開始排除敵人吧。
　　我正面走向在森林裡列隊前進的敵軍。
　　先將銜尾蛇置於樹蔭處，再上前跟他們接觸。
　　「唔──」
　　帶頭的其中一人與我四目交接。一看到我，衛兵打扮的男人們頓時露出詫異的表情。
　　「在下是隨從馬帝烏斯。剛才從宅邸看到各位，請問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我們迷路了。」
　　對方這麼表示，分明是他們主動逼近的。算了，這也不是不可能嘛。我就陪他們演這場鬧劇吧。
　　「是嗎？我對路不熟，我先回宅邸找人過來，方便在這邊稍候嗎？」
　　「啊啊，好的。」
　　我轉過身子。背後響起微弱的金屬聲──刀身擦過刀鞘的聲音。
　　既然要趕盡殺絕，就不該在前一刻被宅邸的人發現，他們不會讓我回去的。
　　既然如此，我也決定好如何應對了。
　　這些傢伙攬下骯髒的差事，仗著人多勢眾襲擊無法使用魔法的人，那我根本不需要手下留情。頂多……讓幾個人苟延殘喘就夠了。
　　「來吧，銜尾蛇。」
　　耳邊傳來破風之聲。刀刃即將朝背後揮落時，我腳蹬魔法盾跳往斜上方。下一秒，龍杖納入了我的手中。
　　「什麼！？」
　　對方驚愕得大叫，我踩著樹幹連續急轉彎，出奇不意地逼近依然保持揮劍姿勢的剌客，並順著突擊的猛勁揮擊銜尾蛇。在碎骨之聲中，手裡傳來盔甲崩陷的觸感。
　　「該死的傢伙！」
　　其他的刺客撲了過來，沒有必要回頭，我早已透過背後展開的薄盾察知動靜。我揚起銜尾蛇末端頂向刺客的下巴，接著轉身往腳下一掃，粉碎了對方的脛骨。
　　「呀！？」
　　刺客發出不成聲的慘叫，癱軟地倒下了。
　　其他人似乎也發現情況不對，紛紛拔劍衝了過來。
　　原來如此。儘管遇到突發狀況，他們仍井然有序地列隊進攻，想必是受過足以擔綱刺客的訓練吧。不過──他們依舊不是我的對手。
　　我在樹木間來回穿梭，當刺客們跟丟我，正打算重組圓型陣列，我躍向了正上方。
　　「迸裂吧。」
　　第四階級水魔法•冰釘。小小的魔力凝聚體散發藍白光輝，落向圓陣中心。剎那間冰槍散射，刺穿了所有人的腳。當痛苦的哀嚎響徹昏暗的森林，我早已離開了那裡。
　　不顧身後糾結的悲鳴，我在樹林間迂迴蛇行，直逼下一個獵物，猛力將銜尾蛇往上一頂。剎那間，刺客的身體飛得比樹還高。接著我持杖掃向目瞪口呆的男人，他飛向旁邊，重重地撞上樹幹。
　　我繼續展開隨機攻擊，凡是視線範圍內的敵人都一一撂倒，同時驅使幻體四散林間迷惑對手。
　　現場陷入一片混亂，雖然還剩下幾名刺客──但他們都已無力反擊。
　　「嗚呀啊啊啊啊！我、我的手！」
　　「可惡！怎麼會這樣！」
　　「在那邊！跑去那邊了──嗚呃！」
　　暗夜中不斷響起破壞聲、哀號、悲鳴、怒吼和咆哮。一切都融入雨聲和暗夜之中，傳不進屋內之人耳中。
　　黑暗籠罩了宅邸，此舉出自瑪蓮之手。除了聲音以外，她甚至操控著暗精靈•幽影阻絕了些微的月光，讓人無法窺知這幕景況。
　　「該死！沒聽說要對付這種怪物啊！」
　　在極度混亂的情況下，這些傢伙的應對進退仍然相當老練，其中還有人擋得下我的一擊。不過應付刺客時不能憑著本事一一制伏。
　　既然光線透不到宅邸那兒，我也沒必要慎選手段了。銜尾蛇與劍互相撞擊的瞬間，我讓雷電流過手中，接著在對手觸電震退的同時朝面部揮杖痛毆，把人打到在空中翻了一圈。
　　「太荒唐了！怎麼可能用得了魔法！」
　　驚叫的男人被球狀的蹂躪荊棘所困，發出痛苦的哀嚎。
　　敵方已潰不成軍，甚至有人試圖逃走，可惜他們無法如願。況且這座孤島與外界隔離，就算逃過現在，他們又能逃到哪裡去呢？
　　自背後逼近的冰彈將逃兵釘在樹上，其中一名刺客慘叫著躲過冰彈，不禁面露放心的表情。不過下一秒，他的臉卻因恐懼而扭曲僵直。
　　在一陣蹄鐵聲中，無頭騎士帶著搖曳的綠色火焰自虛空出現。杜拉漢大劍一揮，刺客頓時濺血倒地。
　　妖馬提起前腿高聲嘶啼，無頭騎士也得意地高舉著自己的頭笑了。
　　或許是因為先前經過了我的摧殘，這幕景象對他們來說格外具有震撼力。
　　「咿、咿！」
　　杜拉漢將逃兵趕來這裡，我再逐一接手處理。
　　擊潰兩人，正準備對第三人動手時──
　　「不、不行了！隊長！隊長！」
　　刺客放聲求救，另一個男人聞聲回過頭。
　　男人發現自己下意識做出反應，不禁茫然地看著我。
　　「原來是你啊。」
　　我瞇起眼睛笑了笑，以風魔法將眼前的刺客捲上高空。
　　我朝著率領刺客的男人邁步前進。
　　雖然其他人試圖出手阻撓──卻被我用龍杖和魔法一一擊退。
　　回過神時，怒吼和悲鳴都消失了，周圍只聽得見微弱的悶哼聲。
　　我已經打暈了幾個人，避免他們畏罪自戕。這樣證據就夠了吧。
　　「你知道──我們有多少人嗎？我們……怎、怎麼會，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
　　確認過周遭狀況後，被稱作隊長的男人錯愕驚呼。
　　「天曉得？我沒算，所以不清楚。」
　　我發動生命檢波加以檢視，除了隊長以外的反應都很微弱，遠處的反應似乎也被杜拉漢制伏了……這樣就差不多處理完了吧。
　　「願、願榮耀歸與杜培利斯教團！」
　　隊長邊說邊舉起了劍，我見狀不禁失笑。
　　「有、有什麼好笑的！」
　　「哎呀……我知道你們的企圖啦。你們打算嫁禍給杜培利斯教團，藉此守住主謀的名譽吧？」
　　聽我這麼說，隊長驚愕地瞪大雙眼。看來是猜中了。
　　的確，塔穆威爾斯也流傳著杜培利斯教團仇視魔人殺手的消息，犯人恐怕是利用了這個消息和情境吧。
　　假使暗殺成功，即便有人起疑，最後仍可仗著強權排除眾議──傻子才會在形勢不利時主動招供。
　　犯人在某種程度上應該已經有所準備……比如找來身上帶有教團刺青的屍體，或者在現場留下刻有教團紋章的曲刃劍或蠍尾鉤，不過我敢肯定這些傢伙絕對不是教團的人。
　　「很遺憾，你們的劍術──全都來自費爾德加路王國騎士團的體系，不是教團刺客會用的技法。帶著有兩把刷子的傢伙過來反而壞事呢。」
　　「……該、該死！你這傢伙到底是怎樣啊！？」
　　隊長激動得撲了過來。一旦失去冷靜就完了。我提起發出嘲笑聲的銜尾蛇，猛力擊碎了隊長的劍，將他整個人遠遠打飛。
　　
　　◆◆◆◆◆
　　
　　「事情結束了。」
　　我帶著瑪蓮回去向梅爾文王報告。跟離開時一樣，外頭依然傳來雨聲，不過情勢已經穩定下來了。
　　我用光之束縛將剛才那位隊長五花大綁，順道一起帶回來。雖然他骨折後不省人事……但性命並無大礙。
　　「……這個人是？」
　　「算是指揮官吧，那幫人的技術體系源自費爾德加路王國騎士團。因為他們想從背後偷襲，我就一口氣全部擺平了，現在人應該還躺在外面的森林裡。」
　　「……真是難為你了，堤歐德魯。」
　　「不會。」
　　我不覺得麻煩，畢竟事關瑪蓮和母親。
　　況且這些陰謀詭計對我的生活是百害而無一利，這些傢伙是我的敵人。
　　「來人啊！叫喬賽亞他們過來！」
　　好了，做個了結吧。唯有徹底擊潰主謀，一切才能結束。
　　
　　
　　
　　第39章　篡位者之劍
　　
　　
　　梅爾文王、大王妃米萊娜，以及喬賽亞王子以下的王族都到場了。
　　由於米萊娜王妃原本穿著睡衣，地點改到了餐廳。
　　桌上擺著刺客帶來的蠍尾鉤……餐廳充滿了異樣的緊張感。
　　「父親大人，這是什麼狀況？」
　　喬賽亞王子蹙起眉頭，想必已經察覺情況非比尋常吧。出現在餐廳時，他的腰際繫著一把手杖。
　　「你們也在寢室看到了吧，這是企圖入侵宅邸的惡徒帶來的，他們被駐守宅邸的人擊退，如今全都移送到碼頭了。」
　　梅爾文王靜靜地回答。
　　老實說──主謀已經走投無路了。
　　只要回到塔穆威爾斯深入調查，一定能夠找到證據，直接回去就等於是主謀輸了。換句話說，主謀現在必須找藉口脫罪，或者想辦法當場殺了其他王族。
　　不過我們希望找到明確的證據，以便在回程時限制犯人的行動自由。就算嚴刑拷問逼刺客們吐實，犯人恐怕也會堅稱自己遭到陷害，而我也希望在沒有魔法審問的情況下先揪出犯人。如果可以的話，最好還要確定主謀是否不只一人。
　　畢竟──犯人還藏著一張王牌，那就是仿照瑪蓮事件的手法，透過威脅恐嚇籠絡魔法審問官。
　　所以我們故意在事實中穿插只有犯人才知道的謊言。這不僅是挑釁，也是引犯人上鉤的陷阱。
　　「武器表面──刻著某種紋章呢。」
　　史蒂芬妮公主拿起蠍尾鉤，仔細端詳其上的紋章。
　　「這是杜培利斯教團的紋章。」
　　坐在對面的羅伊王子雙手環抱，閉上眼睛補充。
　　那的確是教團的紋章，武器也是教徒的愛用品。不過──即便帶著這些武器，那幫人用的還是一般長劍。
　　換句話說，這些物品主要是用來營造假象，例如大剌剌地把它插在現場的死者身上。
　　為什麼要刻意用這種小道具嫁禍杜培利斯教團呢？
　　即便除掉了礙事的王族，最後順利登基為王，暗殺事件的犯人還是得顧慮名聲。
　　畢竟梅爾文王奠定了太平盛世，想殺他必須要有充分的動機。假使──兇手是惡名昭彰的杜培利斯邪教徒，動機根本連猜都不用猜，甚至不必動用魔法審問，他們可以說是最適合背這個黑鍋的人選。
　　「杜培利斯教團……這種人為什麼會出現在島上呢？」
　　荷弗利德王子不解地詢問梅爾文王。
　　……除了亞路伯特王子外，荷弗利德王子同樣不可能涉案。由於蘿絲瑪莉失勢後遭到幽禁，其派系也跟著瓦解，導致荷弗利德王子在王宮內處境艱難。他之所以找我興師問罪，似乎是因為留學歸國後情況大不如前，精神上受到強烈打擊的關係。
　　為了暗中做好這些準備，領地和直屬部下自是不可或缺。以朝廷重職作為協助殺害王族的回報……這個誘因太大了，動機倒是不難理解。
　　平常深居後宮的米萊娜王妃也應當排除在外，米萊娜王妃正靜靜地守在梅爾文王身旁，雖然她的神情緊張，態度卻依然剛毅堅定，看起來一點也不柔弱。
　　「聽說魔人殺手擊敗炎熱的賽維翁後……杜培利斯教團一直對費爾德加路王國懷有強烈的不滿。」
　　「所以才派出了刺客嗎？」
　　史蒂芬妮公主不快地蹙起眉頭，她將蠍尾鉤放回桌上。
　　「不，等一下。教團派出刺客也就算了，可是怎麼會來到這座島？莫非是算準了我們停留的這幾天嗎？」
　　「……看來王國裡有通風報信的內應呢。」
　　喬賽亞王子說完，羅伊王子這麼回答。
　　「這麼說──或許過於武斷。」
　　亞路伯特王子開口導正方向。
　　「就算他們帶來的武器刻有杜培利斯教團的紋章，誰敢保證那不是偽裝呢？」
　　「……等一下，亞路伯特。你明白自己在說些什麼嗎……？」
　　喬賽亞王子察覺言下之意，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亞路伯特王子暗指他才是刺客的主要目標──而且犯人極有可能是自家人。
　　想當然──最有嫌疑的就屬史蒂芬妮公主和羅伊王子了。兩人也意會過來，不禁瞠目結舌。
　　「我的意思是，各種可能性都應該納入考慮。」
　　或許亞路伯特王子才是最有資格這麼說的人吧。大家意識到話題帶向了瑪蓮和三王妃的事情，誰也不敢斥責亞路伯特王子失言冒犯。
　　「……可是也沒辦法證明那是偽裝吧？」
　　經過短暫的沉默，羅伊王子開口了。
　　「就、就是說啊，也有可能真的是教團所為啊。」
　　「我想向制伏暴徒的人請教詳情。」
　　喬賽亞王子這麼說後，梅爾文王點了點頭。
　　「好。馬帝烏斯，進來吧。」
　　聽到傳喚，我走進餐廳行了一禮。
　　「在下隨從馬帝烏斯。」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過來。
　　「這孩子制伏了犯人？」
　　「沒記錯的話……這孩子好像是亞路伯特的人吧？」
　　喬賽亞王子和史蒂芬妮公主面面相覷。
　　「馬帝烏斯身為僕人，劍術卻相當高超，所以我僱用了他當護衛。」
　　亞路伯特王子解釋道，現在銜尾蛇不在身上，不過我事先佩了劍。由於主謀也知道結界內無法使用魔法，這樣不僅能避免對方察覺我的真實身分，同時也可增添我發言的可信度。
　　「馬帝烏斯，把來龍去脈交代一下。」
　　「是。因為亞路伯特殿下房裡的水壺沒水了，我便離開房間裝水，碰巧在這個時候發現可疑人物從後門潛入屋內。我當場制伏犯人，經過搜身……發現他們帶著這把武器。」
　　說話的同時，我盡可能保持自然的態度。
　　「不過──我不認為兇手是教團的人。」
　　「為什麼這麼想？」
　　「因為他們棄蠍尾鉤，用了長劍……還有──呃。」
　　我面露尷尬的表情，說話變得吞吞吐吐。環顧在場所有人後，我不安地低下了頭。
　　「但說無妨。」
　　「那個……稍微教訓過犯人後，對方供出了主謀的名字。」
　　「你方才為何不說？」
　　聽到梅爾文王這麼說，我聳了聳肩。
　　「因、因為──我實在是不敢說。」
　　言下之意是對方身分尊貴。
　　「是誰？」
　　「呃，那個……」
　　「──不，等一下。」
　　有人開口打斷了我。
　　「他說的話未必就是真的，況且兇手也有可能信口開河，企圖陷害某人。兇手就不用說了，馬帝烏斯也必須接受魔法審問，調查證詞是否屬實。」
　　不曉得是不是篤定我在說謊，對方態度挺強硬的，還是說他早已盤算好如何嫁禍給亞路伯特王子了？
　　不過刺客提起教團的名字時，我大概就猜到了。
　　──二王子羅伊掌管南方國境周邊，在王族之中恐怕就屬他跟杜培利斯淵源最深了，據說梅爾文王也是從他口中得知了教團有所行動的消息。
　　至於籠絡佈署在島上的警衛，或是讓同夥混入警衛當中……這方面其他人也有辦法進行事前準備，不過刻著紋章的蠍尾鉤……只有羅伊王子才弄得到手。
　　再來──問題剩下史蒂芬妮公主是否牽涉其中……可是她似乎沒見過教團的紋章。
　　她不需要刻意裝作不知情，畢竟主謀原本就打算嫁禍教團，藉此擺脫嫌疑。
　　「這倒無妨，我可以說出犯人的名字嗎？」
　　「好啊，說來聽聽吧。」
　　羅伊王子一派從容地說道。
　　我──看著魔法通訊機的畫面，高聲唸出上頭的名字。
　　「戴斯蒙•拜耶特、鮑爾•科里根……還有。」
　　聽到這些名字，羅伊王子頓時變了臉色。
　　這招管用，所以當初才會營造出誘使羅伊王子動用審問官的狀況。
　　恐怕敵方早已鎖定了國王不在的這段期間吧。
　　席拉等人從塔穆威爾斯那邊捎來信息，表示逮著了企圖綁架魔法審問官之女的歹徒。她們預先埋伏在住宅周圍，跟蹤審問官的家人。
　　簡單來說就是對方自投羅網，所以不是籠絡，而是恐嚇。我們輕易取得了魔法審問官的協助，透過魔法審問問出實行犯的本名，再利用通訊機聯絡。
　　「──以上。」
　　唸完所有名字後，我刻意對羅伊王子笑了笑。
　　「你──該不會。」
　　「……羅伊？」
　　看到羅伊非比尋常的反應，史蒂芬妮公主詫異地歪著頭。
　　羅伊不知道魔法通訊機的存在。假使我「原本就知道」誰是綁架的實行犯，羅伊會作何解釋呢？他肯定覺得自己被耍了吧。
　　「哈──」
　　羅伊露出了狂傲的笑容。
　　只要他抓起眼前的蠍尾鉤，一切就結束了，屆時蛇杖將從桌面下刺穿他的手腕，然而羅伊卻高舉雙手投降。
　　我感到一陣惡寒，他的表情不像是心灰意冷的人。
　　「來吧，噬靈者。」
　　某種物體衝破天花板飛進了餐廳，我在看清楚物體的真面目之前，也喚來銜尾蛇衝到羅伊面前。
　　羅伊一把抓住散發銀色光輝的劍，帶著邪笑試圖刺向眼前的史蒂芬妮公主──不過蛇杖將史蒂芬妮公主連同椅子一起拖向後方，我也剛好滑到桌上，以銜尾蛇接下了攻擊。
　　史蒂芬妮公主並未受傷，而且蛇杖已經進入了防備狀態。
　　「嘖。」
　　羅伊決定先重振旗鼓，咂舌一聲遠遠地往後跳開。
　　噬靈者嗎──恐怕是類似銜尾蛇的魔劍吧。既然會在這種情況使用，想必是專門針對魔術師的武器。
　　「……羅伊，你……」
　　史蒂芬妮公主說不出話，喬賽亞王子也啞口無言。
　　「抱歉啦。畢竟我的資質和輩分都不如人，想當國王也只能這樣了。因為實在不忍親自動手，原本打算讓蘿絲瑪莉或邪教徒代勞的。」
　　羅伊手握銀色魔劍笑了。
　　「……為什麼？」
　　梅爾文王簡短地問道。羅伊笑著回答：
　　「因為──我渴望戰爭。」
　　他聳著肩說道。喬賽亞王子聞言瞪大雙眼，似乎已有頭緒。
　　「我國坐擁大迷宮，資源技術從以前就遠遠勝過周邊各國，尤其南方最為顯著。反正隨便打都贏，那就儘管打嘛。可是你們卻說跟迷宮訂了契約，必須維持和平的治世，真是暴殄天物啊。」
　　利用戰力落差挑起戰爭嗎？
　　教團恐怕真的對費爾德加路王國和我懷有敵意……只要促成事實，便能嫁禍教團，再以復仇為由──一舉進軍南方嗎？
　　「我試探過父親大人，結果卻行不通，感覺哥哥們即位後也沒希望。我只好自己來了。」
　　「……只因為這樣，你就把瑪蓮──把母親。」
　　亞路伯特王子氣憤填膺地說道。
　　這好像是我第一次──目睹亞路伯特王子的黑暗面。
　　為了保護妹妹，亞路伯特王子過去一直克制著自己的情感。
　　瞥了亞路伯特王子一眼後，羅伊露齒而笑。
　　「那次失敗了呢。雖然下令的是我，傭人卻搞錯了分量。不過你放心──我已經幫你母親報仇了。」
　　「你這傢伙……」
　　……所以動手滅口的也是他。
　　羅伊轉向這邊，斂起笑容瞪著我。
　　「那把手杖──我知道你是誰了。」
　　「那你也知道我要說什麼嗎？」
　　「天曉得。」
　　羅伊聳了聳肩。看來……沒必要告訴他我牽涉其中的理由了。
　　反正──這傢伙不可能瞭解我的目的有何價值。
　　繼續說下去也只是徒增不快，我乾脆閉上嘴巴舉起銜尾蛇。
　　羅伊手握噬靈者睥睨著親兄弟們。由於他隨時可能施放斬擊，我趁著其他人還沒遭受魔劍噬靈者的危害，趕緊展開護盾擋在他面前。
　　「雖然不曉得你使了什麼花招──但你好像能施展魔法呢。怪不得我的手下全軍覆沒。」
　　羅伊不耐地咂舌。在這種情況下通常無法使用魔法。剛才羅伊說不忍親自動手，所以才假借邪教徒的名義──他顯然認為憑自己的實力也能達成目的。
　　這傢伙……似乎打算趁我不備，直驅後方攻擊王族。想得美，我不會讓你如願的。
　　我拉開距離振臂一揮，冰牆頓時將餐廳隔成兩半。亞路伯特王子帶著各種魔道具嚴陣以待，而且還有蛇杖在場。
　　……可是……也不能直接施展大規模魔法炸飛對手。為了恢復瑪蓮的聲音，還得逼這傢伙供出封印物的所在位置。不過──我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我直直地衝向羅伊，羅伊也正面迎擊。龍杖與魔劍互相撞擊，迸發火花。
　　感覺不大對勁，縈繞著銜尾蛇的魔力──正逐漸被刀身吸收，連我身上的魔力也被吸走了？……真令人不爽。
　　可惜魔劍的效果頂多只能削弱破壞力，還不至於完全消弭攻擊。
　　「──為什麼在這個距離──魔術師還站得住？」
　　羅伊蹙起眉頭。
　　從羅伊的反應看來──要是魔術師藉由循環改變魔力性質，魔劍恐怕就無法發揮原本的效果了。
　　名為噬靈者的魔劍，以及羅伊的自信和反應。
　　魔劍的主要功能應該是在中距離干擾術式──有如磁鐵般吸附魔力，藉此阻礙術式的建構。
　　距離拉得更近時將吸附更多魔力，等到魔術師無力抵抗再直接揮劍攻擊。
　　吸力似乎側重某一邊，只有鋒刃的部位才能發揮效用嗎？
　　考慮到羅伊身為魔法劍士，就算持有者不受魔力干涉的影響也不足為奇。
　　以夾帶魔力的銜尾蛇展開肉搏戰應該還不成問題，畢竟這種攻擊方式不像術式那般複雜纖細。另外也可利用遠離刀身的部位構築術式，不過高難度的術式極有可能受到干擾。
　　既然如此──只好一再挺進，直到擊潰敵人為止了。
　　我手握龍杖，不斷左右揮舞。雙方你來我往，時而出手攻擊，時而阻擋迴避。
　　雖然每次攻擊都具有足以一舉拿下刺客的威力，羅伊卻穩穩地擋了下來。原因恐怕不是噬靈者吧，畢竟我的攻擊招招足以碎骨。
　　這傢伙──利用鬥氣強化了身體機能嗎？每次接招後，他都仗著體重與臂力頂了回來。不過還沒完呢。我瞬間使力收勁，讓羅伊失去平衡，接著再提起龍杖末端往上一勾。
　　「嘖！」
　　杖尾掠過羅伊的下巴前方。仰身閃躲的羅伊咂舌一聲，退往後方。
　　我立刻趨身逼近。羅伊試圖繞到我背後，我趕緊調整銜尾蛇的攻擊軌道加以牽制。
　　即將被逼到牆邊時，羅伊大大地向後躍起──破窗跳往屋外的庭園。
　　總算把他從餐廳引開了，目前為止還在我的掌控範圍內。當我朝羅伊預計著陸的地點逼近時──羅伊採取了出乎意料的行動。他停在空中，二話不說地提起噬靈者直接刺來。
　　我往龍杖前端凝聚魔力，把劈來的鋒刃引開原本的軌道。
　　羅伊的腳下散發著魔法盾的光芒。恐怕他早已耳聞我空中戰的戰術，事先在塔穆威爾斯請魔法技師製作了相同的裝置吧──
　　羅伊看見突襲失敗，恨恨地咂舌一聲。
　　「雕蟲小技。」
　　羅伊說完再度逼近。雙方的空中戰經驗天差地別，我不可能輸給他。憑他那個樣子，光是能在空中穩住身體就很了不起了。
　　羅伊大概也明白這點，只見他毫不戀棧地降落地面，擺出迎擊的架式。他決定以魔道具作為輔助，最終還是打算留在地面跟我決一高下嗎？這的確是明智的判斷──
　　我大幅展開護盾向前挺進。魔力流失的感覺消失了，不過噬靈者逕直劈向護盾。雖然速度變慢了一些，鋒刃卻突破護盾直逼而來。
　　我以銜尾蛇接下斬擊，就這樣直接鑽進對手懷中，同時凝聚魔力於掌心，由下往上頂出一記掌擊。羅伊立即以空出來的另一隻手接招，消弭了衝擊，可是他整個人卻高高地向上飛去。
　　我朝羅伊飛去的方向舉手展開護盾，並於後方展開魔法圓陣。正對刀鋒的護盾形體搖曳不定，受到保護的魔法圓陣則不受影響。
　　羅伊雙目圓瞠。沒錯，我已經知道如何對付那把魔劍了。
　　第四階級土魔法•岩擊爆射。解除護盾的瞬間，岩石散彈齊發。
　　不過羅伊在空中一蹬，脫離了射擊的軌道。這算合情合理的選擇，所以我早已料到他會躲開了。
　　我也不等結果出爐，施放岩彈的同時便蹬著地面一躍而起，擋住羅伊的去路，雙方直接展開空中戰。
　　我揮舞銜尾蛇震飛羅伊，緊接著在空中凌步逼近，同時發動幻體。見我一分為二，羅伊瞬間來不及判斷。
　　不過羅伊一舉起噬靈者，幻體頓時產生扭曲。
　　噬靈者在千鈞一髮之際擋下了我的一擊，由於刀鋒朝上，腳下的魔法圓陣沒有受到干擾。我施展水魔法生成冰甲，提腳奮力一踢。羅伊斷定無法迴避，便將鬥氣凝聚於腰側接下攻擊。
　　「嗚！」
　　腳上傳來紮實的觸感。儘管整個人被震飛了，羅伊仍眉頭緊蹙地展開反擊。
　　他讓刀身縈繞鬥氣，奮力揮舞著噬靈者。
　　銜尾蛇則沿著同樣的軌跡一一反擊。
　　「真是──可怕的小鬼啊。」
　　說著說著，羅伊把噬靈者換至左手，並從懷裡取出某樣物品。
　　乍看之下──那像是沒有刀身的劍柄，劍鍔的部分鑲著類似寶石的東西。我正打算不顧一切地繼續追擊──突然瞪大雙眼停下了動作。
　　寶石散發光芒，開始湧出駭人的魔力。
　　噬靈者並未吸收這股魔力，看來──它果然是針對指定目標或方向掠奪魔力。
　　總之，我已經看穿羅伊的企圖了。他打算以左手的噬靈者防禦，用右手的物體發動攻擊。
　　「呵呵，雖然得花點時間才能完全開啟──但這玩意兒的威力不同凡響，不能隨便動用。你應該覺得高興才對，畢竟你將成為第一個犧牲者。」
　　劍柄處──緩緩延伸出一片光刃。
　　「那是──」
　　魔力的多寡──並非我裹足不前的原因。當然，更不可能是畏怯於羅伊的恐嚇，而是因為我知道光刃的魔力波長來自何人。
　　「那是──瑪蓮的魔力嗎？」
　　這只意味著一個事實，思考和情感急遽降溫。
　　「喔，你感覺得出來啊？沒錯，我把那女孩的聲音融入魔道具了。堪稱當代最強巫女的瑪蓮，你能想像她聲音的神秘威力嗎？」
　　羅伊露出得意的笑容，彷彿炫耀著寶貝的玩具般揮動光刃，在庭園的石磚上留下斬擊的刻痕。
　　……這傢伙完全會錯意了呢，我──深吸了口氣說：
　　「好，我知道了。」
　　我已經沒理由手下留情了。
　　「喔──」
　　下一秒，我以爆發性的速度向前突進。羅伊立刻舉起左手的魔劍迎擊。
　　不過我不以為意，毫無章法地奮力揮灑魔力。經過兩、三次攻擊，羅伊不堪衝擊，整張臉都扭曲了。
　　見他咬牙甩動右手，我趕緊低頭。斬擊經過頭頂，撂倒了後方森林的樹木。威力確實了得。若是不慎中招，肯定會被砍成兩半。
　　不過那是屬於瑪蓮的東西，才不是你的。你奪走瑪蓮的聲音，奪走了──母親，將那股力量占為己有──！
　　兩把劍與銜尾蛇激烈交擊，羅伊以光刃擋下銜尾蛇，並用噬靈者驅散魔法圓陣施放的魔法。
　　原來如此，雙方勢均力敵啊，被光刃砍中就必死無疑，不過那又怎樣？
　　對峙、揮擊、突刺、挺進。在交戰的過程中，我不禁笑了。
　　循環循環循環循環，再來再來再來。多加把勁啊，銜尾蛇。還不夠還不夠還不夠，給我全部吃下去。
　　白熱化的銜尾蛇照亮四周，嗚吼著迸發藍白色的火花。
　　「什、什麼……怎、怎麼可能──」
　　我二話不說地衝向一臉茫然的羅伊。
　　每次交鋒時，周圍總是迴繞著異音，那是羅伊的骨骼磨軋聲。羅伊在對戰中痛苦地面容扭曲，我卻露齒而笑。
　　他還算有些本事，肉體也經過半調子的鬥氣強化，所以即便承受如此強烈的衝擊，他依然保有意識。
　　噬靈者的刀身以及人魚嘆息的咒具不斷出現細小的裂痕。
　　「喔──喔、喔喔喔！？」
　　我發現──噬靈者吸取的魔力從剛才開始逐漸減少，就快要中斷了。隨著銀色刀身愈裂愈大，裂隙中透出了魔力之光。
　　「粉碎吧。」
　　我揮出咆哮的銜尾蛇，羅伊交疊光刃與噬靈者阻擋攻擊，可惜並不管用。
　　超過負載的噬靈者斷成兩截，人魚嘆息的咒具也化為粉碎，蓄積於劍身的剩餘魔力一口氣爆發。我在那之前就已經展開魔法盾跳至後方，不過羅伊卻被捲入魔力爆發的衝擊波，高高地飛上空中。
　　我提起銜尾蛇對準羅伊──他兩眼翻白，手臂也折成不自然的角度。
　　我輕輕嘆了口氣，將銜尾蛇拄在地上。下一秒，羅伊的身體墜落地面。羅伊……並未起身。他的胸口依然上下起伏，不時還微微痙攣，應該是保住了一命。
　　梅爾文王和其他王族都來到了中庭。之所以沒給羅伊致命的一擊，主要是因為他已經失去了意識──另一方面也是顧慮到他們。反正我的目的達成了。
　　米萊娜王妃、喬賽亞王子和史蒂芬妮公主。
　　雖然性命遭受威脅，但親人畢竟是親人。羅伊怎麼想是他自己的事，他們如何看待羅伊又另當別論了。
　　「羅伊……竟然做出這等蠢事。」
　　米萊娜王妃閉上雙眼搖了搖頭。
　　「繼位鬥爭嗎……」
　　「還以為這種事情不會發生在我們身上呢。」
　　聽了喬賽亞王子所說的話，史蒂芬妮公主仰天嘆息。
　　梅爾文王開口說：
　　「羅伊的事情──朕應當負起全責。朕以自己的名義保證，必定讓羅伊受到應得的懲罰。這樣可以嗎？」
　　……應得的懲罰，只有極刑一途了吧，不過表面上可能是病死或意外身亡就是了。
　　在場的王族們點了點頭。他們的心情想必相當複雜──不過簡而言之，羅伊的所作所為就是「企圖害命的叛徒」。
　　這點他們也心知肚明，可是情感上無法立刻接受。雖然還需要時間整理心情，但身為王族也只能接受事實了。
　　「亞路伯特、瑪蓮，這樣可以嗎？」
　　站在我身旁看著羅伊的亞路伯特王子，這時猛然抬起了頭。沒錯，對亞路伯特王子來說，事情更為單純。羅伊就是他的仇人。
　　假使亞路伯特王子打算直接殺了羅伊，我也不會出手阻止。
　　「我──」
　　亞路伯特王子正準備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一團燐光突然從人魚嘆息的咒具碎片中升起，光芒彷彿受到指引似地穿過我們，被吸進了背後的瑪蓮體內。
　　「……」
　　那真的很微弱。瑪蓮輕撫著自己的喉嚨，發出了不成語調的聲音……咒具被破壞後，瑪蓮的聲音也恢復了嗎？
　　「瑪……蓮。」
　　亞路伯特王子瞪大雙眼。
　　瑪蓮也同樣驚訝。
　　一時之間──瑪蓮似乎在猶豫是否要開口說話。
　　不過……她一臉正色地抬起頭，直視著我和亞路伯特王子的臉。
　　然後──瑪蓮開口了。
　　儘管一開始結結巴巴，好像還在思考，小小的櫻唇仍謹慎緩慢地發出了清晰的聲音。
　　「哥哥，謝謝你一直保護著我。堤歐德魯大人，謝謝你幫忙逮住犯人。」
　　這麼說完，瑪蓮有點難為情地面露微笑。
　　
　　
　　
　　雖然曾表示不願說話……但瑪蓮還是想親口向亞路伯特王子和我道謝嗎？
　　「哈、哈哈──」
　　亞路伯特王子摀著臉笑了。也不曉得他是高興，還是在哭。
　　「……亞路伯特，羅伊剝奪了你們最珍貴的東西。這點朕絕不會忘記。」
　　「……是。之後──全都交給父親大人處理。」
　　……是嗎？也對。
　　如同贊同復仇的決定，我也肯定亞路伯特王子的選擇。
　　
　　◆◆◆◆◆
　　
　　噬靈者大部分的機能都被破壞了，不過刀身還保有吸取魔力的性質，我便利用它限制羅伊的行動。
　　綁住羅伊的手腳後，我用土魔法將他關進石棺狀的囚牢，只留一顆頭露在外面。接著將噬靈者的刀身埋入石棺，讓他常保魔力枯竭的狀態。
　　因此羅伊恢復意識也無法鬧事，回程的航行相當順利。
　　出現在島上的刺客也被全數收押，暫時先扔進石棺搬走。不過就算不做到這個地步，他們應該也無法逃走。
　　之後遲早會正式對他們展開訊問吧。
　　梅爾文王……恐怕要忙一陣子了。除了追查羅伊的犯行，還要進行各種人事調動填補空缺。另外也要考慮接管南方的人選，為了避免混亂擴大而加以調整。
　　總之……這些都交給梅爾文王處理了。關於魔人這方面，梅爾文王也會整頓好環境，給予最大的奧援……讓我的行動不至於遭受阻礙。
　　我待在客艙，無所事事地陷入沉思。由於已經沒有變裝的必要，我便取下戒指。瑪蓮坐在一旁。亞路伯特王子想要獨處一會兒，自個兒上甲板了。
　　在那之後瑪蓮就不說話了，不是因為心情不好或生氣，雖然精神面可能變得有點神經質，至少表面上還是一如往常。視線交會時，瑪蓮露出了溫柔的微笑。
　　畢竟她的沉默……就好比一種誓約。想必當時她是真的無論如何都想說出那句話吧。
　　瑪蓮微傾著頭拿起茶壺。
　　「嗯，那就麻煩妳了。」
　　聽到我這麼說，瑪蓮開心地往杯裡倒茶。
　　這時，室內響起了敲門聲。
　　「門沒鎖。」
　　「──方便聊聊嗎？」
　　門打開後，出現在那裡的是喬賽亞王子與史蒂芬妮公主。
　　我請兩人進來邊喝茶邊說。
　　「這次──給你添了很大的麻煩。」
　　「不，我才覺得抱歉，這次讓各位面臨了這麼大的危險。」
　　「嗯……無論道歉還是道謝，都要由我來做吧。暗殺事件之後的事情也是王家的問題……我們應該負起責任才對。」
　　史蒂芬妮公主苦笑著說道。
　　「……我還以為自己算是很瞭解羅伊了。」
　　「是啊。我也想過是不是我們哪裡做不好。」
　　「這……應該是彼此的想法不同吧。兩位最好別放在心上。」
　　因為認識拜隆那種人，我明白有時候為對方著想也是白費力氣，至少這兩人看起來有意主動建立良好的關係。
　　不管羅伊怎麼想，或是對這兩人說過什麼，考慮到瑪蓮的事情，實在沒有酌情的餘地。
　　況且他付諸行動的理由是為了篡奪王位，以及自行制定國家的方針。如果那是必要的方針，他大可以光明正大地提出主張說服別人。
　　試著努力理解這樣的人，還反過來從自己身上找原因。這麼做根本毫無意義，只會徒增自己的痛苦。
　　另外，介入南方軍事也並非上策。假使以報復為由將杜培利斯教團牽扯進來，就算贏得戰爭並從中獲得利益，屆時也早已埋下了導火線。所以……羅伊的事情多說無益，換個話題吧。
　　這兩人會感興趣的──應該是實用的事情吧。我決定來聊聊可以作為日後參考的話題。
　　「對了，春天回到領地之後，兩位也要小心喔。雖然這次杜培利斯教團一事純屬虛構，但如果那不光只是幌子，由於南方情勢混亂，屆時教團的人會更容易混進費爾德加路王國。」
　　下次真正的教團極有可能在國內有所行動。
　　「教團啊。我是不太清楚啦。」
　　「兩位也看到紋章了吧，那幫人身上都有同樣的刺青。假使有人穿著袖子寬鬆飄逸的衣服出現，最好提高警覺。」
　　「袖子？」
　　「沒錯。教團有一種暗殺用的特殊武器……安裝在手腕處的飛刀。畢竟他們專門培育暗殺者。」
　　我跟兩人介紹腕劍這項武器。如果要徹底防範，或許應該對於公共場所的穿著設立規定。
　　「哇──好可怕啊。」
　　「不過值得參考呢，你真是博學多聞啊。可以再多說一點嗎？」
　　兩人一臉佩服的表情──不，連瑪蓮也認真地點了點頭。
　　嗯──瑪蓮好像被感化得很深呢……總覺得自己要負點責任。
　　「另外可用木頭製作蠍尾鉤或曲刃劍，讓士兵們跟使用木刀的對手演練，這也是有效的做法。」
　　「曲刃劍是……？」
　　「呃。」
　　史蒂芬妮公主好像不知道曲刃劍，還是先用土魔法製作模型會比較好說明。
　　曲刃劍的刀身彎曲幅度很大，攻擊時完全視盾牌於無物。要對付曲刃劍必須先熟悉有別於常態的盾牌使用方式，瞭解特性後再進行假想訓練或許會有所幫助。
　　
　　◆◆◆◆◆
　　
　　各種行李被搬運下船，關在石棺內的刺客們也歸類其中。雖然反應各有不同，但他們能做的頂多只有對士兵們大吼大叫以示反抗了。為了避免刺客們咬舌自盡，或是服下埋藏在臼齒的毒物，每個人都戴上了口塞。
　　至於羅伊……由於不便在港口引起騷動，我也讓他戴上口塞，並把蓋子關上。雖然他在石棺內吼叫，但士兵們就這樣把他當行李搬走了。總之，之後梅爾文王應該會妥善處理吧。
　　「你對敵人……一點都不手軟呢。」
　　喬賽亞王子有點傻眼地說道。
　　「要看對象而定。」
　　聽我這麼說，喬賽亞王子苦笑起來。
　　「堤歐，下次在工房或王城見了。」
　　「嗯，瞭解。」
　　「那麼堤歐德魯，改天再登門向你致謝。」
　　「我也是。有空再聊。」
　　「好的，史蒂芬妮殿下、荷弗利德殿下。」
　　和亞路伯特王子等人道別後，王族們便帶著衛兵，乘上馬車回王城了。
　　來接我和瑪蓮的人也到了。
　　我算準即將駛抵塔穆威爾斯的時間，透過魔法通訊機從海上取得聯繫，不過她們似乎早就在港口邊等了。
　　「歡迎回來。」
　　「辛苦了。」
　　亞修蕾伊率先開口，瑟拉菲娜也飛出馬車，在我身邊繞來繞去。
　　「嗯，我回來了。」
　　「你們沒受傷吧？」
　　「沒事。大家也都還好嗎？」
　　畢竟她們也要追捕綁匪。
　　「沒問題。跟平常的訓練比起來，這一點都不算什麼。」
　　席拉若無其事地說道。嗯，回家後再慢慢聽她們的英勇事蹟吧。
　　「古蕾絲。」
　　「……歡迎回來，堤歐。」
　　面對坐在馬車內的古蕾絲，我淡淡地笑了笑。她的雙眼染成一片血紅，我立刻牽起她的手發動咒具。
　　「嗯……」
　　古蕾絲閉上眼睛，疲倦地發出微弱的聲音。畢竟她連續好幾天處於解放狀態，雖然已經習慣了，但隨之而來的脫力感也很強烈。
　　古蕾絲緩緩抬起頭，帶著溫柔的笑容說：
　　「還好你沒事。」
　　「古蕾絲也是。」
　　「……聽說瑪蓮大人的聲音恢復了。」
　　「啊啊──」
　　大家的視線集中在瑪蓮身上。瑪蓮難為情似地笑了笑，再度開口說：
　　「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
　　「歡迎回來，瑪蓮大人。」
　　大家笑著迎接羞澀的瑪蓮。今後──想必瑪蓮也只會在重要時刻開口說話吧……像這樣當面告訴大家自己找回聲音平安歸來，對她而言也是特別的事情。
　　大夥兒坐上馬車準備回家。回到家就先換下拘束的管家服，再倚著起居室的大椅子歇一會兒吧。
　　我添購了類似沙發床的家具。如此一來……大夥兒便能一起坐在椅子上，舒舒服服地伸展雙腿了。
　　我到家後立刻換好衣服躺進沙發床，古蕾絲似乎反動未消，靜靜地閉上雙眼依偎在我身邊。亞修蕾伊體內的魔力也略顯紊亂，瑪蓮同樣躺到沙發床上紆解旅途的疲勞。
　　總覺得好像離家很久了，今天就在家裡放鬆一天吧。
　　「綁匪不好應付嗎？」
　　「不會。對方大約五人，迷宮的魔物還比較難纏。」
　　「根本輪不到我出場呢。」
　　「治癒魔法也派不上用場。」
　　古蕾絲和亞修蕾伊面露苦笑。
　　比起對付迷宮裡的一般魔物，她們反倒覺得跟我訓練要辛苦多了。看來綁匪根本沒機會下手。
　　「對了，瑟拉菲娜很有趣呢。」
　　「瑟拉菲娜嗎？」
　　在客廳裡飄移的瑟拉菲娜對這邊笑了笑。
　　「我能傳接聲音喔。」
　　耳邊響起了瑟拉菲娜的聲音。可是她卻飄浮在一段距離外的地方，臉上掛著得意的笑容。
　　「多虧她轉移了綁匪的注意力呢。」
　　伊魯姆希爾特說道。
　　……原來如此，聲音方面的能力嗎？或許她還保有化為報喪女妖時的性質吧，剛才聽到的耳語八成就是傳遞聲音的能力。至於接收聲音──應該是指蒐集遠處的聲音。
　　……好方便的能力啊。
　　除了發出聲音誘導敵人以及蒐集周遭的聲音進行偵查，跟隊員的屬性也很搭。不僅可以配合席拉的五感，進一步擴大探知範圍，說不定還能更有效地活用伊魯姆希爾特的鳴弦。
　　一旦認真起來，搞不好也能使出化身報喪女妖時的共鳴彈。
　　「我也想跟大家一起去迷宮。」
　　瑟拉菲娜突然一臉認真地這麼說。她不喜歡看家嗎？
　　「嗯──……大家怎麼想呢？」
　　如果與擔綱後衛的亞修蕾伊與瑪蓮一起行動，安全方面應該無須掛慮，隊形再由我負責安排……
　　「有瑟拉菲娜在，感覺好像有很多發揮空間。」
　　席拉說道。看來似乎沒有人持反對意見，畢竟她們在這次的共同行動也親眼見證了瑟拉菲娜的能力。
　　「那就先觀察看看吧。好，瑟拉菲娜，一起去迷宮吧。」
　　「真的嗎！？」
　　「啊啊。」
　　瑟拉菲娜開心地露出微笑，在房內到處飛來飛去。
　　瑟拉菲娜的事情談妥後，大夥兒繼續悠閒地打發時間。拉威涅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隨著成員增加，家裡變得熱鬧不少……不過這段時光感覺十分恬靜。
　　不知不覺間，古蕾絲和瑪蓮都發出了平穩的鼻息。
　　「她們也累了吧，我去拿毛毯過來。」
　　亞修蕾伊瞇起眼睛微微一笑，隨即從椅子上起身離開。
　　我原本還擔心古蕾絲會不會弄壞什麼東西，不過她似乎努力克制著自己的吸血衝動。至於瑪蓮……經過長途跋涉，她可能也累了。美其名為休養，這趟旅途卻完全沒休息到。聽著薪柴爆裂的聲音，我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第40章　海底洞窟之戰
　　
　　
　　目前尚未發現魔光水脈的封印之門，必須加緊攻略的腳步了。
　　既然已經知道這裡有封印之門，不至於會白忙一場，心情上也從容許多。就輕鬆地進行探索吧。
　　我們沿用罩著泡泡潛入水中的方針，在魔光水脈探索的其他冒險者集團發現我們在水中行走，頓時流露出彷彿看見了什麼怪東西的眼神。
　　「你好。」
　　我舉起單手打招呼，對方也一臉傻眼地回禮。
　　「啊、啊啊。」
　　哎……我也不是不能體會他們的心情，在攻略魔光水脈時，水中通常是殺戮戰區。
　　這個區域必須時時提防敵人躍出水面，同時極力避免落水。而且魔物並非只從水中出現，所以非常磨耗心神。
　　偏偏我們專挑水裡探索，也難怪會嚇到他們了。
　　隨便問候幾句，我們便和冒險者集團道別，在完全沒入水中的洞窟內一路前進──這時，深處突然出現人影。
　　不可能有人跟我們一樣在水裡探索。
　　那是擁有鰓鰭的戰士•半魚人。雖然牠們在水裡行動迅速，但在泡泡的加持下，我們也得以自由行動，機動力還不至於屈居劣勢。
　　半魚人手持魚叉……直直地朝這邊划水逼近。
　　「我來。」
　　古蕾絲說完立刻趨身向前。
　　她腳蹬牆面，正面衝向成群的半魚人。帶頭的半魚人提起魚叉應戰古蕾絲──可惜牠找錯對手了。
　　半魚人連同魚叉被開腸剖腹、劈成兩半，然而古蕾絲並未停止動作。她先踩著魔法盾跳往旁邊，接著又往洞窟牆面一蹬，宛如兵乓球般彈了回來。
　　扭身迴避魚叉的同時，古蕾絲揮出巨斧加以擊殺，接著或是把半魚人拉進泡泡往岩壁一砸，或是一把抓住直接擰碎。我也挺身向前，守著古蕾絲的身後。
　　雖然半魚人使用魚叉的技術不怎麼樣……動作卻有點特別，不同於地上的生物，應戰過程還挺有趣的。像是刺出魚叉的同時扭轉身體，改變攻擊的部位等等。
　　我以龍杖撥繞魚叉，帶往其他方向，並趁著半魚人的架式瓦解時掃出銜尾蛇一舉斃命。
　　至於古蕾絲──也用不著我擔心。她一把抓住魚叉，不容分說地把半魚人拉過來，直接揚起斧頭劈成兩半。無論碰到什麼，她都一一撂倒。
　　雖然古蕾絲比平常還要失控──但無論是尾隨保護魔法審問官的家人，還是逮捕綁匪……古蕾絲都沒有機會出場，就這樣在解放狀態下持續待命。
　　簡單來說，古蕾絲過去從未在解放狀態按兵不動，因而累積了不少壓力。怪不得她很難拿捏分寸。
　　雖然還得測試伊魯姆希爾特的新裝備，還有加入了瑟拉菲娜的戰術等等──算了……今天進行探索的過程，就來當古蕾絲的後援吧。
　　
　　◆◆◆◆◆
　　
　　以沒入水中的通道為主進行探索的過程中，可以感覺到愈走愈深。一般在探索時……雖然仍有些許風險，但通常只是稍微游一小段距離到通道彼端看看而已。不過要是以水中為主，正常的路徑將變得愈來愈少，完全待在水中的時間也會隨之增加。
　　深入水脈之後，岩壁的發光結晶逐漸趨於暗淡，取而代之的是發光水母和鮟鱇魚。這些不會主動攻擊的魔物不時來回洇游，以藍白色的光芒照耀著洞窟。這畫面……猶如深海奇景。
　　考慮到魔法光源會引來魔物，如今所有人都使用了夜視魔法。
　　迂迴曲折的窄道彼端傳來亮光，由於先前一直置身於黑暗的水路，我們迫不及待地想過去一探究竟。
　　我先中斷夜視魔法，讓眼睛適應光亮，接著重新展開氣泡盾，並以心靈領域進行精神防禦──一切準備就緒，隨時都可以進入大房間。
　　就在我著手準備的時候，席拉和瑟拉菲娜從無法探查的位置匯集聲音，仔細聆聽分析大房間內的動靜。
　　「有大型種和人型種，從聲音聽來數量不多，不過房間很大……上下空間也很寬敞。」
　　在能夠透過聲音探查的範圍嗎？魔光水脈內也有敵人按兵不動，默默等待我們主動接近。
　　好比射出飛針的箭海膽，以及纏住獵物的隱形海藻。既然大房間內可能有狠角色，這些傢伙當然也會在。
　　「該怎麼辦呢？」
　　「好像只有這條路可以繼續前進了……」
　　石碑上並未標示這層，如果要撤退，勢必得使用紅色轉界石。若是放棄探索這個房間，就得在這裡等到迷宮構造改變。
　　「一進房間就立刻施展防禦光罩。底下應該會有海藻，記得使用空中戰裝備。為了避免遭受夾擊……先把後面的通道堵住……」
　　「拉威涅。」
　　接獲亞修蕾伊的指示後，拉威涅冰封了來時的路。
　　「瑪蓮和瑟拉菲娜擔任後衛，負責觀察戰況。要是有什麼萬一，就在通道使用紅色轉界石確保退路。亞修蕾伊、伊魯姆和拉威涅擔任中衛，以鳴弦和冰魔法阻止敵人接近後衛。」
　　我向大家解釋作戰計畫的細節。最前線是我和古蕾絲，席拉則見機行事，在游擊手和前衛之間隨時切換。
　　「好，咱們走吧。」
　　進入大房間的同時，我展開防禦光罩包覆入口，盡可能先掌握狀況。
　　房間上方有一大群發光水母，照耀著整個房間。
　　只要不碰到觸手，水母基本上是無害的──不過要是魔法波及牠們，屆時房間恐怕將陷入黑暗。
　　底下是一大片隱形海藻。防禦光罩擋掉了從海藻間射出來的海膽刺。
　　目前為止都還合乎事前的猜想。
　　房間中央可見兩個巨大魔物的身影。
　　碩大如象的長頸龜悠悠地游向這裡。其面容兇惡，皮膚有如岩石般凹凸不平，比起烏龜，反倒更像大海蛇。
　　巨盾龜。擁有強韌的甲殼，且甲殼邊緣有如利刃，常以此發動旋轉攻擊，是一種強大的魔物。
　　另一隻是死鯊。體內骨骼外露，渾身縈繞著黑紫色的魔力──如外觀所見，是不死系的殭屍魔物。
　　此外──有個傢伙率領著這兩隻魔物，盤起雙手睥睨著這邊。
　　「守護者嗎！？」
　　鸚鵡螺號船長。頭部是鸚鵡螺，穿戴著海賊船長帽和大衣，長相相當奇特。
　　「那傢伙我來對付。古蕾絲負責烏龜，鯊魚就交給伊魯姆和席拉了。」
　　大夥兒兵分多路，敵軍陣容不弱。
　　古蕾絲應戰巨龜，以斧頭迎擊高速迴轉的斬擊。碩大的烏龜和纖細的古蕾絲正面交鋒，撞開彼此──呈現光怪陸離的景象。想必古蕾絲應付得來吧。
　　伊魯姆希爾特鳴響弓弦──死鯊明顯厭惡弦音，試圖拉開距離，此時席拉趁機發動攻擊。雖然斬擊對骨骼效果不大，經過鬥氣的加持卻能重創不死生物。
　　不僅擋下海膽刺，也跟海藻拉開了距離。
　　海藻林竄出了半魚人──不過那邊有亞修蕾伊和拉威涅幫忙應付。
　　亞修蕾伊把半魚人的上半身連同魚叉凍住，輕而易舉地打碎了頭部。雖然敵人為數眾多，亞修蕾伊的動作卻顯得游刃有餘。由於每天跟水魔像一起訓練，亞修蕾伊的近身戰技術也突飛猛進。她以劍豬盾擋開魚叉，重擊半魚人毫無防備的身軀，拉威涅接著以冰槍刺穿仰身的半魚人，了結牠的性命。
　　逃過一劫的半魚人被防禦光罩擋下，慘遭守在入口的杜拉漢亂刀剁碎，甚至用不到瑪蓮本人的雷擊。
　　看樣子──後衛應該不至於淪陷。蛇杖在中後衛展開游擊，就讓它支援其他夥伴吧。
　　我朝著鸚鵡螺號船長直衝過去，看見我身為魔術師卻主動進擊，那傢伙喜不自勝地肩膀微顫，嘴邊分不出是鬍子還是觸手的東西不斷蠢動，看似是在笑的樣子。
　　鸚鵡螺號船長拔出腰際的兩把短劍迎戰。短劍散發珍珠貝的光澤，質感相當奇特。
　　鸚鵡螺號船長似乎也能進行陸地戰──他不以為意地直接闖進氣泡盾，揮舞著短劍展開攻擊。
　　我以銜尾蛇繞撥短劍，不過鸚鵡螺號船長疑似發覺我的意圖，巧妙地化勁抽手，隨即又刺出另一把短劍。我展開防壁抵禦，並蹬著護盾跳到後方，再次與他對峙。
　　不愧是守護者，近身戰的技術著實了得。
　　雙方不約而同地趨前交戰，鸚鵡螺號船長讓短劍縈繞雷電施放斬擊，我也以紫電纏繞銜尾蛇，藉此遏制對方的雷電導向自己。
　　期間海膽刺不時出奇不意地飛來，我展開護盾阻擋或是閃身迴避，同時繼續揮杖毆向鸚鵡螺號船長。
　　沒問題的，露絲莉亞潔的多向攻擊要凌厲多了。
　　劍戟交錯的同時，我不忘注意夥伴們的戰況。
　　
　　◆◆◆◆◆
　　
　　雖然死鯊張大嘴巴直逼而來，席拉卻輕易地躲開了。她生成護盾擋開攻擊，揮刀砍落了死鯊的魚鰭。
　　不過對手是不死生物，絲毫不見痛苦之色。魚鰭被砍落後仍能繼續活動，宛如手裡劍般飛向席拉。被帶有鬥氣的短刀砍飛兩、三次後，魚鰭才變回無力的屍體──隨著黑紫色的妖氣消散而墜入大房間底下。
　　趁著席拉對付碎片的時候，死鯊的本體游至後方，張口咬了過去。不過聽到伊魯姆希爾特鳴響弓弦，死鯊瞬間退縮，身上的妖氣也亂了。
　　席拉從容地脫離現場，血盆大口徒然掃過她前一刻所在的位置。
　　「我來幫忙！」
　　本以為只能耐著性子慢慢收拾對手，這時瑟拉菲娜卻來到伊魯姆希爾特的肩頭。
　　「那就拜託妳了。」
　　伊魯姆希爾特鳴響弓弦，本應呈放射狀擴散的音波往瑟拉菲娜手裡集中，化為魔力之光。
　　這招類似瑟拉菲娜暴走時用來對付我的共鳴彈。席拉見狀大動作地閃避死鯊的攻擊，然後朝伊魯姆希爾特使了個眼色，兩人相視而笑。
　　死鯊再度翻身發動攻勢。
　　席拉交疊短刀往眼前揮砍，正面擋下逼近而來的死鯊，以席拉來說，這種接招方式實屬難得，她就這樣被餘勢帶往後方。
　　不過──這正合她意。
　　席拉把死鯊引導到攻擊線，形成死鯊、自己、伊魯姆希爾特和瑟拉菲娜的位置順序。
　　「我動手囉！」
　　瑟拉菲娜朝緊貼的席拉和死鯊施放光彈。彷彿把這一聲當成暗號，席拉彎腰屈身──以包覆護盾的雙腳蹬著死鯊的頭部跳開。
　　弦音凝聚而成的共鳴彈自脫離的席拉背後飛來，迎面直擊死鯊，音波頓時擴及死鯊全身。
　　雖然不確定這會為不死生物帶來什麼樣的感受──但死鯊痛苦地扭動身軀。伊魯姆希爾特的尾巴抓起縈繞鬥氣的箭矢，當成長槍拋擲出去，使盡渾身之力的一擊強大無比，箭矢從口中一路穿透背後，毫不留情地刺穿死鯊。
　　──緊接著，席拉自正上方落下，反手握著的短刀噴發鬥氣之光，宛若流星般留下光的殘跡。
　　席拉在前一刻解除空中飄浮，讓重量回歸自己身上，藉勢將短刀深深砍進死鯊的頸椎。她又在空中一蹬，以更猛烈的速度錯身斬斷死鯊的頭。
　　不過死鯊仍未停止動作。伊魯姆希爾特早已預見這種狀況，宛若速射炮般連連發箭，瑟拉菲娜則將弦音凝聚於箭身。眨眼間，死鯊身上的妖氣迅速衰微。
　　
　　◆◆◆◆◆
　　
　　古蕾絲和巨盾龜之間是場以勁較勁的拚搏，這種魔物理論上應該先引到陸地再想辦法收拾，不過古蕾絲卻能在水中跟巨盾龜正面交鋒──恐怕只有古蕾絲才辦得到吧，哪怕是有裝備加持的狀況。
　　為了削弱巨盾龜迴轉的速度，古蕾絲反向揮擊斧頭。
　　剎那間火花四散，巨盾龜放緩了速度──古蕾絲提起膝蓋向上一頂，重擊巨盾龜的側腹。
　　儘管發出了痛苦的悶哼聲，巨盾龜仍仗著身強體壯的優勢，再度發動迴轉攻擊。
　　在迴轉的途中，巨盾龜更從甲殼內伸出鰭足調整方向，讓斧頭無法跟上移動的軌跡。
　　經過兩、三次的閃身迴避，古蕾絲看清敵人的動作，主動衝向前揮落斧頭，削弱迴轉的速度。本以為情況又跟先前一樣──巨盾龜卻從甲殼裡竄出頭，張開血盆大口攻擊古蕾絲。
　　古蕾絲凝聚鬥氣，赤手空拳迎擊。縈繞鬥氣的鎖鏈從下方纏住巨盾龜的甲殼。
　　巨盾龜受創後驚慌失措地拉開距離，然而古蕾絲卻順著鎖鏈的牽引抓住巨盾龜，最後終於站到了甲殼上。
　　拉起鎖鏈固定好自己的身體後，古蕾絲也不管巨盾龜試圖以旋轉甩掉她，自顧自地以縈繞鬥氣的斧頭開始劈砍甲殼。
　　斧頭在陣陣巨響中劈裂了甲殼，巨盾龜的背部鮮血四濺。一直以來──古蕾絲都是正面擊敗對手。今天她似乎打算回歸本色，展現自己的成長與進步。
　　
　　◆◆◆◆◆
　　
　　戰況都在掌握之中。擊潰狠角色後，她們將繼續掃蕩殘黨──這樣我也能放心專注於自己的對手了。
　　我和鸚鵡螺號船長之間──是一場激烈的近距離攻防戰。
　　若是將水母們捲入大規模魔法導致光源消滅，夥伴們的能見度也會變差。不過只要還有光源，就不用仰賴夜視魔法的幫助。
　　我先朝上方發射魔法光源，卻立即被鸚鵡螺號船長的電擊驅散。不愧是守護者，對情況瞭若指掌。他從剛才開始就擋在水母前方，不讓我使出大招，賣弄小聰明的傢伙。
　　既然如此──只好突破對方的劍術直接攻擊了。反正我也渴望技術戰，這下愈來愈好玩了。
　　以氣泡盾包覆身體後，我分出幻體聲東擊西，卻一下子就被識破了。
　　我用銜尾蛇和護盾擋開帶電的兩把短劍，並以冰彈迎擊穿透氣泡盾的水彈。電擊、水彈和二刀流，花招還真不少呢。
　　鸚鵡螺號船長交疊短劍砍向銜尾蛇，將我向後震退。
　　趁著距離拉開的時候，他展開雙臂，眉間竄出電流──是電擊！
　　我毫不猶豫地展開護盾，大剌剌地正面突進。只要做好防禦措施，要突破雷電並非難事。
　　不曉得鸚鵡螺號船長是不是沒料到我會正面進攻，我輕而易舉地鑽進了他的懷中。
　　我提起發出嘲笑聲的銜尾蛇，擺出準備自下方攻擊的姿勢。鸚鵡螺號船長頓時有所警覺，然而我忽視他直接飛往上方，展開護盾固定住身體。
　　當鸚鵡螺號船長茫然地抬頭望來，我便以龍杖尾端重擊他的肩口。
　　手裡傳來紮實的觸感，船長服底下爆出某種物體碎裂的聲音，原來他的全身都覆蓋著鸚鵡螺的貝殼。既然如此，想必剛才那一擊還無法讓他斃命。
　　不過現在是我在上，鸚鵡螺號船長在下，下方是一片海藻。
　　「結束了。」
　　我在銜尾蛇前端展開巨大的魔法圓陣，鸚鵡螺號船長撐大了細如針孔的眼睛。下一秒─巨大的雷電吞噬了鸚鵡螺號船長。
　　
　　◆◆◆◆◆
　　
　　解決狠角色後，再來就是殲滅雜魚了。
　　大夥兒合力擊退半魚人、搗毀海膽，以魔法徹底剷除海藻……最後留下了一大堆素材。
　　雖然成果豐碩，但量實在是太多了。某種程度上必須做出取捨，決定好要帶什麼回去。由於人手不足，我生成水魔像幫忙分類素材。
　　「鸚鵡螺和巨盾龜先帶回去吧。」
　　這兩樣都很珍貴，必須優先送回地面，體積較大的半魚人也一併傳送回去。
　　接著是處理死鯊的殘骸。
　　這部分以抽取魔石的方式處理，雖然不死生物不能食用，素材也大多無法剝取，卻能抽取出質地精良的魔石。
　　再來──比起海藻，還是先處理海膽吧。傳送不完的部分，我打算打包帶回去。
　　「這是什麼？」
　　「是什麼呢……」
　　瑟拉菲娜捧起海膽……亞修蕾伊和瑪蓮見狀，不禁疑惑地歪著頭。
　　「裡面的部位可以吃，盡可能多帶些回去吧。」
　　箭海膽在塔穆威爾斯也是普遍食用的食材，不過出現在餐桌上時都已經去殼了，她們恐怕沒見過實物吧。今天的收穫相當可觀，晚上好像可以吃頓奢華的海膽大餐呢。
　　……由於海藻數量過多，我只傳送需要的量，其餘則拿來抽取魔石物盡其用。
　　不過自從開始探索魔光水脈，就只有食材特別充足。難得碰到巨盾龜和鸚鵡螺這種需要考慮用途的素材，我已經迫不急待想要動手加工了。
　　作業持續了一會兒。等到大致完成剝取並傳送完畢，大夥兒又再度開始探索。
　　雖然水裡沒有通道，但房間上方似乎還有空間。撥開水母浮出水面時……眼前出現了意想不到的面孔。
　　少女身穿洋裝，擁有烏黑長髮及金色眼眸。
　　浮出水面一看，這裡似乎是座地底湖。
　　少女坐在湖畔，將白皙的雙腳浸入水中……無精打采地撥弄水花。她在做什麼呢？
　　雖然她之前像幽靈似地時而出現時而消失，甚至還會穿牆，但看她玩水的模樣，感覺又像是具備實體。真是神秘啊。
　　「……我還以為下次見面是在大腐廢湖的封印之門裡面呢。」
　　「我也以為……自己會暫時睡一陣子。」
　　聽我這麼說，克勞蒂亞微傾著頭。
　　「不過守護者似乎被打倒了，於是我也跟著醒來了。」
　　是嗎？仔細一想，當初也是在打倒守護者之後才見到她。上次她是來調查……又或者是觀察狀況吧？由於士兵們在迷宮裡進行探索，再加上封印之門解放的時期將近，她或許也多少察覺到我們的苦衷了。
　　她之所以不像之前那樣隱身躲藏，是因為雙方姑且有過幾面之緣，而且也已經確認過我們的目的了。這樣看來，直接出現在我們面前可能也有助於她的目的吧。
　　「克勞蒂亞大人……」
　　伊魯姆希爾特探出水面後瞪大了眼睛。
　　「那位是──」
　　看到克勞蒂亞時，古蕾絲她們也同樣驚訝。
　　「不需要……對我如此客氣。雖然不知道你們是怎麼想的，但我並非多高貴的人。」
　　克勞蒂亞對我們說道。所以──克勞蒂亞是迷宮管理方的使者嗎？
　　「──我也想了很多。既然你們正在對抗魔人，勢必會來到接近深層的地方。不過某種程度上，我也有幫助你們的理由。況且伊魯姆希爾特也想去那裡……既然如此，乾脆如你們所願，直接帶你們去那座村子好了。」
　　「……妳辦得到嗎？」
　　「嗯。只要你們願意履行承諾與保守秘密。」
　　聽她這麼說，我思考了一會兒。這意味著──克勞蒂亞有權決定轉移到哪裡。如果她是迷宮管理方，八成有這個能耐，探究手段或可不可能也沒有意義。不過……我們可以相信她嗎？
　　雖然不知道克勞蒂亞的目的，但在阻止魔人進入迷宮深處這點，雙方算是利害關係一致。
　　從先前的情況和對話來看，她顯然可以隨意轉移到任何地方，某種程度上也能控制迷宮的魔物。
　　只要有那個意思，克勞蒂亞恐怕還能發揮更多能力。視情況而定，或許還能讓轉界石失效。
　　嗯──假使克勞蒂亞有意加害我們，故意引誘我們跳進陷阱，她又何必做這種拐彎抹角的事呢？
　　說穿了，我們進入迷宮時就如同囊中之物，想要怎麼陷害我們都行。她大可以使出更加激烈的手段發動攻擊，沒必要冒險現身。
　　好比剛才的大房間……那有可能是她安排的嗎？
　　……這不可能。克勞蒂亞看過我跟露絲莉亞潔交手，她一開始就知道那點戰力奈何不了我。
　　從現有的情報來看，克勞蒂亞似乎想守住迷宮，或是她自己的某個秘密。
　　那麼想要保守秘密的克勞蒂亞為何提出這個建議呢？
　　……是因為不想讓我們找到通往深處的途徑嗎？只要直接傳送到伊魯姆希爾特的村子，像是沿途會有什麼狀況，或者該經過哪些區域等等，這些都不至於被摸得一清二楚了。
　　「……如果跟魔人無關。」
　　「這我可以保證。況且伊魯姆希爾特的事情不在你們的目的之中吧？」
　　沒錯，的確如此。
　　「所謂的保守秘密，是指不洩漏在那裡的所見所聞嗎？」
　　「沒錯。既然你是大使，我就相信你吧。不過……前提是你願意相信我。還有其他問題嗎？」
　　「邀請所有人的理由是什麼？」
　　「我也想過只帶走伊魯姆希爾特，不過這樣你不會擔心嗎？要是你懷疑我邀請所有人是企圖一網打盡，那麼我也沒轍。」
　　「……不，妳沒必要這麼大費周章。」
　　雖然我的發言經過深思熟慮……但克勞蒂亞聞言似乎相當意外。她目不轉睛地盯著我，彷彿想探詢我的真意。
　　「自己這麼說是有點奇怪……不過我也知道自己看起來很可疑。」
　　「如果想要陷害我們，妳早就動手了。」
　　「……原來如此。」
　　克勞蒂亞理解似地閉上雙眼，輕輕點頭，然後直視著我說：
　　「……只要有心，其實你們也可以隨伊魯姆希爾特傳送到那個區域。但要是一開始就邀請所有人，反而有助於維繫彼此的信任。所有人都要遵守約定。不過要是你們違背承諾，我也只好切割你們了。」
　　……為了博取信任，她確實做了某種程度的讓步。
　　所以如果自己遭受背叛，她就能義無反顧地拋棄我們。總覺得……可以體會她的心情。這就如同離開伯爵領地展開旅程時，我選擇與森林飛鳥結伴同行。
　　「……我明白了。那麼約定是？」
　　「村子裡有通往更深處的路徑。希望你們不要進去那裡。」
　　嗯──……這倒是可以理解。如果所謂約定也是陷阱，她根本不需要主動提出建議。
　　可以經由村子通往更深處啊。雖然我對迷宮的秘密並非毫無興趣──但我現在的目的不是釐清這點。
　　「我是無所謂啦──」
　　我望向夥伴們──似乎沒人反對。
　　「那就──走吧。你們想進入下一層吧？進入下一層之後，就能透過石碑轉移了。如果不仰賴石碑，我也會消耗過多力量，變成接近無法活動的狀態。」
　　嗯。的確，要是現在立刻轉移，這一層的探索就白費了。她的貼心真是令人感動。
　　「我明白了。那我們走吧。」
　　然而克勞蒂亞卻不為所動。她只是微傾著頭，好像在等我做決定的樣子。
　　「……呃，妳不是要幫忙帶路嗎？」
　　我這麼問完，過了一會兒她才回答：
　　「……雖然我可以轉移到想去的階層，但在隨月齡變化的階層中，我也不清楚正確的路徑。」
　　克勞蒂亞撇頭轉向旁邊。雖然看不到表情，但她好像臉紅了。是我看錯了嗎……？
　　能夠轉移，卻不知道路啊。該怎麼說呢……
　　
　　
　　
　　第41章　伊魯姆希爾特返鄉
　　
　　
　　──第一印象是悠閒的鄉間農村。
　　蔚藍的天空，遠方的群山，流淌的小溪。
　　讓人不禁誤以為克勞蒂亞轉移到迷宮外了，不過實際上並非如此。
　　「這是──牆壁嗎？」
　　亞修蕾伊朝村子與外界交接處的木柵欄後方伸手──輕撫著看似什麼都沒有的空間。如今所在的地方是村子的路口，我們的背後則是階梯。
　　「那是天幕，天幕內側投映著外界的景象。這個區域──原本是用來栽培農作物，可以說最適合居住了。」
　　克勞蒂亞回答。瑪蓮聞言瞪大了眼睛。
　　沒錯，遠景本身就是隔絕迷宮區域的外牆，瑟拉菲娜好奇地摸著天幕往上飛升。
　　……如此一來，這裡無疑就是迷宮內部了。
　　遠處的群山和頭頂的天空──全都形同螢幕播放出來的景象。
　　看來村子似乎坐落在巨大的圓頂狀空間內。天幕投映著景象，乍看之下無異於原野。
　　這也算是某種幻術吧。不過如果要在迷宮外部重現同樣的東西──以這個規模來說，恐怕無法長久維持下去。
　　「有些事情要先澄清。」
　　克勞蒂亞瞇起眼睛說道。她的視線落在坐立不安地看著村子的伊魯姆希爾特身上，席拉靜靜地靠了過去。
　　「伊魯姆希爾特，妳好像懷疑自己可能是迷宮的魔物，不過妳錯了。妳……不，這個村子的居民在很久以前來自外界……妳只是在這裡出生，成長到某個年紀而已。」
　　「……是這樣嗎？」
　　「是啊。無論迷宮的魔物是什麼樣子……妳都不需要因此動搖。我會從頭開始說明。」
　　伊魯姆希爾特一臉認真地點了點頭。
　　「這個區域的功用……以及村內魔物的出身，都有別於其他。他們不會主動襲擊，所以不要攻擊他們。」
　　克勞蒂亞露出嚴肅的眼神對我們說道。她不只對伊魯姆希爾特解釋，同時也在叮嚀我們所有人。與其說命令，倒更像是請求。
　　我們點了點頭後，克勞蒂亞滿意地率先走向村子，我們也尾隨在她身後。
　　的確，雖然這裡是伊魯姆希爾特住過的村子，但帶我們過來，某種程度也是揭露了迷宮的秘密。
　　一如所見──村子是標準的「一般農村」，不過居民全是魔物。
　　雖然魔物種類繁多──但整體上都是對人類友善的種族。
　　正在務農的半人馬看到我們，頓時露出狐疑的表情。不過克勞蒂亞舉手示意無須擔心，他們便輕輕點頭，繼續自己的工作。
　　該怎麼說呢？如果克勞蒂亞所言屬實，他們的態度應該不是裝出來的……但要說純樸好像又不太對。
　　「他們是自願待在這裡的人。」
　　克勞蒂亞靜靜地說道。
　　「自願？」
　　聽我這麼問，克勞蒂亞點了點頭。
　　「其實他們現在也不敢出去了。嗯──我得先解釋他們跟迷宮的魔物有何差異。」
　　也對，迷宮的魔物跟一般的不同。
　　那些魔物總是毫不畏懼地主動攻擊──思考型態根本異於尋常。就某種層面來說，牠們可能比外面的魔物還要兇暴。
　　「……我想你們早就發現迷宮的魔物不對勁了吧，那些是受命保衛迷宮的軍隊，最正確的說法是沒有靈魂的玩偶。」
　　「玩偶……啊。」
　　「很奇怪嗎？」
　　「呃，嗯。」
　　要說是玩偶也就算了……可是幾近無限產生魔物的資源究竟打哪兒來呢？
　　「只要有龐大的魔力，不無可能製造出肉體的容器。人造人和治癒魔法亦然。」
　　克勞蒂亞解答了我的疑惑。
　　原來如此……魔力就是資源啊。那麼問題就變成魔力從何而來了。
　　雖然──我也覺得不該追根究柢地問下去，但知道這些訊息後，難免容易想東想西。
　　我想得到的可能性是──迷宮與天體運行連動，所以匯集了月亮與星辰的魔力。或者迷宮深處真有類似迷宮核心的存在，不斷提供這股魔力。好比榭斯女神，或是能力足以與之匹敵的人。
　　不太可能是克勞蒂亞組織了這支軍隊。關於迷宮這方面，她似乎沒有太多的自由。
　　走著走著，伊魯姆希爾特大概也慢慢喚醒了記憶，她逐漸加快了步伐。
　　「爸！媽！」
　　她好像在村子裡發現了自己的家，拔腿奔向其中一間屋子。我們也隨她進入屋內──
　　屋裡有對那迦和拉米亞的夫妻，兩人一臉驚訝地看著伊魯姆希爾特。拉米亞躺在床上，氣色看起來不太好。
　　「伊魯姆……」
　　「媽……」
　　兩人露出柔和的笑容迎接伊魯姆希爾特，緊緊抱住了她。
　　她把臉埋進兩人懷裡哽咽。父母親──始終帶著溫柔的笑容。
　　儘管久別重逢──父母親的反應卻顯得有點平淡，不過不像是厭惡伊魯姆希爾特。仔細一看，兩人眼角都浮現淚光。
　　剛才村民們的反應也是……喜怒哀樂的波動非常小。
　　「……我再多說一些吧。」
　　克勞蒂亞閉上眼睛說道。
　　與父母親重逢──是伊魯姆希爾特個人的私事，我們沒必要在旁邊看著，只要她沒有危險就好。
　　我們來到伊魯姆希爾特家後方，克勞蒂亞坐到了小溪旁日照良好的草皮上。我們也跟著坐下。
　　……這裡悠閒得讓人不禁忘了置身於迷宮。
　　「以前有一群魔物不敢反抗人類，便逃進了迷宮……村裡的居民就是那些魔物的後裔。不過迷宮的魔物會排除外界的人，村民們也不例外。有看到村民都戴著手環嗎？」
　　……這麼說起來，所有人都戴著同樣的手環呢。
　　「那是咒具。儘管情感波動受到壓抑，卻也具有不被迷宮視為異物的效果。只要願意戴上這個……就可以在這裡生活。不過──」
　　克勞蒂亞輕輕嘆了口氣。
　　「任何事情都講求緣分。伊魯姆希爾特的魔力資質跟咒具太不相容了……隨著她的自我意識在成長過程中逐漸發達，顯然愈來愈難容於迷宮了。況且過去也有同樣的例子。」
　　「所以在東窗事發前……妳讓伊魯姆希爾特學會人化之術，再放到迷宮外。」
　　仔細一想……伊魯姆希爾特一開始就懂人化之術，以及在塔穆威爾斯生活的必要知識。那是預期伊魯姆希爾特遲早會來到外界而做的準備嗎？之所以沒讓她得知太多訊息，恐怕是擔心這裡被人發現吧。
　　「伊魯姆希爾特的父親不會人化之術，母親則因為產後復原狀況不良，身體變得非常虛弱……就算一起出去了，他們也會變成負擔。」
　　「……所以妳早就知道把舉目無親的孩子送到月神殿，神殿經營的孤兒院就會負責收養嗎？」
　　「……這個──嗯，沒錯。」
　　克勞蒂亞好像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遲疑了一下才這麼說。
　　假使榭斯女神真的存在……或許可以透過神諭讓伊魯姆希爾特獲得安置。不過這樣一來……感覺榭斯的意志就跳脫迷宮管理方了。
　　……該怎麼說呢？這件事情果然跟榭斯無關嗎？從剛才的對話看來，某種程度上克勞蒂亞確實極力在為伊魯姆希爾特設想……嗯──
　　「一直以來都是由我負責阻止上層魔物入侵，避免魔物出現在村子裡。一旦我的力量耗盡，這一切就結束了。所以只好讓伊魯姆希爾特學會人化之術，到外界生活了。」
　　「這麼說來……我們待在這裡會有問題嗎？」
　　「當然有，不過一、兩天我還控制得住。今天就算待一整天也沒關係。」
　　這麼說的同時，克勞蒂亞瞬間朝伊魯姆希爾特家瞥了一眼。
　　哎……畢竟一家子難得團聚，這也是克勞蒂亞的好意吧。
　　「既然如此，今天就在這裡過夜吧？」
　　「好啊。如果不會添麻煩的話。」
　　「我想多看看伊魯姆希爾特的故鄉。」
　　大家也沒有異議。
　　「那麼堤歐，既然現在已經沒有危險了，可以麻煩你為我施加封印嗎？」
　　古蕾絲說道。也對，如果要留在這裡，最好先幫古蕾絲重新封印。
　　當我牽起她的手發動咒具，克勞蒂亞瞬間瞪大了眼睛。為什麼？是因為看到古蕾絲的戒指嗎？
　　我也一樣驚訝，畢竟這個戒指是母親製作的。回過神時，克勞蒂亞似乎自覺該說些什麼……她輕輕搖了搖頭開口：
　　「……對不起。那枚戒指的術式跟村民們的手環很像，害我嚇了一跳。」
　　「……很像嗎？或許是吧。」
　　戒指是藉由壓抑種族特性封印力量，手環則是藉由壓抑喜怒哀樂迴避迷宮的排除。不過……為什麼會說兩者的術式很像呢？
　　……克勞蒂亞尷尬地別開視線，可能不願讓別人朝這方面繼續深究。好比……術式的來歷。
　　既然如此，還是別問她好了。一來她無疑是站在我們這邊的，況且要是不瞭解情況就向我透露，說不定也會危及她的立場……換個話題吧。
　　「……海膽。」
　　「咦？」
　　克勞蒂亞一臉狐疑地反問。
　　「我們捕到很多海膽，今晚要不要一起吃？」
　　「……好啊，有得吃總比沒有好。」
　　克勞蒂亞苦笑著說道。
　　「克勞蒂亞大人。」
　　伊魯姆希爾特在雙親的陪同下走出家門。看到伊魯姆希爾特哭紅了眼，克勞蒂亞的表情顯得有點不安。
　　「……伊魯姆希爾特，我想妳一定很恨我吧。」
　　「不。」
　　伊魯姆希爾特搖了搖頭。
　　「我想起來了，是您教我人化之術的吧？您還送我魯特琴，而且教我如何彈奏咒曲吧？」
　　「……這個。」
　　克勞蒂亞並未回答，只是靜靜地閉上雙眼……那恐怕是事實吧。
　　「所以我很感謝克勞蒂亞大人。」
　　「……是嗎？」
　　克勞蒂亞默默地點了點頭。
　　
　　
　　
　　◆◆◆◆◆
　　
　　「伊魯姆希爾特的村子是個與世無爭的地方呢，真是太好了。」
　　當我們漫步村中時，席拉開口說道。
　　「雖然嘴巴上沒講，但她好像很擔心父母親可能只是自己的幻想，又或者回來後不認她這個女兒。畢竟我自己也對父母親有印象啊。」
　　的確如此。聽到席拉這麼說，古蕾絲等人也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不過她說最近熱熱鬧鬧的，很開心呢。」
　　「嗯，我也是。」
　　席拉和飛來的瑟拉菲娜相視而笑，席拉讓她坐到肩上，微微把頭靠過去。
　　「看到伊魯姆希爾特有一群好相處的人作伴，我也稍微放心了。」
　　克勞蒂亞瞇起了眼睛。
　　聽說村民們準備舉辦一場小酒會，慶祝伊魯姆希爾特返鄉。
　　這次的探索收穫豐碩，反正自己也吃不完，乾脆就讓我提供食材吧。
　　由於村民們會自行準備，我們無事可做，便在村裡散步兼參觀。
　　風景並非只是單純的影像，不僅陽光感受得到溫暖，太陽也隨時間經過緩緩移動，村子籠罩在夕陽餘暉之中。
　　雖然這裡本來就是栽培作物的區域──但真是令人大開眼界啊。
　　村外有小規模的森林、池塘、農田、果樹園……整個區域十分遼闊又富有變化性。
　　另外還養了月蟲，也有幾戶人家以紡織機加工月蟲絲，必要的食衣住都能滿足。
　　看來不少人會木魔法、土魔法和水魔法。由於沒有必要故意重現惡劣的天候，食材的供應想必穩定無虞。
　　「堤歐德魯，宴席準備好囉。」
　　和雙親共享天倫之樂的伊魯姆希爾特跑來叫我們了。
　　回去時已經燃起了篝火，全體村民都聚集在大宅邸前的廣場。
　　空氣中飄散著石烤海膽和烤魚的香味。
　　菜色有海藻沙拉、奶油炒香菇……還有把穀物蒸熟搗碎，做成饋或比薩餅皮的形狀加以烘烤的食物，沒想到料理也這麼多元。廣場上擺了桌子，還準備了水果酒，看起來有模有樣。
　　克勞蒂亞走到廣場中央，大聲對村民們說：
　　「今天……伊魯姆希爾特難得返鄉，她的朋友們也在。今晚特地設宴款待他們，以表歡迎之意。大家就盡情地吃吃喝喝吧。」
　　村民們紛紛鼓掌。雖然所有人都是魔物……但氣氛真的好祥和啊。
　　看到村民們熱情歡迎自己回來，伊魯姆希爾特不禁眼眶含淚。
　　酒會開始後響起了樂聲。看了眼前的景象，我相信這裡確實就是伊魯姆希爾特的故鄉。
　　「所以……你們也盡情享受吧。」
　　「謝謝。」
　　聽到克勞蒂亞這麼說，我笑著回答。她好像也很期待美食的樣子。
　　不過，總覺得克勞蒂亞的行為舉止十分高雅老練，就好像上流階級……好神秘啊。
　　算了，現在探究這些也太不識趣了。我也來享用美食吧。
　　
　　◆◆◆◆◆
　　
　　「對了……這裡的孩子好像很少呢。」
　　酒會開始一段時間後，我突然意識到這點，便開口詢問克勞蒂亞。
　　不是完全沒有，如今也有鳥身女妖和蜥蜴人的幼童躲在暗處，好奇地遠望著這邊，不過孩子還是很少。
　　「人口正在逐漸減少。」
　　「是……手環的副作用吧。」
　　「……是啊。雖然我也明白，但這不好解決。」
　　這也難怪。情感受到壓抑的狀況，村民們自然也較少談戀愛吧。克勞蒂亞大概也發現我意會過來了，她雙頰微微泛紅，輕咳幾聲說：
　　「不過我有安排一段時間可以摘下手環。」
　　對村民們來說就好比戀愛的季節吧？
　　「這段時期也是克勞蒂亞負責維護安全嗎？」
　　「嗯，是啊。」
　　原來如此。這樣的話，姑且不論牽扯到魔人的緊急狀況，平常還是別請她幫忙得好。
　　言談間可見克勞蒂亞相當重視這個村子，理由也可想而知。既然伊魯姆希爾特從小就跟她相識了，想必她也活很久了吧。
　　換句話說……她長久以來一直保護著村裡的居民。如果人口就這樣繼續減少，最後她將孤零零地待在迷宮，這個問題絕對不容輕忽。
　　「我知道了，平常我會極力避免向妳求助。」
　　克勞蒂亞好像沒料到我會這麼說，一臉意外地抬起了頭。
　　「這樣好嗎？」
　　「克勞蒂亞也有自己的難處吧。」
　　「……謝謝你，堤歐德魯。」
　　不久後，克勞蒂亞瞇起眼睛低頭致意。然後……她過意不去似地看著我說：
　　「……假使手環具有當面斥退魔物的效果，我倒是可以幫大家準備。對不起，幫不上忙。」
　　嗯──抑制情感的手環啊。
　　如果狀態不正常，感覺好像會誤判情勢……況且我原本就沒想過跟她借用手環。
　　「沒關係。畢竟蒐集素材和對付魔物也在修行的範圍內。話說回來，妳幫了我們這麼多，不會被迷宮視為反叛行為嗎？」
　　「這……倒是不打緊。至少我很樂意帶你們去魔光水脈的封印之門。」
　　……啊啊，門的位置不變是嗎？這樣就不違背目的，所以帶路還不成問題。
　　反正我們本來就一路打倒魔物前進，對此我也毫無異議。
　　也好。希望今後也能和克勞蒂亞維持友好的合作關係。
　　
　　
　　

轻之国度录入组 发表于 2020-2-4 11:46

　　幕間　魔人之城
　　
　　
　　源源不絕湧出的瘴氣渦流前方，終於響起了破滅的音色。
　　巨木的樹幹出現了垂直的大裂縫，法爾洛斯只是漠然地看著這一幕。由於他不再放出瘴氣，盈滿靈樹園的濃烈瘴氣急遽退去。
　　「總算啊。」
　　靈樹園的封印解除法是給予充足的養分，使靈樹過度成長，導致根部徹底腐爛。吸飽瘴氣的靈樹結出生命中最後的果實，隨即枯萎凋零。不過若是不按照契約的步驟，朽敗的靈樹又會立即再生。
　　面對結出果實的朽木，法爾洛斯縱身跳進裂縫的大洞，過了一會兒才帶著釋放瘴氣的寶珠回來。
　　儘管在靈樹園裡堅守多時，法爾洛斯卻毫不戀棧地離去，來到了柱子羅列的迴廊。
　　這裡是早已被棄置的貝里翁多拉王城……不過目前正在重建。崩塌的牆壁已修建完成，裝潢建材不斷從他處送來。
　　由於靈樹園配置於貝里翁多拉各處，為了湊齊四顆寶珠，有必要把據點遷移至此處。
　　基於外表和性質的關係，有些魔人偏好人類的生活形式，加路狄尼斯就是其中的代表。所以運來這些家具的也是加路狄尼斯吧。
　　不過好像做得有點太過火了，法爾洛斯不禁蹙起眉頭。地上鋪著紅色地毯，牆上掛了壁畫……彷彿昔日的貝里翁多拉王城再現。什麼藝術嘛，搞得好像不模仿人類就會無聊致死。
　　經過走廊進入大廳……裡頭已經聚集了許多下級魔人，人牆後方傳來男人痛苦的慘叫聲。
　　……先前有一群竊賊來貝里翁多拉尋寶。雖然他們自稱冒險者……身上卻沒帶證明身分的金屬板，還主動發動攻擊。實際上他們反倒更接近盜賊集團。
　　無論這些人是何來歷，既然發現魔人以貝里翁多拉作為根據地，自然不能讓他們活著回去。
　　不過魔人以其他生物的情感維生，雖然捕食對象也可以是一般動物，但人類的負面情感尤其特別，是任何東西都難以取代的極致美味。
　　因此──四處漂流的他們是絕佳的獵物。這是他們的不幸，也是魔人們的幸運。就算他們消失了，也沒有人會發現。所以魔人們將這群人全數活捉，當作晚餐享用。
　　雖然不曉得人牆後方在做些什麼，但在願求一死的慘叫聲中，滿足飢餓的情感流向了法爾洛斯。
　　男人的願望無法實現，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等到精神徹底崩潰再換下一個，就好像養乳牛或養雞。一旦被魔人逮到，下場註定是為魔人們提供食物和娛樂，直到再也無法壓榨為止。
　　「這不是法爾洛斯大人嗎？法爾洛斯大人也來嚐嚐如何？」
　　「不了，我正在找札拉第。」
　　注意到法爾洛斯出現，大廳裡的人各有不同的反應。有人畢恭畢敬表示順從，有人露出好奇的眼神，也有人站在遠處裝作不感興趣，不過法爾洛斯絲毫不以為意。
　　法爾洛斯不僅是計畫發起人，也是擁有強大力量的魔人，所以才暫代首領一職。
　　雖然法爾洛斯巡迴各地，號召了賽維翁和露絲莉亞潔等強大的魔人，但現在聚集於此地的魔人並非全數贊同法爾洛斯的計畫。
　　有人崇拜其他強大的魔人，有人懷著野心，也有人想藉機撈油水才投奔而來……各自心懷鬼胎。在這種烏合之眾中，有力量的人自然會躍居頂點。
　　「法爾洛斯大人。」
　　就在法爾洛斯四處張望時，他正在找的人主動走了過來──這位外貌衰老的魔人就是札拉第，地位相當於法爾洛斯的副官。一看到法爾洛斯手中的寶珠，札拉第頓時眉開眼笑。
　　「恭喜您終於得手了。」
　　「應該說現在才得手吧，已經有三名強大的魔人死於我的計畫了。」
　　「什麼？三人……是嗎？」
　　面對一臉詫異的札拉第，法爾洛斯聳了聳肩。
　　「里涅特也包含在內，她是難能可貴的人才。」
　　「這樣啊……」
　　看見札拉第顯得有些沮喪，法爾洛斯又說：
　　「我不是責怪你，如果不去境界都市，研究也不會有所突破。」
　　「……不，您說得是。要是沒有那個人，我們恐怕還摸不著頭緒吧。」
　　札拉第接手了里涅特的研究，可是目前卻毫無進展。雖然受環境所限，無法補充新的轉界石，但失去里涅特無疑損失慘重。
　　「──其他瘴珠呢？」
　　散發瘴氣的魔人寶珠──也就是瘴珠。露絲莉亞潔解放了一顆，法爾洛斯解放了一顆，還剩兩顆。
　　其中一處靈樹園交由加路狄尼斯處理，另一邊應該是繆思托拉負責才對。
　　「啊啊，我還沒拿到喔。」
　　回應法爾洛斯的並非札拉第，法爾洛斯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某人從大廳二樓樓台探出頭，這位面帶笑容的青年魔人──正是繆思托拉。他越過扶手翻身落下。
　　「……繆思托拉，你有在認真做事吧？」
　　「那當然。不過法爾洛斯，依你的新計畫來看，封印全數解除前也無法行動吧？反正來得及就好，就算我一個人努力也不會有什麼差別，況且你好像也因此耗費了不少力量。」
　　繆思托拉聳了聳肩，一雙細針般的瞳仁望向亟欲盡快完成解放的法爾洛斯。
　　看到繆思托拉表面恭敬，實則奚落恥笑的態度，法爾洛斯暗自輕嘆了口氣，開口說：
　　「話雖如此，還得配合封印解放的時期，將瘴珠送進塔穆威爾斯呢。」
　　「這倒是不成問題，加路狄尼斯他老人家已經帶著瘴珠前往境界都市了。」
　　「什麼？」
　　這簡直晴天霹靂。負責解放靈樹封印的加路狄尼斯竟然離開貝里翁多拉，往塔穆威爾斯去了。這表示加路狄尼斯擅自帶走了解放後的瘴珠。當然，他也帶走了潛入境界都市所需的珍貴觸媒。
　　法爾洛斯不快地瞪著繆思托拉。
　　「你……是故意知情不報嗎？」
　　「哎呀，我還以為他知會過你呢，那個人也真是的。」
　　繆思托拉事不關己似地聳了聳肩。
　　「那個人一定很想要你的位子吧。」
　　「無聊。一旦計畫成功，那種東西就沒意義了，想當山大王就給他當吧。」
　　「哈哈哈，都怪你太淡泊名利了。他很執著於被眾人拱上頂端，不少人也因此討厭他。所以……他才想透過計畫立下大功，藉此贏過其他人吧。」
　　因此，加路狄尼斯決定完成賽維翁和露絲莉亞潔都辦不到的事情。雖然不清楚繆思托拉真正的想法……但加路狄尼斯倒是很好捉摸，他恐怕是在配合法爾洛斯的進度見機行事吧。
　　「希望他不要因為過於貪心而自取滅亡。」
　　「我只想隨心所欲地活下去，所以不太能理解加路狄尼斯他老人家的心情呢。」
　　繆思托拉口中的隨心所欲，簡單來說就是恣意殺戮。
　　無論是眼前的繆思托拉……還是賽維翁和露絲莉亞潔，愈強大的個體往往愈偏執。
　　「受不了，每個人都這麼自以為是。」
　　「啊啊，請放心。就算解放了瘴珠，我也不會去什麼塔穆威爾斯。不過是送個東西，還有其他更適任的人選吧。為了確保計畫的最終階段能夠順利進行，你要不要趁現在休息一下呢？畢竟恢復也需要時間，以你現在的樣子，說不定會被懷有野心的魔人暗算喔。」
　　「辦得到就儘管來啊，我不會讓對方活著回去的。」
　　法爾洛斯露出猙獰的笑容釋放瘴氣，幾位在旁邊偷聽的魔人連忙縮起脖子，混進了其他魔人之中，其中也有加路狄尼斯的心腹。
　　「哈哈，那我就放心了。哎呀，計畫一定會很順利的。」
　　看到法爾洛斯的樣子，繆思托拉笑得毫無誠意。
　　繆思托拉的態度令法爾洛斯深感不悅。他搖了搖頭，一句話也沒說就離開了大廳。札拉第也尾隨在後。
　　「加路狄尼斯還真令人傷腦筋，該怎麼辦呢？」
　　札拉第跟在後面問道。
　　「不怎麼辦，反正加路狄尼斯也不會聽從我的命令吧。既然帶走了瘴珠，至少他還有意做好最低限度的工作。如此一來，那傢伙是生是死都無所謂。更重要的是……」
　　「唔。」
　　「加路狄尼斯留下了心腹。他自己似乎也有些奇怪的舉動，不能因為本人不在就輕忽大意。當心點啊。」
　　「瞭解。」
　　札拉第露出好戰的笑容，魔人的本性一覽無疑。說完該說的事情，法爾洛斯便直接前往起居室。留在走廊的札拉第快步奔向貝里翁多拉王城的黑暗，準備執行交付自己的命令。
　　
　　
　　

a1356758977 发表于 2020-2-4 13:27

感谢录入！这本书挺好看的！只是没人更！！

食蛇龜 发表于 2020-2-4 14:08

感謝樓主分享

gavinwu 发表于 2020-2-4 14:18

感謝樓主分享
這本上次更新是什麼時候了
劇情都快忘光

终孽剑士 发表于 2020-2-4 14:46

这个其实很不错了，只是断更太久了。

Royal丶郁鱼 发表于 2020-2-4 15:14

剧情已经快忘完了

zmc1818058 发表于 2020-2-4 17:00

辛苦了 谢谢更新

abc987654321 发表于 2020-2-4 18:53

不好意思，後記好像沒有錄到

xwin5733 发表于 2020-2-5 07:41

這書都快忘快了 隔太久了 謝謝大大收錄

ssop123 发表于 2020-2-6 01:34

還以為這本的中文版已經腰斬了沒想到居然還會再出

斌狼多斯 发表于 2020-2-6 05:04

0.0签到签到

s778771 发表于 2020-2-6 15:30

這本台版出好慢啊

k785273123 发表于 2020-2-6 22:34

等的蠻久了(要期待東立出快一點真難)

arihuang 发表于 2020-2-6 23:00

感謝大大的辛勞

查看完整版本: [小野崎えいじ]境界迷宮與異界魔術師 4[台/繁]